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月之醉花阴——苍鬼
苍鬼  发于:2012年0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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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天彧在得到这把刀之后便觉得此刀不详,于是将它封印在了地下密室,如今妖却来要这把刀,苏天

彧实在不解他要这么一把妖刀有何之用。

苏天彧并不想让那把妖刀现世,于是拿出一贯的手段跟妖虚以委蛇了一番,但是妖却用一句话坚决地

封堵了他的退路,“那,除了那几坛桃花酿,我再加筹码。”

苏天彧眉头微微沉了几分。

妖自袖中取出一只卷轴,轻轻展开,在苏天彧面前一晃,立马收起来,道:“把非斩给我,我便把这

东西给你。”

方才一眼,苏天彧未曾看真切,却已足够。那是一张布兵图。与妖相视良久,不曾在对方眼中看到任

何怯意,苏天彧顿感事关重大,不容迟疑,于是命红去地下密室把非斩取来。

红捧着粗布包着的直刀回来,放在一张桌子上,打开外面的粗布,里面是贴着符咒的黄纸,一层层打

开来,非斩的真面目便展示了出来。一股阴寒之气顿时扑散开来,原本温暖奢靡的屋内立马就被一股

冰寒阴森之气溢满。

苏天彧是不会武功的,脸色顿时就变得苍白,红往他身上贴了贴,抚着他,暗中为他渡力。

“这妖刀阴气太重,戾气太浓,非常人可御。你……确定要这把刀?”

桌子上的非斩被刀鞘包裹着,刀鞘已经有些年头了,看起来很旧,而且普通。缠绳也是旧的,大约是

浸染了血的颜色,呈现出暗褐色来。若非这连刀鞘都裹不住的森寒之气,恐怕没有几个人会认得出这

把毫不起眼的刀就是绝世的妖刀非斩。

妖笑了笑,把刀重新包好,收到怀里。屋子里的暖意这才渐渐回来。苏天彧暗自惊讶,想不到这刀居

然不排斥妖,这个男人,果非凡人。

“我朝例律,是不准收藏妖刀的罢?”妖笑眯眯地说出了一句让红和素神色一凛的话,而后笑着摆了

摆手,“两位先把杀气收起来,我还没说完呐。”接着,妖转头向苏天彧,把布兵图放在桌子上,说

,“今日,妖不过是来问苏公子要不要桃花酿来的。”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红和素看向苏天彧。苏天彧挥了挥手,“你们两个怕不是他的对手。”他虽然不懂武功,却有着敏锐

的直觉,杀他灭口什么的,绝对没有好处。正如妖所说的,他今天不过是来问问他要不要桃花酿来的

妖从苏天彧那里回来的时候桑还没有醒,妖把从苏天彧那里得来的刀放在案上,脱了鞋子在榻上坐下

,休言就把他惯用的手炉送了过来。

妖抱着手炉看着对面睡梦中格外宁和的桑,良久,却是突然冷哼了一声——

“多管闲事。”

桑刺杀师行陌的用意妖岂会不懂?之前妖受伤便是因为那位宰相大人罢,那么个冷清的人做起事来竟

是如此果决狠辣。

妖以正在休息为由不见桑时就早已料到,聪敏如桑,一定会察觉到什么的,只是没想到他竟会为了他

做出这般大胆举动来。

桑是杀手,刺杀师行陌,还留着下自己的痕迹,无非就是想要传达一个“有人想要买师行陌师宰相的

性命”的消息,这样一来,师宰相和皇帝,甚至整个朝廷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桑和他背后的雇主身上

,妖这个寂寂无名的人也就被暂时先搁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那个冷清宰相除了养伤之外,也有得忙了。

而桑,会去哪里呢?

妖望着趴在案几上熟睡的桑,眉眼温柔了几分,轻轻伸出手去,落在桑的脸颊。

——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你又何必做到这地步?

