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魅集+番外——小葬
小葬  发于:2013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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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巴掌力道极重,几乎把何岚整个人掀翻在饭桌上。何岚只觉得左脸热辣辣地疼,嘴角溢出甜腥的味道。他捂着被打

的脸,直起腰来,倔强地直视着父亲,什么都没说。

何禅气的浑身发颤,扬手又要动手,却迟迟没有打下来。最后他蓦地收起手,厉声吩咐门外的两名保镖:

“把这臭小子关到楼上,不准给饭和水!你们俩给我好好看着,明天一大早就把他绑到学校去!”

******

何岚当晚果然被关进小阁楼里。那里又黑又冷,他又没吃晚饭,才呆了一会儿就难受至极。记得九叔说过他父亲今晚就

会动身回南京,他蜷在阁楼的角落里耐心地等待,竖着耳朵听楼下的动静。到了深夜,终于听见外面的车子发动的声音

他立即趴上窗口,果然看见父亲的车子缓缓离开。等车灯完全消失之后,他立马打开窗户,准备跳窗离开这里。

就在他把一只脚跨出去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顿住了,听那脚步声越靠越近,最后停在门口。接着是门

把转动的声音,外面的光顺在门打开的缝隙透进来。

“岚少爷,”何妈探身走了进来,“老爷已经走了,老太太也

睡下了,你赶紧吃点东西吧。”

“谢谢何妈!”何岚从窗口跑到门口,抓起何妈端来的饭碗就是一通狂吃。

等何岚匆匆扒完饭菜之后,何妈从围裙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警惕地往后看了看之后才递给他,低声说:“少爷,这是九

爷让我交给你的,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信封上什么都没写,里面鼓鼓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何岚当下把它拆开,只见里面有一小叠百元大钞,最外层居

然有一张粉红色的火车票,还附着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他在火车站等你。”

何岚的心咯噔一跳,连忙把火车票掏出来看,出发时间是凌晨两点半,目的地正是阿葵的老家。

“太好了,谢谢你,何妈!”何岚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往她脸颊上啵了一个吻,然后便夺门而出,要下楼去。

“小声点,我的小祖宗!老太太才刚躺下呢!”何妈在后面提醒。

何岚一脸灿烂的笑,头也不回地朝她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下楼之后,他发现父亲留下的两名保镖一个倒在沙发里,一个伏在地板上,都睡得很沉。他忍着笑,蹑手蹑脚地从二人

之间的缝隙穿过。出了小厅子来到大堂,只见中央祭台两旁的长明灯亮着,黄色的火光影影绰绰地映出一个跪在蒲团上

的佝偻身影。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声音:

“阿岚,你过来。”

果然是奶奶的声音。她说着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到一边,也不看身后的人,始终面对着何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何岚本来可以拔腿就跑,以他年轻人的体力,要甩开古稀之年的老人家不是难事,但他没有。从小到大,他在家里最敬

畏的不是德高望重的爷爷,也不是易怒的父亲,而是这位冷冷清清、不苟言笑的奶奶。他清楚地记得,小时候为了奶奶

六十大寿精心制作的礼物,都没能让她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现在何澜长大了,这份敬畏依然没有消除,仿佛奶奶的每

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有至高无上的束缚力,让他不得不遵从。

何岚乖乖地走到奶奶身边,目光始终定格在地上。

“跪下。”奶奶头也不回地说。

他曲起膝盖跪在蒲团上,背脊挺直。

何奶奶一时半会也没说话。婆孙两人在令堂前一个站着一个跪着,竟沉默了很久。长明灯昏黄的光芒把他们的影子拖得

很长,跟屋子周围的黑暗融在一起。

在这阵诡异而尴尬的沉默中,何岚忍不住抬头瞄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奶奶,发现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竟然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很久,久到何岚以为自己要在这里跪一整晚的上后,她老人家终于发话:

“你真的决意要走?”

