弁而钗——醉西湖心月主人
醉西湖心月主人  发于:2012年0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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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认不得,是好苦也。”状元见说得古怪,道:“师母,着是怎么说?”摘凡道:“你本姓匡,乃松

江华亭人,住北京。你父匡时,乃北京监生。你祖乃江西南安府太守,早丧。你伯父匡世,乃木客人

。你母蒋氏,三十无子,娶我为妾。你父食客三千,金钗十二,挥金如土,谈侠尚气,安居乐乐。撞

着一个对头,乃工部莫须有,与你祖有仇,提本劾你伯父,道侵克钱粮二十万,家私入官,家眷拿问

。那些仆从,尽皆逃散,朋友无一上前。我原牌上无名,此时欲以身殉,表主翁食客养妾之报。思想

存孤大于死节,主母已拘空室候监,子甫三岁,是我换了布衣,假充邻人探问,报得你脱虎口,连夜

出城。后闻追寻你甚紧,只得抱你逃至于此。适值高尚书欲招女僧,阐明经典。我幼年潜心佛事,就

假说原受匡家供养,今他被难我欲寸此孤,潜逃至此。棒喝受尚书之拜,恐你见姓思亲,故借高府之

姓,匡鼎二字,乃尔父之命名也。又问何焉?”状元听了此言,大叫一声:“痛杀我也!”悲悼不已

,昏死于地。摘凡一把抱起,叫:“儿快苏醒。”半晌方回。哭道:“爹娘枉生孩儿一十八岁,不认

得爹娘是什么面庞。”一把拽住摘凡道:“娘,你是我庶母了。亏你历尽艰难,抚养成人。我有父不

能怙,你怙我,有母不得恃,你恃我,是母又是父矣。”嚎啕大哭,拜倒于地。旁人观者,无不下泪

。摘凡想起前事,抱头相对而哭。继而劝道:“幸你已中状元,报仇有日,不必过伤。”状元道:“

娘可知道我父母消息么?”摘凡道:“前着人去,多亏吴给事上本,你父大同充军,母亦在焉。伯父

保出在外,已死。如今不知怎么了。”状元道:“明日要同娘上京去。”摘凡道:“还有一事,你多

亏高尚书培养,虽非所生,借姓成名,也不可忘他。他有一孙女,德容俱好。昨他亲自来说亲,你可

允其亲事,以报十五年培养之恩,又多一个靠背衬手。成亲日可定候与双亲相会之日矣。”状元道:

“只恐不告而娶,有碍公论。”摘凡道:“你三岁居此,比那不告的不同。况又是借高姓,与他人结

亲自别。且只定亲,又不马上就娶,于理无碍。”状元道:“母亲吩咐,孩儿敢不从命?”

