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唐飞之前能被何夕带走,就是因为他。”凤宸英冷声说。
“铁焕他们都被那个人身边的铁炎带走了,阁里的下人几乎也被他遣散了。因为我执意不肯跟他们走,所以铁炎就留下了二十个死士保护我。还让我转告你,尽快带着唐飞和那件东西去芳华楼跟他们会合,五天后就离开回岛上去。”谷杨说着看了凤宸英一眼,把铁炎说的最后一句话老老实实地告诉了他。“他还说,如果你不配合,他们会用强硬的手段把你带走。”
“哼。”凤宸英冷哼一声转身,抱着唐飞走向鸢飞院,边走边说:“他没这个本事。你来一下,帮唐飞看一看手上的伤。”
唐飞自始至终都紧闭着眼睛动都没动一下,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话。
谷杨不满的皱眉,一边嚷着一边跟上去:“你就知道使唤我!”
下人们都走光了,忧儿墨竹也不再身边,凤宸英只好亲自动手去打热水,才拿起一个铜盆,一个死士就从暗处闪身出来,接过凤宸英手中的铜盆恭敬道:“少主,请让属下来。”
少主?凤宸英皱眉,铁炎留下来的死士不是他的人。没有说话,凤宸英转身就走。那名死士自觉的去打水了。
回到床边,就见谷杨眉头深蹙,神色严肃地给唐飞把脉。凤宸英顿时紧张起来,忙问:“怎么了?伤势很严重?”
谷杨没有说话,给唐飞把了好一会脉,才一脸凝重地看着凤宸英问:“他怎么会中毒了?”
“什么?!”凤宸英很少有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一把抓住谷杨,几乎是吼地说:“你说什么?唐飞中了毒?!”
“冷静点!”谷杨就差一巴掌拍在凤宸英脸上让他清醒一下了,“我刚才探了他的脉,确实是中了毒没错……”
谷杨还没说完,凤宸英就一脸杀气地说:“唐飞一直都跟何夕在一起,是他?!”
“你听我说完!”谷杨没好气的打断他,“何夕爱唐飞爱到了骨子里,怎么会害他?”不去计较因为这句话而被狠狠地瞪了一眼,谷杨继续说:“他这毒中了起码有两天的时间了,昨天下午何夕才把人就走,到现在不过是几个时辰,怎么可能会是他?下毒的另有其人。”
凤宸英松开谷杨,有些无力地跌坐在床边,茫然地看着一直不睁开眼睛看他的唐飞,说:“知道是什么毒吗?”
“命悬一线。”谷杨缓缓道,抬眼意味不明地看着凤宸英,“你知道这是什么药。上次唐飞中毒,也是大内藏药阁才有的毒,这说明了什么?”
还能说明什么?凤宸英此刻无比的后悔,他一直防着秦颜会暗杀唐飞,可没想到居然还会被他得手!早知道这样,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先把唐飞送走!
“你能解这个毒吗?”凤宸英恢复了冷静沉声问。
“如果我能知道这个毒的原料或许可以配制出解药,但关键是我没有。”谷杨挫败的说,“命悬一线的毒发时间也不一定,可以是一天,也可以是两天,最长不超过半个月,就必定毒发身亡。只要在你毒发的最后一刻得到解药就没问题了,所以这个毒才会叫做‘命悬一线’。”
凤宸英又沉默了,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颜被幽禁在自己的王府,凭你的武功应该可以避开秦毅的人进去跟他要解药。”谷杨提醒说,“而且今天秦毅登基,现在大概没空理你,过后就不知道了。所以现在去要解药是最佳时机。”
凤宸英没动,只是呆呆地看着唐飞的侧脸。
谷杨无奈地摇摇头,这时打水的死士回来了,谷杨示意他把水放下,然后带着他出去了。
拿过干净的手帕浸湿了热水拧干,凤宸英小心翼翼地为唐飞擦着脸。
“飞儿,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轻抚着唐飞的脸,凤宸英哀求道。
唐飞仍旧无动于衷。
“你恨我吧?”凤宸英默然问,继而自嘲般一笑,说:“你确实该恨我,你也说过你恨我。”
沉默了半晌,凤宸英终于听到唐飞沙哑的声音。
“在鬼宅里,我是想利用何夕忘掉你。”唐飞缓缓睁开眼睛,低声说。
凤宸英惊喜地握着唐飞的手,飞儿在向他解释?!
