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对着众人深深一拜,然后坐在床边静候丹青醒来,景阳掏出一颗药丸用水化开洒在丹青身上,那
些密密麻麻的箭伤开始愈合。
又过了一会儿,丹青痛呼一声睁开双眼,见到景阳等人都在,明白自己又被他们救了一次。空桑抢在
他开口前将逆天改命的事说给他听,丹青顾不得身上的剧烈疼痛,艰难的抬起胳膊指着书生的鼻子大
骂。书生也不反驳,眉开眼笑的听着,直到他实在没有力气继续时才细心的为他掖好被子。
丹青愤愤的转过身背对着他,嘴里咕哝着:“承了你这么大的恩情,你让我怎么还?”
书生笑着说:“债多了不愁,莫急!莫急!”
不多时,药效发作,丹青沉沉睡去,四人起身告辞,书生再三拜谢,一直将他们送出巷子口。净莲缠
着空桑多留几日,空桑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三人沿着熟悉的街道向醉仙楼走去,途中空桑脚下突然一顿,景阳也是一愣,随即笑着对净莲说:“
这下好了,你念叨的人都凑齐了!”
第40章:探皇宫
敖盛斜倚着临街的窗子自斟自饮,听到房门打开,头也不回,忽然察觉多了一个人,骤然转身,一双
淡淡的灰眸映入眼底。于是向来风趣潇洒的东海敖公子,失语了,直到瞥见景阳眼中的笑意才回过神
,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引三人入座。
“血海崖的情况如何,打听到什么没有?”景阳率先开口。
敖盛摇头,“没有人清楚魔虚的底细,阴无伤也不知道。”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景阳忧心忡忡。
敖盛宽慰他道:“我们多留意那边的动静,总会找到蛛丝马迹的。”
正说着,窗外飘进来一张金红色的信笺,敖盛起身接住,看完了对景阳说:“是离隐,他让我们想办
法让皇帝撤兵。”
“凤宜无恙吧?”
“没事,就是在混乱中掉了一根羽毛,可把离隐心疼坏了。”敖盛接着说:“你说这人间的皇帝为什
么要和凤凰山上的鸟儿过不去,非要赶尽杀绝?”
“晚上咱们去皇宫问问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净莲坐在空桑身旁,小心翼翼的掏出一颗莲子塞进他手里,“喏,送给你的成年礼。”
小巧的莲子散发着莹润的光泽,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景阳指着莲子问:“这是你本体的莲子?”
“嗯。”净莲点头,“等到其它的长成后我也送你一颗,带在身上可以阻挡魔气侵蚀。”
空桑知道本体对神仙来说是多么珍贵的存在,他亲昵的噌噌净莲的鼻尖,施法将莲子嵌入腰带上的玉
石里。
景阳笑着说:“差点忘了,我也准备了一份贺礼。”他凭空变出一个木盒,推到空桑面前,盒子里是
一对玉髓枕,淡淡的光华流转,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空桑很喜欢,取出一个拿在手中把玩,眼角余
光却时不时的向敖盛瞟去。
敖盛坐不住了,拿起酒杯送到嘴边才发现酒已经没了,他心虚的干笑两声,决定实话实说:“那个…
…我还没想好要送什么……”
“无妨。”空桑收起玉枕,轻声说:“本王有的是时间。”
饭后,空桑有些乏,就要了一间上房休息。景阳带着净莲在城中闲逛,边走边将空桑为丹青逆天改命
的事说给敖盛听。
净莲选了一个燕子风筝,一回头不见了敖盛的踪影,就问景阳:“敖盛哪儿去了?”
“他累了,我陪你去放风筝。”景阳付了钱,领着他向城外走去。
空桑睡的很沉,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他懒懒的翻了个身,不想起床。忽然觉察到房里有人,抬起
头正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醒了?”敖盛转身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空桑坐起来,双手纠结的拢着松散的头发,谁料越弄越乱,他尴尬的看向敖盛,敖盛失笑,拉起他坐
在铜镜前,为他束发。
“想什么呢?”见他出神,敖盛忍不住问。
“想我的成年礼。”空桑故作凶狠的瞪了他一眼。
敖盛笑笑,修长的手指拢起长长的黑发,灵巧的将他们束在黑玉王冠中。
“好了。”
“嗯。”空桑往后一靠,闭上眼睛舒服的倚在他身上,敖盛任由他靠着,熟悉的感觉弥漫开来,仿佛
将两人带回了在地府斗智斗勇的那些日子。
“墨麟什么时候能醒?”
“估计快了,想他了?”
“是啊。”敖盛应的爽快,空桑撇撇嘴,忽然想起他背上的那些伤,转过身就去扒他的衣服。敖盛一
愣,随即反应过来,忙说:“不碍事,都好了。”空桑不理,手里的动作没停,三两下就将他扒了个
半光。
所有的伤口都已经掉痂,只留下一些浅浅的伤痕交织在一起,空桑忍不住想要抚平每一道伤口,于是
微凉的手指触上了火热的肌肤,虽然只有蜻蜓点水的一刹那,两人心中均是一震。空桑迅速收手,红
着耳朵说了一句:“真丑!”
