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维文摇摇头,示意不要了,长大后的他并不喜欢吃白糖,虽然白糖在他们小时候是好东西,甜甜的,他们仨都很喜欢吃。卢妈妈虽然有些惊讶儿子今天反常的表现,但是想着孩子还生着病,说不定是不舒服,也就没有多想。
又被强迫在床上坐了一会,陈爸爸便骑着摩托车载着陈维文去诊所看医生及打针,这次陈维文没有哭,长大后的他早已不怕打针了。医生拿着针孔过来的时候,他被爸爸扒下裤子,趴在爸爸的腿上,因为尴尬于这个姿势,陈维文甚至都没有分出多余的心神去关注医生什么时候打的针。
第一针打完的时候,陈维文完全没有感觉,第二针有些感觉了,但是也是在针头打进身体的一霎那有些疼痛,后面就好了。医生和陈爸爸也是很惊讶于陈维文今天的异常,居然没有哭,医生还特意摸着他的头,夸他乖。
或许小时候的陈维文会为这些夸奖高兴,但是现在的他,怎么会有这种情绪,他只觉得尴尬和不自在,被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医生摸着头,一脸慈爱和鼓励的对着他说,今天好乖啊,好勇敢啊,怎么听怎么别扭,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在家又休息了四五天后,陈维文的喉咙终于不痛了,可以去上学了。
这天一早,卢妈妈起床做饭,大姐骑着自己的小单车去买油条,而陈维文没有油条可以吃,只能被迫吃咸菜,卢妈妈自己腌制的咸菜。
然后,陈维文乖乖的坐在大姐的单车后座,载着去学校。
到学校门口,陈维文下车,大姐和他不是一个学校的,大姐已经读初中了,所以她只是交代陈维文下午下课在校门口等她便离开了。
陈维文背着自己的旧书包,照着记忆里的印象,向着自己的教室走去,站在二年七班的门前,陈维文心里很复杂,就像今早背上书包要来上学一样。他心里对于自己可以倒回十五年前是感到极为幸运的,但这几天他过的一直有些恍惚,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美梦会有梦醒的一天。
直到看着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同学面孔,陈维文心里才真正安定下来,他默默的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辜负这重生的机会。
上一辈子的陈维文,一生碌碌无为,没有高学历,也没有高能力,找的工作也只是刚好可以养活自己而已,无房无车无存款,标准的三无一族。小时候的他也曾想过自己以后会有什么成就,例如他的理想就是当一个科学家,因为他很喜欢天文学。但是长大的陈维文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大富大贵的能力,也就放弃了,反正他不是什么执着的人,要求也不高,小康家庭就很满足了。
要说他有什遗憾的话,那就是读书。上一辈子的他小学的成绩很好,经常都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初中开始下滑,不过也还是保持中上水平,后来中考的时候,因为家里没钱,他的成绩即使可以上一个不错的高中,也还是为了为了毕业后可以立即工作赚钱补贴家用,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就读中专。而且当时他的成绩只是刚够录取线,根本没有减免学费和争取奖学金的可能,。
其实,如果当时他可能减免学费,甚至是获得奖学金的话,他是有把握可以说服父母让他读下去的,但是他当时一是成绩只是刚好达到录取线,说服起来难度很大,二是因为他对自己不够自信,他害怕自己会考不上好大学,会父母失望。因为家里兄弟姐妹五人,就他一个学习成绩最好,全家的希望和努力都压在他身上,他有些承受不住。
但是现在不会了,已经经历过在大城市里没有学历,没有知识的恐怖经验,陈维文不会再犹豫不决,自信不足了。可能如果待在老家的话,是没有所谓的,但是陈维文不适合做生意,在他们老家的人都是开厂或是找门店做生意的,陈维文不喜欢玩心计,他也不喜欢说那些场面话和奉承的话,他觉得很累,他宁愿不要那么多的钱,也不想那么累。
所以这一辈子,就算再辛苦,他也要坚持考上好学校,有足够的知识实力,他就可以不用去那么多的奉承别人。而上天让他重新回到小时候,可以把这十五年重来一次,陈维文不会再荒废自己的时间,不会再玩物丧志,他要认真的读书,争取获得奖学金什么的,把学费免了,这样自己就不会因为家里的原因而被迫改读中专了。
