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吧，你就叫吧。叫破嗓子也没用，不会有人来的。”

“喂喂你不会真的想逼良家少年就范吧？”

“就你话多。”杜兰掀开被单，自己也钻进去，然后把丹身上的被单捂严实，伸手关灯，“安静，睡觉。”

丹冒出脑袋，说：“鹅妈妈，讲个睡前故事吧。”

杜兰一把将他按回去：“睡觉。睡不着你就数鹅。”

次日清晨，商人修什亲自驾车，前往花园别墅。为博设计师欢心，他精心准备了满车的香水百合，以及丘彼士湖水餐厅

的午宴。抵达花园，商人示意花匠不必通报，抱了一束花独自进入别墅。推开门的刹那，他瞠目结舌：青年和少年抱在

一起，滚到在地毯上，狂热的亲吻。二人的衣衫凌乱不堪，喘息急促，浑身遍布吻痕。

被不速之客打扰，设计师不悦地抬头。少年在他怀里蹭了蹭，衬衣顺着胳膊滑落，露出后背大片肌肤。

商人结舌道：“对，对不起，真，真是万分抱歉，我唐突了……”

设计师微眯眼，开口：“先生，请容我们更衣。”

商人忙不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还有急事，先，先行告退！”说着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房间里，二人松了口气，互相比起大拇指，嘻嘻窃笑。丹起身套上外衣，拍杜兰的肩，大咧咧道：“五百顿，靠你啦老

兄。兄弟我挺你。”见杜兰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丹揉着乱发，问，“瞧什么瞧，没瞧够吗。没够就再来一次，换我抱

你。”

杜兰苦笑，说：“丹，你真的长大了。”

丹回道：“你也真的娘娘腔了。等着一辈子被人压吧。”语毕再次做小狗状，气得杜兰一拳揍去。

周末，杜兰与丹前往柚木园子，向商人修什辞行。青年将长发随意束在脑后，仍戴了金丝眼镜，仍是文质彬彬。所有人

都默契地不提昨天清晨发生的事情。

商人修什握住杜兰的手，说：“无法挽留你，我感到万分遗憾。”

“感谢您的盛情款待，让我度过了难忘的一周。”杜兰柔和地笑道。商人握紧他的手，靠前，压低声音：“杜兰先生，

若然有一天您厌烦了什么，可以随时来找我。”

“在下谨记。”

修什送设计师上车。丹从车窗探出头，一笑露出酒窝，向商人招招手。

修什对杜兰说道：“小朋友很可爱。”

杜兰笑答：“谢谢。”

车夫扬鞭，驾车顺着鹅卵石小路离去。商人站在园口，久久目送。

杜兰坐回车内，摘下眼镜，扯开衬衣领带。他发现丹一手托下巴，上下打量自己，于是问：“在看什么？”

“我在想，你全身到底哪里好看了，让那奸商发狂的追你啊。”

杜兰笑道：“你知道吗，有句俗话，叫‘近处无风景’。”

“不懂。”

“那就别懂了。”

这时，外头车夫的身体往后仰，向车厢内二人说道：“看守。”

杜兰答：“逃狱。”

“蝙蝠S91173D，请求确认。”

“确认完毕。”

车夫说道：“计划是否有任何更改？”

丹答：“没有更改。”

“了解。”车夫坐直身体，继续赶路。

凌晨二时，正是人们的熟睡时间。天上无星无月，风中泛着一丝凉意。柚木园子里十分安静。工人们裹着毯子，三五成

群地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守夜人抱着橡木棍，歪在门口打瞌睡。守园的的狼犬也在链栓旁打盹。