收回手,妖唤了一声休言,休言过来,妖却又摆了摆手,道:“算了,我自己来。”说完穿上鞋就去

了酒窖。

饯别礼的话,除了刀,果然还是要有酒才行。

20.云深不知处(一)

名刀大都有灵性,即便是妖刀。

所以有些刀是会认主的。倘若刀不承认使用者是自己的主人,那么名刀也不过是废铁一块,甚至,会

有——大凶。

非斩在苏天彧那里戾气重得让人难以忍受,而到了妖手里却安静了下来。但即便如此,妖也没有拔刀

,因为他拔不开。

然——刀剑即便再有灵性,也不过是杀人的工具罢了。正义之剑也好,妖刀也罢,不过都是人类擅自

强加给它们的名头。有传闻说妖刀能够惑人心智,蛊惑甚至控制主人的意志,而这些在妖看来,全都

是无稽之谈。什么妖刀嗜血,能够蛊惑持刀者,使持刀者变成傀儡之类的,其实都是人类在逃避自身

的托辞罢了,因为人类的心底有着无比丑陋的,他们自身不敢去正视的邪恶。明明是人类自身从不断

的杀戮中获得了快感而难以自持,却不敢承担这份责任,而将一切都归咎于刀剑,“刺人而杀之,曰

非我也,刀也”,人类多可笑。

所以,有灵性的刀,反倒更加悲哀。

桑腰间挂着一壶酒,手里托着非斩端详着。这把刀看起来很普通,但是闭上眼,却仿佛能够感受得到

刀的吟啸,是把好刀。桑杀人无数,可惜对刀却一直没有什么研究,对他而言,到也无非顺手和不顺

手这两种,唯有这把刀,能够让他感受到灵性。残忍,肮脏,冷漠,悲伤。

就像他。

桑拔出刀来,玄色刀身上的冰释纹映着雪光,竟是让桑惊艳到了。

“好美……”桑忍不住感慨出声。妖当真是给了他一件宝物。重新将刀收入刀鞘,抚摸着妖新换的缠

绳,桑浅浅一笑。

——妖这人……

把刀插回腰间,策马离去,扬起尘雪无数。朝晖映雪,红装素裹。

山河万里雁字长,鱼龙难托,此一别,江湖远。他日重逢,对花对酒,狂歌依旧。

百里明月来找妖喝酒,妖知不可拒绝,便由着他在屏风后的那间屋子里醉饮。

百里明月很郁卒。因为大魔王百里微殿下近来执着于让自己变得更有男子气概,宣王府如今是鸡犬不

宁。百里明月悲叹:“有侄如此,本王已是生而无望。”妖揣着手笑眯眯地听着,唇边眼角那几分笑

意怎么看怎么欠扁。

百里明月浅酌了一口酒,“师宰相受伤了。”

百里明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跟之前的话题完全无关的话,妖却仍旧是那副模样,淡淡“哦”了一声,

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话题突然转变了。

“是那个桑做的。”

“嗯。”

“皇上为此震怒,怒斥了很多人。”——一直负责追捕桑的宣王殿下也在内。

“是么。”

百里明月和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外面的雪却是越下越大,窗子微微打开了一隙,止戈站在百里明

月侧后方,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

有细碎的雪花从外面飘进来,还不等落到榻上便消融不见了。妖抬起手,以宽袂掩面,打了个秀气的

喷嚏。抬起头,百里明月却是拿了他自己的披风给妖披在了身上。

百里明月喝了一杯酒,已经有七分醉意了。亲自给妖系好披风系带后,百里明月没有放开手,而是抬

起头来朦胧一笑。此时他距妖极近,抬起头来彼此之间呼吸可闻,只是这一回的百里明月有醉意衬着

倒是没有以往的不知所措。淡淡的酒气喷涂在妖的脸上,百里明月带着天真的疑惑和不解,问:“妖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妖一瞬间的怔忪如雪入汤,转瞬即逝,只见他揣着手,笑眼弯弯地说:“在下不过是个卖酒的罢了。

