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夏风想到了一个地方，韩陵有可能去的地方——他和韩陵的家。

一想到这里，他立刻掉转车头，直奔目的地。

站在门口，夏风迟迟没按下门铃。手伸出去好几次都缩了回来，他之所以不敢拿下去，是怕开门的陌生人，而不是他所希望的人。

终于，他还是按了下去。

过了很久，没人应答。夏风连续按了好几次，都是没人来开门。但他不死心，一直按，直到一记响亮的烟花声将他的动作打断。

外面正在放烟花。透过通道尽头的窗子，绚丽的烟花照射在夏风的脸上，映出他的落寞……

也许，他真的不在里面。

韩陵窝在柔软的沙发上，听着门铃一直在响，听着外面的烟花声一直在响……终于，门铃不再响了。

液晶屏幕上放在他主演的第一部电影《狂沙》。年少轻狂的主演跋扈张扬，连眼神都是嚣张的，只是静音下的对白显得有点苍白无力……

《狂沙》一上映，他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夏风跑去电影院看了。一边看，还不停在问夏风自己演得怎么样怎么样……当时，夏风笑着，不断回答很好很好……

后来，他干脆买了一张DVD放在夏风的家里，没事的时候就翻出来，拉着夏风一起窝在沙发上，反复地看。

沙发上另一端是两个抱枕，卡通图案，上面各写滑稽的字体一个名字：夏风，韩陵……

夜风一点点冷了起来，大街上一片冷清，跟两三个小时前是完全不同的一片景象。握住方向盘，吹着冷风，夏风并不想回去。

这样的夜晚，韩陵会去哪里，夏风完全没头绪。

沿着酒气冲天的小巷，他想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喝上两杯，忘掉韩陵这个男人。PUB里喧闹的音乐声传了出来，三五个酒鬼一边嘻嘻哈哈，一边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夏风将车子停靠在一边，将车匙放进兜里。

声色中，一双颓废的眼睛看了过来。靠在路灯杆上，任慕的眼神显得很寂寞，但他的视线是落在那个半夜三更不回家的男人身上的。

夏风看了看任慕，正想着要不要换一家PUB，任慕就一个转身，狂吐起来。听着呕吐声，夏风就知道他灌了多少酒精了。

任慕酒量很好，以前三爷开什么派对，他绝对是最后一个倒下的家伙。吐了老半天后，任慕背靠路灯杆子坐了下来，昏昏欲睡的样子。

拍了拍头，夏风走了过去。

“任慕。”夏风叫了他一声。

任慕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后，低吼：“滚。”

本来夏风想问他要不要送他一程之类的话，但被他这样子一吼，什么助人为乐的念头一瞬间消失无踪了。

任慕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脚步，垂下的睫毛垂得更下了。

走了两步，夏风咬咬牙，又折了回来。看着任慕这个德行，他知道硬来才是真理。于是，他拽着任慕上了自己的车子。

很奇怪，任慕居然没反抗。

“你住在哪里？”夏风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看似打瞌睡的任慕，问，他从来不知道任慕住在哪里。只要以前夏风打电话想找他时，他一定会冒泡，压根无需知道他住在哪里。

任慕睁开了眼，又闭上了，嘴里却冒出两个字：“停车。”

夏风以为他想吐了，就赶紧将车子停了下来。但迟迟不见任慕下车去吐，他就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存心耍他。正想开车，任慕就伸过手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到底是谁？”任慕的双眼牢牢地锁住夏风的脸庞，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夏风没想到他会突然有此一着的，被他这样子抓住好一阵子，他才反应过来。对于任慕的问题，他感觉到莫名其妙，什么你到底是谁？

他是夏风，也是臣越，你说他是谁？

“什么我是谁？任老板，你喝多了。”夏风挣脱他的束缚，但扣在他手腕上的力道不自不觉中加重了，让他无法挣脱。

任慕凑了过来，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你是夏风对不对？”

夏风一怔，然后慢慢反应过来。他转过头去看任慕，他的脸颊泛红，双眼就跟被酒精灌一样，染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他喝醉了，所以才说这种话。

“任老板，我是臣越，不是什么夏风。”夏风伸手去掰开他的手指，“你说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了。”他怎么说自己就是夏风？说了出来，谁会相信？重生这种鬼话，只适合说给自己和鬼听。

“你是夏风！”任慕慢慢往夏风身上靠去，很肯定地说：“你是。”

“我不是，你搞错了。”夏风推开他，准备开车随便找个宾馆这类的地方，好把他撇下。

任慕猛地将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眼神就跟这个夜晚一样深沉。看着他的侧脸，突然用手将夏风的脸扭了过来，吻了上去……

