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眼神能杀人，白晓相信自己已经把叶岚千刀万剐了。但面对在自己凌厉的眼神下依旧笑容不改的

叶岚，白晓承认这一次是他败北。他将身子整个缩到后座的角落里，对前面的无耻之徒采取无视的消

极抵抗措施。

“小白我们要去哪儿？回你家吗？”叶岚没听到白晓的回答，又问了一遍，车子停在原地，等着后座

的人决定方向。

“去学校看看吧，我行李箱和钥匙都在我学长宿舍，过去看看能不能拿出来。”

“好。”叶岚从导航上确定了学校的大致方向，车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平心而论，如果叶岚保存沉默，他完全符合白晓心中对美人的定义。但只要叶岚开口讲话，他在白晓

心中的美好形象便崩溃了。

叶岚的车技很好，银色的奥迪Q7流畅地驶进校园，稳稳地停在了宿舍楼前。此时的宿舍已经恢复了生

机，除了五楼还是一片萧条。下午的阳光的暖暖地照在身上，但早晨的经历还是让白晓在面对这栋宿

舍楼时感到一阵发寒。

白晓扒着车窗问叶岚能不能陪他上去，后者很爽快地同意了。

背阳的大楼有些阴冷，宿舍楼上的人见了白晓，都指指点点的，细碎的议论声顺着空气传到两人的耳

朵里。

“那就是昨天住在502的人吧？”

“怎么他一来就发命案啊……”

白晓深吸了一口气，看见叶岚略微有些担心的神情，心想：算你还有点良心。但还是给了他一个大大

的微笑，示意自己没事。叶岚妖媚的外表也吸引了很多目光，白晓咬咬牙，拉起叶岚冲出了众人的注

目，直奔五楼。

原想直接冲进502寝室，却在门前被人拦了下来。白晓定眼一看，拦住他的人，是姚远。

“白晓，警察说屋子里的东西暂时不能动，你师兄陪小轩的父母去了警局，屋子进不去。”

“啊，这样啊。没关系。原本想来看看能不能拿行李，进不去就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倒是

师兄你没事吧？”姚远的脸色很苍白，听到白晓的关心，他虚弱地冲白晓挥了挥手，说休息一下就好

。白晓只得将他扶到了隔壁寝室。

从隔壁出来的时候，白晓看见叶岚正若有所思地望着502宿舍的门。想起叶岚的副职应该是个天师，

便上前问了问是不是屋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叶岚摇了摇头说只是有些奇怪。

“按你的说法，这里早上才发生命案，那应该有东西存在才对。地府的办事效率没有那么高，可这里

却很干净，是不是很奇怪？”宿舍这种地方本来就不太干净，就在刚才两人上楼的途中，叶岚有意看

了一下，随近的几个宿舍都多多少少有些阴气，但只有白晓说才发生命案的502宿舍，干净得有些令

人诧异。

“干净不好吗？”白晓侧头想了想，在他的观念里，有鬼存在才是不好，没鬼才是正常的。

“举个例来说吧，如果四周都是干净的只有你一个是脏的，那么问题出在你身上；如果四周都是脏的

你却是干净的，那么恭喜你，问题还是出在你身上。现在的问题是，这件宿舍干净得跟四周格格不入

。”

格格不入？白晓看了看四周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的502宿舍，似懂非懂地冲叶岚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通常情况下，人死之后灵魂会暂时留在原地徘徊，那么是什么情况打破了这种通常？”

白晓摇了摇头，叶岚轻笑了一下，又继续说了下去“一种可能是有人拘了他的魂，另一种可能就是被

恶灵吞噬，从这个世界上永远的消逝了。”叶岚把声音压低的时候很有磁性，他在说消逝的时候，四

周很应景地吹起了一阵阴风，让白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我们回去吧，春秋现在应该已经消气了。”白晓小心翼翼地向叶岚提议，后者立刻从讲解灵异科普

的正经模式转换为正常的无耻模式。

“好吧，既然小白你害怕的话我们就回去吧。”

被一针见血地指出其胆小特质的白晓勃然大怒：“谁害怕了？你才害怕了呢！”

“哦~原来小白你不害怕呀。”叶岚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吧。”

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突然眼前一花，待回过神来，白晓发现自己已经身处502宿舍内了，他

连忙反手抓住扶着自己的叶岚，才刚开口想说话，却惊恐地发现一个已经不可能出现的人正坐在寝室

最里面的那张床上，那正是已经死了的方轩。正准备尖叫的白晓突然被捂住了嘴巴，扯进了叶岚的怀

里：“嘘，我们现在是处在这间寝室的记忆力。别说话，我们来看看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晓自己捂着嘴巴乖乖点了点头，想起昨天那个黑色的人影，心里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往叶岚怀里

缩了缩，静静地等待着。

窗外已经黄昏，很快乐磊和许平打闹着进了寝室，看着方轩颓废的样子，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叹了口

