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渡长河挽轻舟 中——沈夜焰
沈夜焰  发于:2012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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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挽舟见他开怀,心情稍霁,道:“哥,我累了,去睡会,有事叫我。”说着对冒充楚绍云的阿右随意点个头,钻到马车中自去歇息。

解挽风喜不自胜,对祝寒彻道:“这,这下好啦,弟弟站在咱,咱,咱们这边。”祝寒彻道:“有没有他,没什么分别。”解挽风摇头道:“你,你不知道,娘,最,最疼爱,爱,他。”祝寒彻冷冰冰地道:“你娘要是不答允我俩在一起,我就把她杀了。”

解挽风怒斥道:“胡,胡说!就,就知道杀,杀人,显你,你,你武功高么?!”

若是换个人,胆敢当面如此无礼,十个有十个也死了,祝寒彻眼都不会眨一下,这时却只噗嗤一笑,眼梢斜挑:“我也累了,你陪我休息?”

解挽风兀自在气头上,扭脸忿然道:“不去!”祝寒彻左手手指轻弹,正中马耳,马头登时右转,和解挽风的马贴到一处。祝寒彻身子一歪,凑到解挽风耳边轻声道:“我出言不逊,你不想教训我?”说完,舌尖在那人耳廓浅浅一舔。

他说话既轻,动作又快,旁人看在眼里,不过是祝寒彻身子不稳晃动了一下,解挽风却从耳朵到面颊,红得似要滴出血来。不由自主四周看去,那两个童子马车中并未出来,解挽舟又在睡觉,阿右奸猾似鬼,早就故意走到前面,什么也看不见。

解挽风转头看向祝寒彻,那人墨玉笛一横,又是一副睥睨天下,冰冷如寒玉的模样。解挽风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一把拉住祝寒彻的手,道:“我,我陪你休,休,休息。”

一行人到了苏州地界,祝寒彻不愿陪解家兄弟回家,自寻地方安歇。只有解家兄弟和易容成楚绍云的阿右三人,一同前往解家庄。

一出苏州城,解挽舟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期盼激动,催马当先奔出,阿右、解挽风紧随其后。穿过密密层层的树林,便见一处朱门白墙的院落。解家早得了讯息,派人在门前眺望,见到解家兄弟的坐骑,立时有人飞奔回府,连声高叫:“三少爷回来啦!三少爷回来啦!”

解挽舟不理会众家丁,绕过影壁,径直大步而行。

阿右跟在后面四下观瞧,只见解家庄内飞檐斗拱错落有致,绿树婆娑繁花胜锦。苏州园林天下驰名,这里虽不及私家园囿那般精致叠美,却也亭台楼榭,景色宜人,绝非寻常江湖府第可比。

一群侍仆婢女簇拥着一个中年美妇快步而来,解挽舟一见之下,屈膝跪倒,叫一声:“娘。”母子二人相拥而泣,良久方才分开。解氏一边拭泪一边道:“好孩子,你能平安回来,娘不知有多开心。”拉起解挽舟,摸摸他的发顶,柔声道:“都长这般高啦,一定吃了不少苦头。”说着说着又流下泪来。

解挽舟含泪笑道:“没有,我好得很。”指着阿右道,“这是孩儿的大师兄,叫楚绍云,孩儿能回来,多亏了他。”解氏上下打量阿右一眼,阿右将半身隐在树影里,对着解氏拱一拱手。解氏笑道:“既是挽舟的师兄,咱们可要好好款待。”一迭声命人安排客房,悉心照料。解挽舟道:“爹呢?”解氏皱皱眉,道:“昨晚喝醉了,还在歇息。”解挽舟点点头,他父亲极爱酒,自幼见惯了父亲总是醉醺醺的模样,也不以为意,道:“娘,我和你有话说。”解氏道:“那去你房里。你的东西我和你爹都没动过,唉,两年多你早忘了吧。”

解挽舟道:“每晚都要梦到几回,怎么能忘?”母子二人相视而笑,解挽舟握着母亲温暖的手,这才有一种真是回家了的感觉,心中宁静祥和,轻轻舒出一口气。

母子二人到了解挽舟房中,解氏将手一摆,笑道:“仔细瞧瞧,我说没有乱动你的东西,可不是骗你吧?”解挽舟却顾不得这些,拉过母亲坐到桌旁,道:“娘,我在金沙岛上,看到了咱们解家‘梦回剑法’的秘笈!”解氏吃了一惊,道:“真的?”解挽舟重重点头道:“千真万确。”接着便将在岛上种种事情详详细细说与解氏。只是在母亲面前,未免不好意思,将自己和大师兄两情相悦之事隐去,心道:等五年之后大师兄平安归来,和他一起到母亲身前辞行,到时再说也是一样。