走进教室,陈维文找到自己的书桌,看着同桌的胖子同学正在临时抱佛脚的抄作业,陈维文嘴角无意识的扬起,坐下,拿出等会上课的课本。
胖子陈子浩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抬头一看,惊喜的问道:“咦,维文,你好了,你没事了?”他早前就从老师那里知道维文是生病了才不能来上课,但是这么多天都没看到陈维文,现在骤然看到他,不由得惊喜万分。
“嗯,好了。”陈维文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胖子为什么这么惊喜,因为他这个胖子同桌的成绩一般般,尤其是数学,简直就是惨不忍睹,考试除了选择题,其余都是乱写的,尤其是应用题,更是一片空白,因为想瞎掰也瞎掰不出来。
而他就是陈子浩的考试及格保证者和作业答案借鉴者,每次他的作业一写完,胖子绝对是第一个抢去的,哦,对了,他后面的两人同学也是他的作业忠实拥护者。
胖子狠狠的激动了一把,脸上带着‘我等着你回来,我终于等到你回来’的欣喜,拽着陈维文的手,一副泪眼汪汪,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的模样就开始哭诉起来,“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惨,作业无法按时完成,你知道我被老师罚抄了多少多少遍,打了多少多少手掌心吗……”,那字里行间的艰辛,说得真的是闻者心酸,见者泪流。
陈维文暗笑,话说胖子你说谎话也不打草稿,你说我没来你就没有作业可以抄了,那你现在照着写的那一份是什么。不过陈维文还是配合着点点头,并保证自己以后的作业还是继续第一个提供给他,胖子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抄作业大业。
其实在他们这个时候,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抄作业是很常见的,虽然老师并不准许,但是学生私底下的动作老师是不会知道的,陈维文自己并不抄,因为他会。有些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就不让别人抄,像是他们的副班长,但是陈维文不是,他从不藏着掖着不让抄,你想抄就抄,一切遵循你个人意愿。
肩膀被拍了一下,陈维文转头一看,嘿,原来是自己的后座同学,陈庆伟,扬起一个笑容打起招呼,“来了。“
“嗯,”陈庆伟落座,好奇的问道:“怎么那么久没来上课?”他知道陈维文生病了没来上课,陈子浩有说过,但是不知道是什么病,所以一看到陈维文便问了出来。
“扁桃体发炎了,”陈维文解释道。
“扁桃……发……”陈庆伟有些没有听懂,断断续续的重复道。
“哦,就是喉咙疼,还有发烧。”陈维文这才想起,他这时才读二年级,还不懂什么是扁桃体发炎,就连扁桃体是什么都不懂,他刚刚没有注意便习惯性的以上辈子的口吻和认知回答了,被陈庆伟一反问才反应过来,赶忙解释清楚。
这样一解释陈庆伟就明白了,“嗯,发烧很难受,我前面发烧的时候头晕死了,浑身的汗,我老妈还让我盖厚被子。”
本来陈维文是想要解释说,出汗有利于退热,你妈妈这是为了你好,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可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孩子,大字也不识几个,应该是什么也不懂的,所以他只能附和道:
“就是,我这几天都被我老妈强迫盖上一床厚厚的被子,流了很多的汗,现在就热死我了。”
现在是五月份末了,他们早已穿上了短袖,所以穿着长袖盖厚被子,确实可以热死人。
就是今天上课,陈维文还是被卢妈妈强迫穿了长袖长裤过来,因为他刚刚病好,怕他免疫力什么的还没恢复,一不小心又生病了,所以现在的陈维文是一身的汗了。
陈维文和陈庆伟正聊着天,其他的同学也都聊天的聊天,赶忙抄作业的抄作业,整个教室都是闹哄哄的,突然,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想起,“安静。”
教室里的同学立即安静下来,陈庆伟也赶紧不说话了,陈维文却是一愣,这个声音?