气压低了说话的声音。

过了一会，‘白晓’和夏洛聿也进了门，姚远跟着两人身后，手里提着给方轩的饭菜。

白晓十分安静地窝在叶岚怀中，睁大眼睛看着昨天的一切在眼前重演。天慢慢暗了下来，寝室里的人

同记忆里一样早早便睡下了，‘白晓’和夏洛聿挤在一张床上，关了灯之后，陷入一片黑暗的宿舍所

有人很快都睡了过去，叶岚轻笑了一下，贴近了白晓：“小白，你出轨被我逮到了哟。”

叶岚的调笑慵懒而沙哑。若在平时，肯定会激起白晓激烈的反抗。但现在，白晓只是睁大眼睛死死盯

着房间，完全无视叶岚的动作。因为他知道，那个东西就要来了。

果然，‘白晓’在床上动作了几下，或许是觉得床有些挤，他努力将夏洛聿往床边挤了挤，然后迷迷

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门缝下面开始往里渗进一些黑色的气体，那些黑色的气体在门旁积聚

，慢慢凝结出了人形。

如果说昨晚的白晓只是迷迷糊糊地知道曾有一个‘人’经过床前，那么现在他总算清清楚楚地看清了

那个东西。如果仔细看，就可以发现那团黑色的人形气体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白色的女式衬衫和秋裤，

长长的头发，无一不昭示着其性别的特征，只是，无论是她身体的那一个部分都可以被白晓很清晰地

看见，唯独只有脸，笼罩在一层黑雾之下。

她慢慢朝着方轩睡的那张床移动，走过的地方留下一片浑浊的黑色痕迹。白晓知道自己就是在这个时

候看见了她。果然，她经过不久之后，听见了夏洛聿的一声喃语：“方轩的上床……摆行李不是吗？

”

而此时已经爬上了行李堆的她停顿了一下，脸转向了白晓二人所睡的床，静静地，望着……直到那床

上的二人再没发出任何的声音，她才缓缓的将头伸向行李堆，像水一般渗过床板，来到了方轩的床上

。

叶岚往前走了几步，掀开床帘。白晓看见那女鬼正骑在方轩身上，手死死地扼着方轩的脖颈，方轩睁

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身上的女鬼。

“小……小婷……”方轩艰难地说了几个字，便晕了过去。女鬼似乎对那几个字有所反应，手顿了顿

便放开了方轩。她在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将那个仍好好包装着的礼物放在方轩的胸膛上拆开，拿出

了那青面獠牙的面具。

看到那面具时，叶岚皱了皱眉。白晓愣愣地望着那床，他知道，他隐隐约约地知道会发生什么，从今

早那血淋淋的场面里，他隐约地可以猜出方轩的遭遇。

果然，床上的女鬼伸出了长长的指甲，顺着方轩的脸庞割了一圈，然后从额头开始，她拉起了方轩的

脸皮，硬生生地将它从方轩脸上撕了下来。

晕过去的方轩生生疼醒了过来，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但无论方轩的挣扎有多剧烈，都影响不了

女鬼撕下他的脸皮的动作。

白晓匆忙地向后退了一步，险些站不稳，好在叶岚在他身后扶住了他：“对不起，我没想到是这样的

场面。”

白晓摇了摇头，握住叶岚的手有些颤抖，“我昨天明明什么都没听见！”

“这不奇怪，鬼的存在本身就可以扭曲空间。就像现在，一个宿舍里同时存在着两个空间，而方轩的

这一张床单独处在一个空间里，所以对于处在另一个空间的你来说，无论床上发生了什么都好像是发

生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地方，没有感知是正常的。”

白晓点点头，白着脸望向方轩，此时的方轩已经不动了，任由女鬼将面具罩到他脸上，成了今早白晓

看见的样子。女鬼突然发出“嘤嘤……”的笑声，就好像是小孩子的哭声一般。她将撕下来的脸皮贴

到了自己的脸上，心满意足地笑了。

那脸皮只是贴在她脸上，她笑的时候脸部肌肉拉开了“笑”的弧度，脸上的那张方轩的脸皮却一动不

动，这种肉笑皮不笑的笑容让白晓一阵反胃。那女鬼突然转向白晓和叶岚的方向，继续她的诡异的笑

容，然后突然从屋子里消失了，连同她留在地上的黑色痕迹一起消失的一干二净。

而‘白晓’也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天即将亮了……

直到黄昏，二人才从宿舍楼里走出来。叶岚扶着脚步已经有些不稳的白晓上了车。白晓示意叶岚回家

以后便躺到车椅上“挺尸”去了。叶岚有些无奈，但知道白晓是第一次遇见那种事情，也没有取笑他

，毕竟第一次见到鬼这种东西，能表现得如此镇定已经很难得了。

回到家时，春秋已经做好了饭菜。白晓一看到春秋，就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眼泪都险些落了下来。

春秋揉了揉他的头，柔声哄着：“脸色怎么那么苍白呀，好了去洗个澡然后来吃饭，今天做了你最喜

欢的红烧肉。”

