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无非是一个鼻子两张嘴……”

珠儿还没说完，却又有人从城里跑来叫他，“珠儿，先生叫你过去，到书房见他！”

第三十三章：守岁

白色的雪山、白色的城、从小穿到大的白色衣衫，不可否认，他对这个颜色已经是腻歪至极，他每日靠在红彤彤的火炉边都会想，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个鬼地方，难道要等到大家都得了雪盲症吗？

他还一如既往的神游天外，突然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踏雪的声音，他抬头就看见自己那个白嫩可爱的新书童穿的像个雪球，艰难的向这边滚来。

“你找我？”小孩跺了跺脚上的雪才迈进来，见他靠在火炉边愣神，炉火都要熄灭了，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回身利落的关上了方面，然后就走过了加碳、摆弄炉子，让火重新烧旺。

“你以为你在修仙吗？大冬天的开什么门？”小孩没好气的嘟囔道，“要是生病了，这鬼地方上哪儿给你抓药去啊？”

“可是，”他有些委屈的说，“这里几乎都是冬天，一直不开门会闷死的。”

“你是笨蛋吗？”小孩瞪着一双圆眼睛望着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出去走走不就好了，整天窝在屋里做什么，又不是姑娘。”

他愣了下，突然忍不住笑着扑上去，抱住小孩，“珠儿，你怎么这么可爱？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我怎么没遭遇到！啊哈哈，你来之后，我和人说话都有趣了~”

小孩被摇得头晕，强忍着说脏话的冲动扶着太阳穴任他施为，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脱口吼出来，“毓钟灵！你能正常点吗？”

“我不正常吗？”毓钟灵可怜兮兮的缩了回去，眨巴着眼望着珠儿。

“……不是说今天教主要回来吗？难道你迎接教主也要这副样子？”

“教主？”毓钟灵突然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两轮弯弯的明月，有些没心没肺的说道，“我叫你来就是要告诉你，教主在外面耽搁了，不能赶回来过年了？”

“不能了？”

“珠儿，你好像很失望？”

小孩定定心神说道，“不是失望是绝望，我们为了迎接教主做了很多事情，现在他居然不回来了……早知道我就答应和他们守岁去了。”

“教主不来，你也得和我守岁啦！”毓钟灵兴高采烈的和一个小毛孩子撒起娇来，气的珠儿脸都白了。

“先生，你得正常点！”

“抱歉啦，因为珠儿实在太可爱了~”

“……”白衣男子把小孩拎到怀里揉捏着，在小孩看不见的地方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珠儿……你到底是谁？可别叫我失望才是啊！

一阵北风“哐”的一声，卷开了刚刚小孩没有关严的门窗，然后一阵阵哗啦啦的响声，他们身后书案上的册子被吹得哗啦啦直响，又是“碰”的一声，大门又被一阵邪风带上，书案上的册子停在了中间一页，这页被人用朱砂笔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圈。

少林寺戒律院首座圆字辈小圆大师，鲜少露面，少有讯息，今年有传言，其身乃一名十二岁之少年，其中缘由有待查看。

珠儿，小圆……该不是珠圆玉润的意思吧……

二傻子在厨房洗了碗出门在屋顶上找到了万年青，后者不会轻功，是搬了梯子爬上去的，只是他不能负重，正低着头对房檐下放的几坛酒还有董姝送来的盒子发愁。

“傻子，你弄好了？”他抬眼笑了起来，“你快把东西搬上来。”

此时天已经黑了，京城之中到处响着鞭炮的声音，好不热闹，二傻子一会儿的工夫将东西送上去，就看见万年青站在房顶，袖着手向远处眺望，此时家家户户都装点上了春联红灯，分外喜气。

“阿青，上这里来做什么？”傻子把外衣解开，将人拉到怀里，“还没开春，夜里冷。”

“给你看看董姑娘的杰作，”万年青笑了笑，用脚把一个盒子扒拉到一半，矮身将捻线点燃，然后“腾！”的一声巨响，二傻子下意识的将人拉到身后，就眼看着一道红光直愣愣的蹿了出来在高空中炸出一朵绚烂的红花来，随即又一道黄光，红花翻转变成明黄色的牡丹，照亮了整个京城夜空。

斑斓的光景不断在高空中演变，渐渐左右的鞭炮声渐少，似乎半个京城的百姓都被这如巨龙如繁星的盛景吸引住。这个时代不是没有烟花的，但是这样华美绚烂，仿佛燃烧出生命的烟火却是从未有过。

