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爬我跑步之整形师 上——薇诺拉
薇诺拉  发于:2013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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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味”,你懂不懂?迟傥挠了挠头皮,一脸深受褒奖般的愉悦。走进那家音像店前,冲夜色中能当镜子照的玻璃微微一笑——镜子里那个形容邋遢神情落拓的英俊男人也对他打了声招呼说,“嗨!Cool guy!”

盗版和互联网日益打压音像出版的生存空间,偌大一家音像店人迹寥寥。像伶人被阉割后萎靡的声线,循环播放的音乐听来嘶哑怪异,充溢一种悲嗟的情绪——

苦难不知何年结束,死亡随时而至。

它转眼将我们分开。

它如何将我们分开。

……

苦难不知何年结束,死亡随时而至。

它转眼将我们分开。

它如何将我们分开。

果然淘到了不少新鲜的货色。打算付账时,忽然脑中冒起一个念头,问,“那个殷之纯,是唱歌的还是演电影的?”

“唱歌的。”收银台后的店员正热火朝天地打着手机游戏。他抬手捂了捂鼻子,仰脸狠狠抛来一个不屑的眼白又立马埋头下去,意思似乎是“居然连他也不认识!”

按照店员的示意跑去金属摇滚专区去寻找那个男人的唱片,每张专辑封面都像那种欧美cult片的电影海报。裸露、血腥、畸形而且病态。一张专辑的封面是荒野里躺着一具男人的尸骸,三五只乌鸦绕着他盘旋不散,其中一只叼着半截指头。另一张是这样的,两个美丽的女人正在阖眸舌吻,一个黑色皮衣巨乳丰臀,另一个白色蕾丝长裙身姿纤薄欲折。黑衣女人显然更为美艳动人,可迟傥的目光却长久停留在白衣女人的脸上,依稀眼熟,然却无法想起自己何时何地与之见过。

最后一张独入眼帘:不过是个遥远而模糊的侧面,只能看见封面里的男人全身光裸地坐在台阶上,在穿一只靴子。

身体削瘦,皮肤苍白,这应该就是殷之纯本尊了?

想象自己弯下腰,蹑手撩开一小丛树枝,猝然看见一只受伤的鹿。

它那么无瑕美丽,也那么慌悴失措,时间于对视间乍然停止——

恰是这种感觉。

撇开那种醉心于哥特文化的怪异氛围与斑斓大蝴蝶似的眼妆,迟傥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美丽超越性别,浑然无可挑剔。像一幅画、一帧相片、一件会令皮格马利翁神魂颠倒倾心相爱的雕像,就是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过很快他又自言自语地否定道:唱片封面定然少不了夸大其词的艺术加工,除非贿赂上帝,否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美丽的面孔。

几乎从不听歌的男人在那些专辑面前犹豫不决,最后决定每张都买回去——反正谢罗彬提前支付了一笔钱以供自己作一番“自我收拾”。

接着他无可避免地注意到一个手插口袋徘徊于金属摇滚专区的年轻人——一副邻家大男孩的衣着打扮,色彩明艳的宽大连帽衫,头戴手绘了海盗与骷髅的棒球帽,造型夸张的超大红色耳麦挂在脖子上。因为帽檐压得很低而看不真切他的脸孔,留海很长,从帽檐边上溜出的绺绺头发乌黑柔软,依稀可见窄脸和削尖下颌,轮廓十分俊美,让人一眼即知这人长得相当不错。

“这男人的音乐就是一坨屎。”年轻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迟傥和他手中厚厚一叠殷之纯的专辑,似乎全不在意对方身上那股能呛死人的怪异味道,很是友善地冲其笑了笑,“如果你喜欢重金属,我有不少更好的推荐。”

“我不太懂音乐,”迟傥稍一摊手,落拓不羁的脸上一双眼眸却如篝火明亮,“但是我懂‘痛苦’。”

“痛苦?”颇似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膀,“这些无限风光的明星能有什么痛苦,全都是哗众取宠与无病呻吟。”