百里明月显然不满意妖的回答,闭着眼竖起食指摇了摇,“本王是问你,你到底……”

“有人么……啊!是你!”一声惊愕的,属于少年的声音在门口的屏风处响起,打断了百里明月的话

百里微站在门口,指着妖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百里明月有暗卫的汇报,当然知道百里微跟妖已经见过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来到妖的店里,也稍

微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

“啊?呃……我,咳,我有好几次都见到王叔你总往偏僻处走,还以为你患有什么隐疾来秘密求医…

…”百里微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干脆没了声。

第一次百里微在街上见到百里明月拐进偏僻小巷,很是疑惑,于是尾随了一段,可是幽巷之中七拐八

拐的,要跟踪一个人还不被对方发现,实在有些困难,百里微跟踪了几回,结果都被甩掉了。这回能

够找到这里,一来是雪地上有脚印便于跟踪,二来也是百里微足够幸运才能够在大雪覆盖了后面的脚

印后瞎撞到这里来。

其实原本百里微也没想到百里明月会在这里的,只是外面大雪纷飞,实在冷得很。好不容易在这种只

有墙壁,连个后门都没有的小巷里见到一扇门,百里微就迫不及待地进来躲躲风雪了,没想到进门来

就看见了两个认识人。

妖看着门口一只手指着他满脸惊愕的少年,揣着手坐在榻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一歪头,笑

眼弯弯地问:“敢问阁下,我们……见过面么?”

百里微:“……”

这时候,通往庭院的门突然打开,一股冷风扑进来,休言端着火炭进来,在身后关上门。

“啊!师父!”百里微见到休言很是兴奋,殷勤地从他手中接过装着火炭的瓷盆,然而后者看着他却

是一副“你是谁”的模样。百里微再次受到打击。

“师父~~是我啊。百里微啊。呐,上次,还有上上次,师父不是都在街上救了我么?啊,对了,上上

次师父还让我买胭脂的。”

休言一拍头,百里微笑眯眯地问:“师父想起来了?”

休言摇了摇头,从他手中拿回火炭盆,往温酒的小炉里添炭。妖坐在榻上笑眯眯地问:“休言你何时

收了这么笨的个徒弟。嘛,不过傻得挺好玩的。”

话音未落,一记眼刀飞来,欲将妖凌迟处死,妖笑眯眯地坐着,看都不看百里微一眼,任他风吹雨打

,我自岿然不动。

倒是百里微,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扭头问休言:“师父,你还没有跟我说过话呢,一句也没有哎。

百里明月和止戈当然是知道休言口不能言的,听说百里微遇见休言已有两次,还以为他已经知道了,

听到百里微现在这么问,顿时都有些尴尬,倒是休言和妖,都没有什么异色。

妖说:“休言是哑巴。”

哑的就是哑的,没什么好忌讳的。不过,看百里微受到打击的样子还是很愉快的。

21.云深不知处(二)

接下来的好几天里,百里微一直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百里微对休言是哑巴这个事实感到很震惊,对自己毫无顾忌地问出那种话也很是愧疚自责,因此从妖

的店里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很少言,也没什么胃口,整天地窝在宣王府上制造强大的低气压。百里明月

作为一个王爷本不需要天天上朝,可自从仪王将儿子送到宣王府上来以后,宣王殿下一下子就变得异

常勤勉了,每日上过早朝之后回府换下朝服就奔往刑部。

百里微像幽灵一样在宣王府上晃来晃去,散布着他的沮丧。近来刑部没有什么事,百里明月勤奋了这

么一段时间,那些积压的案子也都给处理了个差不多,实在无事可做的百里明月终于离开刑部,回到

了自己的府上。甫进大门便遇到了百里微,被他那么哀怨地一盯,百里明月顿时饭也吃不下去了,转

身再次出府。

大雪早就停了,街道两边还有残雪堆积,青灰屋檐下挂着一串串冰凌,远天悠云映在冰凌下垂悬的水

滴上,被细微的风吹落,落在墙角的残雪里,发出“簌”的一声。谁家院落里一棵枣树将虬枝探出墙

外,一枝一节,静默严肃。

在街上走了一段,百里明月停下来,他身后的止戈抬起头,看清了面前的府邸。

——宰相府。

百里明月与师行陌虽为同僚,却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朝臣结党素来都是帝王所忌,百里熹昭自