次日定了高小姐亲,辞尚书,同摘凡进京。闻吴给事已死,摘凡不胜伤感。状元见了大座师,会了众

同年,上奏本提请改姓。此时莫工部已没官,回家去了。状元奏本上道:“莫须有,性残狼贪,心存

鼠窃。白鹿归囊,因之毁易;青蚨过手,狱情缘是重轻。愧刘宠之一钱,乏杨震之四畏。先在江西,

赤子遭殃;后补工部,百姓屠毒。挟官威而报私仇,良善之民无告;逞己恶而坏国法,盗贼之臣当诛

。父无罪而边戍,伯无辜而狱死。南安清政,竟为酿祸之端;江右惩贪,实乃崇怨之府。”历揭贪酷

不法二十四条。诏本下:匡氏入官产业一概给还,戍者赦回。莫须有私仇害公,贪酷不法,着锦衣卫

锁解来京,法司勘问。李氏冒险存孤,教子成名,足为世法,与蒋氏同受敕封。

却说匡人龙自戍大同,得吴给事周全,卫中待以上宾,谈兵说剑,以为将才,遂做了一个守备,夫妻

将就过日子。谈及拿问时事,蒋氏道:“若非李氏,此子必死贼手。但不知如今怎样了?”匡人龙道

:“放心,此人素以大节自负,定有下落。”蒋氏道:“如今已是十五年了,吾儿也十八岁矣。知道

我们在此,也该同他寻来。”匡子道:“或者去远,一时不知消息,也未可知。”忽有送题名录者,

匡人龙见录有状元高匡鼎,入对其妻道:“除了高字,倒是我的孩儿名字。”蒋氏道: “我儿若有

此日,则仇可雪矣。不知状元多大年纪?”正问时,忽报大同巡抚差官报事。匡人龙忙穿公服,出堂

相见。那差官口称:“匡爷恭喜。”匡子道:“学生有何喜事?”那差官道:“令郎已中状元。”匡

曰:“才看题名录,乃是姓高。与学生无干。”差官道:“令郎借籍高姓,今已改正。前日奏本鸣冤

,今已有赦诏到大同。抚爷差小官来接匡爷,到彼开诏。请匡爷急收拾行装,同尊夫人回大同听诏,

下官去收拾夫马伺候。”匡子别了差官,喜孜孜回衙,对蒋氏道:“状元果是我儿子,你听见么?”

蒋氏道:“我俱听见了!”匡子道:“收拾行装,即刻起程。”

来到大同,披宣赦诏毕,对蒋氏道:“仇人已拿下了,真乃快心事尔。”言及李氏存孤,克尽妇道,

与蒋氏同受诰命。蒋氏道:“我便是让她也是甘心的。”匡子道:“难为他了。这是禹决九州汤受业

,秦吞六国汉登基,轮不到他。”蒋氏道:“儿子是他教养发达,难道我反替他争?”匡子道:“你

不与他争,他自不来争你的。”蒋氏道:“这样好人,天下也少。”匡子道:“不但天下,古今也稀

有。”半吞半吐,不明不白讲了几句。

次日抚台送天字号下程,差夫马送他起身。状元差人迎至半路,道:“候对头到京,不敢擅离,特差

小的们来迎接太爷太奶奶。”匡子赏劳了。又数日,方到北京。父子相逢,哭了一场,安慰了一番。

不见摘凡,蒋氏问道:“儿,你那母亲缘何不见?”状元道:“李母好清静,居住白衣庵,已着人去

请,好该来也。”言未毕,摘凡已至。匡子见他还是女妆,甚是过意不去,道:“为兹一孤,误卿十

五载青春,此真可托可寄而不可夺之人也。古人云:求忠臣于孝子之门,今始验矣。蒙此深恩,匡时

将何以报?”倒身下拜。摘凡亦下拜,道:“重承主翁超拔,日惟恐不能答报今幸天从人愿,儿已成

名,骨肉完聚,亦足云结草衔环之万一矣。惜吴爷已作古,不能令之一起畅快,此则可痛心者!”言

罢,泣泪数行。蒋氏走近,拜倒在地,谢道:“孤儿承贤妹妹抚养教训,今日一家完聚,皆妹氏所赐

也。感谢深恩,天高地厚。”摘凡忙答拜道:“自抱小主逃难,惟恐有负所托,而今而后,始完托孤

一事。”状元设宴庆贺。摘凡已不荤酒。匡强之,摘凡笑曰:“焉有做十五年大智识而复茹荤引酒者

耶?请从各便。”举家甚是欣然,惟摘凡郁郁不乐。匡子虽父子相逢,报仇冤雪,触目摘凡,不觉欢

乐场中忽而柔肠寸断。酒散,蒋氏嘱匡子伴摘凡寝。摘凡曰:“儿独眠已久,誓不重新人世复巾栉矣

。”蒋氏见她词强旗气壮,斩钉截铁,不好强她,然而十分过意不去。摘凡别蒋氏回庵,匡子送之,

不肯返。摘凡曰:“三十五岁男子,岂肯复事枕席?含羞忍耻,为存孤耳。今孤全仇雪,骨肉重逢,

我之报你者尽矣。自今以后,洗心空门,以修来世,君莫再作他想。”立辞回寓。匡子只得怅然而返

。摘凡回到庵中,换了道服,带了拂尘,挑灯修书一封,潜身出了庵中,早已五鼓,出城而去。书云

:又仙命薄,卖身救父,遂流落于南院。每至风清月朗,叹丈夫之无颜;秋帐冬缸,痛须眉之削色。

自谓身堕火坑,终身难脱。而仁人见怜,一日解悬。期三年之报,甘巾帼之羞。为欢几何,而仇家又

为主翁作祟矣。此正艰投大受之时,忍作偷生掉臂之辈?抱孤远窜,十有五载,无谓其他,而(胡)

