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烨小腹一紧，面上火烧一样的红。

“承烨？承烨？”花千妍见他一会儿目露凶光，又一会儿兀自淫笑，身上莫名一寒，担心地发问。

李承烨回魂：“啊……啊！我……我带你去找找……”对于这个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子，李承烨始终狠不下心来，再说他自己也想见叶清羽……

嗯？等等，曾经？

真是没出息！

14、同床（二）

出了刚刚那事，叶清羽早已不在客栈大堂。空落落的大厅，只有自己雕出来的金丝雀落在地上，尖尖的喙上沾着暗淡的血液，说不出的可怜。

李承烨迟疑了一下，弯下身将那只金丝雀捏在手里。

温柔的木质触感从指尖传来，叶清羽捂住额头时的痛苦的表情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李承烨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发闷：为什么他老是要这样惹自己生气？为什么他就是不能管住自己？这样招蜂引蝶的，他能得到什么好处？而且还跟柳牧渊那个变态走得这么近，他就不怕……

叶清羽额上受了伤，李承烨估摸着他这会儿是回房擦药去了，但他去厢房里找了一遍，却并没有找到人。一无所获的李承烨想了一会儿，脸一沉，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还没有走进柳牧渊的房间，李承烨就听到了房间里传出的阵阵笑声。

从开着窗子里，他能看到两个人贴得极近，笑语晏晏，叶清羽温和地侧着头，专注地听柳牧渊吹嘘自己的所见所闻，还不时发出一两下配合的笑声。

看着这两人和谐的相处，李承烨的呼吸顿时一滞，整个人都难受到了极点。好像看到自己的女人躺在了别人的怀里似的，早些时候喝下去的醋都翻腾了起来。这一酸一妒，烧得李承烨把疫病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叶清羽！”李承烨跟捉奸一样冲进柳牧渊的房间里。

叶清羽被突然闯入的李承烨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之后，脸色一沉，扭过头去冷冷地看着桌上的伤药。

他在生气。

明明看了人家的脸色，李承烨的心上却跟得了什么便宜一样开心。他最怕的不是叶清羽生气，而是他不理睬自己。这几天的冷板凳，他可真他娘的坐够了。

“清羽。”李承烨知道自己刚刚虎了，忙放柔声音，低低地叫了他一声，哄人似的把他的手抓在自己手里。他想跟叶清羽道歉，但正要开口时，看到了柳牧渊那一脸等着看笑话的嘴脸，那“对不起”三个字竟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

“哟，李将军打人的时候不心软，这会儿倒又心疼起人了？现在想要道歉了，有用么？”柳牧渊用冷笑着，用扇子把沾了血的毛巾挑在桌子中间。

“我……”李承烨一时语塞，不甘受对方奚落的他头脑一热， “谁说我要道歉？我又没有错……我想打就打，关你屁事？！”

擦！又二了！见柳牧渊嘴边的笑意更甚，李承烨才知道自己又中了人家的套儿，他心里一慌，低低地叫道：“清羽……我……我不是这样想的……我其实是想……”

“想跟你道歉”这几个字还含在嘴里，叶清羽便缓缓将自己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小将军没有错，错的是我。”

李承烨听了这话红一眼，这句话比柳牧渊的讥笑还让他伤心。

叶清羽疲倦地揉揉太阳穴：“我累了，你走吧。”

“……”被下了逐客令，李承烨磨蹭在他身边不愿走。

“清羽累了，小将军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吧？”柳牧渊得意地挑眉。

饶是李承烨脸皮再厚，这时也待不下去了，正要离开，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响了起来：“承烨，我让你去找叶公子，告诉他疫病又发了的事，你在柳公子的房里做什么？”原来花千妍本是与李承烨一起找人的，谁知走着走着，叶清羽没找到，李承烨却又走散了。

花千妍从门外探了探头，一眼就看到了叶清羽，顿时所有的不满都化成了激动：“叶公子！”

“天都镇的疫病又发了？”叶清羽闻言马上站了起来。见花千妍点点头，叶清羽回头瞪李承烨，“你也知道这事？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我……”李承烨被这一眼看得又是心花怒发又是愁肠百结，正要想点说辞跟他解释，还没发声就又被叶清羽打断了。

“来不及了，”叶清羽略一思考，便开口道，“千妍你先把附近懂点医术的人都召集起来，我让叶微去准备点驱疫的材料，李……”叶清羽的眼神从李承烨的身上一扫而过，李承烨心里一喜，正要回应他，那眼神却又从他身上滑了，“那就劳烦柳公子转告李顾先生一声，让他派人疏散人群，封锁道路，安抚百姓，我与千妍姑娘马上动身去天都镇。”

李承烨一怔，让花千妍召集医者也就罢了，李顾可是他的人，凭什么让柳牧渊去通知？自己还没死呢！见花千妍和柳牧渊都带任务离开了，就自己一个人被撇在这里。他一发狠，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把拉住叶清羽：“清羽，那我做什么？”

