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重罪,当时的池国却没有颠覆,只因他们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前闻后的——国师。
也就是巫师。
被选中的巫师,都是十分了得之人,都是天定的国师之命。他们为池氏一族知灾解难,于是池氏一族有恃无恐。
然后,也因此,国师巫师一族,也受到天谴,他们开始生病,开始生各种奇怪无法医治的怪病,然后,他们开始短命……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泄了天机;那是抵了池氏的罪孽。
巫师,都是忠贞不二,他们即便受了天谴,还是义无反顾地为池氏一族造孽,然后受孽。
到了不知多少代,这个巫师长得极为美丽,甚至比天下最美的池氏一族的所有人都要美上千万倍。
她还是位女性。
她还有个非常美丽的名字——羽。
巫师是没有姓氏的,因为大家都称呼他们为——灵觋。所以,都说她叫灵觋羽,这就是她的名字。
她很美,她的心更美!她不忍看天下苍生受水深火热之苦、不忍黎民百姓于难。于是,她总是劝谏当时的池帝勤政爱民,不要再实施暴政、暴行了。
灵觋羽的确是长得很美,所以她的美貌遭来别人的妒忌,与垂涎。自古都有皇池不可夺巫之规矩,而当时就有池氏的王爷不信天命,不信恶谴,夺了那美丽女巫的贞洁。
面对女巫眼里的纯净,那个王爷心中的残忍便上来,他觉得自己也许犯错,犯了可能会触怒天帝的大错,于是,他让许多池氏的男子,或不是池氏的男子都去玷污这神圣而纯洁的女巫。
那是非人的折磨,就因为她太美好了。
灵觋羽那颗纯美的心,渐渐受了污染,她开始变得污浊,她开始懂得憎恨,她恨使她不再纯洁的所有男子,特别是池氏一族。
于是,她开始诅咒池氏,各种各样,残忍的诅咒。
池氏终于自识恶果,他们也开始遭到天谴,他们开始得怪病,他们开始没落,他们开始绝望——
即便如此,仍解不了灵觋羽心中的恨,她临死前仍诅咒着池氏,和池氏的后代——他们若要活命,生下来就必须饮父母之血!五岁起便不得离池都,不然会全身碎骨,却死不去!十五岁之后不与同姓交合,便会不过十八,全身就会萎缩而死;一生中未寻得真爱之人,必无后,无疾而终。
这样的诅咒是恶毒,是霸道,必也会受到天谴。
于是,灵觋羽的后人,代代无女,有男也必与池氏交合方能活过二十,永生得不到真爱……大概,这就是她不愿再看到巫觋一族再与她一样遭受同样的残苦命运吧!
几百年下来,大家都不知道池氏是怎么存活下来,亦不知巫觋一族是怎么存活至今。
而这几百年的孽,终难以修补。
到了这一代,池国,国破衰弱,更加的民不聊生;国边境又有外敌来犯,残害许多无辜百姓。
尽管池中寒与池懿二人合力治道有道,爱民如子……可,在池氏心中,都明白他们祖先所犯下之罪,重其又重,他们的后代也必要遭受着天谴。
池中寒从懂事开始,便知道一切,于是,他一直隐隐约约觉得,池氏早就不该存在这个天地之间,早该灭亡,不然怎对得起天下黎民?