一阵风掠来，狼犬抖抖耳朵。突然，有人抓紧它的嘴，一把扭断喉咙。袭击者拖着狼犬的尸体，潜回草丛。

一名守夜人惊醒。他哼哼唧唧地来到草丛，打算解手。一道人影猛窜而出，捂住他的嘴，出掌斩他咽喉。守夜人“咕噜

”一声，瘫软下来。

掩藏好尸体，两名偷袭者迅速移动至城堡后。丹咬着匕首，麻利地攀上水管，翻进阳台。杜兰四下查看后，跟随而上。

二人轻松避过上层建筑的所有人，摸进地下室。城堡地下，挖出了条空旷隧道，装有恒温装置。气温很低，一路有灯光

照明，每个拐弯处各有持枪守卫。

丹与杜兰下隧道时，各自解决一名守卫。他们获取口令后，换上守卫服装，一路畅通无阻。抵达冷冻库后，杜兰对管理

员说：“兄弟，上头要我们来接‘宝贝儿’。”

管理员瞟了他一眼，问：“口令？”

“智慧开拓。”

管理员让开。移动门上有一面魔导装置，分布四十九个符号键。见二人不动，管理员不耐烦地催促：“自己去开门呀，

你们总不会不知道钥匙……”

丹一步跨前，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锁喉，在管理员耳边低语：“别动。不想死的话，去把门打开。”

管理员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闷哼。他冷汗如雨，颤抖着伸手去按键盘。丹的手指紧了紧。管理员抖得更厉害，勉勉

强强输入方程，门“滴”的应声打开。冷气顿时扑面而来，十列宽四列高的冰柜中，每具尸体隐约可见。

丹迫使管理员开启冰柜密码。其中两个冰柜缓缓地自动打开，推出两句冷冻袋。杜兰打开袋口查看，一张俊脸倏然扭曲

，他疾步后退。

丹问：“怎么了？”

杜兰瞪着眼，大口喘气。

管理员趁着二人瞬间的分神，悄悄摸向操作台上的报警装置。然而，丹出手更快，干脆地扭断了他的脖子，上前三两下

将袋子束好，一肩扛一具：“小杜，别发呆。门关上了，去打开！”

杜兰深吸一口气，定下神，来到移动门前。面对满目数字、字母、符号和公式，他变得心境空明，在键盘上十指如飞。

几分钟后，魔导锁传来“滴滴”声，移动门打开。杜兰确认没有任何埋伏，向丹打了个手势。少年点头，在两句冰冻袋

间找了个平衡点，向外飞奔。

杜兰在前开道，以雷霆之击解决守卫。丹跟随其后，阻断前来追击的敌人。不断有流弹射来，二人寻找拐角隐蔽。丹带

着两具沉尸，行动受阻，肩膀猛的一麻。杜兰发觉他的身体颤了颤，摸上丹的左肩，一手温热。

丹向杜兰打了个手势，示意无碍。二人出了地下室，早有守卫在附近埋伏，齐齐持枪射击。二人诡速如影魅，避过四射

流弹。杜兰翻滚而过，闪进水泥墙后，用力拉长袖口的钢琴线，打成五花结。一连串“铮铮”声，房间内隐藏的钢琴线

绷直成蛛网。众守卫登时鲜血喷涌，躯体四分五裂，只是未能立即死亡，伏地哀鸣。

血腥气当即大盛，丹示意杜兰快走。二人从阳台上翻下，幽魅般飞掠过柚木园子。

眼看即将抵达出口，一扇铁门却轰隆隆地降下。情急下，丹飞脚将杜兰踢了出去，再用力甩出两具尸体。下一秒，铁门

轰然着地。

门外，杜兰起身，咬了咬牙，背起冷冻袋，闪进附近的小树林。早有一辆车子在等候。杜兰把尸体抛上车，砖身往回跑

。车夫连忙拉住他：“去哪里！”

“他还在里面！”

“你疯了吗！他必须留下断后，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

杜兰怒道：“你把东西送回去！我去找他！”