叶清羽的身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触碰一颤，头也不回地道：“清羽地位卑微，支使不动李将军这座大佛。”

李承烨脸一僵，他算是看出来，叶清羽是故意冷落自己。那个柳牧渊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李承烨又妒又怒，再难压抑住自己心里的委屈，咬着牙道：“柳牧渊给你舔过屁股沟子了么？！让你爽成这样，非要向着他？！”

粗俗的话让叶清羽气得手心发凉：“放手！”

叶清羽的话差点让李承烨发疯，受了刺激的他将叶清羽的手攥得更紧，霸道地道：“你别想！我告诉你，你要是说不出个理由来，不答应重新对我亲近，你就别想出这个门！”

叶清羽本想说两句狠话，但听到这样的话又好气又好笑：“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当务之急是要先去天都镇。”

但李承烨却误解了这话的意思，非但没有因为这话放松，反而恬不知耻地道：“你很关心那些灾民是不是？你以为柳牧渊能指挥得动李顾？这样吧，只要你答应我，我就让李顾出兵……”

“李承烨。”

“嗯？”

毫无防备的，一大杯的冷茶就狠狠地泼在李承烨的脸上，将他泼了个透心凉。

李承烨僵硬地站着，握着叶清羽的手紧得几乎要将他的骨头都碾碎。

“你还是不是人？！”叶清羽猛地甩下茶杯，气极败坏想要挣开他的手。

他要离开我……他不理我……

“我……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你到底喜欢他哪里……”也许是对叶清羽的执念太深，也许是叶清羽的举动激发了他潜在的兽性，本就在震怒边缘徘徊的李承烨因这一下彻底失去了理智。

受了刺激的李承烨突然发力，猛地抱住叶清羽，强行将他按在桌子上，疯了一样去吻他的唇。

“李承烨！”这一举动让叶清羽又惊又怒，他无遐多想，狠狠地一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本来以他的武学修为，就是躲不开也不会这样不堪，可李承烨那一下，左手正好击中了他肋下的旧伤，平时连碰都碰不得的地方，疼得他动弹不得。

“……”好在这一耳光让李承烨清醒了不少，他依旧恶狠狠地按着叶清羽，却再也没有动作，只是那呼吸却一声比一声地沉重。

“放开我！”叶清羽痛得脸色发白。

“……”

“我说放开我！”见李承烨迟迟没有动作，叶清羽气得两眼发红。

“……”

李承烨喘着气盯着叶清羽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地放开他，但眼中那种狼一样贪婪的目光却丝毫没有减少，好像随时都会再扑上去一遍的似的。

15、同床（三）

那日之后，叶清羽再也没有在李承烨面前出现过。李承烨想他想得不行，回回找上门去，叶清羽却不是“在天都镇”就是“已经睡了”。

已经有六天没有看见他了。天都镇疫病的事真的有那么忙么？也没见李顾他们天天往外跑啊？李承烨越来越觉得叶清羽是在躲着自己。自己是鲁莽了点，但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还是……还是自己当日的举动，让叶清羽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李承烨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解释清楚。

最近的天气总是反反复复的，夜里冷，白天却很热，他马不停蹄地赶到天都镇的时候，正看到叶清羽在给得了疫病的灾民施针。荒凉的路边搭起了些简陋的白棚子，坐满了脏兮兮的灾民。叶清羽在这一堆人里格外地扎眼。

“清羽！”李承烨高高地扬起马鞭。看到他的那一刻，他觉得内心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听到有人叫自己，叶清羽抬起头，他的脸色很是苍白，神色间的疲惫怎么也遮不住。他看到李承烨，愣了一下，抬手抹抹额上的汗，冲他点了点头。

就这样一个动作就几乎要让李承烨高兴得跳起来。他一溜烟地从马上爬下来，撒着欢奔到叶清羽身边，伸手就去接他手里的药：“你休息一下，我来帮你。”

叶清羽躲了一下，闪开他伸过来的手，迟疑道：“不用，有牧渊帮我就好了，你去看看千妍，天天看那么多病人，还要研究药方，都累病了，正在里面休息，你要对她有心，就去看看她。”

“柳牧渊？他也来了？”李承烨混身上下都不舒服，刻意简略了他后面的话，“他干嘛老缠着你？”

叶清羽舔舔干燥的唇，没有回答，只是俯下身将草药理在一起。

“是不是我那天吓到你了？”李承烨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叶清羽没有说话。

李承烨的呼吸急促起来：“好，你不想谈，那我们换个话题好不好？说说那个柳牧渊怎么样？你知道不知道，他对你心怀不轨，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他喜欢的是……”

“喜欢的是什么？”就在这时，柳牧渊眼神阴冷地走了过来，走过李承烨身边的时候，突然冷冷一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难道你不是？只要你敢说，我也敢说。你说清羽到时候会相信谁？我们两个，到底谁看起来更像是断袖？到时候他会更讨厌你吧？”

