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我冷静地把信封口一点一点地扯开,尽可能不撕烂。当我辛辛苦苦地将信封拆了开来,我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这、这、不会吧……
好像是……结、结婚请柬吗?
我不想看。我……我是胆小鬼,真的一点儿也不想看。
心好痛……快要痛死了我哪有心情去看!去看哥哥跟什么漂亮有钱的千金小姐结婚吗,然后去听别人说他们是天作之合什么!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哥哥你骗我!你是骗我的……对!这根本不是哥哥的婚礼嘛,是老爸!他要娶二奶了是吧!是吧!
我把那张卡翻过来,盯着哥哥亲手所写的、每只公式化的字句。
订婚典礼。
崔子行与容颖。
两星期后。
结果事隔四年,是夜,明明已经不爱哥哥的我还是很没骨气地哭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昏睡了,在沙发上醒来时,电视机依然吵吵闹闹地响着,阳光暖烘烘地透进房子。我慢慢走出小屋,看着这片秋天的草原,草儿已经渐现出枯灰的颜色,等到冬天到来,它们就会又寒又饿,有的会死在泥土里,有的坚韧地挺住,却依然抬不起头。
我在外面吹了一阵风,刚睡醒,清凉得有点冷。
打了个喷嚏后,我退回屋内,空荡荡的胸口忽然涌出一个寂寞的冲动,使我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打给刘敏聪。我不管刘敏聪带着睡腔的「喂」字,直接问他:
「刘敏聪,你觉得我……嗯,在GAY的眼中,算得上叫做有吸引力吗?」
「……啊,GAY?」他显然未睡醒。
「如果我打扮得性感些,像是……穿丁字裤的话,会吸引到男人跟我上床吗?」
他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然后说得无厘头:「……啊,T-back。记得要选些质料好的、不脱线,丝网不错,还有好的颜色可以显得你弟弟更大……你穿给谁看?」
「我想跟我哥哥做爱。」
他「嗯」了一声,然后「呃」了,最后沉默。电话里连他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我再用力地重覆一次。
「我想跟哥哥做爱!」
希望哥哥会温柔地亲我,吻我,进入我,眼中只有我,与我一丝不挂地完全结合。
我想圆了这个可耻的愿望。
然后……我会对自己那该死的心来次彻底的了断。
番外:今夜是七月十五日(鬼节短篇)
嗯……啊……奇、奇怪……
为什么身体不能动了?
被什么……压住了。
意识相当清醒,但眼皮却无法睁开,手指也动不了半根。
怎、怎么回事?
铃铛、铃铛、铃铛。
风铃声起,冰冷的耳朵刮过一丝薄气,鼓动起心脏的栗跳。
「……发现……目标……」
沉哑的声音让我血管冰冷,不寒而栗。
当尾指终于能动弹时,全身却被紧箍了,被锁定在床上。
有什么东西扫过了皮肤,痒痒的,好像要把灵魂勾出来……
每一扫,身体深处就有些什么在抖动,让人忍不住呻吟。
可是我喊不出口。
嘴巴像被什么封住了。
无法反抗,无法求救,无法逃走……
怎、怎么办?
啊——
舌、舌、舌头……被拉扯出去了?
会断吗?
啊——
脖、脖、脖子……被勒住了?
好辛苦……
啊——
是、是、是什么!
黏稠的湿滑水份忽然落到身上各处!