“不止是明星,很多普通人也习惯伪饰与表演自己的喜怒哀乐,还不如动物。不过这个殷之纯,他的痛苦却是真心实意的。”没有故意夸夸其谈,指了指手中的专辑,“这张专辑封面,你看他的眼睛,那是一种面临绝壁深渊才会有的痛苦。唯有一只即将被鹞吞食的蜥蜴,才会露出与之相似的眼神。”

“你是动物学家?”扫视了一眼男人手中的其它碟片,全是些枯燥乏味至无人问津的动物纪录片。比起会摇尾乞怜撒娇卖好的家宠,这个家伙似乎更喜欢不带温度与感情的爬行类。

这点让他觉得很有趣。

“不是,我是医生。”想了想,决定无伤大雅也无所必要地扯一个谎,“我是兽医。”

“你身上的气味作出了相同的回答。”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以一个很可爱的动作摸了摸鼻子,棒球帽男人笑了,“既然你说得言之凿凿,我也买一张好了。”

他拿起那张以殷之纯的半张正脸作为封面的专辑,掉头走向收银台。

迟傥一直注视着这个挺拔背影,最后看见那个人侧过头来对自己笑了笑,“再见,陌生人。”

******

年轻人出了音像店,拐入一个狭长阴暗的胡同,在一栋白色房子面前停驻了脚步。

门一打开,一个年轻女人就扑入了他的怀中,抬臂勾上他的脖子。纤细手臂布满烟头烫伤的痕迹,还有各种深浅不一的刀伤划痕,因为皮肤极白而格外彰显。这个女人正是专辑上与同性纵情舌吻的白衣女人。她叫尹云,这个男人的情妇。薄唇直鼻,细长脸型,尤是眼眸澄清如水,虽未拥有那种令人过目不忘的美貌,倒也算清秀。

只是额头纹着形状怪异的黛青色纹身,如同一个遭受黥刑的女犯,美与残忍如影随形,触目惊心。

“我的路西法,我是你的莉莉丝……永远……”将少女的腼腆什裘而藏,她踮起脚,主动凑过脸去亲吻男人的嘴唇。男人的嘴唇柔软如花瓣,仿佛散发出香甜蚀骨的气味,使人不舍得浅尝辄止。就像掉在欺骗的蜜液里那全然不知遭到戏耍的蜂蝶,尹云目醉神迷,脸颊两侧胭脂般的红晕时隐时现,她的面孔愈显光辉。“永远……臣服于你脚下的莉莉丝……”

一番缠绵的亲吻过后,他摘掉了帽子和耳麦,抬手拨了拨自己的额发。

除了没有斑斓若孔雀屏羽的眼妆,一张与手中专辑一模一样的脸。

第十章:好似一尊炮(5)

尹云自称是路西法的莉莉丝。

这话并非没有道理。

爱上殷之纯前,尹云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年幼时不幸成为孤儿,与叔叔一家人同檐生活。戴眼镜,绑马尾,考试门门优秀,深受老师喜欢与同学崇拜。除了不太满意女孩儿总戴那种齐过眉梢的假刘海,她的婶婶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时至今日,依然以为自己这个视若女儿的侄女纯真无瑕一如当初。只要同桌吃饭必会数落她的不开窍,敦促她早日结婚。

“时间会让一个美丽的女人每况愈下……别像我这样,把美貌挥霍一空后才找到你那不争气的叔叔……”眉眼依稀可以甄辨,她也曾是个容貌出色的女人,只是一脸过于浓艳的妆容反而暴露了她的真实年龄,显得市侩气十足。

每回听到这些的尹云都会哭笑不得,忙不迭寻找一连串借口来搪塞。

******

尹云是个美丽的女人,五官娟秀,身材纤细,楚楚动人。但在俊美挺拔、高高在上的殷之纯面前,她时常觉得自己是个满脸疮疤的丑妇。

本来只是想勤工俭学,凭着不错的长相去挣一份摄影模特的零花钱。结果却看见了他——如果不是一张精致美丽已达巅峰的面孔,这个男人应该属于那种黑色电影里才有的反叛偶像。存活于不为人知的地下乐队,让绝大多数人望而生畏,让极少数人顶礼膜拜。