李承烨喉咙一窒，顿时发不出一个音来。

“清羽，累坏了吧？”柳牧渊心疼地看着他，若无其事地替叶清羽擦汗。

叶清羽冲他一笑：“还好，这是千妍新研究出来的药方，我得在中午之前包好，再去看看那些病人有没有好一点。”

“就是这些药么？我来……”

柳牧渊弯腰，手还没碰到药材，李承烨突兀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来帮你，清羽你去靠一会儿，这里有我……我和柳公子……”不就是想趁着机会讨好清羽么？你会的，我也会！休想一个人讨了好去！

“这……”叶清羽面有难色，“李小将军还是回去吧，这里疫情严重，你身上又没有戴祛疫散，不小心传染了，我不好跟李老府主交代。”

李承烨心中为这话一热：“没事没事，我身体壮……”

“清羽你理他做什么？我们天天在这里奔东走西的，他倒好，一个人在客栈里享了六天的清福，现在难得出来为灾区尽点心能怎么了？不就是祛疫散么？给！”柳牧渊三两下从怀里掏了一个小香袋出来，扔给一脸目瞪口呆李承烨，转而搂过叶清羽的肩，“我们也累了，这任务也不重，我看李小将军英明神武，一个人就能搞定，我们趁这机会休息一下，养养精神，真正忙的是下午呢。”

“……”李承烨不敢相信地瞪着那两个越走越远的背影。万万没料到柳牧渊还有这样一手。他还真放得下面子！

操！他……他们就这样走了？这里……这里就交给他一个？难道自己在这里辛苦地干活，就是为了让他们两个去卿卿我我？

你他娘的敢再二一点么？！李承烨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嘴巴。

于是爱劳动的李承烨被柳牧渊坑得两眼翻白，累死累活地包了一上午的药。好不容易盼到吃过午饭，稍稍休息了一下，就满世界地找叶清羽。毕竟他才不是为救民间疾苦才跑这里来玩儿的。

李承烨找到叶清羽的时候，他正躺在柳牧渊的怀里。头亲昵地靠在柳牧渊的胸前，睡得很静很安详。李承烨一靠近，柳牧渊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很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柳牧渊的眼里带着狡诘的笑。

“你！”李承烨死死地盯着他怀里的叶清羽，牙齿咬得咯咯响。

柳牧渊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叶清羽的脸颊，笑道：“多谢李将军给我们制造的亲密空间啊。”

“你别碰他！”

“别碰？你说的是别这样碰他，还是别这样碰他？”柳牧渊抱着叶清羽，又在他脸上摸了两把，“你看，他真的是很累了，无论做什么都不会醒呢。”柳牧渊托起叶清羽的头，小心地吻在他的唇上，然后是脖颈……

“你给他吃了什么？！”李承烨这才看出叶清羽脸色不对。冲上去将叶清羽从柳牧渊怀里拉开。柳牧渊也不拦着，笑嘻嘻地看着他把人抱在怀里。

“清羽！清羽！”李承烨心急地拍着叶清羽的脸。

柳牧渊轻笑：“也没什么，只是看他这么累，给他吃了点助睡眠的涣神散而已。时间一到，他自然会醒的。”

“你……你他娘的！”一想到叶清羽昏睡时给这个家伙占了多大的便宜，李承烨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把解药交出来！”

“都说了他自己会醒的，哪里来的解药？”柳牧渊耸耸肩，还不怀好意地舔舔自己的唇，“清羽的皮肤可真是细滑啊……”

“你！”李承烨大怒，冲上扯住柳牧渊，一拳就轰上他的脸。

“自己没本事就怪别人么？”柳牧渊浅笑着，一扇子架开他的攻势，毫不示弱地拍回去。李承烨咬着牙，没有支声，只是手上的招式更见凌厉。若不是这个小人在清羽面前叽叽歪歪的，清羽又怎么会不理自己？干脆装成失手，将他打残算了！

柳牧渊感受到李承烨越来越浓重的杀意，心下微惊，没想到这个小子看着鲁莽，狠起来还真是毫不手软。估计着时候差不多了，柳牧渊有意卖了个破绽给对方，李承烨果然上当，狠狠一掌拍在他的胸口。

“噗”，柳牧渊一口血喷在地上。

李承烨像狼一样眯起眼：“柳少庄主，我是废你两只胳膊好呢，还是断了你两条腿？”

“咳咳咳……”柳牧渊闭上眼，似乎不愿多看他一眼。

李承烨见他不说话，心里更恼，当下狞笑道：“算了，竟然柳少庄主不愿说话，我就替你做决定好了。”李承烨冷笑着拨出匕首，“我看你们柳家有的是钱，少庄主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这胳膊和腿的用处都不大，不如我行行好，将你胳膊和腿都一起断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