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中+番外——酥蓝
酥蓝  发于:2012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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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叨着:“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师父不是这样的人……你胡说,一定是你编造出来骗我的!”

齐明对他的可怜样不置与否,唇边带着讥讽的笑,毫不留情地将他心底最后一丝希望击得粉碎:“名义上斩妖除魔的灵

界大会,说到底不过是你们人类门派争夺炼魔珠的分脏大会罢了,表面结为同盟,并肩作战,内里互相算计。九鼎乃华

夏地脉所在,你们这些愚蠢修仙之人却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毁去地脉以取魔珠,将封存在妖树之中的妖物放出为祸人间,

地脉被毁,致使人间山川倾覆,地极偏移,不周山刺破苍穹,生灵涂炭。

就因为你们这帮子蠢货的私欲,导致人间因你们而覆灭。你们倒有脸面来张扬为民除害?!”

齐明的每一句话,没一个字都像是大锤子重重锤在龙煜的心间,脸色越来越差,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心神似地,心里万般

不愿接受齐明的说辞,但这一个个字还是像蚯蚓一样钻进他的耳朵,钻入他的脑袋,在他的脑子里大肆叫嚣着、嘲笑着

,用高分贝的声音来击碎他的理智,让他浑身颤抖,只能不停地用更高的怒吼来抵制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住口!我才

不会相信你说的话!像你这种无情无心的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由凡身修成了仙体就可以将生而为人的事实全部遗

忘了吗?身为人人景仰的仙人却视人界灾难于不顾,还要幸灾乐祸,你根本枉做仙人,你不配成仙!”

龙煜的这句话显然是触及了齐明的逆鳞,他神色一凛,目光中寒光一闪,敛去唇边的讥笑,整张脸都变得像雷雨一般可

怕:“我配不配成仙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庸俗的蠢物,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散发着层层凛冽寒气的冰球朝龙煜凌空飞来,那冰球速度飞行速度极快,带着“嗖——!嗖

——!”的风声,所过之处皆形成的强大的气旋,整个山洞之中都带起阴冷的风。

龙煜内伤沉疴,倒在地上哪里还有起身的力气?再加上这冰球来得太突然,叫人避之不及,眼看就要被这碗口大的冰球

砸中,千钧一发,忽然一道白色身影掠过身前,那动作轻盈灵动,宛如湖面上的水鸟,叫龙煜看呆了眼。

迅速自己的全部心力,动用法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手中的冰球控制住,但同时感觉到周身被几道惊奇的视线围绕着,

溯淼目光一沉,不动声色地将手上的动作一滞,那冰球便脱离了原来的掌控,猛地一下砸中溯淼的肩膀,将他狠狠击倒

在地,随后又乱冲乱撞地在山洞的壁上撞了好几下,像只泄了气的气球似地越缩越小,最后化为分子烟消云散。

经此变动,场上静默。

龙煜愣愣地看着溯淼倒下的那个方向,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脏狂跳的声音,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白色的纤瘦身影躺在冰

冷的冰面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弹,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在心即将跳出喉咙的一刹那,这才看到溯淼艰难地支着冰面,捂着伤口,慢慢从冰面上撑起身子,抬起自己的手,在齐

明面前摊开手掌,只听“叮当”几声清脆的声响,三根手指般长短的冰针掉落在地,正是方才冰球击中肩膀之时弹射出

来的。虽然不至于致命,但一被这种冰针打入体内穴道之后轻则全身疼痛三天以上,重则筋骨瘫痪,实乃阴狠之招。

面对着齐明铁青的脸色,溯淼的神情与声音有着前所未有的沉冷:“道长,他不过是个孩子,有顶撞之处出言教训几句

便是,何苦要使如此阴毒的招数呢?”

溯淼刚才那一下的故意失手别人或许看不见,但却是逃不出齐明的眼睛的。能徒手接下自己的施得法术,眼前这人的灵

力之高已经叫他暗暗吃惊了,方才由于他一直待在后面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他的面貌,如今两人近距离面对面,一眼瞧见

他那张带着严肃表情的脸,不由叫齐明倒抽一口冷气:“是你?你竟然没有死?!”

被齐明问得莫名,溯淼怔愣了一会儿,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慌张地别过脸,轻轻答了一句:“你认错人了……”

齐明却不肯善罢甘休,仔细将眼前这名白衣男子上下打量好几遍,目光毒辣,像是活活要把他烧伤一样,一边注视,一

边嘴里忍不住地低声自语着:“没想到啊没想到,四百年了,我原以为人世沧桑,前尘往事俱以消散如烟,人间再也找

不出一个与我有关联的人,却没想到你竟会活到今日。当年你随那只妖孽远走的时候我就该料想到,你定会受那只妖孽

蛊惑,抛弃为人的尊严,自甘入妖道。

然儿,你告诉爹,这几年你吸了多少人血才能保住这青春容颜?还是靠炼取血精为生,增加的妖力?”

