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以为，只要他努力，就能让他的爸妈接受自己，就能将所有跟两个人相关的不可能都变成可能，可是现在，他却有些茫然。

不管他承不承认，那个女人终究是他的妈妈，而他的妈妈，却想要创造一场意外，杀了他最爱的人，还害得他的妈妈现在还在监护室里，生死未知。

好像突然有一条鸿沟挡在两个人面前，让他无法跨过。

第四十八章：有选择

沈杰辰一路浑浑噩噩地走着，竟然走到了家。看着那栋熟悉的建筑，他突然觉得一阵酸涩。不顾楼下保安有些诧异的目光，直接上了楼。

从花盆底下摸出了钥匙，沈杰辰自嘲地笑了笑，要是被盛风南知道他还把钥匙放在这里，一定会喋喋不休地唠叨个不停。开了门，走进熟悉的房间里，一道小小地影子扑了过来，沈杰辰垂下头，看见二毛趴在他的脚边，奋力地抱着他的腿。

怔了怔，他慢慢地俯下身，轻轻地摸了摸他的毛，“每天都一个人在家，是不是很孤单？”

二毛轻轻地叫了两声，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杰辰，沈杰辰心里一动，将它抱了起来，毛绒绒的身体抱在怀里，沈杰辰竟然没觉得有一点不适。

抱着二毛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沈杰辰抬眼慢慢地打量着这个自己住了很多年的房间。

这里是他的家，而家，是从那个人出现开始才不仅仅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

脚底踩在软软的地毯上，沙发后面的墙上是盛风南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去的两个人的合照。沈杰辰一直很讨厌拍照，因为冷冰冰地照片让他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可是，当他抬起头看着那张照片的时候，他竟然从盛风南弯着的眉眼里看出了丝丝温柔。

将二毛放在了地上，沈杰辰按了按有些痛的头慢慢地站了起来，进了卧室，从柜子里翻出了几件自己换洗的衣服，放进了皮箱里，转过头，看见放在电脑旁边的文件，正是那天聂教授给自己的，关于出国交流的资料。沈杰辰犹豫了一下，将它也扔进了皮箱。

收拾好了皮箱，拉上了拉链，沈杰辰舀起一旁的座机，拨了电话给安德。

半个小时之后，安德出现在沈杰辰家门口，沈杰辰打开门的时候，他明显地吃了一惊，指着他的头，“你这是怎么弄的？”

沈杰辰摇摇头，“进来再说。”

安德刚进门，就被二毛扑住，安德有些惊异地看着地上的小狗，“你不是怕狗么，怎么还养狗？”

沈杰辰斜眼看了他一眼，回答，将自己的皮箱拎到了安德的面前，“你帮我把东西先安置在你家。”

安德收了面上的笑意，有些严肃地看着沈杰辰，“你这是，要离家出走？你们吵架了？你的头是他打的？”

沈杰辰将皮箱塞到安德手里，侧过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轻声说道，“我不能再跟盛风南在一起了。”

“为什么？”安德打量着沈杰辰的表情，头脑里闪过各种想法。

沈杰辰在沙发上慢慢地坐了下来，抬手抱住自己的头，“我妈妈派人想要撞死风南，我头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而盛风南的妈妈，到现在，昏迷不醒。”

安德瞪大了眼，然后低低地叹了口气，“这件事盛风南知道么？”

“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有证据。”沈杰辰低声说道，“我知道我妈妈不会同意我们，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的不择手段，她的确成功了，我再也没办法去面对盛风南，我只要一想到他的妈妈是因为我妈妈，而躺在监护室里，生死未卜，我就再也没办法去面对他。”

“你有问过盛风南的感受么？”安德轻声问道，“他的妈妈已经躺在那里了，就算你离开了，这件事也已经发生了，可是他却要，再失去一个你。”

沈杰辰垂着头，没有说话，安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盛风南，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是，这件事如果发生在我身上，我绝对不会允许你离开。我觉得，你应该尊重他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你离开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安德直起身，将皮箱提到手里，“你的东西我先带回去，我觉得你最好回医院跟盛风南好好谈谈，不要一时冲动，我们家随时欢迎你去寄住，但绝对不是现在这种状况。”

安德拎着皮箱向门口走去，沈杰辰站起身跟在安德身后，“顺便送我去医院吧。”

安德点了点头，沈杰辰刚向外走了几步，二毛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咬着沈杰辰的裤腿，死命地往回拽，沈杰辰整个人愣在原地，俯下身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头，“松开。”

二毛依然固执地扯着，尽自己全力往回拉。

沈杰辰抬起头看着安德，“它这是，要干什么？”

安德跟着蹲下身，在二毛的头上抓了抓，“或许它也知道你要走吧。杰辰，一只狗尚且如此，何况，是一个人？”

沈杰辰将二毛抱起来，送进了卧室，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将门关紧，“我们走吧。”

