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下+番外——酥蓝
酥蓝  发于:2012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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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温柔可亲,一会儿冷漠疏离,一会儿又热情似火,谁知道哪个才是真的他。此人段数高明,又心机深沉,实在是叫人

难以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况且回忆他之前在淼川前说的那番话,先不论真实性如何,就算是真的,但是就因为这件

小时候无意为之的小事就被生生摆布了二十年,被他步步为营引入魔道,光是这一点就叫龙煜又恨又怕,假使他朝他羽

翼丰满,也定留此人不得的……

愈是这样思考,心中那股嫌恶的感觉就愈甚,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被他激烈地拥吻着,一刹那的反胃简直叫他想吐!厌

烦地一把将他推开,用袖子擦了擦嘴,抬眼看到溯淼瞬间阴沉的表情还有眼中那迅速回归到冰点的温度,被他冷冷的视

线注视着,竟有些不自然起来。想到现在他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现在就撕破脸只会对自己有害无益,于是这才勉强收

敛起脸上的厌恶之色,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朝他看了几眼,说道:“你……你不是会法术吗?你变成齐莞的样子吧,你

这样子,我看了怪别扭的……”

听到他话语里理所当然的神气,像是听见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溯淼惨然一笑:“很久以前,有个人对我说,真正爱

一个人,爱的是他的灵魂,形貌再像,都只是皮囊一副,形似而神不似,又有什么意思呢?那时的我不明白这是什么含

义,他笑了笑,告诉我,等我遇到了那个叫我既头疼又甘之如饴的人就明白了。可是现在,我想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要明

白……”

惊讶于他口吻中难得显露的柔弱,但只要一想到他这是装出来的,别说是一丝动容了,心里反而更是厌恶他,只是如今

有求于他无法表露出来,不过口气已经很不耐烦了:“别给我扯别的乱七八糟的,这个办法我不想尝试,你就明明白白

告诉我得了,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心被伤透了,也就麻木了,溯淼甚至都惊叹于自己的声音是如何能在短时间内保持如此平静:“有。”

“什么?快说!”

溯淼看着他:“你还记不记得齐明用魔剑杀了二十六条人命以避天劫的事?”

龙煜略一思忖:“记得,你说过,魔剑每易主一次作为祭祀的人命就要比之前多上一倍,你的意思难道是要以人命祭祀

魔剑?”

“没错,为了让魔珠和魔剑吸收到更多的魔性,我将魔珠养在黑色曼陀罗里任人采摘,同时我又将魔剑下放到人世间,

利欲熏心的凡人定会为此造成血雨腥风。结果没有让我失望,那帮子自私自利的凡人们抢破了脑袋,那名叫幽冥的修仙

者是第一名魔剑拥有者,用十三名童男童女的鲜血祭剑,齐明是第二个,杀了岛上二十六名修仙者,魔剑入世短短数百

年,就已易主整整一百次,你正好是第一百个,要用多少条人命来祭剑,你自己算吧。”

仿佛特意为了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狠毒似地,言语中好几次故意将自己的“恶行”放大了讲,满意地看到龙煜那双眼里越

来越明显的嫌恶,心里有一种自己报复自己之后畅快淋漓的感觉,但同时,也血淋淋地,有点难受……

而龙煜听到了不与他交欢的代价竟是要拿一千三百条人命去祭剑,说不震惊是假的。怎么说都做了二十多年的人类,方

才还在心里鄙视溯淼设计害死几百名人类男子的性命,转眼就到了他去残害曾经同族的时候,真是有些讽刺。

但是纠结归纠结,也只是纠结于脸面这种表面的东西。

他自小就在与世隔绝的山上修道,很少下山,对山下这个人间的世界本就没有多深的感情,以前口口声声说要除魔卫道

,保一方安宁也不过是受师父耳濡目染,以修仙为准则的必要条件而已,心里也未必真想去保护那些素不相识的人民,

如今修仙都已经放弃了,他自己都成魔了,这些话听在耳朵里就更可笑了。再加上他如今已经成了人世间人人都谈之色

变的魔头,若是他真的大发慈悲不去动手斩杀人类,那些人类也早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俗话说得好,

宁愿我负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负我,比起杀害曾经同族的区区心理障碍,他深深觉得只有在保全自己的基础上才能保

证日后的霸业。

于是,经过不长的一番思虑,期间不断地皱眉、苦脸,眼中光芒变幻,最后终于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你,立刻随我

同去人界!”