片刻的震惊后，夏风使劲地推开他。

在推开任慕之后。车主有一段时间是说不出话的，干盯着他。

“你发什么神经！”夏风吼了。

被他这么一吼，任慕似乎也清醒了，惊讶地望着那一张属于臣越的脸。两人对视一阵子后，任慕双手掩面，很痛苦的样子。再过一会儿，任慕下车了。

任慕走得摇摇晃晃，好几次差一点摔倒。

夏风看着他慢慢消失在黑夜里，忍不住爆粗了：“Shit！”

被任慕刺激到的夏风绕着大街上狂飙车，发泄一番后，他回去臣家了。将车子停在地下车库后，他发现那一辆红色超跑还在，就知道臣追还没走。

在客厅绕了一圈后，夏风发现那些亲戚都走光了。瘫坐在沙发上，他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过滤一遍。

掏出手机，他给苏温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找到韩陵没有。

苏温说还没有。

将手机扔在一边，夏风头枕在沙发背上，看着头顶上华丽的水晶吊灯。垂下眼，他从喉咙里默默地叹出一口气。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夏风睁开眼去看。

是臣越的老爸。

见是他，夏风干脆又闭上眼。今晚他很累，不想再应酬这个老顽固。

“臣越。”

夏风张开眼，拿过手机后站了起来：“今晚我很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说罢，越过臣赫的身边，直接上楼。

老三的房间在二楼长廊的尽头，去他的房间，必须经过臣追的房间。有灯光从臣追的房间射了出来，夏风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透过门缝，夏风见到臣追坐在老式的藤椅上，而他的手中，拿着一张照片。从夏风的角度望进去，加上距离太远了，照片中的人无法看清。

就在夏风准备走过的时候，臣追突然将照片贴向自己的脸颊，好像很心痛的样子……

这一刻，夏风知道是谁的照片了，是季仲的照片。

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进了房间。连灯也懒得开，直接就倒在床上。

月光从窗外射了进来，落在夏风的脸上。

他跟韩陵曾经甜蜜的爱情，现在都成了痛苦的回忆。他越是追忆，对韩陵的思念就跟海洛因一样，浸透入骨了。为什么韩陵曾经跟他日夜相处的男人也没发现自己是夏风，但任慕这个家伙却发现了？是他喝多了乱说话么……

夏风扯过一个枕头，往脸上塞去。

这个平安夜，真他妈的。

第31章

圣诞节过去了。

一大早的，夏风就去片场了。坐在椅子上，他听着苏温在一旁说自己接下来的几个月的行程。

“你跟韦巩然合作的贺岁电影叫《偷天计划》，定于3月26号正式开机。还有，有一部电视剧……”

抱着胳膊，夏风看着片场大门口。失踪的韩陵被李可乐找到了，这是苏温昨晚跟他说的，但没说是在哪里找到。

苏温见夏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推了推他，问：“臣越，你听进去了么？”

夏风点点头。

“那好，重复一次你接下来要干些什么？”苏温合上计划安排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瞧他一进片场就是一副被鬼勾了魂的死样，能听见去就是奇了怪了。

“……你再说一次吧。”

“……”

过了半个小时，男二号还没出现，许导有点不耐烦了。导演助理一见他的眉头一皱，就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李可乐了。

打完电话后，助理在许导耳边唠叨了两句。夏风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知道许华现在很不爽，一张脸都黑了。

韩陵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夏风皱了一下眉头，不禁往坏处想去了。

许导打了一个手势，场记就拿着喇叭喊了：“所有人准备好了，要开拍了！”夏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有点陈旧的囚衣，然后四周看了一下。

韩陵还没来。

原定于今天要拍陆时跟梁潜一块吃饭时，陆时问他一些监狱里三大巨头的背景以及风云人物。男二号缺席，只好拍其他的戏了。

休息的时候，苏温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夏风，说：“艾薇找你。”

夏风指了指自己，无声地说：找我？

苏温点点头。

艾薇找我做什么？顶着一脑子的疑问，夏风接过苏温的手机，去外面接了。

“喂。”

“臣越，那个……”艾薇的声音听起来很纠结，那个了好几次都没下文。夏风耐心地等着，也不催她。女人一向都是这么矜持的，这是夏风的理解。在跟韩陵好上之前，他交往过的每一个女人说话都是这么磨磨蹭蹭的。

过了一会儿，艾薇才把剩下的补上：“今晚有空么？”

这是女人的邀请。

夏风靠在墙上，想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拒绝：“今晚——”

他还没说完了，艾薇就急躁地抢了：“为了感谢你上一次在片场借我胳膊。我，可以……约你么？”

人家女孩子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夏风实在是不忍心拒绝，就答应了。约好了时间地点，就挂了。看着手机，他叹了一口气。