十五岁就被自己的父亲占有,以为了他的命为由——
他是不恨,不恨父亲所做的,亦不恨母亲眼睁睁地看着却未有帮他。他恨只恨自己也姓池。
于是,他设计,让护贤军杀死自己的父母,却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子却意外的活下来,那是他唯一失算。
他抱着才八岁大的妹妹,下不了手。
本是打算接下来,该下手的便是当今的皇帝,还有姓池的其他人。他想亲手把这罪孽给绝了,于是,他明知道辰轩墨有谋反之心,便一直在栽培他,希望他有朝一日成王……
可后来,他慢慢发觉,辰轩墨虽然谋之意,却未有做帝之心。于是,他把计划推迟了,还四处派人追杀另外的池氏——当年的贤王。
他可以轻易杀死池帝,却不想池国大乱,天下苍生受灾,民不聊生,所以他一直在等,等一个能做好皇帝之人。
于是,他平定天下,富强池国……
然后,他遇到了他的命定,他爱上这个看起来美得叫人窒息,却总活泼可爱又十分善良的人,他明明聪明绝顶,明明厉害非凡,却未真正地逃离自己……
等他发现自己宁愿意放弃自己十多年来的计划,放弃池氏继续受苦受罪的灭绝,就只为好好地去爱那个人的时候,自己却一掌将自己最爱之人打死。
苍天,该是有眼的吧?
所以,池氏一族如今人丁凋零,互相猜疑。所以,灵觋一族亦越来越没落,甚至到辰轩墨这一代,已经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
他们要承受着非人的折磨,明知道那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却与自己无血缘,明知自己的母亲,或是族里的女性伤风败德,却有口难言。
苍天,亦是无眼。
折磨着这两族已经整整五百年,只因当时两族当年所犯下的过孽,这样的惩罚,太重太重了。
看着那个柔美得叫人一生难望的人,推开自己,迎向自己的爱人,生生葬送性命,辰轩墨无悲无痴,只是傻傻地倒坐在那儿看着,一眼眼也不眨地看着,看着他们活着抢救,看着他们怒痴慎恨……
大概,这个时候他明白什么,却又不明白什么。
第284章:求你救救我的拖儿
凤祁倾冷着脸在给被震碎半边身子的儿子急救,目前首要的便是先救自己的儿子,帐以后再算,来日方长,该算的都跑不掉。
“必须马上剖腹取子,不然胎儿会在里头闷死。可是,以拖儿现在的情况,绝对经不起剖腹,而且还施的药会直接杀死胎儿。”
凤祁倾简单扼要,是对身边胎儿父亲的池中寒说,要他马上下决定,而池中寒想都未想,毫不犹豫就开了口:“不管胎儿,救拖儿。”
别说一个胎儿,就是十个、百个,他都会毫不犹豫救他的拖儿。
这时候,已经赶过来的,还有欧阳莫、那假扮池懿与总管的韩沫雕兄弟、还有为了‘劫囚’而来的猛青丝、武成等人,一听到池中寒的答复,都怔了怔。他们都知道这男人对小拖的感情,却不想他会毫不犹豫就放弃自己的子嗣而要救小拖。
“这不行,小拖醒来必会恨你。”韩沫雕马上出言相阻,他太了解小拖的性格,就是一陌生人因自己而死他都必定伤心难过,许还会记一辈子,更何况是他的孩子如因救他而不出世,他必定活不下去。
这时,凤祁倾也开口,“是的。而且,小拖……也救不了了。”如此平静说出这些话,还是当爹的,叫所有人都震了。
“不!不可能!拖儿不会有事的,他绝对不会死!你快救他!”一直抱着凤小拖的男人马上就跳脚了,粗声地吼着,他脸红脖子粗地模样,似乎谁还敢说一个‘死’字,他必会跟谁拼命。
“中寒……”韩沫雕忍不住出言,却不知要说什么好,他是从一开始就看着池中寒对小拖的感情,从厌恶排斥到如今刻骨铭心,许多事都知道,也自知就是说什么,也劝不了眼前这个男人。
“不会!不会的!拖儿怎么可能丢下我?你们骗我!你们为什么要骗我!”池中寒怒吼,然后将近身的人都推开赶走,紧紧搂着怀中之人,生怕别人跟他抢人似的,谨防地瞪着所有人。
在众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从天而降了一道白色身影,就这么直直地落在池中寒抱着凤小拖的身边,在众人一片震惊与不解中,他朝愣愣仍却防着他的池中寒微微一笑。那种笑容,是绝美的,比池中寒,比凤小拖的倾国倾城还要美上几分,看痴一旁所有的人。
他伸出手,摸在了池中寒怀中,凤小拖的身上,便见一块非常不起眼的黑石缓缓升落在他的掌上,落掌即全碎。
那白衣人挑了挑眉,“连命玉也都碎了……”那口气,好生惋惜。
然后,白衣人敛了眼中的惋惜,朝直直盯着他的池中寒笑了笑,“我救他,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他有这一劫。”
他的话,让人捉摸不透,听不明白。
然后,他又道:“为了他,你可愿意放手?”