“好。”

二毛在卧室里死命地挠着门，不时地叫着，安德侧过头去看沈杰辰的表情，沈杰辰闭了闭眼，出了门。

一路上，沈杰辰都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沉默不语，还好开车的是安德，而不是alex，所以两个人一路在融洽的气愤中到达了医院。

到病房的时候，沈杰辰出乎意料地没有看见盛风南的身影，他在病床上坐了下来，安德随手叫过了一个过路的护士，小护士似乎对沈杰辰跟盛风南两个人印象特别深，热情地回答道，“听说他妈妈突然出现了状况，现在在抢救。”

沈杰辰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腾地站了起来，朝着电梯走去，安德叹了口气，跟在他的身后。

沈杰辰对整个医院都特别的熟悉，可是当他不再以一个医生的身份站在这里的时候，他突然体会到那些在手术室外面焦急慌张的患者家属的心情。才转过走廊，他就看见了盛风南，他背对着自己站在走廊的尽头，盛爸爸寒着面孔站在他的身边，一旁地椅子上，坐着低垂着头的聂壹淮。

沈杰辰刚要走过去，突然听见盛爸爸冷冷地声音，“盛风南，到现在，你还不愿意跟那个医生断了么？”

沈杰辰怔了一下，收回了脚步，退到了走廊地拐弯处，父子二人的对话依然清楚地传进耳内。

盛风南的声音里带着明显地压抑，疲倦至极，“爸，他跟这件事没关系，我们两个在一起，跟这件事也没有关系。”

“呵，没有关系？”盛爸爸冷哼了一声，“你跟壹淮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他，你妈妈怎么会躺在那里生死未卜，他妈妈心狠手辣，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她这次没成功，就算你们以后还在一起，你就敢保证，她下次不会用些别的手段么？”

“爸，我们还没证据，不能，不能……”盛风南话说到了一半，再也说不下去，盛爸爸缓缓地摇了摇头，“当初你妈妈劝我，说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自己的感情，就随你去吧，我也想试着接受。可是，我要是早知道，会出现这种事，我宁愿我当初就狠下心来把你绑回家里，逼着你们两个分开。”

“爸！”盛风南低低地叫出了口，侧过头，却发现刚硬了一辈子的盛爸爸竟然红了眼。

“风南。”盛爸爸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舍得，可是你妈妈已经这样了，如果，如果你再出什么事，你让我一把老骨头，如何是好？”语落，声音里已带着哭意。

盛风南扶住摇摇晃晃的盛爸爸，慢慢红了眼眶，“爸，您先坐下歇会，这件事，您让我，让我想想好么？”

拐角处的沈杰辰扯了扯嘴角，看着身旁满脸担忧地安德笑了笑，整个人突然向后倒了下去。

安德来不及顾虑，从拐角处探出头，朝着盛风南吼道，“盛风南，你还不过来看看？”

盛风南一惊，然后就看见倒在走廊另一端的沈杰辰，来不及考虑，就跑了过去，然后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医生给沈杰辰仔细检查了一下，才对身后满脸担心的盛风南说道，“患者车祸之后一直比较虚弱，好像又有很大的心里压力，好好休养就应该没事了。”

盛风南舒了口气，送医生出去，回过头发现安德站在病床边冷眼看着他，盛风南看了他一眼，“他今天去哪里了？”

安德耸了耸肩膀，轻轻笑了笑，“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盛风南垂下头，看着沈杰辰的脸，安德起身朝着门走去，走到一半，回头看了盛风南一眼，说道，“盛风南，我希望从现在起，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要保持十足的理智，不然，我保证，你将来一定会后悔。”

盛风南没有抬头，轻声回了一句，“多谢提醒。”

安德笑了笑，拉开了病房的门，转身就走。

盛风南在病床前坐了下来，脑海里都是刚刚爸爸说的话，还有沈杰辰倒在地上的样子，他伸出手，握住了沈杰辰的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凉地让人心悸，盛风南怔怔地看着沈杰辰，一动不动，渀佛一座雕像。

第四十九章：消失了

沈杰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他睁开眼，感觉有什么在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微微动了动，盛风南轻轻地开口，“你醒了？”

沈杰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将手抽了出来，轻声说道，“天黑了，回去休息吧。”

“没事，今晚我在这陪你。”盛风南伸出手，摸了摸沈杰辰的脸，沈杰辰却微微侧开脸，避开了他的手，然后缓缓地说道，“盛风南，我们，就到这吧。”

盛风南的手僵在半空，他愣愣地看了沈杰辰半晌，半天才说道，“你说什么？”

沈杰辰不敢去看盛风南的脸，他怕自己看久了，眼泪就会无法自控地流出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你太清楚了，我们，没办法再在一起了。”

盛风南的表情整个都僵硬了，他努力地想露出一丝笑意，结果却是徒劳，他清了清嗓子，“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好考虑考虑，好么？”

