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可以对败者提出一项请求,这明明是胜者比较占优势的情况,阿岚儿竟然会希望影胜?不可能。
就算是光彩又如何,想她们应该不在乎这个。
他以为他不在意。
影是个有能力的男人,有办法解决任何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无庸置疑。
所以,他从来不著急他会伤害自己──
他…被伤得很重──
能伤害他的,只有他,也应该只会是他。
无论是普那王…阿墨儿…阿岚儿…龙靖…哼…
翼雪唇边扯出古怪的笑──
「伤了他都要付出代价的。」
迷蒙中,他以为自己又看见那个时常出现在他梦中的男孩了。
他知道那是翼雪,是…弟弟。
感觉有人温柔的擦拭他额上的汗水,不自觉的喟叹一记──
「影大人?」那是很好听的声音。
缓缓睁开双眼,入眼的是…阿墨儿王妃?
只见,阿墨儿一脸担心的看著他,「你还好吧?」
她记得那样的「量」,不可能会引起这麽大的反应的才是。
凝视仍然渗血被绷带缠紧紧的左眼,她内心一拧,愧疚不断,想到女儿几乎禁不起打击的模样,她更加责怪自己用药不精。
「对不起…」她轻声道。
当时,让阿岚儿给翼影吃下的药粉并没有什麽特别功能,只是很普通安定神经类似镇定剂的药粉罢了。
她是在无意间发现,「洒香」时候的香味和这药粉会互相接触产生某种毒性,所以说这药粉其实只能算是一个药瘾。
她观察过多次了,以为自己已经驾轻就熟的,没想到竟然还是失误。
这种毒很好解,但是药量不慎多了,就得花好长一段时间来调养才行。
「……王妃?」翼影有些苍白的脸露出些微疑惑,这种时候他以为会是缠人的阿岚儿出现才对。
见翼影的表情,内心有莫名的不满意,阿墨儿仍然笑道:「阿岚儿哭得伤心,我让她先回房休息。」
说完,翼影点头,两人一阵沉默──
「殿下他?」阿墨儿一直跟普那王孟不离焦,怎麽这次却只留她一人在这,而且…普那王竟然这麽随意的放王妃一个女人与其他男人共处一室?
「他在跟杰塞尔玩耍呢。」阿墨儿颇有深意的说,她实际年龄也才三十岁上下,仍然年轻娇美的脸上在提到杰塞尔而显得黯淡。
翼影很想问翼雪的事,不过他忍著没问出口。
阿墨儿叹一口气,轻柔的声音有些渺茫──
「说来…杰塞尔是他的私生子。」
「难怪他肯陪他玩这麽久呢?」
翼影一愣,竟被她忽然的哀怜忧愁所吸引。
70
翼影怔了下。
阿墨儿没有停顿,「杰塞尔是我亲姐姐的孩子。」
她难受的凝视床上的影,「我十四岁嫁给殿下,十五岁生下阿岚儿…我以为殿下一直只有我,怎知…二十岁那年姐姐自杀了,留下一封遗书告诉殿下杰塞尔是他的亲生儿子。」
翼影没有说话,实质上是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
心中也有点纳闷,阿墨儿为何跟他提起杰塞尔的事情。
「我七岁的时候殿下和姐姐就有了杰塞尔…」她低喃,缓缓坐在床沿,美丽的容颜带著某种迷蒙,「影大人,你说殿下到底爱不爱我呢?」
话一落,翼影瞅著阿墨儿那双漾水智的清眸──
「殿下说喜欢阿岚儿胜过杰塞尔,可是却总是喜欢只陪伴杰塞尔。」她悠悠的敛下眼。
不知过了多久,翼影这才出口:「你──爲什麽要告诉我这些。」
听了眼前女人拉杂的说了一堆,原本仍然反应不过来的脑袋已然渐渐清醒。
阿墨儿愣了下,轻轻摇头,「我没有特别用意…只是,将你当成一个朋友…想与你分享这几年来心中的感受罢了。」
那张年轻娇柔的容颜上浮现出疲惫态,翼影心一动,不禁伸手轻拍她的背部,只见,她身体微微一震,低声的道:「如果…当初先遇上你,那该有多好。」
翼影皱眉,没有回答。
忽然,房外侍卫一阵骚动,阿墨儿听见阿岚儿的惊呼声,呆了下没有反应过来。
「你、你!雪爵爷,你太放肆了!」
匡,门被打了开,阿墨儿和翼影来不及改变姿态,阿岚儿已经进入房间,见两人有些亲腻的姿势,眼中闪过讶异错愕。
「母、母后?」她尖声叫喊。
阿墨儿这才惊得跳开床边,翼影苍白的脸上有著莫名其妙,抬眼一看,却被阿岚儿身後的男人给吓(?)得反应不过来。
阿岚儿立即冲上不管翼影的意愿,一把抱住他的腰际,怒瞪自己的母亲,双颊满是愤恨的红色。
母后有了父王,难道还不足够?!