白晓点点头，乖乖地去了浴室。

春秋敛了笑容，望向一进门就直接躺倒在沙发上的人：“叶岚，你今天带着白晓去做了什么？”

“带他去看了下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叶岚拿起沙发上的团扇遮了自己的半面，冲春秋抛去了一个妩媚的眼神。叶岚的眼睛很长，有些像丹

凤眼，但完全睁开时却很大，大到很容易让人陷入那片湛蓝的眸色中。春秋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人

曾说叶岚的眼睛半睁与睁开是二种绝然不同的风情。

“你变了。”春秋很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换来叶岚的嫣然一笑，“哪变了？”

“除了样子，都变了，气质、性格……”

“一千年了，怎么可能不变呢？”叶岚眯了眼，掩去眼中的寂寥。他曾一度以为等待、寻找与仇恨已

是他余生的宿命。寻了一千年，他甚至有时会想不起来，为了什么去寻找那温婉的少女，想不起来为

什么要等她给自己一个解释？他甚至已经麻木地习惯了等待恋人一世世轮回，习惯了介入他的生命习

惯了看着他成长，守着他衰老、死亡、轮回，然后再一次的遗忘再一次的相遇……

每一世，在等待中他想过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构想过千万种生活想同他一起经历；可每一世他见

到那遗忘了自己的恋人时，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只能冲那人微笑，然后说：“哦呀，小白。”

春秋望着那垂了眼帘的人，不再说话，他知道触了叶岚的伤口，却也知道自己并不是能给他安慰的那

个人。

好意的关切，若不是对的时间对的人，便会成为伤害，没有人需要承受这样的负担。

第五章

正在这有些尴尬的时候，白晓推开浴室门走了出来。刚洗好澡的少年，脸被蒸得红红的，一双大大的

眼睛有些决绝地盯着饭桌：“春秋，开饭了！”

春秋望着白晓那要跟饭桌拼命的气势，忙追了过去：“好了，这里我来弄吧。你去陪着叶岚，把饭桌

给掀翻了你就什么都吃不到了。”白晓点点头，同意春秋的说法。窜到叶岚身边，乖乖坐好。

白晓偏着头看着叶岚的侧脸。对白晓来说，不说话的叶岚等于大美人，说话的叶岚等于恶魔。现在安

静想着自己问题的叶岚，已被列入白晓同学的可欣赏名单中。

“在看什么？”叶岚看着那望着自己时而摇头时而叹气的脑袋有些好笑。

听见询问，白晓立刻做贼心虚地眨了眨眼，对叶岚送上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他才不敢告诉叶岚他在想

什么，若叶岚知道他刚才在想如果叶岚是个哑巴就美好了的话……哑的会不会是自己？

正当白晓还沉浸在内心激烈的挣扎中时，春秋已经布好了饭菜，招呼两人过去。

白晓乐得从自己内心挣扎中解脱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窜了过去，叶岚也起身跟了过去。

托春秋超高厨艺的福，三人难得安静地吃了一顿晚餐。叶岚的饭量不大，白晓才吃个半饱时，他就已

经放下碗了。

“春秋的厨艺越来越好了，看这红烧肉片的真整齐。”

“做习惯了。”

“听说春秋是法医，每天拿尸体练习，也难怪会习惯。”说完向还在吃的二人微笑了下，扬长而去。

春秋望着叶岚的背影优雅地走进了客房，然后低下头正准备继续吃饭，却听见身旁“啪”的一声，白

晓也放下了碗，春秋有些惊讶：“吃饱了？”

“吃不下了，”白晓苦着脸望着他平时最喜欢的红烧肉，“叶岚那个混蛋非要在吃饭的时候说什么尸

体，怎么吃得下去嘛。”

“谁让你没事去招惹他，遭报应了吧。”

“我什么时候招惹他了。”白晓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冲着春秋大眼瞪小眼。

“千年之前。”春秋收拾了碗筷，抛下四个字之后，进了厨房。

“什么千年之前。”白晓正想跟进厨房，却因为春秋远远飘来的一句话止了步：“白晓你要是踏进厨

房，就准备洗一年份的碗吧。”

白晓悻悻地收回了脚，站在门外问：“千年之前是什么意思？”

“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白晓本来还想再问，却被门铃打断，只得先放下手头的疑惑，前去开门。

“夏师兄，你怎么来了？”白晓打开门，惊讶地发现夏洛聿站在门外。

“宿舍不是锁了吗？想说来借宿一晚，方便吗？”

“当然方便。”白晓让开让夏洛聿进门。谁知夏洛聿前脚才踏进门，便听见叶岚的呵斥：“你带了什

么不干净的东西进来？”

被呵斥的夏洛聿当场愣在原地，白晓见他脸色苍白，刚想出声便被夏洛聿拉住了。后者默默解下背包

，翻了一会，然后整个人顿了顿：“果然，又回来了。”说完，从背包拿出了一样东西，白晓定睛一

看，吓了一跳，夏洛聿手里的东西正是周婷给方轩买的面具。

“方轩的面具？！”白晓不敢相信地又向夏洛聿确认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