柚木园子内，灯照如白昼。一群猎人将丹团团围住，持白银符对准他，并有神职人员不断地往地面泼洒圣水。氛围剑拔

弩张。

商人修什在猎人的保护下，来到包围外围。他看着丹，说：“我是太小看你们了。我得到消息，有人想打‘宝贝儿’们

的主意。没想到你们的动作这么迅速。”他瞟过丹的左肩，“吸血鬼，中了银弹，伤口是无法复原的。你的血要流干了

，束手就擒吧。我会让你好过一点。”

白银咒符明晃晃地刺眼。圣水挥发，刺激地伤口生生的疼。丹冷笑，扯下面罩。商人看清他的面容，大吃一惊：“是你

！”

丹一笑，露出个酒窝，一双赤目敛去笑意。他从背后抽出双刀：“你们，全部到地狱去诅咒吧。”

刀气盛现，犹如炽天使展翼，艳丽绝伦。

来回短短近千米路，却似有万里之遥。杜兰一路飞奔，心急如焚。柚木园子隐约有红光一闪，接着万籁俱寂。

辉煌颂？杜兰心中惊疑，几步攀上园墙，翻身跳下。血腥与烧焦味飘荡其间，中人欲呕。杜兰皱眉，跨过一堆堆飘着烤

熟味的尸体。丹利落收刀，问：“你怎么回来了？”

杜兰细瞧他的眼。丹的瞳孔已经散发出一种狂热的血色——失血又使用异能后，出现的饥渴症状。他扶了丹一把，说：

“忍耐一下，我们先出去。剩下的交给善后组。”

丹点头。二人潜回林子。丹靠在小树上调整呼吸，杜兰为他清理伤口，再缝合包扎。银弹的效力仍在持续发挥，伤口血

流不止。

二人的耳环型对讲器机传来：“蝙蝠S91173D，目标运送完毕。”杜兰敲击耳环三声，以示确认。然后调整频道：“蝙蝠

S790048，S91173D，毒蝎W5691，狩猎完毕。”

耳环里传来确认音。

丹舔舔嘴唇，从腰间行囊掏出一小瓶血液混合剂。杜兰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眼神中透着担忧。丹推开他的手，说：“别

傻了。不喝这个，再过几分钟，我就会把你吃拆入腹的。”咬开瓶口，一口喝干，再捏碎瓶子。

“我和乌鸦会做调整的。”杜兰闷闷地说，“至少现在，尽量减少使用血剂的次数。白蛋白的效果虽好，但透支的是细

胞寿命。”

丹拍拍他的肩，说：“多愁善感的鹅妈妈，我饿了。”

杜兰的眼睛亮晶晶的，笑了起来：“想吃什么？”

丹吸吸鼻子，说：“蛋包饭，炸虾，还有芥末刨冰。”

“好。”杜兰一口答应。

第5章

他猛然惊醒。

梦里大火烈烈，灼烧皮肤。血亲的尸体遍布血污，躺在孩子的脚边。不详的深红之月降临窗口。月下，有人对灾难视若

无睹，向他微笑。

丹深吸一口气，缓慢吐出，从床上坐起来。窗外，青铜街三路灯火俱灭，楼下传来野狗群架的撕咬狂吠。

该死。他想，为什么又会想起这些事！

入冬，夜晚寒冷。青铜街上行人稀少。偶尔有人从路边小铺买了易食热狗，揣在怀中，顶着寒风匆匆离开。

小房间门户紧闭，矮桌上炖着一锅杂煮。汤水里翻滚着各色丸子、肉肠、面条和蔬菜，热气蒸腾，鲜香无比。

杜兰端来一碟鱼子酱。不等他坐定，丹迫不及待地捞出食物，汤水淋漓地吃了起来。杜兰笑着看他狼吞虎咽。

“想吃到正宗口味的杂煮，应该去东大陆。”杜兰说，“东方国家有着盛传已久的神秘料理。”

丹抹抹嘴，回答：“没钱。我贫穷。”

“丹，你可以去找个工作，权当低强度的恢复性训练。”