池中寒这才回过神来,他没听清这人说了什么,却听明白了此人有办法救他的拖儿,于是他瞪大双眼,“求你救他!”
只要能救拖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要取走自己的命亦可以!
大家还来不急阻止,便见那美得只有天上有地下无的白衣男子,手中瞬时多了把似刀似玉的东西,然后轻轻在凤小拖的身上一滑过,血还未来得急喷溅,他已快手地自腹中取出胎儿,然后扯断两根发丝,不穿针却缝起肉皮——
整个过程快得好比眨眼,在大家都还未明白所见之事是否真实之时,两声划天际的破啼哭声,震得半边天都变色。
“哇——”
那是刚出生的婴儿哭声。
所有人都盯着那白衣男子手中托着的两条极小的小生命,每人只哭一声之后,便安静下来。
“接去。”白衣男子也不管自己的手血淋淋,将手中的婴儿往前一伸,刚好是绯雪与凤祁倾面前。
二人虽仍愣着,却自然地接过初生的婴儿,好半响才醒悟过来,赶紧从身上扯上丝衣布块,包起婴儿。
那白衣男子转首向仍抱着凤小拖的池中寒,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冤孽呀!冤孽……”
然后便起身,急得池中寒险些就跳起来大叫了,只得着急喊:“这位仙人,求你救拖儿!”
看他刚才那一瞬的手法,池中寒知道眼前此人,不是仙也快成仙了,正常人怎么可能做得到?只要他能救拖儿,要他何等低声下气求人,他都愿意的。
那白衣人,回首,还是一脸的无奈,“我已救过他了,奈何他伤得太重,怕是难活过来。”
顿了顿,“不过,你们可以想办法护着他,留他最后一口气,等我回来。”说完,那白衣男子竟然顺着一团轻烟而消失在了边天……
只要守住……最后一口气,就还有机会。
所有人都有这个意识,特别是池中寒,他脑里只有这个意识。
于是,凤祁倾拼了命,使了毕生所学,努力地保住凤小拖的最后一口气,尽管这儿子上半边身其实已经碎了。
池中寒日夜守在凤小拖的床边,连眼都努力地不眨,守着他,不断地给他灌输着真气,只求能保住他最后一口气,等那个白衣男子。
尽管大家都不清楚,那是什么人,亦不知是否那人就能救小拖,更不知那人会不会因此消失无影无踪。所能做的,就是照他的话,守住小拖最后一口气。
池中寒已经绝望地发觉,小拖早就断了气,可他还不断地输送着真气,不断地给其内力……
第七天,那个白衣男子出现了,他手中多了一棵草,极其普通的草。
几天几夜没睡,或没睡好的人,都守在屋里,看着那白衣男子朝床边走去,捧着那一棵普通的小草。
“这是最天边的一株断情草,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凡人倒是可用,我们就尚且试一试吧!”边说边坐到床边,想了想,可却又停了下来。
第285章:我只是渡他一程,并不是救他
他看着一脸着急的池中寒,继续缓缓悠悠地说道:“此草虽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却如它的名字一般,是断情之草,服食之后,服食之人会永生忘却动情之人,爱得越深,望得越彻底,永生不会想起那份情爱。”
“你,可愿意?”白衣男子似乎认定眼前妖美的池中寒,便是小拖极爱之人,问得直接。
听罢,池中寒也只是怔了一下,眼里全是坚定:“救。”
“你不能这么做!如果你这么做了,你会死的!”倒是旁边的韩沫雕大叫起来,冲过来就要阻止。