“嗯。”

何岚闷闷地应了一声,意志坚定。

何奶奶从胸腔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那声音在深夜清冷的空气里听起来像极了叹息。何岚有些奇怪,又抬头看了一眼,

发现她平视着前方,目光没有焦距,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或回忆。昏黄的灯光下她爬满皱纹的脸和凹陷的眼窝使她更显

得疲惫苍老,完全找不到年轻时的美貌留下的痕迹。何岚看着看着,心里竟觉得酸酸的,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

“你走吧,把这些东西也带走,我眼不见心不烦。”

她说着把什么东西抛到何岚膝盖前,转身就走。

何岚低头一看,发现那是一个用绸缎包裹起来的长条物体。打开一看,竟是玄血剑的卷轴,另外还裹着之前向日还回来

的魂锁。

“奶奶,为什么……?”

他回头叫住正要上楼的老人家。

她闻言顿住了上楼的脚步。何岚以为她会给自己一个答案,但她最后只是吩咐道:

“向祖宗们磕完头再走。”

第十七章:终章

何岚从宅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他跑到大街上,正好拦到一辆出租车,一路催促,才终于在火车发动前

五分钟赶到南站。

他跑进空荡荡的候车室,一眼就看见坐在角落里的向日。后者一动不动地坐着,目光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跟他们

第一次相遇时一样安静。

向日转头看见他,立马站起来,脸上扬起笑容。

何岚加快步伐跑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拉起他的手过了检票口,跑到站台,冲上已经进站的火车。

车厢里除了他们之外空无一人。二人喘着气,看着对方。

“阿葵,”何岚开口的时候火车正好缓缓开动,“我们回家。”

******

在火车上向日往南京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打到表舅家报平安,是小柏接的,那孩子缠着他聊了很久。另一通打给栗子,

向她说明上星期天没去上班的原因,把自己跟何家的人在动车上遭到袭击的过程完整地叙述一遍,并把银耳的事也告诉

了她。

听电话那头传来好几秒的沉默,向日连忙转移话题:

“对了,栗子姐,我在北京还见到半夏婆婆了。”

“哦?那你这呆小子还有命回来?”栗子像是笑了,“她老人家身体还健康么?”

“嗯,婆婆看起来很精神。”

“那几个小童呢?还听话么?”

“我们只见到一个叫阿魏的男孩子。”

“是么,只有那孩子留下来了啊。”栗子的声音轻了很多,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过了五六秒,才又说,“行了,银耳

的事我会去查的。你在外面也小心点,回到南京再给我电话。”

挂上电话,向日一抬头就看到端着两碗泡面回来的何岚。

“当当当,面泡好了,”何岚一手端着一碗面,笑嘻嘻地问,“你还海鲜味还是牛肉味?”

“你伤还没好,怎么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

“阿葵,我都吃了这么久糯米了,这次就稍微破一下戒吧~肯定没事的!”何岚眨巴着眼睛呈星星眼状,竟然学小柏的样

子撒起娇来。

向日被他的表情逗得笑了出声,摇摇头,随手接过其中一碗泡面。何岚笑逐颜开,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呼啦呼啦地吃了

起来。

大半夜的,两人都饿了,两碗泡面很快就见了底。

何岚仰头把汤喝了个精光,意犹未尽地咂巴着嘴,转头看着向日,说:

“阿葵,我觉得你拿的海鲜味应该比较好吃,让我尝尝吧?”

“你不早说,现在都已经吃完了。”

“我有办法。”何岚说着伸手接过向日的空碗,把它跟自己的碗叠在一起,弯腰放在地上,又迅速直起身来,“你也可

以尝尝我的牛肉味哦。”

说着便俯身往向日那边凑去。

向日马上就明白对方想干什么,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后背和脑勺贴上冰凉的窗户。

何岚并没有直接吻上来,而是遵循自己上次的承诺,停在离向日十几厘米的地方,微抿着嘴,眼神里带着无声的询问,

更多的像是期待。

以前曾有不少人夸过何岚长得帅,向日从来不觉得,现在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看着窗外的灯火倒映在对方纯