敖盛听了,浑身僵硬,神情黯然的垂下了眼睛,似乎是在思考,又像是做了某种决定,淡淡的青光自
他体内涌出,等到光芒散去后,颈下的每一寸肌肤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几乎快要连成一片的白斑。空
桑想起曾让阎罗王收集的那些信息,怔怔的盯着这些象征着血统不纯的白色斑点。
龙族的骄傲与强大让他们异常重视血统,敖盛不明白为什么会在冲动之下给空桑看这些,但是他不觉
得后悔。
“我体内只有一半属于青龙族的血脉,所以与生俱来长了一身奇怪的斑。”平静的说完这些,他捡起
散落在地的衣服穿上,末了半自嘲半玩笑的说:“这可比那些伤疤丑多了。”
“谁说丑!”空桑抢过他手里的腰带,低头为他系上,“古语云:龙从云,虎从风,满天的云彩都落
在了你身上,这可是大大的吉兆。”
从小到大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敖盛眼睛酸涩,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空桑双手一带
,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许久之后,敖盛贴着他的耳朵闷闷的说:“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向小鬼借肩膀。”
空桑难得没有跳脚,只是轻声说:“那个小鬼已经长大了,所以偶尔靠一下,也无妨。”
月上中天的时候,四人悄悄潜进了皇城,感应着帝王之气所在,他们穿过重重宫阙,停在了一座名为
“竹雅苑”的宫殿前,这里处处以竹为饰,尊贵中透着一股子清静淡雅之意,四人闲庭信步,沿着弯
曲的石子路找到了翠竹掩映中的寝宫,景阳挥挥手,一干宫女、太监、侍卫统统两眼发直,失了神一
般。
净莲忽然警惕的盯着紧闭的宫门说:“有魔气。”景阳点点头,四人瞬间闯了进去。
淡淡的熏香在室内萦绕,火红色的布幔自房顶垂下,半遮半掩中两具赤裸的身躯火热的纠缠在一起,
觉察到有人闯入,赤楣叹了一口气,轻轻一拍,皇帝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他翻身下床,捡起散落的衣衫随意披在身上,嗔怪的瞪了几人一眼,愤愤的说:“打扰别人的兴致是
要遭雷劈的!”声音魅惑,媚眼如丝,波光流转间火红色的衣衫自肩头滑落,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胸膛
和醒目的欢爱痕迹。
净莲急忙捂住眼睛,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景阳尴尬的将他挡在身后。赤楣颇不赞同的摇摇头道
:“三殿下,孩子总会长大,事情迟早要做,早点让他开开眼也好。”
景阳一张俊脸布满了红晕,心中祈祷净莲的好奇心千万别发作,可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净莲探出
脑袋结巴着问:“我……我长大了也要和……和你做这……这种事情?”
景阳大窘,不知如何回答,赤楣抢着说:“做,当然得做,不做怎么过日子?”
敖盛听的头皮发麻,哭笑不得,一扭头看到空桑的肩膀似乎在颤抖。他关切的问:“怎么了?”谁料
伸出的手被狠狠拍开,空桑猛然后退几步,眼中闪过一抹惊恐。他的异常反应吸引了众人的视线,景
阳不满的看着敖盛,敖盛觉得很冤枉。
“给你。”赤楣掏出一本小册子甩给净莲,景阳瞥见封皮上的“龙阳秘籍”四个大字,额头的青筋顿
时蹦了好几下,他板起脸来问净莲要,净莲不仅不给,还施法藏了起来,景阳气极,却也无可奈何。
敖盛看着刻意背对自己的空桑,想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景阳试图将事情拉回正轨,于是盯着赤楣
问:“凤凰山的事情是你搞的鬼?”
“是我。”赤楣承认的十分爽快,说完就自顾自的走到敖盛面前上下打量起来。
敖盛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正要发作,就见他轻佻的将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倾身贴了上来。
“如果我有醉仙草,也舍得用在你身上。”赤楣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
敖盛一愣,诧异的看着他,他却继续说:“也只有楚河那个笨蛋才会让煮熟的鸭子便宜了别人。
“敖公子,那晚的滋味如何?说来听听。”赤楣眨眨眼,忽然听到尖锐的破空声,他就地一滚,狼狈
的险险闪开,身侧光滑的地面被撕开了一条狰狞的口子,几步外空桑手握长鞭,异常苍白的脸上杀气
凛然。
赤楣惊魂未定的捂着胸口喘息,忽然转身对着宫墙的方向嚷嚷:“不玩了,再玩就出人命了!”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个几乎要融于夜色的身影,眼见身形暴露,那人迅速离开。景阳和敖盛拔
腿就追,却被赤楣挡住了去路,眨眼间的功夫,黑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敖盛冷哼一声说:“他走了,你得留下。”
“你舍不得,我就不走。”
眼见众人起了杀心,赤楣终于收起戏谑的神色,指着昏迷的皇帝说:“要留下我也可以,只是他就再
也不会醒来了。”
敖盛皱眉,看向景阳,景阳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几位,咱们做个交易如何?”赤楣拢了拢滑落的衣衫,不紧不慢的说:“你们放我走,皇帝明早醒
来就会忘了我这个人,撤兵的圣旨也会立即送往凤凰山。”
景阳算计着他的话有几分可信,敖盛却问:“你是谁?”