牙齿在打颤,舌头在乱动,
微张嘴唇,
喉咙终于能发出沙哑的声音。
「哥……哥……」
费尽浑身力气才把这两只字喊出口。
可是我得不到哥哥的回音。
身上那份压力,越来越大,令我无法承受。
那东西依然在流窜。
空气依然浊乱难耐。
禁受不住的肉体随着灵魂的崩裂而颤动不已。
……终于,某一部份,迸射出身体之外。
剩馀下来,是空虚的躯壳,茫然的意识。
到了此刻,眼皮才解脱了束缚,顺心地掀开。
焦距调整。
黑暗适应。
瞳孔收缩。
月光下,是一双反射出白光的黑色圆珠,内里的灵气,
——是我所无法承受的邪魅。
未复苏醒的声带,如今总算能随着无限的惊惶而高抖。
「……啊……啊……啊啊啊——!!」
刹那间,心脏停止了跳动。
天地的声音灭绝。
「呜呜呜~哇哇哇!……呜呜……呜呜呜……」
「小、小逸……乖,别哭别哭……」
「……别碰我!……呜!……呜哇哇……」
「唉……我说,这真的会令人想哭吗?」
「哼——!你!呜、你当然不会哭!呜……」
五分钟前,我和哥哥做爱了。
在这个夏天的夜晚,睡姿差劲、会在无意识中侵犯我的哥哥侵犯了我。
我不知道实际情况是怎样,总之当我睁开眼睛时,哥哥也同时睁开眼睛。
那时候哥哥的牙齿拉扯着我的舌头。
当我们坐正之后,我发现哥哥的上半身好好的,不过下面整个性器官外露。
我也好不了多少,睡衣被扯到心脏的位置,短裤丢到小腿下面,
性器官虽没外露但内裤却歪歪斜斜。
整块脸都很湿,似乎被某人的口水舔过,脖子和肩头也是。
内裤和大腿也是湿的,不过那是白色的东西……
「呃,小逸,你想真一点……我和你都有射,算是扯平吧!」
「扯什么平……呜!你的弄脏了我啊!」
「……如果你要射到我身上才能发泄你的怨怒,那么,来吧。」
「你、你!……好,崔子行!是你说的——!」
一气之下,我便脱掉黏黏湿源的内裤,狠狠地用内裤擦他的大腿。
当我开灯找干净衣物时,我看见哥哥神色呆滞,脸儿红当当的,视线紧锁在我的内裤不放。
呜……刚才好像冲动了点。不过算了。
反正又是哥哥要我射到他身上的。
由于我每晚被哥哥抱,所以我对性的容忍度竟也变高了不少,只要哥哥不是故意欺负我就行。
除了容忍度变高之外,我的反应也比从前敏捷,现在的我已经抱住衫裤走进浴室洗身了。
偌大的浴室被茫茫黄光轻笼着,没有半丝从门隙溜出。
关上门,这儿便宁静得可怕,轻踏一步就会大响,传出清脆的啪踏声。
当脏衣服掉到脚边的塑胶桶时,桶子向后挪移,跟瓦色地板刷出刺耳的摩擦声,
高亢的,缓慢的,持久的……拉长。
全身赤裸的我,在这门窗紧闭的浴室内竟感受到一股寒气。
包围着身体的每一处的空气……让人鸡皮骤起,毛发直竖。
我不禁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一些什么令人发寒的东西划过皮毛,渗入孔穴,似乎要突进血肉之中——
「恶……」
臭哥哥!竟然将精液射到我身上来!
看着那浓浓的东西已经滑到足踝,我只好急急拉好浴帘,拿好莲蓬头。
呜,刚刚被侵犯过,出了一身汗,好冷喔,快点来个舒爽的热水澡吧!
然而——
一旦扭转水龙头,莲蓬头却溢出灰铜色的污液。
沙沙的洒落地面,高高的反弹到墙壁、浴帘和人身上,让异类的颜色沾满小空间里的所有事物。
想要洗去自身的不洁,换来的却是更肮脏。
整个人都变得丑陋不堪。
才刚想到要关掉水龙头,却见水流比起最初弱了不少。
有如……人的生命般,刚才那辉煌一跃,只不过是回光返照,
现在,便是油尽灯枯之时。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答。
一滴滴的水珠也终于流乾,地上污水的反光,映出尽头处的秋天之黄。
那,是混浊的毁坏色彩。
现在不是夏天吗?
理应是万物灿烂发出生命之光的美丽季节。
怎会出现这种残象?
蓦地,黄色的灯光竟也湮灭。
迎来的,是从外面渗入屋内的凄夜黑暗。
没有热力,没有光明,没有声音。
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的心跳声在体内不断狂敲,有如血红的警报钟。
快……
快走……!
我紧咬一口牙,穿过受尽污染的浴帘,赤着湿淋淋的脚,半走半跑地来到门口。
不穿衣服也算了。
全身脏掉的也算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早已吓得我魂魄飞散。
我只想走出去,我想要有光的地方,想要有水的地方,想要有人气的地方!
正是这时,
门柄自行上下摆动。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有……什么东西要闯进来!
那是……
我、我知道那是什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解开门锁。
刹那间,一道巨大的黑影完全覆盖着我,彷佛要将我吞噬。
越迫越近。
像是失了控似的,黑色将我完全压倒在地上,使我动弹不能。
每一块内脏都被压扁了,挤碎了;
肺部被重重迫出无形的气息。
感觉……就像……
——要出体了!