“呵呵，”万年青在烟火声中低声笑起来，望着天空说道，“董姑娘昔日贵为阁老千金，将全部精力都用到研制这些奇技淫巧上，家里养活了工匠无数，她一被撵出苗府，这些工匠也都没了饭碗，其中有不少都投进了千叶门。可是没有了出主意的董姑娘，他们不过都是些普通的工匠罢了……”

“傻子，这烟花可好看？”

“好看，”万青年仰着脸看天上转瞬即逝烟火，声音分外平静，“我小时候和表哥入宫面圣，也没看过这么好看的烟花。”

“我啊，还看过更好更美的，”万年青半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自言自语的说，“那年国庆，我老家的海滨广场，还有奥运会，鸟巢……”

“……”傻子下意识的伸手蒙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说道，“别看了，好看一点的烟花和普通的烟花没什么区别，不过只是一团漂亮的火，有就瞧瞧，没有也碍不着什么，没什么稀奇的。”

“原来你不喜欢？我特意要来给你看的。”万年青叹气说道，“我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

万青年正还要说什么，他耳力好，就听见远远的有人从空荡荡的街一头向这边跑来，直接冲向悦来酒楼。

“门主！门主！”那人喊叫着想要进到酒楼里面，就听见脑袋顶上有人叫他，“我在这，什么事？”

“啊？门主！”那人抬头，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厮，二傻子认出是纪府里一个管事的。“简管家说话了，他要见您！”

两人赶到纪府，就看见简管家站在门口迎了上来，对着他直愣愣的跪在了雪地上，“门主，老奴罪该万死！老奴知错！求门主责罚！”

“……”万年青双手将他扶起来，笑道，“我还说等先让你们过个年再说这事，没想到简管家先来找我。”

简管家低着头颤抖的说道，“老奴自知死罪，只求门主看着我跟随老门主多年的份上，留我一个全尸！”

“谁说我要杀你了？”万年青说道，“我之前就说过，只要你愿意，你还是千叶门和纪府的管家，之前的事情我概不追究了，虽说我当了门主，但千叶门还是我爹的千叶门。”

简管家一愣，抬头间再次跪倒地上，“门主大恩大德，老奴必定为牛马以报！”

万年青叹了口气，说道，“那么简管家，现在你可以说说，你叫我来此处，除了认罪，还要求什么？”

第三十四章：捉放

“除了认罪，你还要……求我什么？”

简管家骤然全身一颤，抖了起来，跪在雪地上，低头叫道，“门……门主，老奴我……”

万年青又叹气说道，“我说过，纪风要是想的话，还是纪府的少爷，父亲的财产和这栋房子，都是他的。”

“不！”简管家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我是想求门主，放走少爷！让他自己离开，离开京城吧！”

“……离开京城？”万年青嘲讽的笑道，“他能自己活下去？”

“……”简管家鼓起勇气说，“少爷可以去找薄堂主……”

“呵呵，哈哈哈哈哈，”万年青猛地笑了起来，“你这主意可比你家少爷打的高明多了！薄小明对老门主死忠，又和我反目自立门户，纪风过去他一定会让出下三堂的权利，全面协助纪风，和你里应外合，把我打回原形是不是！”

“不！老奴发誓不会这么做！”简管家只是不断地磕头说道，“只要少爷安然无恙的到了闽南，老奴就立刻自尽，不会和门主作对！”

万年青闭眼叹了口气，说道，“马上子时，就是明年了，你且回去和纪风吃饺子吧，这事让我想想，没别的事我先走了。”说罢转身离开，踩在雪地上的“咯吱”显得分外冷清。

“阿青！”傻子一直站在边上看着不做声，此时追上来也不知说什么好，犹豫了下，伸手拉住前面的人，就着这个姿势二人在鞭炮阵阵却显得十分萧条的街道上走了起来。

“阿青，这不是回悦来的路……”

“恩。”万年青抬头望了望天，天上只有一道细的像竹签似的月亮，虽然光芒有限，却被一城的积雪映得十分晶莹，“我要走走，去见个人。”

万年青去的地方傻子一眼认出来了，是万母住的那处别院，虽然是大年夜，这门口还是有三两个混混守着，在门对面的台阶上摆了些酒菜，正裹着棉衣闲聊。

“门主！”有眼尖的认出万年青，忙站起来打招呼，万年青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整锭的银子递了过去，淡笑说道，“过年好，辛苦你们了。”