他转身看向教室门口,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子站在教室门口,因为他严肃的表情,早晨晴朗而耀眼的阳光似乎都被他挡在身后,衬得他的形象威严而高大,也显得此刻安静的教室有些阴森。
哦!陈维文脑子一激灵,他想起来了,这个声音,他就是……
难怪他听着觉得怪异,虽然听起来很威严,但却完全无法掩饰其稚嫩的本性,他就是他们二年七班的班长大人,陈辉同学。
03.班长
说到这个大人,那也是陈维文记忆里的二年七班的一大特点,更是陈维文幼年心里唯一深深惧怕过的同学。不,不仅是陈维文,应该说是二年七班的全体同学,都惧怕着这个班长。
在陈维文的记忆里,对这个班长最深的印象就是三个字,凶,严格。倒不是因为他曾经欺负或是打过陈维文,恰恰是没有,不仅是没有,而且他对陈维文还是不错的,至少比起其他同学是算不错的了。
但是陈维文为什么还这么惧怕他,而且是学生生涯里唯一发自内心惧怕的人,不仅如此,长大后陈辉同学森严的形象绝对是深刻陈维文脑海里,灵魂里啊。
可能就是因为班长大人老是绷着一张脸,轻易不笑,看起来气势很强,也很少和同学玩闹,基本就是上课,写作业和监督管理他们。加之二年级的学生年纪还小,这个时候还没能正确认知班长这个职位,以为班长真的很有权利吧,所以全班都很听班长的话,男生如此,女生更是如此。
有时候,陈维文回忆小学生涯时,不时的就会想起这位班长大人,即使长大的陈维文早已忘记班长大人长得什么样子,连个模糊的概念也描述不出来,但是他永远记得他严肃的脸和威严的气势。
就算是长大后的陈维文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小小年纪的陈辉可以那么有气势,而且一点也没有小孩调皮捣蛋的现象出现,超乎年龄的懂事。他,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七岁小孩。
在陈维文的记忆里,对于二年级的这位班长大人有一件印象极为深刻的事情。二年级的时候,陈维文是班里的学习委员,班主任老师让他们几个学习委员和两位班长轮流在早上的自习课上带领全班同学读课文。
本来这是老师吩咐下来的事,他们照办就好了,谁知道班长不知道咋回事,愣是让他们几个学习委员和女班长不要在上面站着领读,而是让同学自发的读,然后他们拿着一根细竹子(老师平时用来打作业没有完成的学生的)巡逻监督。
陈维文还记得那一次,刚好就是轮到他领读,也是他第一次领读,于是他就和前几天的同学及班长一样,拿着一根细竹子一组一组的巡逻起来。走过第一组时,一个平时就很顽皮的学生没有好好读书,当时陈维文本着小孩的虚荣心,作为班级干部的优胜感,渴望像老师那样,镇定自若的威风模样,于是便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他几句。
那个学生立马就不乐意了,开始反驳,其实陈维文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根本不是充当领导训斥别人的料,更别说这种出尽风头的事他是第一次做,一点也不擅长。那几句话说完他的心跳登时就加快了好几倍,被对方堵上几句,陈维文的底气就有些不足了,脸上的热度也开始上升。
这时,班长大人犹如天神般从天而降(……),他踏着沉着的步伐来到陈维文的身边,接过他手里的细竹子,敲了敲课桌,冷声问道:“陈大城,你在干什么?”