男人让她脱掉内衣穿上一条由羽毛点缀的诸粉色长裙。裙子无比密切地贴紧了她的躯体,让她的曲线淋漓毕现。

尹云以为自己变成了一只火烈鸟。百科里说这种鸟“覆羽深红,诸色相衬,非常艳丽。”可她却觉得现在的自己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低下头看到胸前凸起的两颗圆点,天性腼腆害羞的少女手足无措,面部僵硬,如何也做不到继续对着摄影师的镜头搔首弄姿卖弄风情。

连笑都笑不出来。

“你是处女吗?”那个眼线浓黑瞳仁淡金的男人忽然这么开口问她。

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油然而起,尹云面红耳赤,感到溽热难当。

“如果你不是处女,就收起那副受到侵犯般的表情——但如果你是,”翘腿坐在她正对面的殷之纯抬起手指摩挲着嘴唇,高傲而又妖娆地笑了,“我喜欢处女。”

拍摄的时间格外漫长。

晨光蜕成暮霭,天空化为沼泽。

世界颠倒。

像每个好女孩骨子里都渴望被恶魔引诱,十七岁的尹云爱上了二十岁的殷之纯,并且自此万劫不复。

除了写歌谱曲的时候会任由自己陷入一种精神分裂的状态,自言自语中充斥着自我唾弃与自我爱恋的矛盾与挣扎。更多时候的殷之纯只是一个容貌精美绝伦的玩偶、一个旁观废墟遗址的游客,情感匮乏,目光冷漠,即使最亲近的朋友倒在他的面前,也不会改换脸色,稍为动容。

很难用东方或者西化来鉴定他的长相,卸掉淡金色的隐形眼镜,真实的瞳仁颜色其实是一种非常漂亮却莫名哀伤的淡褐色。洗尽铅华的美丽面孔澄净如月光,女孩们见了总难免惴惴不安与黯然神伤:

他会不会走来邀我跳舞。

为生硬的语言所斥责,遭到残酷的暴力对待,为他堕过几次胎并且导致终身无法再有身孕。甚至有一次,为了博取他的欢心,她突发奇想地去做隆乳手术,结果却因为害怕而在手术台上歇斯底里地崩溃,无论医生怎么劝慰都无法止住她的眼泪。半途而废。

后来她才知道,殷之纯也在与她同样的年纪将一整颗心交付他人。一个男人。她不敢奢望殷之纯短时间内忘记他的恋人夏左泉,因为那极像是一种背叛,贬低过去的同时也贬低了他自己。

可是,整整七年。七年的时间可以让一对原本恩爱和睦的夫妻彼此厌倦乃至憎恨。

胶片里永远不会老去的梦露伸手按住了地铁口飞起的白裙。

人们都说,七年之痒。

夜莺为玫瑰歌唱,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欣然接受自己的伤痕累累。与殷之纯在一起的日子,尹云很快学会了抽烟、酗酒、以自残的行为博得怜惜和不时爆出几句粗口。彻底从一个完美的优等生堕落成现在这样一个下贱的婊子,感到她所熟悉的那个世界终究分崩离析。像视贞洁如性命的少女最终沦为娼妓,这个改变尹云自己也无能为力。

但是,因为爱情,一切都可以很好。

至少她一直以为一切都很好,直到有一天收拾衣物时不小心拿走了他的链子。

“是你拿的吗?我的链子?”尹云依稀知道这条链子来自夏左泉,而这个男人对殷之纯的意义非比寻常,却从未料到自己的恋人会面露一种极为痛苦而狂暴的神情,好像不是遗失了一条链子,而是被人折断了一截自己的琵琶骨。

“之纯……”以最为轻柔的声音呼唤爱人的名字,想让他从混乱和惊慌中脱离而出。“不过是一条链子……”

“在哪里?我的链子在哪里?”他以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四处寻找不翼而飞的“头骨项链”,把原本整洁干净一丝不乱的家翻找得一地狼藉。尹云难以解释自己的愤怒和勇气从何而来,她头一回大起嗓门,那么毅然决然地顶撞起这个男人。“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他的尸骨连蛆都懒得理睬——”殷之纯不假思索间甩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力道太大,单薄纤细的女人一个踉跄就倒在了地上,额头撞在柜脚上,顿时鲜血淋漓。

