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结业，班级全体成员张罗着要吃个散伙饭。卓扬细想，也确实是散伙。有些人一结业可能就要去别的城市了，以后会不会回来都另说。就算在同一个城市，估计也不会经常见面了。
想到这里，卓扬就总是不能控制自己去想顾磊。老实说，这半年来，他和顾磊的关系要比以前在中学的时候好。没事儿也能说说话，偶尔一起去吃吃饭什么的，但是卓扬明白，这不是他想要的。
以后，如果不再见面了，是不是这份感情也就会慢慢变淡了？卓扬默默的想，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是却又觉得这样的结局再好不过了。即使他们发生过关系，顾磊也没有记恨他，讨厌他，这样，就应该知足了。
第十二章
散伙饭定在一家自助烤肉餐厅，正适合AA制的聚餐。几杯啤酒下肚，卓扬觉得脸上跟着火了似的，顾磊说，“你没事儿吧。”
卓扬摸摸自己的脸，“是不是特别红？”
顾磊点点头，“不能喝就别喝了。”
卓扬夹了块牛外脊塞进嘴里，“没事儿，我喝点酒就上脸，缓一会儿就好了。”
“我给你那壶茶水去”，顾磊说着站起来，过了一会儿，果然拿了壶绿茶回来，“喝点热的吧，啤酒太凉了，胃受不了。”
卓扬点点头，捧着杯子吹几下，然后喝了几口，“对了，你在迟老师那家店里干得怎么样？”
“还行”，顾磊陪卓扬一起喝着茶水，“你呢，想没想好去哪儿？”
卓扬笑笑，“你关心这个？”
顾磊认真的点了点头，卓扬说，“我去云逸。”
顾磊皱了皱眉头说，“别去那儿，那儿不好。”
“怎么不好了？”卓扬挑了挑眉毛，“我看挺好的啊，其实店好长时间之前就问过我，我考虑了很长时间，才决定的。”
“张云逸？”顾磊问道。
“嗯”，卓扬点点头，“怎么了？”
“我听说他是个同性恋”，顾磊压低了声音说，“他没对你……”
“同性恋怎么了？”卓扬反问道，“正好，我也是。”
顾磊被他噎得够呛，喝光杯里的茶说，“那就当我多管闲事了。”
卓扬笑着转过头，跟同学说说笑笑。一年的相处，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但是要分开了，还是有点舍不得。
这种情绪笼罩下，卓扬没少喝酒。回去的时候，脚有些发软，顾磊看他踉踉跄跄的样子有些不放心，伸手拽着他说，“我送你回去。”
卓扬看了他一眼，傻笑着说好啊。
同学陆陆续续的都打车走了，顾磊也想伸手叫辆出租车，被卓扬拦住了，“陪我走一会儿行不行？”
顾磊没辙的帮他把羽绒服的领子拉高，帽子也拽起来，捂了个严实。
卓扬走的栽栽歪歪，顾磊是不是的就得伸手去拽他，越看他走的这路线越不对劲儿，顾磊忍不住问，“你到底想上哪儿去啊？”
“顾磊，你听没听过一个酒吧叫单行道？”卓扬问，“你听过没有啊？”
“没有”，顾磊有些烦躁的说，“怎么了？”
卓扬笑笑说，“我跟你说啊，那是个同性恋酒吧，和你一起的那个沈骞，以前就是在那儿……”
“我知道”，顾磊皱着眉头说，“为什么说这个？”
“那个酒吧，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卓扬伸手指了指，“我跟你说，我去过好几次，都是站
在门口，不敢进去，今天，我想进去看看。”
“别闹了”，顾磊拽住他，“赶快回家。”
“不用你管”，卓扬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要回家你自己回去。”
顾磊无奈的跟在卓扬的后面，他对那种地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真把卓扬一个人扔这儿，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怎么办。
站在单行道门口，卓扬犹豫了半天，最后终于借着一股酒劲儿推开了们。里面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嘈杂，相反的，有点过于安静。
顾磊四周看了一圈儿，没什么人理他们，只有一个服务生走过来，问他们几位。
卓扬醉醺醺的直接坐在了吧台旁，顾磊只好跟着坐下。
服务生问顾磊喝点什么，顾磊说，“来两杯橙汁。”
服务生愣了愣，顾磊解释说，“他看他都喝成这样了，再喝容易闹事。”
卓扬拄着下巴发呆，顾磊推了推他，“看够了没啊，走吧。”
卓扬摇摇头，“顾磊，我一直特别想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顾磊问道。
“我以为那件事情之后，你会躲着我，会当没认识过我”，卓扬收回手臂趴在吧台上，“可是，后来咱俩却越走越近，我越想越不明白，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们不是朋友吗？”顾磊有些犹豫的问。
“朋友？”卓扬摇摇头，“哪有一起滚床单的朋友？”
顾磊把头扭向一边，卓扬的话让他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我们这朋友，还是别做了”，卓扬笑着说，“我压根就不想跟你做什么朋友。”
“不想就算了”，顾磊站起来，“你愿意在这儿待多长时间就待多长时间，我先走了。”
卓扬趴在吧台上，闭起眼睛，觉得自己特别滑稽。