齐明的声音中没有明显的讽刺,表面上声音淡淡地,语气淡淡地,内里却波涛汹涌,像只猫爪在玻璃上挠着,听着怪刺

耳的。

对于这些话,溯淼不知如何回应,就在犹豫之时,耳边响一个冷冷的声音:“靠吸取活人血精来增加道行的人,应该是

你才对吧?”

“谁?!”

齐明眼光一凛,衣袖一挥,一道白光夹杂着凌厉的杀气笔直朝齐莞飞来。

闪躲不及,浑身被纳入一个冰冷的怀抱,被紧搂在怀里顺势往地上一滚,堪堪避开了危险,松了口气,在抬起眼眸的一

瞬间,就陷入了一片湛蓝色的海洋之中。

第14章

“……”

齐莞愣愣地看着欺身压在他正上方那人的脸,保持着在地上滚过一圈的姿势,被方才还被自己抱在怀里昏迷的人紧紧搂

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简直是眉睫之内,从那么近的距离看去,齐莞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他那双蓝眸闪过一缕调皮的神色

注视着底下那人怔愣不动的眼睛,天然还只当他是被刚才的变动吓到了,用视线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再三确认了他身

上没有伤口,这才放心一笑,从地上坐了起来,把手伸到齐莞的面前,示意他搭着自己的手坐起来。

手在半空伸了半天也没有得到回应,回头一看齐莞仍是一副木然的神情,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脸,天然疑惑地用手

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别过头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齐莞自己支撑着地面慢慢起身,天然见状就想去帮他,谁知竟被生硬地一掌拍掉,齐莞

转过身子,再也不去看他一眼,只留给他一个冷冷的背影。

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前面那人的背影,天然不理解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看样子眼前这人好像是生气了,但又不

知他是为何生气。刚才故意装做没醒来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明明还急得跟什么似地,怎么转眼看到自己好手好脚地就忽

然冷冰冰地不理人了?人类的心思就是难捉摸……

就在天然摸着脑袋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时候,齐明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你又是哪里来的黄毛小子?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见到齐明问自己,齐莞站起身来,挺直身体面对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齐莞。前辈,久仰。

虽然脸上的表情无惧,但是从声音里可以听出他声音带着明显的愠怒,像是故意借地撒气似地,有种不管不顾的感觉。

齐明眉毛一挑,瞅了瞅眼前这个少年,刚才就依稀觉得他的样貌有几分熟悉,再一听他姓齐,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仰着

头便问道:“你是夜行者齐家的人?”

“齐家第十五代继承人,齐莞见过前辈。”

齐莞的回答又大声又清晰。

竟能在这地方碰到齐家的后代,这倒是齐明没有料到的,上下打量了齐莞几眼,最后轻蔑地摇了摇头:“没想到齐家现

在也越来越不济了,齐家的主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竟会挑选个一点内力都没有的病秧子来当继承人。说吧,是不是齐

家的人派你找到这山上来的?齐家现在人丁几口?还维不维持地下去了?”

齐莞的神色一黯,不仅是因为他提到了令他羞耻了十几年的继承人的事,还因为他也拨动了心中失去亲人的伤口,声音

低低地,眼里满是伤痛:“人间遭此大劫,齐家……已经只剩下我一人了……”

说完这句话,像是花了全身的力气,齐莞痛苦地咬着嘴唇,时至今日,父亲和姐姐的死在他心中仍是最大的痛。

做了十几年齐家的挂名继承人,对这个家族有过恨、有过怨,但天生的血缘羁绊却让他做不到也不忍心挥刀彻底将与那

个家族的关系斩断得一干二净,解脱不了,痛苦的就只有自己。

身边的亲人接连死去,又要亲眼见证自己的家族在自己手上覆灭,承受这样的痛楚,对任何一个只有二十出头的男孩来

说都太过残忍。哪怕努力不让自己回想起这些事,但是午夜梦回,这股深深的愧疚与自责感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自己,

匍匐在他脆弱的心脏上,等着随时狠狠地咬他一口。

正当齐莞独自忍受着心脏处传来一阵阵的抽痛的时候,垂在身侧的右手之上蓦地传来一阵凉凉的触感,心中一颤,不过

很快想到是来自于那个人的手心的温度。

心里暖暖地,但是一想起那人刚才装昏迷欺骗他的种种可恶,想到自己还在生气阶段,不应该那么容易就原谅他,试着

轻轻挣脱了几次,反而被那人握得更紧了。

齐莞一叹,又是甜蜜、又是苦涩的感觉交织在心间,叫他抗拒不得。

……

齐莞话语中的沉痛非但没有感染到齐明,反而叫他冷哼了一声:“一群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齐家毁在你

们手上不足为奇。那你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找我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向我汇报齐家毁在你们手里这个消息?还是向我展

示齐家的继承人其实是个蠢货?”

就算齐明百般讽刺,齐莞也都已经没有力气来反驳了,更何况作为一个不称职的继承人他本就没有资格反驳什么,只是

默默站着,闭起眼睛承受齐明眼光里的鄙夷与指责,若是能因此减少一点罪恶感,他求之不得。

忽听耳边传来“呼呼——”一阵响声,被人大力地往身后一带,踉跄了一步,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天然挡在他的身前

,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一手圈住他的肩,另一手紧握着半截冰刃,直指着齐明的方向,脸上神情覆盖着冷冷的冰霜,

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活像看着一个几世的仇人:“你没有资格说他!”

