薛紫然正躺在床上养伤,看到离鸢进来先是一怔,然后立马用一种戒备的眼神望着他:“你……你来做什么?!”由于过于激动,牵动了他脸上的伤口,霎时痛得龇牙咧嘴。
离鸢见状不由莞尔,移步过去,道:“本宫自然是来看你破相了没有。”
“我破不破相关你什么事?!”薛紫然向里面缩了缩,警惕地说道,“你别过来!”
“怎么不关本宫的事?”离鸢掩嘴轻笑,故作娇羞,“你这个死人,占了奴家的便宜就想置之事外吗?奴家可不依!”那番小女儿情态,硬是被他装了个十成十。
“你……”薛紫然的脑袋“轰”地一声炸了,自然想起了那日在弄月公主府的“糗事”,想到他一早醒来就看到这个女人躺在自己的怀里,脸霎时就红了,“你……我……那天……做了什么事吗?”
他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难为离鸢还听懂了。他忸怩地偏过头去,嗲声道:“你说呢?”
薛紫然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看他那情状那语气,看来他们真的是……做了有伤风化的事。薛紫然虽然对离鸢一向看不上眼,但想到好歹也是自己占了人家公主的便宜,他又素来正直,便道:“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离鸢看他憋了半天,憋出这样一句话来,心里笑得捶胸顿地,表面却不动声色,摆了摆手,道:“右相又不是不知道本宫……本宫暂时还不想嫁人,右相也不用对本宫负责了。”说着,他将头靠在了身旁的砂身上,手还不规矩地在人家身上乱摸,惹得砂一阵娇笑轻喘。
薛紫然见状,自然又受刺激了,大声道:“放肆!”见离鸢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他的脸又是一红,道,“女人就是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公主年龄也不小了,早就应该嫁人了——明天我就去向皇上请旨,让皇上将你许配给我!”薛紫然心里也有自己的思量。弄月公主虽然水性杨花,可是毕竟没有嫁过人。他娶了她,虽然自己委屈一点,但之后他必会好好管教她,让她别在朝堂上兴风作浪,这样一来,也算是功德一件了。于是乎,离鸢不过一句玩笑之语,却被薛紫然当了真,铁了心要她嫁给他。
离鸢嘴角抽了抽——他这算不算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虽然觉得逗弄薛紫然很好玩,可是要嫁给他……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于是他连忙说道:“右相对本宫的一片心意,本宫心领了——但本宫一向风流惯了,也舍不得身边的美人们。”说着,他看了砂一眼。
砂会意,立马抱住离鸢,不依道:“公主可不能丢下砂!就算公主要嫁人,也一定要带上砂,砂要伺候公主一辈子!”说完,他还挑衅地看了薛紫然一眼。
“慕砂侍卫,你以男儿之身,奴颜魅主,不觉得可耻吗?”薛紫然霎时怒了——这不是当着他的面让弄月公主给他戴绿帽子吗?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把弄月公主的那些男宠全都……那啥……赶出去!
“右相还不是想要娶公主,我只不过想跟在公主身边而已,又有何不对?”砂针锋相对地反问道。
“我只不过是因为……因为……”薛紫然到底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情爱一事实在是说不出口,反而羞得面红耳赤。
“因为什么?”砂冷笑道,“你连和公主欢好之事都不敢说出口,又有什么资格做公主的驸马?”
“好了,砂。”见薛紫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离鸢看了一眼砂,道,“本宫说了,右相不须对本宫负责——右相并不是本宫的第一个男人,要论负责,也不该右相来负。”说完,离鸢满脸怅然,似是曾受过很重的情殇。
薛紫然本还欲反驳,可看到离鸢的表情,却不由得一怔,霎时“恍然大悟”——想来这弄月公主会变得如此,应该也是之前所托非人,也算是个可怜人了,这样看来,她也并不是特别可恶,遂叹了口气,道:“公主金枝玉叶,何苦为了一个负心之人如此作践自己?若是公主愿意,又何求找不到一人对公主真心相待?”
离鸢凄然一笑,道:“如今,还有谁愿意与本宫这样的残花败柳执手一生?”
薛紫然默然,心里对离鸢的怨恨全都转嫁到了那个“负心之人”身上。他心中一动,突然说道:“若是公主不嫌弃,薛某……”
“右相,”离鸢打断他的话道,“本宫知道右相虽刚正不阿,却又最是心软,本宫不愿毁了你的大好前程,所以此事,以后休得再提。”顿了顿,他又道,“本宫浸淫权力多年,早就生了厌倦之意,既然本宫当初会扶持九弟沐临登上皇位,便已存了放权之心,可是要本宫一下子将所有的权力交出来,却是万万不可的!”