阿墨儿脸色显得惨白,「阿岚儿、」
阿岚儿不甚恭敬的撇过头,一点也不理会阿墨儿的叫喊。
早已忘了门口另一个更加危险的男人的存在──
唰,他走上前将扒在翼影身上不放的阿岚儿揪起,阿岚儿惊叫被甩在旁边,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小脸痛得皱成一团。
阿墨儿惊呼,赶紧上前想将阿岚儿扶起。
「不要你管!」阿岚儿狠狠的怒吼。
「阿岚儿……」阿墨儿眼前蒙上一层水雾,对女儿敌视的举动感到痛心万分。
翼影看著阿墨儿可怜的样子,心中一动──
忽地,他被整个横抱起身?!
「啊、」发出惊呼,不用想便知道是他将自己抱起。
一阵叹息,低沉的嗓音道:「雪,你坏了大事。」
眼前的男人便是翼雪,他身体猛然一震,柔声道:「不会的,「哥哥」。」
幽深的眼凝视著翼影伤痕累累的脸──惨白的唇──露出衣领显得苍白的肌肤──眼色更加暗沉。
「雪爵爷,漠视皇家权威,对你来说到底有什麽好处?」阿墨儿轻声问。
翼影看向她,莫名的怜悯窜出心中,他猛然闷哼一记,头发被翼雪拽著强硬转过来与之对视,眯眼睇著翼雪冰冷的眼。
「不准看。」翼雪冷冷的轻道,然後偏头对两女哼笑──
「你不觉得针对我外,该好好的注意普那王的安全才对?」
阿墨儿一愣,脸色有些不好看;阿岚儿仍然紧盯著影,怒气奔腾。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呵──他现在正和杰塞尔一起吧?」翼雪脸上扯出一抹笑。
就在阿墨儿要继续问个清楚之际,一声画破天际的尖叫从外边传来!
除了翼雪外,其他三人皆是一愣。
翼雪冰冷的笑道:
「「时间」到了。」
71
两女一呆,阿墨儿怔怔地看著冷笑的翼雪,脸色忽然变得异常苍白,她低呼一声,然後起身,连自己女儿都不理会,匆忙慌张的跑出房间。
「母后!」虽然阿岚儿气阿墨儿疑似与影有所不轨,但是她终究还是比较在意自己母亲的,见母亲连理都不理自己一下,就这样匆匆跑出房门,她急喊著,怒瞪从容的翼雪,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追著阿墨儿身影跑离。
剩下影雪两人,一室的安静。
翼雪静静的凝视怀中的翼影,脸微低贴在男人受伤渗血左眼的绷带上,温热的气息吹拂,喷洒在他的肌肤上。
「这是中毒。」他轻声的道,翼影没有开口,自己的身体状况怎麽样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明白,点点头。
「你的眼睛……」翼雪柔哑的嗓音从上方传来,翼影一愣,心中有莫名的震动,这家伙发了什麽神经。
「这点小伤没有什麽好在乎的。」他沉声,皱眉道:「你先放我下来。」
翼雪脸上有著某种诡异,出奇乖巧听话地将他放下,让他站直身体。
翼影一站直,觉得两腿一阵无力,再度皱眉,耳边传来美丽男子的嗓音:「怎麽了?」
他摇头,活动了一下全身关节,除了身体上有些疲软外,并未有其他异样的感觉。
忽然,一股痛感从手臂传来,转头一看,是翼雪抓住他的手臂,两人对看了几秒,他对他笑道:「跟我来。」
翼影耸耸肩,没有剧烈反抗,随著翼雪出房。
就像是在走自家庭院一般,翼雪对皇宫的熟悉似乎超过了平常普通的皇宫侍女。
来到了皇宫的书房,远远的便看见阿岚儿的身影停伫在门口,几个女仆快步跑出,翼影疑惑的快步走近,见翼影的态度,翼雪越发冰冷──
阿岚儿的脸色苍白无比,翼影踏进房内,整个人一顿!