须凡十拔矣。郎君天子门生,家圆仇雪,存孤一事,业云无负。貌兹我躯,将何着落?归则江东可羞

,留则无可结局。为男子十七岁,为女子十八年,静言思之,有何面目复居人世间?爰有终南,群仙

遁迹,契身而往,以问前因,或者有遇,未可知也。不欲面别,恐动凡人之悲。肃笺代面,合属并此

,高氏姻亲,德容俱擅,佳儿受其借姓教育之恩,娶之以成两家之好,老父、舍弟,福之闽县,倘华

皇过闽,惠存顾问,此又格外之恩也,而又仙安敢望之?摘须一封,并附照。

男妾李又仙叩首辞

第五回:功成拂袖避世 证果羽化登仙

却说次日匡子同蒋氏、匡鼎,一起到庵中来看摘凡。观中住持迎接。匡子问:“李夫人安在?”住持

道:“昨夜归来,今早犹未出房,想还睡哩。”启门视之,只见经卷尚在,遗下女衣一堆,别书一封

,人已不见踪影矣。匡子忙忙拆开,读罢,发声恸哭,道:“是我捂他青春,弄得他三不能归。他修

行去了,摘凡,摘凡,你好苦也!九死存孤,竟不能一享其养。言及于此,我肝肠裂碎矣。”昏死于

地。众人急救,半晌方醒,循又昏去。如此数次,哭不肯祝。匡鼎看书,然后知他是个男身,道:“

真是好人,若不是他,我命也不知死在哪里,何况功名?”也放声号哭,情动旁观。蒋氏思他保孤成

名,耽误他一十五载,今事完一旦去了,心如刀割,但碍他是个男子,不好十分大哭,却也泪似湘江

水,涓涓不断流。恰好高尚书送亲至,闻知此事,十分诧异,道:“妇人存孤,华云龙之妾脍炙人口

;门客存孤,程婴、公孙杵臼名传万古。摘凡以男身行女事,旷古保孤,人世罕有这般奇特。且为父

而不顾其身,忠主而不易其行日与妇女交接而不易其操,教子成名而不居其功,脱然隐去而不露其迹

,高人非子,缙绅大夫莫能及也。老夫修本达之天庭,以表此奇特。”状元放心不下,差人四下追寻

却说摘凡乘天未明,出城往南行走。此时他已是道(士)装束,忽听三三两两,传说新科状元不见了

母亲,四下追寻。摘凡道:“寻着不雅,往小路去罢。”心慌意乱,信步行来,见一座洞山:高峰掩

映,怪石嵯峨。司花瑶草馨香,红杏碧桃艳丽。崖前古树,霜皮溜雨四十围;门外老松,黛色参天三

十丈。双双野鹤,常来山顶舞清风;对对山禽,每向枝头啼白昼。簇簇黄藤如得索,行行烟柳似垂金

。方塘积水,深穴依山。方塘积水,隐千年未变蛟龙;深穴依山,住万载得道仙客。果然不亚玄都府

,真是神仙有洞天。

摘凡看了,道:“离城不远,有此一座好山,结庐于此,亦尽好修行。只是离城忒近了些。”行来身

倦,依石而坐,一觉睡去,醒来夜晚。四顾无人,一天星斗,摘凡着慌,道:“山静人稀,如何是好

?”抬头四望,见山上远远有灯光透出。摘凡喜道:“且喜山中有人家住,借宿一夜,明朝再行。”