“我很自私,也很卑鄙。”唐飞没有挣脱他的手,却不甘心地咬紧牙关说:“我是恨你,但更恨我自己。为什么,你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我伤害我,我还是爱你!”爱上了便是爱上了,从唐飞认清楚自己的心意时就从来没有逃避过,就算是现在,他仍然不会逃避!
“唐飞,我们走吧!我什么也不要了!权力地位财富甚至是对那个人的报复,我都放弃都不要了!”凤宸英猛地俯身抱紧唐飞,力道之大似乎要把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分不开!“等拿了解药,我们就离开吧,我会用剩下的时间消弭你对我的恨,等我们头发都白了牙也掉了,你再对我说一次爱我。好不好?”
唐飞伸手抓紧了凤宸英背,有些哽咽道:“好!”
皇宫,谨身殿(书房)。
一身明黄龙袍的秦毅看着龙图阁学士(注一)刚才秘密送过来的东西,心中霎时萌生起一股冰冷的杀意。
留芳帝御笔亲赐的丹书铁券(注二)!要不是他登基命令龙图阁重新整理皇家宗庙的卷宗,他就是到死的那天都不会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秦毅冷眼看着那卷丹书,这里只有一半,另一半应该在原主人的手里。他不明白最疼爱他的皇爷爷为什么会留下这么一样足以倾覆煌烨的东西,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皇伯伯!早在一月前他就发现棉锦城中出现了一股新的势力,只是这股势力暗中帮了他好几次的同时似乎对凤栖阁也特别注意,弄得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如今看来,这股势力应该和这丹书铁券有关!
门外,被秦毅叫来的淳于玦和温公公一起走了进来,两人还没有行礼,就听见秦毅说“关门”,温公公连忙转身把门关上了。
“怎么了?”淳于玦走到秦毅耳边小声问,今早才登基,为什么忽然这么急着传唤他?还有温公公。
秦毅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看放在书桌上的东西。淳于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道冰冷的铁券摆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淳于玦疑惑地问。
“丹书铁券。”秦毅一字一顿的说,淳于玦一惊,再次看向那铁券。
而关上门回来的温公公听到这四个字,吓的“扑通”一声跪在了秦毅面前。
“陛下!这、这铁券,怎么会在这里?”温公公惊慌的表情让秦毅笃定他知道这件事的内幕。
秦毅看着温公公,负手而立地看着他,微笑着说:“温公公,你从小就跟在皇爷爷身边伺候,皇爷爷驾崩后又跟在父皇身边,现在也是朕的内务总管,也算是三朝元老了。”
“承蒙皇家厚爱,老奴才得以有幸伺候了三朝帝王。”温公公谨慎的说,其实他被秦毅的威仪吓的冷汗直冒,腿直打哆嗦。秦毅这个人藏得太深,二十几年来怕是太后娘娘都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说他无情吧,他却偏偏放过了两个造反的兄弟。说他仁慈吧,可是秦颜和秦昭的余党一夜之间全都被他斩草除根。这样的人,最是难以捉摸,也最是令人害怕畏惧。
“那么,丹书铁券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吧?”秦毅看着他问。
“这……”温公公对当年的事情自然清楚,可是这事情要是说出来,恐怕会让秦毅起了杀心!