仰起脸,睁大眼眸牢牢望着刚才对自己暴力相向的爱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茫然。

“尹云,”似乎也被自己的凶狠吓了一跳,他跪下身来扶住她的肩膀,修长冰凉的手指轻轻触摸起她的伤口。狂乱残暴的气息从淡褐色的瞳仁里褪了干净,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无限悲伤柔软的口吻对她说——当时当刻,女人多么希望能听到一声温柔的歉意或者更为直露的表白,可那个男人只是说,“告诉我,你把我的链子放在哪儿了?”

“殷之纯……你个变态!”推开对方的手,一路跌撞,把自己锁进了盥洗室。

眼里像溅上了春日阳光热辣的姜汁,再也无处搁置的悲伤夺眶而出。面对镜子,她双手掩脸,嚎啕大哭。她终于发现了两个她根本无力改变的事实:

第一,这个男人是同性恋;

第二,这个男人永远不会为自己改变。

******

尹云提着高跟鞋站在江边,想要结束自己可笑而悲惨的生命。正当她打算纵身一跳的时候,一个恰巧路过的男人从身后牢牢抱住了她的腰。挣扎抵抗间,她用自己的高跟鞋在男人右眼的眉骨处狠狠砸了下去,砸出一道深长的口子。

于兵荒马乱中朝那个将她救下的男人瞥去一眼——那个男人拥有一张令人一眼难忘的脸。肤色偏深,一双眼睛夹锋带芒般锐利明亮,面庞轮廓英俊无比。

“我在救你,你却打我?”抬手捂上受伤的眉骨,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淌了下来。“那个让你痛不欲生的小子也许短时间内会为你的死亡伤心落泪,但很快就会将你忘诸脑后,每天吻着别的女人入睡。”一边忿然谴责她的愚不可及,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了,“妈的,蠢女人!”

殷之纯除了自己还有数不清的女人和男人,在性伴侣的选择上,完全没有节操和原则可言,他可以压人于身下也可以被压,全凭心情,全无所谓。

果然如那个偶然相遇的男人所说,她的爱人当天就找了另一个女人取代她的位置。依偎在他身侧的身穿黑色皮衣的美丽女人尖声大笑,对开门进屋的尹云说,“My angel,欢迎重返炼狱。”

唇角抹着冷酷的笑意,居高临下的殷之纯垂下眼眸,抛出一个字,“滚。”

“我不!”既然当初没有勇敢地选择死亡,活该如今受到苦难的膺惩。尹云懊悔不已,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居然让另一个女人趁虚而入了。

皮衣女人名叫宓娜。和尹云的清秀单薄不同,宓娜五官醒目,艳若桃李,傲人的上围更让她足以倾倒众生。

像那些被随意栽植于后宫、因由男人的恩宠或荣或枯的古代女子,她们之间产生了一种难以向人启齿的畸形友谊。盛开时彼此诋毁与嫉妒,凋零时彼此拥吻与爱慕。

暧昧,模糊,微妙至极。

不过尹云始终心有疑窦:同样身为这个当红偶像不为人知的地下情妇,比起自己对殷之纯全心全意的仰慕爱恋与无条件的忠贞臣服,宓娜似乎另有所图。

******

“之纯,干嘛买自己的碟?”

“因为碰上了一个很有趣的男人。”信手将专辑摆置于花架,笑。

一头如同河床水藻的茂密长发垂在腰际,红唇烈焰,嘴咬花枝,宓娜正于大厅中央翩翩起舞。殷之纯目露激赏之色地看着眼前的美丽女人,不时露出满口白牙,无所节制地狂笑出声。

屋子里一片宿醉状态的狼藉。

“之纯……之纯,求你见我一面……”

一个男人在阳台下竭力哭喊,使得尹云不得不从那些远走的记忆里抽离自己的思绪。她的家里还有一些自称是“艺术家”的年轻男女,一划的浓妆艳抹,奇装异服。他们制造出各种尖锐刺耳的声响,随即争先恐后从窗口探出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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