“我?”赤楣一笑,倨傲的抬起下巴说:“我是幻魔,赤楣。”
眼前妖媚的男子居然是以狠辣、放荡闻名的幻魔,几人心中一惊,景阳斟酌再三,决定不在人间大动
干戈,于是闪身让出一条出路。
“这才对嘛。”赤楣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笑着说“谁说仙魔一旦遇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心平气
和的多好。”说完姿态优美的飘然而去。
四人正要离开,忽然听到远处飘来了一句:“冥王殿下,一鞭之仇,赤楣铭记在心。”
声音渐远,最后化作一阵笑声消散在黑夜中。
解决了凤凰山的危机,四人各怀心思,放开怀去享受所剩不多的时光。这天早上,他们看到了长安城
的第七个日出,也迎来了与萧律约定好的日子。
净莲坚持独自前往,与他们一一道别后就架起云朵向着西南方向的栖霞山飞去,景阳目送他离开,一
直面带微笑。
敖盛忍不住问:“你就真放心?”
景阳不答,反问空桑:“你说呢?”
空桑脱口而出:“见与不见,都在心里。”
景阳颔首,接着说:“不论一百年,还是更久,我对他的情不会少一分,他也一样。”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个人的思念呢?会归向何处?
空桑心想,接下来的日子,一定能让他找到答案。
淡淡的说了一声“珍重”,黑色的身影消失在虚空中。
景阳问敖盛:“你去哪儿?”
敖盛想了想说:“我想四处走走。”
于是二人一个返回天庭,一个没有目的的茫然远去……
第41章:道百年(上)
神仙的岁月太漫长,以至于日升月落、四季变化就像是滔滔大河中的一朵小浪花,来不及看仔细,就
已匆匆离去。等到敖盛回到熟悉的祁阳宫时,距离长安一别已经过了整整五十七个年头。
景阳派人请来离隐和凤宜,四人把酒言欢。
离隐问他:“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头几年去了几次血海崖,可惜没能找到魔虚和楚河,之后的日子,都在这里了。”敖盛掏出一个硕
大的木盒递给他。离隐打开一看,霞光闪闪,仙气腾腾,极北的冰魄火莲,西天的玲珑清心佩,南海
的天母珠……每一件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他挑出一块黑色的石头问:“这是开天石?”
敖盛点头。
离隐不解:“你搜集这么多宝贝做什么?”
凤宜打趣:“说不定是他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准备下聘礼呢。”
敖盛细细品位着美酒的余香,懒得回嘴,倒是景阳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说:“如果我猜的没错,这
应该是补给空桑的成年礼。”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敖盛大方承认,“你们快帮我挑挑,送哪一件比较合适?”
离隐咂舌:“这么多宝贝你还不满意?”
凤宜将盒子还给他,“一份贺礼而已,用的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也不是。”敖盛想了想说:“就是觉得送哪一件都不是十分满意,然后就继续找,找着找着,不知
不觉就这么多了。”
“那你最好尽快决定。”景阳接口道:“顺便把他大婚的贺礼也一并选好。”
“他成亲了?”敖盛猛然抬起头,杯中的酒洒出了大半,
景阳似乎没有留意,低头喝酒、吃菜,“现在还没有,不过按照地府的习俗,应该不远了,到时候咱
们一起去讨杯喜酒喝。”
敖盛垂下眼,没有接话。
景阳接着说:“你不在的时候丹青和书生转世投胎了,丹青这一世还是仙鹤,书生陪他入了畜生道,
二人比翼双飞,倒也逍遥自在。”
正说着,侍书领着太上老君府中的童子走了进来,童子向四人行礼,然后对敖盛说:“敖公子,丹药
准备好了。”
如夫人生产时曾落下了病根,这些年敖盛一直托太上老君为她配药,每百年取一次,今儿恰巧是丹药
出炉的日子。
敖盛跟着童子离开,景阳扭头问凤宜:“你还记得月华成年那会儿敖盛送的是什么吗?”
“记得,是一串珊瑚髓的手钏,十分罕见。”
离隐插嘴:“几年不见,他倒是变的婆妈了!”
凤宜白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太上老君将刚出炉的丹药交给敖盛,“和以往一样,每月服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