“说!”秦毅敛起了温和的模样,沉声喝道。
温公公俯首一叩,惶恐道:“陛下,这件事情,老奴也不是很清楚。”
“那就把你清楚的,知道的说出来。”秦毅睨着温公公说,淳于玦看着变得陌生的秦毅,心里难受不已。
“是!”温公公不敢把脸抬起来,仍是伏着身子说:“其实,留芳帝在世时,先帝并不是太子,真正的太子是当年的大皇子。大皇子乃是当年留芳帝的皇后所生,可惜皇后娘娘的身子自生产后一直不好,不到一年便没了。留芳帝最疼爱的便是大皇子,他还未出生就被立为了太子。当年的太子仁德,才华出众又谦恭有礼,很受臣民的爱戴。可是,三十年前,太子爱上了一个人,甘愿为了他放弃太子之位。留芳帝为了绝了太子的心,便派人去暗杀那个人。可是却被太子知道了,太子一怒之下便离宫出走,带着那个人远走高飞再也没有回来过。”说到这里,回想起往事的温公公停顿了一下,惋惜般轻轻摇摇头,继续道:“太子走后留芳帝震怒,表面上废了太子立了先帝,可是却没有真正的在宗谱里除了他的名去了他的籍。直到现在,大皇子仍然是太子的身份!太子离开后,留芳帝暗中多方打探终于得到了太子的行踪,亲誉了丹书铁券和——御龙令,命心腹秘密送给了太子,希望他有一天可以利用这两样东西就煌烨于危难之中。这件事情加上老奴不超过五个人知道。从太子走后,先帝就下了禁令,所有人都不得再提起太子,违者立斩。当年很多人都触了太子的霉头,在留芳帝几乎是血腥般的禁令镇压下,我煌烨再也没有人敢提起过他。后来先帝登基,太子的名字就更是被忌讳提起。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知情的不知情都死的差不多了,而太子早就被世人所遗忘,到了皇上您这一代人,更是没有任何人知道太子的存在。知道太子之事的人,唯独就剩下老奴了。”
“御龙令……”秦毅沉吟着,丹书铁券上面写着持御龙令者,可以号令天下,可以改朝换代,甚至可以废帝自立!要是被敌国或是有心人知道了,煌烨岌岌可危,这两样东西,留不得!
“温公公,你今年有六十五了吧?”秦毅忽然问。
温公公点点头道:“是,奴才已有六十五。”
“你年纪大了,也是时候衣锦还乡颐养天年了。”秦毅在微笑,可是眼中的冷意更甚寒冬之雪。
温公公知道没有杀他,已经是秦毅最大的仁慈,也是对他最好的恩赐了。没有犹豫的,温公公叩首谢恩。
温公公走后,秦毅拉着淳于玦的手走到御塌前坐下,淳于玦垂着眼不说话。
秦毅叹了口气,问道:“小玦,你讨厌这样的我吗?”
淳于玦摇摇头,说:“不讨厌,我知道有很多事情你不得不牺牲一些无辜的人去保全这个国家。我只是,害怕。”
秦毅一愣,“害怕?”
淳于玦点点头,“害怕有一天,因为不得已,你也会这样对我。”毕竟,他从很久以前就跟他说过,他需要利用他的力量来为他复仇。而无故发动战争必定会引起臣民的不满甚至反对,到时候秦毅必然会在臣民的压力下不得不处置他这个罪魁祸首。
秦毅握紧了淳于玦的手,轻柔而坚定地说:“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如果真的有那个时候,我大不了就把皇位让给四弟,带着你远走高飞。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事情,我也一样做得出来。”
淳于玦一震,看向秦毅,嘴角慢慢扬起,笑的灿烂。
躲过贤王府外大批大批的巡逻队,凤宸英顺利潜进了王府。王府里也全是陌生的卫队和下人,看来是秦毅派来看守王府的人吧?