黑的眼里,竟然愣了神。

向日一直觉得何岚就像个孩子,单纯,乐天派,没心没肺。经过最近这一系列的波折,他才发现何岚早已经是个成熟、

有担当的男子汉大丈夫。何岚在他面前始终表现得像个孩子,只不过是因他愿意在他面前袒露自己幼稚的一面而已。

这一刻,看着对方的眼睛,向日忘记了腼腆,忘记缭绕在周围的泡面的味道,也忘记他们坐在随时会有乘务员出入的车

厢,默默地昂起头,主动把唇凑了过去。

期待已久的四片唇瓣终于碰在一起。

何岚慢慢地垂下眼皮,用长长的手臂环住向日的腰和背,把他捞进自己怀里。单纯的嘴唇相碰逐渐变得缠绵,就在何岚

打算把舌头伸过去的时候,手机铃声忽然不合时宜地响起。

两个少年就像做了亏心事似的猛地分开。

向日慌手慌脚地掏出手机,发现居然是慕锦打来的。

“你好,小少爷,”一接通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没打扰你们吧?”

向日嘴里回答着没有,心里却吐槽这家伙是装备了千里眼还是怎么回事。

“我听九爷说了,你跟岚少爷正在回老家的路上对吧?”对方接着说,“火车什么时候到?我到时候去接你们。”

“诶?不用了吧……”

“这是我的分内事。”慕锦似乎笑了,“何况你从来没有去过朱家的本宅,要是没人带路,恐怕也找不到地方吧?”

分内事?

本来向日打算到站之后在打电话给慕锦问他朱家的具体地址的,现在既然他本人说要来接,也没有必要拒绝,便说:“

那好吧,太谢谢你了,火车早上七点半就到。”

挂上电话之后,身边的何岚问:“那个慕锦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呢,”向日疑惑地反问,“他不是你九叔的人嘛?”

没想到何岚耸耸肩,说:“我跟九叔联系不多,何况他这个人疑心很重,身边的人总是换来换去的,我也认不全。”

听对方这种口气向日有些奇怪,他还以为他们叔侄俩关系不错呢。

“你啊,果然呆头呆脑,连对方的真实身份都没搞清楚就让他来接,也不怕他把你骗去卖了?”

“不会吧,他过年的时候还来拜访过我外婆,应该是朱家那边的亲戚,何况他还救过我……”

何岚拍拍胸膛,自信道:“大丈夫(放心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拼死保护你的!”

向日愣了愣,听见这话似乎又想起之前何岚被玄血剑重伤流血不止的情形,低下头,好久都没说出话来。

何岚知道自己触碰到了对方的心结,连忙转移话题:

“阿葵,你看这个。”

说着便把小心地收在口袋里的魂锁掏出来送到向日面前,链子上的碧绿色坠子依然跟向日当初把它还给何家时一样晶莹

剔透。

向日眼底闪过惊喜的神色,连忙问:“这个怎么在你手上?”

“临走的时候奶奶交给我的,她大概已经承认你这个孙媳了吧。”

向日愣愣地看着对方帮自己把项链戴上,竟然没有注意到“孙媳”这个说法。

何岚帮向日把项链戴好之后,眼里含着笑,凑前去吻了吻他的额头,左边脸颊,然后是半透明的项链坠子。他最后执起

对方冰凉的双手,说:

“阿葵,我终于明白奶奶的占卜了。”

“什么?”

“我觉得她的占卜没错。”何岚认真地说,“但是我们不是害死对方。签订这个生死契之后我就明白了,我们……”

说到这里,乘务员突然推着小车从另一个车厢走了进来。

向日想要把手缩回来,何岚却不肯放手,甚至在乘务员经过的时候把手指插进他指间的缝隙,十指紧扣,一脸得逞的笑

等乘务员走后,他又说:“阿葵——”

“不用说了,”向日笑着摇摇头,“我都明白。”

他们后来没有再说话,因为两人很快就累得互相靠着睡着了。这节车厢没有其它乘客。一排排椅子陪他们安静地坐着。

窗外远处城市的灯火不断飞逝。火车穿过黑暗的夜色载着他们一路向南,摇摇晃晃地回家。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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