“公主?”薛紫然没料到离鸢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惊愕地望向他。
“涉及皇权,本宫总得为自己的安危着想。”离鸢继续说道,“就算不为本宫,公主府上的那些孩子,本宫也舍不得让他们成为皇权的牺牲品。”
薛紫然看离鸢不过一个柔弱的女子,需要承担的东西却是如此之多,不禁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轻声道:“以前是我错怪公主了,还请公主见谅。只是公主如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如今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离鸢一笑,道,“莫黎不懂事,冲撞了右相,本宫此次来只是为他向右相道歉,却说了这么些有的没的,实在是惭愧。”说着,他不等薛紫然开口,示意砂拿出之前准备好的银票,放在薛紫然床头的柜子上,道,“本宫知道右相素来清廉,定是不屑于收纳本宫送来的赔礼金。只是你被罚俸三个月,本宫也不好叫皇上收回成命,若你实在不愿意欠本宫人情,全当本宫是借给你的即可,等你有钱的时候再还给本宫就是。还请右相赏本宫一个脸面,暂且将这笔钱财收下。”
离鸢这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又说明了只是借,薛紫然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得收下了。将目的达到,离鸢也不再多留,找借口离开了右相府。而薛紫然还需要消化离鸢刚才所说的一番话,自然也没有多留。
“公主,现在要去莫将军府上吗?”出了右相府,砂问道。他的主子实在是太会演戏了,这样一来,薛紫然便没有理由再跟他作对了,说不定还会怜惜离鸢的遭遇呢!要知道砂可是从离鸢还是黄毛丫头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了,他可是连半个“负心汉”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过。
本来以为忽悠了薛紫然而心情暗爽的离鸢闻言,脸色霎时就黑了:“去看他作甚?回公主府!”那个家伙,才嘱咐了他不要惹是生非,他转背就忘得一干二净,皇上只打了他二十大板,依他看来,应该重打一百大板才对!
第二十一章:旨意
离鸢作为碧落国的暗帝,暗势力自然遍布碧落国各地,皇城自然也不例外。于是乎,林清许去探望莫黎以及他俩的对话在第一时间便一字不漏地放到了离鸢的案头。看了这份暗报,离鸢说不清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怒了。他将这份暗报“啪”的一声摔在桌上,啐道:“莫黎真他妈的是个白痴!”
砂掩嘴轻笑。他们主子可是出了名的有素养,骂不还口打——不用他还手,对人都是一副笑模样,平时更是很少爆粗口的,但莫黎这位莫大将军却有的是本事惹得他勃然变色。“主子,属下看左相倒是真的一心想要……侍奉主子,属下估摸着主子对他也是有兴趣的,不知主子为何……”砂问道。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以前害怕离鸢猜忌他所以才一直没开口,可自从那天被离鸢骂了一顿后,他的心结倒是解开了,因此现在才敢问。
“林清许此人……”离鸢沉吟了一下,问道,“砂,你觉得他怎样?”
“心机深沉,不是好相与之人。”砂想了一会儿,回答道,“虽然他总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属下总觉得他有哪点不对劲。”
“林清许为人八面玲珑,适合在朝为官,他本人也确实有一定的才华。”离鸢点了点头,道,“他是聪明人,不过聪明人也分两种。”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却并没有解释是哪两种,“而林清许,为臣必是佞臣。”他下了定义。
“主子是觉得他太难掌握了?”砂凝了凝眉,问道。
“他确实难掌握,不过只要花一点时间,却也不是那么难拿下的。”
“那主子……”
离鸢揉了揉太阳穴,嫣然一笑,道:“本宫只是觉得,太累了。”林清许确实属于莫黎所说的第二种人,可是他还是太小瞧他了,他只是觉得花时间去将一匹凶猛的狼驯服,实在是太累了——当初月沐冰的难搞程度已经耗光了离鸢所有的耐性。
砂愕然,对他们主子的懒惰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那……礼部尚书呢?”见离鸢不欲再提林清许,砂转而问道。
“你是说本宫的二皇兄?”离鸢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了一抹莫名的微笑,“本宫的二皇兄大概是准备以退为进了——想让本宫主动去找他,他恐怕是失算了。”月沐冰可以说是这个世上最了解离鸢的人,他知道有的人是宠不得的,越宠就越放肆,若你哪天不理他,他反倒天天惦记着你——没错,离鸢就是这种人。离鸢不否认他现在还对他那位谦谦君子温如玉的二皇兄很感兴趣,但前面也说了,他是个很懒的人。因此,两人竟就这么杠上了。
砂摇了摇头,看来二皇子——当然是曾经的,又要倒霉了。忘了说,他的主子也是个很恶劣的人,从他那般戏弄右相薛紫然的事上就可见一斑,可怜见薛紫然还真的以为弄月公主之前受过什么情殇呢!也不知当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会是什么表情。
之后的日子平淡如水,离鸢终于过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的猪一般的生活。不过,或许他天生就是劳碌的命,没过多久,一道圣旨彻底打断了离鸢生活的平静——他那位任性的九弟,居然背着他拟了一道圣旨,胡扯了一大堆借口,结论就是礼部尚书岳冰必须住在他弄月公主府不可!