说罢便转身回去取魔剑去了。

溯淼漫长的人生之中头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滋味,亿万年来矜持的高傲被狠狠击碎了……

用他的最后一丝良心与他进行博弈,谁知竟输得这样快,这样凄惨。这是由他一手造下的孽,现在说后悔,是不是有点

晚了?

执念太深,便有了心魔。

痴痴地往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叹道:“究竟,谁是谁的心魔呢……”

……

第27章

等到天然和齐莞踏足到人界土地的一刹那不约而同都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放眼望去,一片焦黑的土地,断壁颓垣,空气中充斥着呛人的烟火味,浓烟滚滚,天空被残阳燃成了鲜血的颜色。三两

只黑色的鸟儿鸣叫着从天上低低飞过,哀鸿片野,地上洒满了腥臭的血液,表情麻木的人们坐在废墟里、跪在地上,更

多的人却是倒在血泊里,安静到诡异的空气之中隐约传来几声哭泣声,显示着他们看到的这个地方并不是一座死城。

“怎么会这样……”

虽然在来之前就已经或多或少知道了人界遭难的事,但是真正见到这幅世界末日般的景象的时候还是冲击很大,看到这

片生养了自己二十年的土地成了这般田地,顿感物是人非,齐莞不禁心痛如绞。天然见他眼神悲怆,怕他还没好全的身

体会受不了这接连的刺激,于是赶紧握住了他的手,所幸心痛归心痛,齐莞还是勉强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回握住

他的手,表示自己没事。

接下来两人在周围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入目之处无一不是木块燃烧的呛人烟气与妖魔过境之后烧杀抢掠的惊心痕迹,

方圆百里之内都看不到一间完整的房屋,那压抑的氛围充盈于空气中的每一粒分子,每呼吸一下都会觉得心头沉甸甸地

由于建筑物大部分已经被毁了,剩下的还能活动的人已经集中去了临时避难所,剩下的这些都是流离失所或者受伤严重

到无法自如行动的老弱残兵,帮着把暂时能找得到的少数活着的人都转移到一间被烧毁了一半的教室里,搬去碎石块与

课桌椅,在中间腾出一块空地将重伤人员放置在上面。动员起那些受了巨大刺激眼神呆滞、但至少还具有行动能力的人

一起在附近的废墟之中翻找了大半天,把所有能找到的食物与医疗器材全部搜集起来,因为附近刚炸毁了一个医院,所

以散落的药品收集了不少,将它们集中堆放在一个地方,等到这些事情大致完成,已经疲累到差点虚脱,汗水涔涔,而

太阳也已经斜斜落下了山头,夕阳洒落遍地,更像是铺满了一地的鲜红。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留在这个地方不再离开,等到手上的事情一做完,两人坐在废屋里商议之下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

鬼车放走。

经过两次偶然的邂逅这只小妖对他俩已经产生了感情,见他们抚摸着自己的头似乎是要让它走的意思,便把庞大的身躯

乖乖匍匐在地上,用剩余的八只脑袋在他们身上蹭了又蹭,样子极是乖巧温顺,留恋着不愿离去。

齐莞与天然对视一眼,将交握着的手一起放在它那只被斩断的头颈残肢上抚摸了两下,无奈叹道:“这里不是你的久留

之地,天地之大,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地方吧。”

鬼车这才很有灵性地点了点头,扑腾了几下翅膀,在天空中呜呜叫了几声,围着他们盘桓了好几圈告别老朋友,这才依

依不舍地渐渐飞离。

望着血色残阳之中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余晖射进眼睛里,眼角涩涩地,齐莞将身子往后靠近那个熟悉的怀抱里,轻轻

问着:“你说,它会飞到哪儿去?”