他太了解池中寒,如果没有小拖,他必定活不成;如果凤小拖不再爱他,永生不再爱他,他亦活不成。
“不,我是在救我的拖儿。”池中寒非常坚定,可谁都看得出这男人眼里的绝望与伤痛。
“可是,这药服下去,他必定会把你忘得彻底,你怎能受得了?这不是自寻死路吗?”韩沫雕还是想阻止,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池中寒慢慢走向死亡。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他死。”池中寒不动摇。
“你要想清楚,断情草服下后虽可以救他之命,可,他爱得越深就忘得越彻底,他会完完全全地把你忘记,忘记你的感情,忘记对你的感情,忘记你们有过的种种,忘记你的一切。”这时,白衣男子也淡淡地说出这一番话,他中手的草药,动了动,似乎就是活着一样。
“我知道。”池中寒没有别的表情。
韩沫雕很难受,“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不会再有什么别的办法,他的医术已很高,却自知救不活小拖,谁能救活半边身体已经粉碎的人?除非大罗神仙下凡。
“没有任何办法,现在只有断情草可以救活拖儿。”池中寒是个明白人,他知道眼前这个,与大罗神仙无异的白衣男子,就是救拖儿的最后方法。
“中寒……”韩沫雕有些痛苦地闭上眼,似乎这样就能看不见这些人的痛苦了。
池中寒不再说什么,直是异常坚定地看着白衣男子,“请你救他。”
那是他的决绝,不后悔,也没得后悔,他只要拖儿活着,只要他的拖儿能活着,即便自己一生都不再得到拖儿的爱,即便自己一生痛苦,又何妨。
白衣男子也不多说什么劝慰的话,那草也不经磨炼,就这么放到凤小拖的嘴边,那根草似乎是有生命,自己这么往嘴里爬进去,看得众伙人都瞠目结舌起来。
这天下,竟还有这等草物!
等那草药进入凤小拖的身体,那白衣男子伸出一只手,那动作极其优雅,手中似乎带着光,从凤小拖的头部开始,一路缓缓地滑下,至过脚跟。
屋里静若寒蝉,个个都摒住呼吸,震惊到无与伦比。
白衣男子起身,似要离开了,也不交待什么,池中寒一急,跟着起身追问,“不知如何称呼恩人?不知可否留下,以留察拖儿的伤情?”
第一次,他用如此和善且低声下气的口气对着一个外人说话,他的骄傲,他的至尊,在这里都如粪土。
白衣男子回首望了望池中寒,那淡淡的表情里,看不到笑容与情绪,“我与他有缘,所以我渡他一程,不是救他。”把视线投往床的那边,手中多块白玉,“九天之上我会偶尔看看,这白玉,你且为他收下,黑玉已替他挡了灾,白玉方可保他一世劫。”
收回了视线,也收回了空手,“你,往后也好自为之吧!”
说完,轻步出了屋子,影子在院里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目前那白衣男子离开,池中寒垂头看了看心中清透的白玉,若有所思。
懿文一十八年,五月,懿文帝怒斩寒凤妃,全城百姓请命饶寒凤妃不死;七月,乱臣谋反,将士死伤万余,百姓六十七人;同月,寒凤妃为池氏诞下双世子,关且昏迷不醒,皇帝下旨还予其清白;同年八月,懿文帝自知因听信谗言,使天下动荡,池都将士死伤无数,引咎退位,让予贤王之子,麒麟为帝;十月,池麒麟登基为王,改国号为——凤麟,寒王为摄政王;次年二月,寒凤妃无故失踪……
凤小拖没有死,的确是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