然也不例外。要说如今朝堂上完全没有党派之争纯属瞎扯,但各派之间并无明显争执和矛盾,百里熹

昭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了。师行陌和百里明月两人虽位极人臣,却不属于任何一派,交

情也是极浅的。只是师行陌遇刺,作为同僚,百里明月来探望也属应当。

递了名帖,百里明月便随着引路的小厮往宰相府里走去。

宰相府并不算小,但府上却没有什么陈设摆饰,府邸的大反倒显得空寂了。从大门一路走来,百里明

月看到的也就只有空旷的庭院。院子里几畦碧色,百里明月虽叫不上具体的名字,却也知道那绝对不

是什么奇花异草。像那样一畦一畦地种着,毫无疑问是某种菜蔬。院子里有口井,打水的轱辘架在井

台上,意外地透着某种宁和。天冷,地下水却是暖的,淡淡的雾气自井下飘荡上来,没有仙境之感,

只让人觉得纯朴。

门口一只雪人站着,煤块做的眼睛,木棒做的鼻子,插了两根树枝做手臂,透着点傻气。显然这只雪

人已经是好几天以前堆出来的,被太阳晒过了,外面的雪变得又干又硬,一副邋遢模样。

百里明月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前面引路的小厮回过头来疑惑地望着他,不解何事能让宣王殿下笑成这样。

百里明月自觉失仪,干咳了一声,正色,指着那雪人问:“这是你家大人做的?”一句话半途里就染

了笑意,待问完时,百里明月憋着的笑已经忍不住了。想到那冷冷清清的师宰相堆雪人的样子,百里

明月就极想笑,却又碍于礼数强忍着,一张俊脸扭曲得煞是精彩。

那小厮倒是淡定,像是没看到百里明月的脸一样,微笑而恭敬地回道:“王爷说笑了。我家老爷可还

伤着呢。这都是下人们闲着无事堆的,让王爷见笑了。”

百里明月这才知道,师行陌或许是真的伤着了。

看了一眼门口那雪人,百里明月淡淡地笑了一下,“挺好的,这样。”

小孩子总是喜欢玩雪的,幼时在宫里,每次下大雪百里明月都很兴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百里熹昭虽

然平日里总是摆出一副太子仪威,但见了雪也还是会眼睛发亮。那时候两人曾无数次密谋下雪天疯玩

一场,像外面的孩子一样,狠狠地打一场雪仗。然而这个愿望直到如今亦未曾实现。毕竟皇宫禁地之

中嘻嘻闹闹不成体统,两人都是皇子,百里熹昭更是太子,总不能不顾身份。而且宫人也都生怕两位

皇子玩雪冻伤了,纵然允了两位皇子玩雪也都一个个小心翼翼,如临大敌一样地在一旁伺候着,嘱咐

着,紧张着,使得百里明月和百里熹昭玩也玩不尽兴。

那时候的百里明月便想着,等我将来出了宫,有了自己的府邸,就一定要玩个够,他还拍着百里熹昭

的肩膀许诺说,皇宫里玩不尽兴,百里熹昭随时可以到他的王府上去玩。

到后来,百里明月终于封了王,出了皇宫,有了自己的府邸,却已经没有人可以陪他一起玩了。而自

己,也早就没了那份心思。雪人倒是捏过一回,巴掌大的小雪人儿,随手捏了,送给苏天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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