翼雪跟了上来,眼中闪过笑意。
只见,阿墨儿颤抖的软倒在地上,一时间竟然发不出任何声响,她呆愣的看著眼前染成鲜红色的桌子…椅子…和椅子上的人──
那是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吗?
方才还好好的听著她分析、听著她的计策……笑著点头称是──
她全身彷佛抽搐起来,翼影冲动的上前走到她身边。
翼雪仍然在门口,他冷冷的看著眼前的情况──
「你还好吧?」翼影对阿墨儿轻问。
阿墨儿动了动,颤颤的转头看向他──
美丽的容颜上有著茫然呆滞,平时聪颖的眸子中似乎少了灵气,泪水在眼眶中漾,整个人似乎比平常更加脆弱──
翼影不自觉的伸手轻抱她的肩膀,一点也不被房内的血腥味震慑,冷静的问:「是刺客?」
他没发现身後的男人因为他的举动脸色更加阴沉难看。
阿墨儿眨了眨眼,迷蒙的喃喃:「是杰塞尔……」她才正要进来之际,杰塞尔刚好冲出房门,与她相撞,她还来不及反应,他便快速的跑离了。
就在翼影要继续说些什麽之际,整个人被往後拉!
转头,翼雪脸色阴沉的拽住他的手,「影,走。」
翼影脸也变得有些沉,手臂一转从他手中挣脱,「你先回去。」语气中有不容反驳的威严。
看向仍然处於茫然的两女,
他无法就这样丢下这对母女。
翼雪顿了下,深深的凝视眼前男人──
气氛凝结了起来。
两人互不相让的瞪视。
原本以为又需要展开一场争执──
没想到,再次让翼影错愕──
翼雪只是轻轻的叹息,冰冷的扫过房内门口两女,柔声:「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影。」
接著,转身就走。
72
普那王的驾崩在隔天就传遍全国。
国从来都是一夫一妻制(眷养奴隶不算),所以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妃子,只留下了阿墨儿以及阿岚儿孤儿寡母两人,而身为阿岚儿未婚夫的翼影俨然成为整个国家下一任国王最佳人选。
这时候就可以看出人性,皇家贵族总是自私的,国王一旦逝世,较有势力权威的贵族们就会慢慢抬头,意图篡位。
翼影展现了他从前在翼之组的狠戾手段,才两天不到的时间,贵族们的气焰便被轻易的压制住。
辈分最得人敬重、最受重视的「徐老」并未发出任何回应,有个图谋造反的贵族皇亲要他立场作出选择,但仍然没得到徐老的答案。
国内除了对翼影信服的贫民百姓们,贵族中大概三分之二的人数都采取反对票,翼影只是个外来者,除了身为公主殿下的未婚夫外,并未有任何可信任处,再加上这个「未婚夫」头衔还只是普那王生前口头上的赐予,正式的认可还没做便过世了,这更让贵族们不服。
全国混乱成一片,倒是刺杀普那王的刺客是谁…反而没什麽人注意。
在加上阿墨儿有意隐瞒下,只知道普那王的死跟刺客有关罢了。
翼影并未对反对他的人作出正面回应,也觉得没这个必要。
他对这个王位根本一点意思都没有,现在会协助阿墨儿处理这些事务,一方面是因为欣赏她的聪慧,一方面则是……翼雪吧。
他不是想要颠覆这个国家?