天然宽慰道:“放心吧,它是妖,不会有危险的。”

眨了眨眼睛,静静等待那股酸涩流回原来的地方,齐莞微微一笑:“瞧我,都忘了这一茬了。我也差点忘了……妖,其

实比人更懂情义哪……”

夕阳之下,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天然沉默不言,只是一声不吭地,将齐莞的身子搂得更紧了。

……

接下来的日子是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忘却了时间,似乎每一天都过得差不多枯燥,但同时又是一样地险象环生,用这

两个矛盾的词就可以进行高度概括。

所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一个样,废墟、鲜血、尸体、无望的哭泣,还有呆滞的眼神。在这场天地的巨大浩劫之中他们

的力量太微弱,无法拯救这些受难中的人们,只能给予他们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帮助那些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的人止

住汩汩流动的鲜血,也帮助那些被妖魔啃噬地体无完肤的人抹上药膏,每天都不得不以麻木的眼光来迎接一次次的死亡

,人的心灵就是在这不断的摧折之中趋向坚硬。

不是没想过挽救的办法,齐明说只要毁去炼魔珠便能终止灾难,曾经千里迢迢回到沙漠想去找应龙询问炼魔珠的下落,

但是经过一连好几天不眠不休的长途跋涉,所见之处只留下一望无际的漫漫黄沙,还有那屹立在黄沙之中高高矗立着的

不周山,山顶已经深深刺进阴暗天际之中,从那惊悚的巨大窟窿之中涌出的是从魔界底层不断闯入人界的魔物,黑压压

地,像层黑云一样笼罩在头顶上方,仿佛很快就能将脚下这块土地一并吞噬进去。

在猎猎黄沙之中徘徊了两天,齐莞对天然说:“回去吧,应龙来去随心,就算不蜗居在这黄沙之中,哪处对他来说不比

湖泽云海逍遥自在呢?”

天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试过去寻找那个隐匿在沙漠中的龙脊村,可是故地重游,那里却只剩下长风卷起黄沙的空旷与萧索,那座神

秘的村庄,连同那条无法飞上天的龙一起消失在了苍穹的尽头,至于村子里的人究竟去了哪里,有没有找到那份遗失的

念想,这已经无从知晓了,只余下那圈引领着迷途旅客走出沙漠的琪花仍在默默开放,不知在思念着谁。

摘下一朵,揣在怀里,等到回程路上再看的时候已经枯萎发黄,就如同那份曾经三个人一起无法复制的回忆,一旦成为

过去,带不走,也放不下。

长叹一声,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没舍得丢弃,轻轻地攥在手心里,就让它成为一份永远烙印在心间的残念吧。