小心翼翼地避开一个六人的卫队,凤宸英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属于秦颜的小院。
初次遇见秦颜,是在六年前。那年凤宸英只有十六岁,带着数不尽的金银珍宝和铁焕忧儿两人来到了棉锦。那时候凤栖阁还没有建立起来,一直住在客栈里的凤宸英闲不住,只身一人在棉锦城四处溜达,然后遇到了在湖边静静落泪的小美人秦颜,那年,秦颜也才十五岁。
凤宸英自幼爱美色,看到唇红齿白梨花带泪的秦颜便故意上去撩拨。带着调笑的意味抓着他一缕柔顺的发问他为什么哭,秦颜非但不怕小流氓一样的凤宸英,用一双清澈带泪的杏眼看着他说:因为今日是他母亲的忌日,总有一天他要为母亲报仇。霎时,凤宸英想起自己的身世和母亲,看着倔强又脆弱的秦颜,心里第一次有一种奇怪的萌动。敛起心思,凤宸英邪气一笑,道:“如果你肯往我这儿亲一下,不要说为你母亲报仇,就连这个天下我也有能耐送给你。”说完用修长白皙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唇。秦颜定定的看着凤宸英,一双清亮的大眼睛带着湿润的水汽,就连又长又翘的眼睫毛都带着冰莹的水珠,圆润的粉唇微微嘟起,凤宸英忽然觉得呼吸有些急促起来,这个男孩子,比他身边的任何一个男宠都好看。在凤宸英看着秦颜出神的时候,秦颜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双手轻轻搭在凤宸英的肩上,红润的唇贴上了纤薄的唇。
双颊绯红,搭着自己肩膀的手在微微颤抖,鼻端是少年身上特有的温软馨香。秦颜的眼睛又大又亮,认真的看着凤宸英说:“说话要算话。”
原本愣怔的凤宸英笑容邪魅,一把搂过秦颜细软的腰肢,鼻尖对着他的鼻尖说:“当然,骗人是小狗。”
原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在看到秦颜清瘦的容颜时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秦颜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水雾。凤宸英一步步走向秦颜,轻声说:“我来了。”
第八十八章
秦颜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看着凤宸英微微一笑,眼泪落了下来。
“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秦颜声音很轻,也凄婉,“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为什么要抛下我?”
凤宸英眼神复杂的看着秦颜,眼前这个人,他曾为他心动过,也曾喜欢过。可是,六年之后,这份曾经不含任何杂质的喜欢早已变质,秦颜变了,他也变了。而那份淡淡的喜欢和悸动,早就随着时间消散了。
“昨晚我不该丢下你,是我不对。”凤宸英坦然道。
秦颜闭上眼睛,等再睁开时已不再流泪,冷静地看着凤宸英问:“昨晚你为了谁?”
“唐飞。”事到如今,凤宸英不想再躲着藏着,他爱唐飞,便要让这份爱光明正大!
“唐飞?”秦颜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忽然凄然一笑道:“哈哈,唐飞,他就是方林吧。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南雨什么都告诉我了!”当时秦毅的人冲进皇宫,南雨早就带了五十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跑了,得知秦颜被囚贤王府后,他便从王府密道溜了进来要带秦颜走,还把一切都告诉了他,是那个“方林”拿着凤翎符阻止了凤翎军进城!最让秦颜不敢和怨恨的是,凤宸英居然把凤翎符给了“方林”!秦颜一点都不打算走,他要等凤宸英来,他知道凤宸英一定会来。因为他手上还握着掌控他的最后筹码!
凤宸英一脸淡然的看着秦颜,也不打算解释他并没有隐瞒唐飞就是“方林”,事实上,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已经不想和秦颜再纠缠了,凤宸英直接就捅破了最后那层窗户纸:“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的,把解药给我。秦颜,这已经是你第三次了,不要试图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我的底线。”
秦颜悲愤的看着凤宸英,咬着牙道:“你怎么知道前两次也是我?!”
“我知道,我也知道那毒是秦昭在你的授意下派人去做的。早普陀寺遇袭开始,我就知道你和秦昭一定私下有了协议。你知道吗,当时那块假的太子府令牌,就是我命人放进去的。”
秦颜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凤宸英。“你一早就知道是我,为什么还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对我虚以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