普那王死亡的那天,他隐约明白杰塞尔的举动绝对跟翼雪有关系。
恐怕杰塞尔是让他下了某种暗示或者催眠。
这他不敢肯定。
爲了得到这个国家,翼雪所下的功夫堪称一绝。
翼影嘲弄的嗤笑,心中莫名的情绪缠绕──
他会变成这样…何尝不是自己造成的。
过去他做了什麽烂事,他也不想多提。
现在自愿处理这麽多繁杂的政事,就算是还他的吧?
铺好路,想必他…可以更快点踏上这个王位。
看著窗外的夜空,今天已经是跟雪承诺的第三天晚上了。
整整衣领,翼影皱眉,到时候…该怎麽说明自己的去意?
反正,这个国家会落入翼雪手中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他的存在对他而言应该也没什麽作用了才对。
曾经,翼雪那家伙也会可爱的唤他影哥哥过……
每天黏著他不放,他走开半刻都会放声大哭。
想像一下,如果现在翼雪哭……
……………。
…………………好寒,根本就是鸡皮疙瘩。(远目)
心中难免有点失落,现在这种局面或许都是从那个时候造成的也说不定。
最近,很多事情慢慢的回想起来。
最该死的好像是自己了。
该做得都做了,这也算是对「弟弟」的一种补偿。
想著,他踏出这三天暂住的卧房,往阿墨儿的寝宫走去,打算和她告知一声再行离开。
这几天,阿岚儿无时无刻不黏著他不放,阿墨儿除果一靠近便机警的瞪著她不让她接近,翼影几乎看不下去,有这样对待自己母亲的女儿?
阿墨儿却从来没说什麽,总是难受的凝视阿岚儿,一言不发。
所以两人根本没什麽可以好好说话对谈的时机。
现在这个时间,阿岚儿早已入睡。
走至阿墨儿寝室,翼影敲门。
「谁?」里面传来温柔带点疲倦的嗓音。
「殿下,是我。」他低声道。
「啊、」门内发出些许惊呼。
过了一会,门被打了开,阿墨儿穿著白色的寝衣扶著门板站在门边。
娇柔的容颜苍白的骇人,眼中充满憔悴,披头散发的,原本的聪颖和灵气似乎都被忧愁给掩盖了──
她看了门口露出惊讶表情的翼影,露出一抹苦笑。
「影大人,让您见笑了。」
翼影蹙眉摇头,顿了下开口:「殿下,我是专程来向你道别的。」
话才落,阿墨儿整个人一震,像是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你……」她颤动的说不出话来。
翼影没有继续解释,只是直直的看进她眼中,那是不容动摇的决心──
不知过了多久,阿墨儿才叹息──
「明天…再走好吗?」
「这…」
「今晚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好吗?」阿墨儿一直是个很坚强的女人,一连串的打击让她无法振作…语调中几乎是哽咽的道。
深深的睇著女人的背影。
翼影不禁默许般地走入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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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阿墨儿寝室房门阖上,外边的走廊上呈现一片宁静黑暗。
转角处可以隐约看见一抹娇小的身影,那是…阿岚儿!?
她艳丽的小脸上满是愤怒,这几天她总是防著影跟母后的接触,但是没想到最後竟然还是──
胸腔满满的怨恨,阿岚儿紧紧的握著拳头,指甲几乎坎入掌肉,整个人颤抖不停,她以为自己会立刻冲出去尖叫怒吼,但是她没有。
父王的死对她来说反而没有现在她看见的这幕更让她难受。
这是她最尊敬的母后吗?
影为什麽从来未跟自己有过什麽亲腻体贴的举动,却总是维护那个女人?!
她也希望自己感觉到的不寻常只是错觉呀!
算什麽…算什麽!
影先遇到的明明是自己啊!!
脑海胸口充斥著汹涌的不甘心,她没有哭,她也不想哭。
堂堂国公主,绝对不可能因为这点耻辱、这种家丑哭泣。
这是阿墨儿教她的,甚至是从小灌输予她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