陈大城立即如同看到救星般的向班长投诉起陈维文的暴行,陈维文当时就有些着急和感到丢脸,总感觉自己逞强做了什么时却被上级抓个正着,还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好吧,陈维文承认,自己小时候确实是一个比较害羞,比较内向的孩子。这也是由于他的家庭环境造成的,他是家里兄弟姐妹五人之中最不受宠,最不受人重视的孩子,大姐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父母在那时是最疼爱他的,大哥是父母第一个男孩,不用说,当然是投注加倍的疼爱,到了陈维文,男孩也是不错的,但是已经有一个了,也就没那么的稀罕。两年后,龙凤胎姐弟出生,更是把陈维文所剩不多的关爱全部抢走了。
本来龙凤胎就少见,加上因为是双胞胎,弟弟的身体有些虚弱,需要很细心的照顾,于是,身体健康,已经能走能跑的陈维文就被抛弃在一旁了。十岁的大姐陈佳吟已经会帮父母做家务了,在父母在田里干活的时候会帮助弟妹换尿布及洗尿布什么的。
那时他们家没有电动的摇篮,全部都要手工,所以六岁的陈维军和陈维文就一人负责一个,坐在地上,一下一下的摇晃着,哄着弟弟妹妹睡觉。
陈维文从小就在这种父母关爱的缝隙里长大,在一旁旁观着爸爸最喜欢大姐和大哥,妈妈最喜欢弟弟和妹妹,剩下的自己,则是得到关注最少的一个。渐渐的就养成他比较内向的性格,虽然后来长大后改善了很多,但是这个时候还是比较严重的。
所以他有些惧怕的看着班长,害怕班长会当众指责他,不料班长不但没有说陈维文,反而训斥那个告状的陈大城,“陈大城,他是老师选定的学习委员,监督你们早读这是他的职责,他哪里有什么不对?他现在就是代表老师,代表我,他说的话你就必须听。”
那一刻啊,陈维文不得不说自己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无限的感激,对班长,竟然这么的挺他,其实他刚刚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本来就是一件小事,但折腾到现在,好像变得煞有那么回事了。
班长说完,陈大城也就没有说什么了,虽然还是不甘心和不乐意,但没办法,谁让班长的威严形象太过于深入人心,在大家的心里都惧怕着这位班长,没有人胆敢反抗。所以有班长挺着,横着走,没错的。
好了,回忆结束,现在回到陈维文这里,现在已经是五月末了,陈维文记忆里的这次和陈大城的冲突早已过去,小孩又不长心思,老早就忘光了(可能就陈维文一个人记得)。他和班长的接触并不多,也说不上熟稔,虽同为班干部,但因为座位相差甚远,两人又都不是那种话多自来熟的开朗性格,平时也没有交流,也就是互相知道有对方这个人而已。
陈维文收回看向教室门口的视线,翻开课本,有模有样的开始默读起来。
上午上了四节课,十一点多下课,有些同学父母会来接他们回家吃饭,大部分的同学还是会带便当到学校吃。
陈维文和陈子浩,陈庆伟,陈清就是其中之四,在陈维文的老家,都是一个村一个姓氏,每个村都有自己的小学,所以学校里的所有学生,基本都是姓陈的。
四人打开自己的保温便当盒,互相一看,有喜欢的菜式,赶紧动手抢,陈维文的菜基本都是固定那几种,几乎没人会抢,所以他就可以专心致志的夹别人的菜来吃,等别人抢得头破血流勉强保护住自己便当盒里那可怜的菜时,陈维文已经差不多要吃饱了。
“咳咳,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啊,我写作业了。”陈维文施施然的把便当盒盖起,然后不顾几人可怜兮兮的模样,淡然自若的把便当盒放在教室后面的课桌上,然后翻开课本和生字本,写起老师刚刚布置的作业来。
陈维文看着自己的小手,看着刚刚自己一板一眼写出的端正字体,微微不满的皱起眉头,他都快忘记自己现在才七岁,根本没有前世自己苦练十年的一手漂亮钢笔字。边写着作业,陈维文一边想着,字体他是可以提前练起来,就是现在的自己没有能力买得起钢笔,铅笔圆珠笔也可以练习的。还有,陈维文很喜欢毛笔字,他喜欢那种古韵的感觉,而且练字不仅可以静心,也是一种气质陶冶,但是前辈子的小时候没有机会练习,这辈子倒可以一起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