遥望灯光,迤逶行来。约有里许,是好一个所在:门依双轮,日月照耀。一望山川。珠渊金井暖含烟

,更有许多堪羡。叠叠朱楼画阁,疑是赤壁青田。三春杨柳九秋莲,兀是洞天罕见。

原来不是人家,是个修真所在。从窗中透出一点灯光,明月之下,照见匾上题着“今日方知是我”。

满心欢喜道:“原是个修行所在,此好借宿也。”上前叩门,里边应声道:“来也。”走出一个眉清

目秀、须黑唇红的道童,开了门,迎进摘凡。摘凡道:“外方远人,迷失道路,投宿一宵,明朝早行

,幸道兄勿拒”。那道童道:“我只道是投胎回来的,原来是投宿的。请坐,请坐。”摘凡听他说话

蹊跷,便问道:“何人投胎回来?”那道童道:“说来好笑。我有一师父,号玉华真人,果正散仙,

真是快活。因游蓬莱岛,遇淡若仙姑,谈及男女世事,他便起了念头,道:‘我必要做一番女人,身

历其境,看是如何滋味,再来正果未晚。’遂出神去投胎。比及到了那里,又转念头,道:‘落了女

身,有好些不便。’其念再转,穗投了男胎。然那端淫魔,却不肯放他,落在南院,做了小官。后来

索性被精迷却本来,改了女妆,又为人做了妾。女人滋味,烦恼苦楚,俱已达过。计算已在人间三十

五年矣,早晚想必来也。”摘凡听他句句说在自己身上来,骨悚毛酥,便问道: “他投胎到什么地

方?”道童道:“福建闽县李知事家,名又仙,字摘凡。父任松江知事,解钱粮上京被劫,拘陷狱中

。他卖身救父。其后娶他的是匡人龙。”摘凡心中便有些转动,便问:“他若来时,怎么光景?”道

童道:“他若来时,自是不同。耸身登座,叱吒风雷,掉臂过关,安向关吏问路?”这一语,提明了

摘凡的觉性,大叫一声,道:“我来矣。”踊身登座,上了风火蒲团。只听得一声霹雳,雷火交加,

金光开处,现出庆云瑞彩,贝叶金灯,璎珞垂丝,幢幡宝盖,仙女奏乐钧天,仙童执拂盈目,龙虎延

驾,鸾凤飞舞。早有雷神电母,五方揭帝,四大天王,接引仙师,黄巾力士上前道:“真人难数已满

,吉日良时,请登法驾。“摘凡翩然上座,早已羽化登仙矣。

却说状元差人寻了两日,不见摘凡踪迹,十分挂念。匡子如有所失,泪痕从未一干。工部莫须有知到

京必无善状,服毒而死。旨下:“田产入官,妻子边戍。”大仇已雪匡鼎又与高小姐完亲,一家全美

,只是丢摘凡不下。高尚书奏本上,圣旨下:“李又仙孝义可旌,既入终南,敕封孝义真人。就差状

元赉旨,前往终南披宣,以报养育之恩。”合家欢喜。匡子欲同往,高尚书曰:“老拙闲居,也同一

行。”蒋氏亦必欲去。如是,并其媳同往焉。匡子曰:“吾欲绕道福建,以访李家父母,少酬万一之

报。”匡鼎道:“是。”因到沈小山家,问李家可曾有人来么。小山道:“十四年前,李老爷亲自来

寻。此时太老爷已背时,无处查问,只得到吴老爷衙中询问一番。住了三月,流泪回去了。又三年前

,有一会试相公,到寒家整整住了半载,寻访不着,大哭一场去了。问他,乃是李公子的亲弟。留一

路引在此,人若知在何方,不惜千金取赎。”匡子道:“他今已往终南山修行去了。高尚书与吾儿奏

本,圣上敕封他为孝义真人,今特往闽访问他家,与他父母说个真信。如有路引,绝妙,绝妙。”沈

小山道:“这个极好,他家想他,一似农夫望岁,可怜!替他说一声,也免他父母倚门盼望。” 匡

子取了路引,别了小山,回见状元,道以前事。大家又出了一回眼泪。次日登途,一路夫马接应,好

兴头也。

来到闽县,寻着李家,门上通报了。其弟李继纲出迎。献茶后,问:“老大人光降何事?”状元把前

后事说了一遍。其父母听见,举家号泣,哀声盈耳。状元道:“蒙令兄哭志教养之恩,今承旨往终南

,敕封令兄为孝义真人,必欲寻见方回。吾父不舍令兄,同尊翁与学生齐往终南寻会何如?”李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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