“大设计师，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才能，还窝在这里干嘛？我要是很能干，就去竞选总统，也买别墅，买花园，买马匹和

车子，跟一群漂亮小孩钻被窝……”

杜兰赏了他一拳。

“小鬼，脑子里全是歪念头。送你一栋别墅，不出几天也会被你变成垃圾场。你这个懒汉！”杜兰吃了几颗丸子，试探

着说，“如果你愿意，其实，可以搬到我那里……环境挺好的。”

丹舔舔黏在手指上的辛辣酱：“黄金二街的流水别墅，大设计师杜兰的作品。”

“可以考虑吗？”杜兰期待地问。

“不可能。”丹随口拒绝，“我去那里，别人会以为我是你新聘用的清洁员。”

“怎么可能。”杜兰失笑，“你是我的好伙伴。”

丹摇头晃脑，说：“不去。我还是喜欢这里。”

杜兰点头：“好。反正我过来也是一样的。每天打扫、买食材、做饭。我才是你的无薪佣人。”说着，边吃鱼肉边哼歌

。

丹一听，猛抬头，瞪着杜兰喊：“你怎么知道这首曲子？”

“今天收拾一个人的床底时，我发现了一堆稿子。”杜兰从包里抽出一叠稿纸，“还以为你转性开始读书，没想到全是

乐谱。”

丹探手来抢，杜兰扬手一避，没让对方抢到。

“还给我！”

“丹，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在作曲方面这么有天赋。”

“天赋个狗屁，快还给我！”

二人争夺起来。杜兰起身，推离桌子。丹双手撑桌，翻落对面，一脚扫向杜兰。杜兰纵身一跃，一手攀抓着房顶，另一

手扬高稿纸。丹像轻盈的猫儿，身体贴合着墙面，又像离弦的箭，飞扑向青年。他一掌劈上杜兰的手腕，双指点中对方

肘部，迫使杜兰松手。随后抢过整叠稿纸，用口咬住，再掐住青年的颈项，与他一齐摔落在地。

丹跨坐在杜兰身上，脸上神情是藏不住地得意。“服了吧。”他说。

“论身手，我一直比不过你。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杜兰看着丹，目光温柔如水。他轻轻叹口气，展臂把少年拥

入怀。

丹敛了目光。

忽然，门发出“哐”的大响。二人跳起身，压底姿态。门外没有更多动静。丹轻巧的移动到门口，一手从裤腿抽出匕首

，一手松动门栓。

一名白发少年躺在门口。他的面容清俊，腰身纤长。只是嘴唇发白，气息微弱。

“提斯？”杜兰疑惑道。

丹迅速检查白发少年的身体。他嗤笑道：“没事，饿晕罢了。”

杜兰扶额，无奈至极。

几分钟后，提斯吃完了所有面包和丸子，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模样。他从腰间行囊掏出一捆卷子，扔到丹胸口。丹拆开封

线，打开卷子浏览，随手捆扎，扔回向提斯。

提斯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丹摸摸鼻子上的雀斑，回答：“我拒绝这项任务。”

杜兰好奇，弯腰捡起卷子：“丹，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拒绝任务。”打开资料来看，“保护西里尔·弗洛雷德·欧内斯特

伯爵？这种护卫工作，不该交由皇家蔷薇侍卫军吗？”他看下去，面色凝重，“暗杀？谁敢暗杀‘死神’？”

提斯对丹冷冷道：“你去当他的替身。”

丹回答：“我不接，要毒女另外找人。”

“你拒绝任务，连带我们会一起受罚。”

“关我屁事。”

杜兰抽出资料中，西里尔的外貌复原图。他仔细端详图片，然后看向丹，惊讶起来。

提斯露出鄙视的表情：“你怕死？”

丹不屑地一哼。

提斯算了算时间，抢过杜兰手中的资料，借火点燃。他转向丹，问：“你真的不接。”

“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