得到这个消息后,莫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弄月公主府。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作为离鸢的“枕边人”,莫黎怎会没发现岳冰看离鸢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儿”?最让他无法接受的,离鸢居然也对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眉来眼去”——难道他的眼界降低了么?
此时弄月公主府可以算是门庭若市,大多数都是来探听风声的官员。但离鸢借口身体不舒服,让他们在客厅里候着,就呆在卧室里没出来。莫黎开始也耐着性子等了一阵,见离鸢没有出来的意思,他就坐不住了,干脆直接朝离鸢的闺房杀去——当然,其他官员是没有胆量跟着他一起闯的,毕竟他们跟莫大将军不一样,不是弄月公主的裙下之臣嘛。
莫黎推开离鸢卧室的门时离鸢才刚刚从床上坐起身,看到莫黎后秀眉一皱,语气不好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我为什么不能来?”莫黎底气不足地反问道。自己在朝堂上打伤了薛紫然,莫黎知道离鸢会生气,可自己也被皇上叫人重打了二十大板,莫黎满以为离鸢会来看他的,可是……他居然去看了薛紫然,却对自己不闻不问!
莫黎越想越气,待能下床了就想冲到弄月公主府去质问离鸢,但离鸢却不肯见他。直到现在,若不是他趁人多时混了进来,他不知道何时才能看到他!
离鸢冷笑了一声,道:“怎么,屁股不痛了?”
离鸢不说还好,莫黎一听就觉得委屈:“我……你这些天为什么不来看我?”
“你犯了错,难道我还应该来探望你吗?”离鸢妩媚的桃花眼一横,凭生了几分狠戾之色来,“你还有理了是不是?”
“我……”莫黎越发心虚了,可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这个,遂挺直了背,大声道,“我听说,岳冰要搬到你府上住?”
离鸢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实在想不通他那九弟这是在唱哪一出,嘴上却说道:“怎么,你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
莫黎咬了咬他红润的唇,耍横道:“我不管,我不准他跟你住在一起!”
“你不准?你不准冲我吼什么?”离鸢讽刺一笑,冷声道,“别忘了圣旨已下,你不依,找皇上理论去啊!”
离鸢本来说的是气话,可是莫黎一听,却当了真:“好,我现在就去!”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离鸢见状,脸色更难看了——这人他真的没有长脑子吗?“莫黎,你给我站住!”离鸢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君无戏言?你认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可以随便收回成命的么?”
莫黎的脚步一顿,却是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离鸢不料莫黎居然敢违抗他,一双桃花眼里快喷出火来,他对身旁候着的砂命令道:“砂,你快去把那白痴给本宫绑回来!”
“是!”砂带着笑意说道。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了。那轻功,当真是了得。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莫黎就技不如人地被砂绑回来了——当真是绑着的,嘴里还塞了一团纱布,眼里飞快往上蹿的火苗几乎要把他盯着的砂烧了一个通透。
离鸢看他那一副受气包子的模样,绷不住笑出声来,他摇了摇头,道:“莫黎啊莫黎,你说你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怎还如此任性?我那个九弟就已经够我烦的了,你还来添火,你当真是喜欢往刀口上撞是不是?”
由于口不能言,莫黎只能发出不满的“呜呜”声。
“不过临他倒是真的在逼我对他设防呢。”离鸢摇了摇头,“这样也好。”最后半句他说得很轻,莫黎和砂都没有听见。
莫黎闻言,疑惑地望向他——这难道不是他的意思么?
看懂了他眼神的含义,离鸢揉了揉额,对砂说道:“你先把他解开吧。”
莫黎一旦能说话,马上问道:“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想要对你不利?”若没有离鸢,月沐临绝对不会有今天,但莫黎并不认为那小皇上会因此感激离鸢——无论是多深的感情,触及皇权,都显得那样不堪一击。他之所以会惊讶,只是因为他知道月沐临对离鸢存了什么心思而已。
“那倒不尽然。”离鸢苦笑,“临他现在羽翼未丰,就算真的要和我作对,也不会选择现在。只是……”月沐临对他的心思,他又怎会不明白?且不说他们之间那剪不断的血缘关系,光是离鸢的潜意识里,就不想和他产生超越姐弟——或者说是兄弟之情的关系。
“难道他想独占你?”想到这个可能,莫黎的剑眉就快要竖起来了,“我不准!如果他敢,我……我反了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