齐莞感到胸前一片凉凉地,低头一看,便愕然看到天然冲动之下拔出冰刃之后从那个伤口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濡湿了

两人的衣襟,只见他的脸色煞白,就连那只拿着冰刃的手都已经呈现出不稳的趋势。

齐莞焦急如火焚,急忙扯着他的衣袖厉声呵斥道:“你不要命了?你身上还有伤呢!”

怎么劝,怎么硬扯都移动不了天然的决心,就算因为失血过多眼前开始阵阵发黑,但也丝毫没有使他手上的动作乱上半

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眼前这个侮辱齐莞的人早就已经死上几万次了。

被人用冰刃那样指着,齐明竟也不气恼,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然的脸,眼里

的种种情绪如走马灯般一一闪现,最后归结为一个字——恨!

就是这张脸!四百年了,前尘往事,一并忘却,唯有这张害自己身败名裂的脸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清晰,像一个可怕的

梦魇,就算成了仙,成了神,这个梦魇都会伴随他一生,挥之不去。

看了看天然愤怒的脸,又看了看溯淼面无表情的脸,齐明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笑了,那笑声幽泉似地,压抑而诡异:

“四百年了,没想到我们终究还是再见了。

天鹜,当年是你害我在齐家全族面前颜面尽失,名誉尽扫,后来又被家族以教子无方、领导失策的名义驱逐出族,原以

为这一生命尽于此了,没想到天不亡我,被我几番辗转流落到了这座仙岛上,阴差阳错之下修成了仙。

哈哈,说到底,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的咄咄相逼,要不是你的威胁,害我沦落至此,我又怎会有机会修炼成仙呢?

又怎么会有机会还能再见到你呢?你实在是我的大贵人才对啊!”

一番不阴不阳的话语过后,齐明忽地又把视线转到溯淼脸上,两眼如炬盯着那张记忆中自己儿子的脸,一反方才暧昧古

怪的口气,口吻立刻变得严厉刺耳,咄咄逼人:“然儿,你究竟有多恨爹?!几百年前和这妖孽私通害我身败名裂,如

今见我修成了仙又和他联手打败我,好吸取我的灵力增加妖力是吧?你还嫌当年害得我不够惨,成心要看到我死才高兴

是不是?!

早知道养了二十多年就养出一只白眼狼,当初就应该一剑捅死你!”

对于他声色俱厉的斥责,溯淼的反应很是奇怪,没有因为他的面对面的训斥而生气,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示,默默低着头

,阴沉沉地,也看不见表情,只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你真的认错人了……”

而天然头一次在别人的口中听到父母的名字,又是疑惑又是吃惊,赶忙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爹娘的名字?!”

一听这话,齐明也愣了一下,心中暗暗起了怀疑,但没十分确定之前不想轻举妄动,用眼睛一一扫过场上四人各异的表

情——

龙煜还沉浸对师门的思索和打击之中,整个人迷迷瞪瞪地,眼神迷茫,心思全然不在这里。

溯淼仍旧沉着脸,眼神冷冷地,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捉摸不透的古怪。

齐莞一心注视着眼前的人,几次欲开口的都忍住了,眼里流转着焦急而担忧的神色。

再把目光放到天然的身上,细细忖度着他的眉眼,与那个害自己身败名裂的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五官,他化成灰都认得

。但是不同于那人眼里目中无人的凌厉与嚣张,眼前这名青年眼眸之中的氤氲着的神色显然要柔和许多,清澈而透明,

可见心思也异常纯净,此刻那双蓝眸正带着忧郁和迫不及待的神情看着他,活像一个急于探究内心渴望的孩子。

不是他!

几乎是同一时刻,齐明就确认了这个答案。

在确定了眼前两人并不是他认为的那两人之后,齐明卸下心中大石的同时竟然还夹带着一丝失望,这倒是他自己没想到

的。原以为修成仙之后内心已经心如止水,那些人世间的爱恨情仇都有如浮云一般,没想到时隔几百年,仅仅只是见到

两个面貌肖似的人而已,就已经如此失态。

这个认知让齐明心里一惊,脸上的表情也不像刚才那样淡定了,高傲的假面具支撑不住,开始慢慢剥落,渐渐露出里面

惊恐、胆怯的一面来。

眼睛游移不定,花了好长时间才重新凝聚起心神,一双利眼瞪视着天然,想起他刚才话语之中的父母二字,带着刚才的

疑虑问道:“你刚说到父母?你的父母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齐莞首先脸色一暗,因为先前在幽冥界的遭遇,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心里已经大致有数,刚才也是听不

过齐明侮辱天然的母亲才会冲动之下忍不住说出反驳的话。原本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天然,不愿他单纯的

心思被拨乱,不愿看到他清澈的眼眸里染上忧愁,于是犹豫着没有开口,谁知该来的还是来了,还来得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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