顾磊在外面走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放心，兜了个圈子又转了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刚才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另一个人。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卓扬一脸痴呆的笑着。
顾磊走进去，才发现那人的手放在卓扬的大腿上。来不及多想，一把拽起卓扬，“疯够了没有？”
说完也不管卓扬什么反应，拉着人就往外走。出了门，被冷风一吹，才想起回头看看卓扬。
卓扬冻得脸都要僵住了，顾磊摘下自己的围巾给他带上，“就算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也别不爱惜自己。”
卓扬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只有肩膀在微微的颤抖着。
顾磊突然很想抱抱他，虽然他弄不清自己对卓扬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至少不是讨厌。顾磊甩了甩头，伸手拦了辆车，把卓扬送回家。
到了家，卓扬依然迷迷糊糊的，顾磊帮他脱掉鞋子，扶他进卧室。卓扬家他没有来过，以前只知道他家住在这附近，不知道确切的位置。进来之后，整个屋子的感觉就是空荡荡的。
“你爸妈呢？”顾磊问。
卓扬躺在床上，皱着眉头说渴。
顾磊找了一圈，才找到厨房，想倒杯热水，才发现根本就没有热水。顾磊无奈的拿起电水壶，接满水，插上电，静静的等着水开。
水开得很快，不到两分钟就烧好了。顾磊怕把卓扬烫着，又兑了些凉水在里面。端到床边，卓扬像要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似的，顾磊扒了半天，才把他的脸露出来。
“喝水吧”，顾磊叫他。
卓扬睁开眼睛，一脸茫然的看他，“顾磊？”
“嗯”，顾磊把他扶起来坐着，又拽过个枕头垫在他背后，“喝点水吧，你刚才不是说渴么？”
“哦”，卓扬接过杯子一口一口的喝着。
“喝完水就睡觉吧”，顾磊替他掖好被子，“我回家了。”
卓扬拉住他的手，顾磊回头看他，“怎么了，难受？”
“顾磊”，卓扬喃呢着，“你说，我要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是不是就不会再喜欢你了？可是我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就这么难受。”
顾磊坐下来，静静的看着卓扬，他没被人喜欢过，也不知道卓扬到底喜欢他什么，可是必需得承认，这种感觉并不坏。
卓扬的眉毛纠结在一起，“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跟我一起吃饭，离我远远的不行么？”
顾磊伸手摸了摸卓扬的脸，滚烫的，“我不讨厌你”，他听到自己说。
卓扬伸手挡住眼睛，“我一直很后悔，为什么要做那件事，你跟我又不一样。”
“也许一样”，顾磊挪开卓扬挡着眼睛的手，低头吻住他。
那天晚上的每个细节，都像用刀刻在脑子里一样。卓扬的每个表情，顾磊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不明白，为什么应该想要忘掉的事，却记得这么清楚。
卓扬的手脚都很凉，顾磊抱着他，还是觉得他在发抖。
“很冷么？”顾磊问。
卓扬摇摇头，缩成一个虾米，顾磊亲亲他的眼睛，把他搂得更紧了一些。想不明白的问题，从那天晚上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顾磊突然不想去想了，就像刚才在酒吧门口，他看见卓扬发抖，就想去抱抱他。或许根本没什么原因，只是单纯的想这么做。
第十三章
迟钧书在店里点算，顾磊说，“洗发水好像该买了。”
“嗯，我也发现了”，迟钧书说着，记了一笔。
“我看他们别人家的洗发水好像买的是散装的，几块钱一桶的那种”，沈骞拿过一个洗发水的空瓶，“这一片儿，数咱们家用的最贵。”
“贵就贵了”，迟钧书说，“咱们也没买都是超市里的普通牌子，虽然没什么特别的功效，但至少不伤头发。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干的，散装的买回来，灌进名牌洗发水的瓶子里，然后忽悠客人。这钱赚的太缺德了，咱们不能赚。你们俩也是，以后就算自己当老板了，也不能那样。”
迟钧书的记忆里，自家店里的洗发水一直都是正规厂家生产的，从来没用过那些勾兑的，散装的。这些年一直都是飘柔海飞丝一类的。虽然只是大众品牌，但是比起其他店里用的也要贵的多。迟运国说，别人家用什么咱们管不着，咱家反正不能以次充好。
对完帐迟钧书舒了一口气，“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咱们终于开始盈利了。”
沈骞凑过去看看账本，然后笑嘻嘻的说，“不盈利你也得照常给我们开工资啊。”
“那行”，迟钧书把账本一合，“本来还想以后多给你俩开点呢，既然这样的话……”