解氏一直默默倾听,秀眉时紧时舒,直到解挽舟住口不说半晌之后,方才悠悠长叹一声,道:“好孩子,可真难为你了。”顿了顿,续道,“你说你见到各门各派的秘笈,可曾仔细辨别过,是真是假?”解挽舟道:“再真不过。娘你还记得吧,我曾背着父亲学过三招,岛上那本秘笈,其中录的那三招剑谱,和我学的一模一样,半点不差。只可惜,我学会之后,秘籍又被江雪涯收了回去。娘,那个偷走秘笈卖给江雪涯的,一定是解家人,我隐隐约约有点线索。”

解氏猛一抬头,道:“有……有线索……”解挽舟道:“不错。娘你想,出卖祖宗不是小事,不是为利就是为名,至于钱财等物,咱家人只怕还看不上眼。我想来想去,只有四叔,他一直对父亲继承家业耿耿于怀,说不定偷走秘笈,卖给江雪涯,只是不知江雪涯应允了他什么事。”

解氏神色严肃,道:“这件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是灭族大祸,须得小心从事。秘笈外泄之事,你千万不能对别人提及,毕竟只是猜测而已,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不能乱说。”解挽舟笑道:“娘,我这不是和你说嘛。”解氏没理会儿子的笑语,只道,“连你爹爹也不能说,他一天喝得醉醺醺地,难保不会酒后泄密,咱们须得暗暗查访才行。”解挽舟见她说得郑重,敛了笑容,道:“是,孩儿知道。”

解氏道:“江雪涯有那么多武功秘籍,你没有拿来自己看看么?”解挽舟摇头道:“娘,我一直记着你的话,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再说,咱们解家的‘梦回剑法’就够我练上一辈子啦,可没什么精力去学别的。”解氏低头,慢慢地道:“你真是娘的好儿子。”想了想又道,“那些秘籍在什么地方,你能找到么?这些东西牵扯各大门派,须得妥善处置才行。”

解挽舟摇头道:“恐怕找不到了,江雪涯一把火,说不定连崖顶上的木屋也都烧成灰烬,又到哪里去找?”

解氏皱眉道:“以我之见,只怕没这么简单,江雪涯处心积虑搜罗那么多武功秘籍,岂会一把火烧掉?当时你晕倒了,嗯,其余两人也昏了,只有那个楚绍云还清醒。说不定,说不定那些秘籍传给了他。”

解挽舟听到母亲提起大师兄,立时脱口说道:“决计不会,大师兄有什么事都不瞒我,我可没听他提起过。”解氏看他一眼,微笑道:“傻儿子,怎么在那岛上过了两年,还这么孩子气?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难道什么话都对你说?”

解挽舟搔搔头,笑而不语,暗道:大师兄自然什么话都对我说,如果他真是得了那些秘籍而不告诉我,那一定是根本没把那几本烂书放在眼里,觉着用不着和我提起,可不是故意隐瞒。

解氏察言观色,见解挽舟默不作声,神色却似颇不以为然,略想了想,道:“挽舟,我看你那个大师兄气度平常,似乎也不怎样厉害。”

解挽舟笑道:“娘你以貌取人了吧,大师兄平常时候是有些沉默寡言,不过剑法可是不得了。只不过,嘿嘿,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咱家这个,是个西贝货,是一个叫阿右的小子假冒的,大师兄去做杀手血印了。”解氏大吃一惊,道:“你,你说什么?杀手血印是你大师兄?”解挽舟将楚绍云被迫做杀手的事一一说来,末了道:“大师兄是怕江湖人误会我是杀手血印,因此让阿右过来冒充避嫌。娘,这件事我只对你说,千万别告诉别人。”

解氏白了他一眼,道:“难道为娘不知道么?”忽然一起身,高声喝道:“什么人!”推窗向外张望。解挽舟吓了一跳,忙道:“怎么?”解氏双眉紧锁,低声道:“方才见窗前人影晃动,不知是谁。”

解挽舟“啊呦”一声,道:“这下糟了,会不会被人偷听去?”解氏见他神色惶急,安慰道:“不见得,也许是我眼花看差了,或者哪个仆人恰巧路过。”解挽舟皱眉不语,心道:“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有人到得近处都未听见,反倒是母亲先发觉,难道回到家中,就放松警惕了么?”

他正低头思忖,听得解氏微笑道:“挽舟,听你所言,那个大师兄对你不错啊。”他回过神来,暼见母亲似笑非笑斜睨着自己,不由脸上一红,呐呐道:“也,也没什么。”

这时只听得门外有人高叫道:“三哥三哥,你回来了也不快点来看我!”解氏无奈笑道:“这丫头,又乱叫乱嚷,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也没有。”当先走了出去。解挽舟一肚子的话还没说完,此时突然想起自己看到那本秘笈末尾处那道印痕,还有那首小诗。本想拉住母亲再说,可解氏已然开了房门。解挽舟张张嘴,又咽了回去,自己一回来,就什么事都想指望父亲母亲,这可不成。倒不如自己细细观察家族中人,说不定发现一丝半点线索,再告诉母亲也不迟。

他正暗自琢磨,一团红云旋风一般卷了进来,径直扑到他身上,紧接着是女孩子清脆的声音:“三哥,我可想死你啦!”正是解挽舟的亲妹子解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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