「哎……小逸,没事吧?」
又压在我身上的可恶哥哥翻了翻身,将我扶起。
我急忙地把干净衣物遮着裸体,疑惑地问:
「停电停水吗?」
「啊,好像是了。」
前几天暴雨连连,附近的住户都有没水没电的情况发生。
没想到今天会轮到我们啊……
「也许是修水管修电线吧?」
哥哥歪着头这样回答我。
没法子了,现在只好拿手电筒暂时撑一撑。
漆夜中,隆隆声不断响起,有如兽族叫嚣的脚步声。
有什么……被撕裂的声音。
惨叫之下,又是生命的消逝,时光的结末。
以后一定无法再相见了……
眼前,难看的绿色浮现。
那数字代表着阴间大开的邪门。
——农历七月十五日。
民间俗称「鬼节」又或者叫「七月半」,
以道家的角度来说,这天是「中元节」,是赦免亡魂的罪的日子,
佛教则称作「盂兰盆节」,简称「盂兰节」,
相传僧人目连的母亲死后堕入饿鬼道,目连便依照释迦牟尼佛的指示进行仪式超渡母亲,从此就演变成这个祭鬼神的节日了。
「原来是鬼节,怪不得这么邪啊。」
哥哥拿着手电筒照着日历,扁着的嘴唇好像在为这邪门的日子而生气。
喔,对了,虽然我是无鬼神主义者,
不过哥哥作为艺术家,对于鬼神之说似乎有另一番见解。
尽管如此,他不拜神也不怕鬼就对了,作为现代人还认真看待鬼神实在很蠢。
「哥哥,那我现在怎洗澡?」
「没法子,不能洗啊。」
「呃!」你要我带着你的精液去睡觉吗!
「要不然你想怎样了。」
哥哥把手电筒向着自己的脸照了照,然后照向饮水机。
天啊……没剩多少水了。
哥哥摆出苦瓜脸,暗示我不要浪费食水。
可恶,那我该怎么办!
忽然,哥哥眯起眼不怀好意地贼笑几声,然后将光打到我湿湿的大腿上。
呜,我立即把衣物往下遮一遮。
「其实……涂得均匀点,等太阳出来时再晒乾不就好了?」
……
哥哥,你开玩笑吧?
把你的那个东西涂匀我的脚,然后拿去晒?
……去死!
我狠狠踢了哥哥一脚,无视他抱足呻吟着「小逸你把哥哥弄痛了」,
干脆地抽起卫生纸抹走身上的不适感,再穿上衣服。
呜!那黏腻的东西好像印到皮肤上了,好脏!
也许拿湿毛巾清洁会比较好。可是食水不多,而且弄脏毛巾的话还得买新一条了……
正当我苦恼不已时,哥哥突然冒出一句:
「我们去外面洗澡吧?」
虽然在凌晨二时多跑出去外面洗澡实在疯狂,但我无法忍受肮脏的东西残留在身上,
于是我和哥哥便携同手电筒和电池,肩并肩地往山上走去。
我们的屋子坐落山林区,僻静无人,可是周围的风景非常优美。
原本熟悉的一草一木都被静默的漆黑所掩盖,人间味早已消隐。
听那偶然的清风掠过,草叶沙沙作响,却不知道声音到底从哪个方位传来。
左边?
右边?
前面?
后面?
——不知道。
只知道:既然能听到声音,那,就一定是在自己附近吧。
对,好像跟着自己走一样。
这时候满月已经沉没了,太阳的反光不复存在,平日耀眼的星星也循逃而去,
我们只能靠手电筒微弱的光芒看清前路。
啊……那是,过于狭窄、过于直线、过于缺乏延伸性的光。
看不清左右,看不清远方,仅是在极有限的范围看见夜里陌生的景物。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只能向前走。
碎碎的脚步声不断在地面敲起,巧妙形成天然的韵律。
我和哥哥明明步履一致,你一踏我一踏的很有规律,但回传的声音却非如此。
有着完全不同的高低起伏,时软时硬,时清时浊,节奏乱成一团,
就好像……少了一条腿,却又多了一条腿——或者是数条腿。
有人……跟我们同行吗?
悄然回首一望,得来的只有一片肃静,连只蚊子也没有。
稀薄的空气在此夜,散得更开了。
连呼吸也叫人感到困难。
还要走多久?
全身早已酸酸麻麻,倦意入侵至肌肉,企图将仅剩的力气榨干。
肉体的崩溃必会导致精神的怠尽。
意识涣散。
两眼昏花。
思维浮散。
如果灵魂已经飘离出体外,那么驱动着这个躯壳的又是什么?
是什么?
无声间,
脚下猛然沉落!
被什么吸住了!
被什么扯住了!
逃不了!
身体下陷,灵魂却留在原处,彷佛已经脱离了肉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逸,没事吧?」
「呃?嗯、嗯……」
被哥哥轻敲着额头,我总算回过神来。
脚尖向草地踢几番,扯断紧缚着我的可恶草条。
「现在是落斜坡,小心不要踏空。」
一只温暖的手抓住我的腰,将我整个人伏向哥哥胸膛上。
唉……这时候的哥哥好有哥哥的风范喔。
我也就毫不抵抗地搂着哥哥,继续向前行。
「小逸,困吗?」
「嗯……」
「要不我抱你?」
「不用。」
「那我来为你提神吧。」
晕晕昏昏的我尚未来得及分析这句话的意思,下巴已被轻轻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