从艾薇说话的口气来看，十有八九是看上自己了。要不是自己是个Gay，他一定会跑去追艾薇的，夏风想。

一收工，夏风就直奔跟艾薇约好的地方。一顿饭下来，他不记得艾小姐说过什么，只记得她提及过韩陵。

开车的时候，手机响了。他看一下，是祖彦之打来的，就接了起来。

“喂。”

“臣越……”

祖彦之说个不停，但夏风只听到他那头吵得要命，压根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于是，他就对着手机吼了：“什么？哈？你那边大吵了，我听不见！听不见——”

祖彦之也对着手机吼了一声：“等一下！”

夏风听到他那边渐渐安静下来了，就问了：“什么事？”

“31号那晚有空么？”祖彦之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有的话，我约你。”

夏风一头汗：“……你这个大帅哥还是约女人吧，我没空。”

“陪你女人么？”

他哪里来的女人？但他忍不住撒谎了：“是啊。我陪我女人，没空。”

“没关系，把你女人一块叫来，大伙儿一块新年倒数。”

新年倒数？上一次他去什么新年倒数已经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韩陵还跟他在一块。一个人没什么意思，他也就拒绝了：“不了。我难得有空，我想好好地陪她一下。”

“那好吧！”

收工就在外面逛一阵子成了夏风的习惯，今晚也不例外。看着超跑，他四处游荡。不知不觉中，他到了自己家的楼下。

打开车门，他靠在车门上，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那一个单元。从这里看上去，窗户一片黑。

路灯照下来，将夏风的脸打成明暗不同的格调，就像褪了色的老照片一样。手指夹着半截烟，他怔怔地看着窗户……

扔掉烟头，夏风驾车离开了。

今晚不想睡觉。

绕着老街飙了几圈后，夏风上了左泉山。一路上狂飙的速度，让他体内的沉睡了不少日子的细胞狂野起来。

急速过弯是轮胎刮在山路上的刺耳声音，让他莫名地兴奋了起来，越开越快。赛车就跟女人，不，是男人做爱一样刺激……

入弯，出弯，不断的重复；打滑，摆尾，一个比一个漂亮的漂移，一个比一个快的过弯速度，让夏风倍觉刺激……

在这种无比刺激的作用下，左泉山有一个小时都听到汽车轮胎刮地的声音……来来回回地飙车后，悲催的事情来了。

车胎爆了，还差一点撞下山。

叼着烟，夏风下车了。蹲下来，看了一眼爆掉的轮胎，他拍了拍车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坐在车头上，他给管家打了个电话。结果打了半天，都没人接。

这时，山脚传来了一阵轮胎刮地声。他往山下看去，只看到两盏车头灯不断在林中闪烁……

照这样速度，不到两分钟就应该上到这里，夏风看着手表猜测。

不知道能不能坐一下顺风车？

车终于来了，夏风准备吆喝一下，叫车主停一下车什么的，但没料到车子掀起一阵风后就直接飙了过去……

“喂——”夏风冲着车子大喊。

果然，车子慢了下来，还在迅速地倒车，但夏风后悔了。

奔驰SLS，估计没几个人能开得起这昂贵的玩意。

我情愿走路，这是夏心底这一刻最真是的写照。平安夜太难忘，被任慕这个男人莫名其妙地吻了一口……那种震惊，夏风恐怕再过一个月也不会忘记。

任慕不是Gay，这一点他肯定拍着心口说。姓任的以前交过不少的女人，怎么可能是Gay？再说了，他怎么看都不像是。

SLS拉下敞篷，任慕的脸露了出来。看一下夏风后，再看一眼他的车子，发现前车轮爆了。

任慕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心想他叫得这么大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夏风还没出声说送我一程这类的，他就说了：

“上车。”

盯着任慕，夏风的脑子忍不住冒出那一吻……

“愣住干什么？上啊！”见他老半天没反应，任慕就忍不住低吼了。

夏风眯起眼来，心想任慕应该不记得那晚的事情了。要是这时候不上了他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车经过……

看着任慕的脸，他想起了平安夜那一晚，这个喝得半死的家伙曾经说过自己是夏风，而且语气还很斩钉截铁……

这样子一想，他的大脑立马反应过来了：“不劳任老板了。”

“怎么？”任慕将手搭出车窗，勾了坏笑，“怕我吃了你还是上了你？臣越。”

夏风囧了……

“任老板，我建议你到医院看一下，”夏风顿一下，“精神科。”

任慕笑了两下子，说：“臣越，你是个Gay吧。”

夏风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任慕就继续往下说了：“背着自己的哥哥跟他的好朋友搞上了，听说，那男的最后还死掉了。”

虽然任慕说的不是自己，但夏风听了之后，心底就是不舒服。他盯着任慕，冷冷地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么？”

任慕不答，只是淡淡地说：“上车吧。这个时候，你除了指望我之外，就别无选择。”扫了一眼夏风，补上一句：“不是么？”

夏风被他塞得没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