沈杰辰睁开眼，看着盛风南，“还考虑什么呢？我的妈妈，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一心想要杀了你，她害的你妈妈现在生死未知，你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么？我不想让你因为跟我在一起而惹上危险，更不想你因为我失去你的家人。我不想以后日日夜夜都觉得对不起你，我也没办法面对你的父母。”

“那件事，只是怀疑，还，没有证据。”盛风南徒劳地说道。

沈杰辰扯起了嘴角，缓缓地摇了摇头，“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就算，就算是真的。”盛风南闭了闭眼，“这件事也和你没有关系。”

沈杰辰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盛风南的脸，“我曾经以为，我要一个人就这样过一辈子，却没想到能够遇见你。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吧，如果从来没有过，也不会觉得怎么样，一旦得到了，再失去的时候，就会痛彻心扉。不管怎么说，能有这段时间，就不应该再奢求了。就当是为了成全我，到此为止吧。”

沈杰辰侧过头，将手收了回来，轻轻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眶，盛风南怔怔地站在床前，许久，听见沈杰辰最后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想静一静。”

盛风南闭了闭眼，声音里带着涩意，“那我明早再过来看你。”

沈杰辰侧过身，没有回答。

房门缓缓地关上，沈杰辰舀过盛风南留在床头的电话，拨了个号码，接通之后，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说道，“聂教授，我想跟您谈一谈上次您说的出国交流的事。”

挂断了电话，沈杰辰伸手将灯关上，整个病房陷入一片昏暗。沈杰辰呆坐在病床上，一夜无眠。

盛妈妈终于被抢救回来，送回了监护室，盛爸爸看着明显心不在焉地盛风南叹了口气，“回去休息一晚上吧，今晚我在这看着你妈，请了这么多天假也该上班了。”

盛风南点了点头，“好，明早我来换您。”

打开家门，一片昏暗，推开卧室的门，二毛趴在地上，抬起眼，可怜巴巴地看着盛风南，盛风南拍了拍它的头，给它倒了点狗粮，填了水，回身就倒在了床上。

从出事的那天起，他整个人的神经就紧绷着，始终无法放松，整个人已经疲惫到极致，不一会就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盛风南看了眼时间，冲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拉开了衣柜的门，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沈杰辰常穿的衣服，还有他的皮箱，都不见了。

盛风南只感觉自己的头轰的一下，一阵凉意瞬间麻痹了他的神经，他想也不想地冲进了客厅抓起了座机，拨了留给沈杰辰的电话，提示音一声声地响着，最后转为一个冰冷的女声。

盛风南随手抓了件衣服换上，急忙冲出了门，开了沈杰辰的车直奔医院。

意料之中空荡荡的病房，护士正在叠被子，盛风南僵在门口，半晌才出声，“他人呢？”

小护士回头看了他一眼，“沈医生一大早就出院了，对了，他让我把电话交给你。”说着，小护士从口袋里把电话舀了出来，递给了盛风南，“这个病房已经退了，一会会有新的患者住进来，你要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可以自己取一下。”

小护士说完，转身出了门，盛风南舀过手机，滑开屏幕，却什么都没看到，到最后，沈杰辰就这么走了，什么都没留给他？

盛风南环顾整个病房一周，他有些难以置信，昨天沈杰辰跟他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有些混乱，他需要时间去理清这些，他需要时间来想想要怎么面对，怎么解决这些问题，可是沈杰辰竟然没给他时间，就选择了用这种方式了结。

可是，他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盛风南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翻了通话记录，视线在安德的名字上停留了一下，直接拨了过去。

alex的声音懒懒散散的传了过来，“呦，大警官，给我男人打电话干什么？”

“沈杰辰在哪？”盛风南声音沙哑着开口。

“我怎么知道，连自己老婆都看不住么？”alex嬉笑着跟身边的人说道，“有人老婆丢了，来找你要，是你藏起来的？”

安德将电话舀了过来，低叹了一声，“沈杰辰已经走了。”

“他去哪了？”

“他知道你会来找我们，所以早过来取了东西然后就走了，所以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安德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同情，“我听说，他们医院把出国交流的机会给了他，在出国之前，怕是没有人能找到他了。”

盛风南握紧了电话，半晌，才缓缓地说道，“知道了，谢谢。”

挂了电话，盛风南有些惶然地站在原地，沈杰辰真的就消失了？

正不知所措之间，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盛风南的手有些颤抖地按了接听，季山的声音传了过来，“风南，今天队里有个行动，人手可能不太够，你回来一趟吧。”

“好。”盛风南随口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转身出了门。

开会的时候，盛风南明显地心不在焉，季山中途停顿了几次看向他，他都是有些茫然地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电话，面上看不出一丝笑意，微凉地表情看得人有些心悸。

散会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离开了会议室，准备下午的行动，只有盛风南，仍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季山低叹了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