从沙漠回到到被摧毁的城市之中以后便停下了脚步,心好像定了下来,不再漫无目的地寻找,选择在一处损坏最严重的

地方安顿了下来,将一块预制板掩盖下的一小块空间作为隐藏地点,把附近由于失去了父母亲人而流离失所的孩子们集

合起来,放在一起照顾。

魔界破了口,所有的魔物都涌入人界肆虐,再加上原本妖族已经对人界的领土扩张早有怨言,企图在将人类杀光之后重

新夺取人界的土地,因此这下更是急于同魔族联合起来,一起在人界进行残暴杀戮。每天都会有妖魔不定时的扫荡,天

上飞的地上爬的,寻找还存活着的人,吸光他们身上的精气,被吸尽元气的人会变成干枯的僵尸,有时候吸够了精气,

也会起些玩虐的念头,一口口将人身上的肉咬下来,边听他们的惨叫边狞笑着舔舐他们的鲜血,直到一个个大活人流干

鲜血哀嚎而死。

妖魔的鼻子很灵敏,人类的肉香一闻就能闻得到,无论你掘地三尺也会被挖出来活活虐待至死。

白天的时候由几个年龄大点的孩子留下照顾其他小孩儿,天然和齐莞则外面去寻找能吃的东西,找了一块门板遮住缝隙

,可以适当掩盖活人的气息,再加上藏得比较深,好几次都躲过了搜罗的妖怪的鼻子。天空中的黑气越来越重,很快连

阳光都无法照耀在大地上了,白天还会有些许朦朦胧胧的光感,一到了晚上太阳落山之后一阵阵阴风就刮起来了,温度

降到很低很低,妖魔更是猖獗,飞禽走兽化成的精怪在夜空里肆意地大笑大叫,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年纪小的孩子们吓

得哇哇直哭,嘴里喊着爸爸妈妈,一个人开始喊,其他的小孩联想到父母的温暖便也开始哭着喊,齐莞安慰不过来,便

让孩子们都坐过来,一群人抱在一起,彼此取暖的温度和安心的怀抱很快就让孩子们止住了哭泣,挂着泪痕乖乖睡去。

每当看到齐莞和孩子们抱在一起的情景,原本默默蹲守在门板下把风的天然眼里便会出温柔的神情,同时也交织着自责

,想到自己的身体没有温度,在这时候连一丝温暖都无法分给他们,心里就再次涌现出为何自己不是人类的惋惜。

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还有眼底情绪的细微波动无一不落在齐莞的眼里,笑着摇了摇头,慢慢松开抱着孩子们身体的手,

在狭小而阴暗的空间里摸索到他冰凉的手掌,轻轻捏了捏,唤回他失神的情绪,一对上那双比星星还要明亮的眼睛,不

需要任何言语,天然就感到心头暖洋洋地,郁闷一扫而空,也对着他的方向笑了一下。

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清楚,两人就在黑暗里互相凝视着,两只相握的手久久也没有松开。

……

每天都在为躲过妖怪搜查的事提心吊胆、奔波劳累,又得分心照顾孩子们,很快就让齐莞本就羸弱的身体吃不消了,病

来如山倒,这些天的劳累再加上从岛上开始就没有彻底痊愈的病一旦发作起来让他深刻体会了这句话的意义,只可惜先

前不知道爱惜身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吃苦头还是自己。

身体不舒服也就算了,整天闷在这又黑又小又湿的地方没法出去才是真正无聊的,每天只要不昏睡的时候就什么事都没

得干,只能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也没有力气起来走动。生病之后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恐怕就是那些平日里要不叽叽喳喳

,要不吵着闹着缠着他要爸爸妈妈的孩子们见他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起不来,一个个都自觉地不吵也不闹了,小嘴闭得紧

紧地,一双双大眼睛里盛满了真挚的关心,乖乖地围拢在他的床前,把自己最心爱的玩具或小物件往他手里塞,看着床

前堆满了小孩子玩的玩具和零食,齐莞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只得无力苦笑。

另外,在生病期间因为实在过于无聊齐莞在几天的观察之中还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发现,别看天然平时沉默寡言,话都没

几句的样子,没想到他倒是挺有小孩缘的,那些小孩子无论平时对着好说话的齐莞多爱撒娇耍赖,怎么哄也哄不听,可

一被天然那双蓝眼睛一扫,就立马听话地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原以为他这样子小孩子见了会害怕,唯恐避之

不及,没想到那些孩子顾忌归顾忌他,却特爱往他身上粘,尤其是小女孩儿,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坐在他的身边,托着腮

默默地看着他,小脸粉红,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名叫崇拜的光芒,这让齐莞不由想起了以前龙脊村里有个小伶的女孩儿,

也特别喜欢粘着他,还管他叫爸爸来着,难道这冷冰冰的家伙真的天生具有吸引小孩子的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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