“别啊”，沈骞狗腿的拿着账本给迟钧书扇了扇，“盈利不盈利哪能一个样呢。”
“得，得”，迟钧书用手按住账本，“大冬天的扇什么啊。”
“刚开始盈利，还是别加大开销了”，顾磊把地上的头发扫干净，站在原地说，“先把房租都赚回来再说吧。”
迟钧书笑笑说，“咱们现在至少把这个月的房租赚回来了，想赚全年的，还得些日子，不能着急的，对了顾磊，卓扬怎么样了？”
顾磊愣了愣，散伙饭那天晚上之后，他和卓扬就没什么联系。卓扬去了云逸，除了工作，似乎还要上一些化妆的课程，每天忙得不见人影。其实顾磊有时候也会想，卓扬是不是又在故意躲着自己，但是说真的，最近他们确实都很忙，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其实迟钧书的店和云逸离得不是特别远，坐车的话，二十分钟也就到了。可是，他们却从来没有去找过对方，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
顾磊擦干净地板，拄着拖布发呆。迟钧书看了他一眼说，“发什么呆啊，擦完了就走吧，收工了啊。”
顾磊点点头，去柜子里拿了外套，跟沈骞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我怎么觉得他最近老心不在焉的”，沈骞嘟囔着。
“咱不知道哟”，迟钧书笑笑说，“别说他了，你赶快把毛巾洗完了，一会儿宋洋该来接你了。”
提到宋洋，沈骞又一脸幸福，“放心，没多少了。”
迟钧书摇摇头，低头继续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沈骞刚把毛巾都洗完，宋洋就推门进来了。俩人不知道怎么想的，买了辆翠绿翠绿的奇瑞QQ，迟钧书曾评价说，“是个男人就承受不了这个颜色。”
宋洋从店里带来了两杯热巧克力，一杯给沈骞，一杯给迟钧书。迟钧书捧着杯子说，“每次你来都有福利啊。”
宋洋笑笑说，“冬天喝点这个暖和，你回不回去，一起吧，正好顺路。”
迟钧书摆摆手说，“不用了，我今儿晚上就睡这儿了，你们回去吧。”
为了方便过夜，迟钧书把店面分成两部分，前面是营业的地方，后面十几平米的地方让他装修成了卧室，附带独立卫生间。
其实迟钧书是有点私心的，在这儿留个能睡觉的地方，以后不管是去白恒那儿过夜还是白恒到这儿来过夜，都可以跟爸妈说，忙到太晚，不想折腾，就在店里睡了。
这么着急把沈骞和宋洋打发走，也是因为，白恒说了，今天晚上回来。迟钧书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又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居然会觉得有些紧张。
白恒只在开业那天来过，之后两人各忙各的，白恒一直也没机会再过来。一晃又好几天没见，迟钧书还真是挺想他的。
顾磊站在云逸店外，不知道应不应该进去。他冒冒失失的就来了，连卓扬在不在店里都不知道。九点多了，云逸里还是人来人往的，没一会儿，卓扬就出现在视野里。顾磊四下看了看，旁边有个甜品店还开着。
顾磊走进去买了一些小糕点，然后拎着一袋子甜品推开了云逸的门。
卓扬愣愣的看着站在门口的顾磊，直到张云逸阴阳怪气的问了句这是谁啊，他才回过神来，跑到门口说，“你怎么来了？”
“没事，打烊了过来看看你”，顾磊把袋子递给卓扬，“我在隔壁甜品店买了些蛋糕，你们当宵夜吃吧。”
“哦，好”，卓扬接过袋子，“你先坐会儿，我把蛋糕给他们分了。”
顾磊点点头，在等位区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跟迟钧书的店不同，云逸的店面要大上好几倍，从装修到设施都要豪华很多。
顾磊不了解行情，他也估算不出来维持这么大一个店到底要多少钱。但是这些日子，光看迟钧书搭理那么个小店就已经很辛苦了，这么大的店，一定更辛苦。想到这里，顾磊对张云逸又有些佩服。
卓扬分完蛋糕又跑了过来，“迟老师的店里忙吗？”
“还可以”，顾磊说，“不过我看你这里很忙。”
“嗯”，卓扬点点头，“快过年了嘛。”
顾磊仔细打量了一下卓扬，卓扬的穿着打扮都比在学校的时候更时尚一些，头发剪短了，人显得更清爽了。
整个店里的发型师都光鲜亮丽，顾磊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最近还好么？”顾磊问。
“还不错，半工半读的，虽然有点累，但是还是挺有意思的”，卓扬咬了口蛋糕说，“蛋糕很好吃。”
“你……什么时候收工？”顾磊问，“这里说话不太方便。”
卓扬愣了愣，“你要跟我说什么啊？”
“还是等你们打烊了再说吧”，顾磊说。
云逸十点半才打烊，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无人的街上，卓扬忍不住先开口问，“顾磊，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磊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卓扬，“其实我也不知道想和你说些什么，只是想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