几个混混也不可以，点头哈腰的接了过来，嘴里说着吉祥话，“门主也好，万事如意，万事如意！这大年夜的，是来看老夫人的吗？小的帮你去叫门！”

“不用了，你们喝着吧，”他回头看了眼万青年，“傻子，敲门。”

二傻子第三次叩门，才听见里面有人跑来，叫道，“来了，来了！”万母一开门，抬眼就和万年青对了个正着。

“你……你们来做什么？”

万年青的睫毛微微颤了下，没什么表情的说道，“你是不是想我放掉纪风？”

“什么？”

“简管家求我把纪风送到闽南投靠薄小明，你是不是也想叫我这么做？”

万母静了一会，说道，“小明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对老三却十分忠心，送纪风过去也好。”

“然后呢？”万年青笑了起来，“让他被薄小明全副武装，然后杀回京城来，剐了你的亲生儿子？”

万母的脸色一白，后退一步，冷冷说道，“这是千叶门的事，万门主自己决定吧，现在是大年夜，我们家还要过年，就不接待了！”说罢“砰”的一声合上了大门。

“呵，傻子，你说我是做了什么孽，继父惨死，被亲娘抛弃，最好的兄弟一个失踪一个反目……我就算对不起天下人，却从来没有负过他们……”

二傻子默然不语，街对面的几个混混下意识的停住了说话，呆呆的望着这边，空荡荡的街道上，除了零星的炮竹声，九支回荡着万年青那低沉苦涩的笑声……

这个年过的前半断还不错，后来却是糟糕收场，之后二人回到悦来客栈，万年青闷闷不乐的回到屋中，二傻子听到外面骤然剧烈的鞭炮声，犹豫了下，还是溜到厨房去了。当他把满满一碗连汤带水颜色可疑的东西递到万年青面前，还恬着脸说“这是饺子”的时候，万年青不知是应该哭还是笑，盯着那张英俊的傻脸望了一会，然后果断的结果筷子，吃了两口之后……新年就在起夜和茅房之间悄悄来临。

大年一过，万年青就叫人给简管家送话，说答应了他的要求，这边还没联系上薄小明，纪风就迫不及待的摆出了纪府，住到了京城最大的一间客栈里，以表示和万年青划清真相，势不两立。

杯具的是，还没到上元节，闽南那边的消息就传了回来，薄小明的意思是，他和万年青依旧势不两立，但是这不代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和姓万的对着干，纪风少爷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打死简管家他都没想到过薄小明会把纪风拒之门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再派人去闽南的时候，无风也起三尺浪的纪风少爷，凭空失踪了……几乎是前后脚的，被关在千叶门地牢里的圣音教舵主十三娘被人劫走，还没等京城帮会施展手段联合拔出，圣音教已然在京城里销声匿迹，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圣音教里有十三娘那种白痴，但是并不是说整个圣音教里都是她那种白痴，”董姝时候总结道，“你看，这招人间蒸发，深刻的向你说明了，武林高手来去自如，以一当十的好处。”

“呵，”万年青不但没生气，反而笑得挺开怀，他摸了摸董姝的脑袋，笑道，“董姑娘，你要嘲笑我，可还太早了，不过是在我眼皮下带走两个人罢了，即使没有这两个人，我也能叫圣音教土崩瓦解。玩了这么半天，咱们手里还有一张大王牌没出呢~”

董姝自从那天撞见万年青和二傻子亲热，虽然之后没表现出来，但是心里一直有点别扭，此时不免轻轻躲闪了一下，万年青倒是不太在意，她自己却做贼心虚，红了红脸说道，“什……什么王牌？你还有什么花样没出吗？”

“这个嘛~你等着看好戏吧。”

年前二傻子只把十方居士支出去了三天，但是那位却半个后才回来，兴高采烈的拉着二傻子叫道，“原来京城离嵩山不远啊！我回少林和师父过了年，早知道我就早点回去了！”

二傻子眨眨眼，一脸的憨厚老实，诚恳的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多陪你师父几天嘛！”

“诶？嗨！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吗？”十方被提了醒，转头去找万年青，彼时后者正在门口和董姝、杜方说话，他想也没想就冲了过来，开口叫道，“万门主！那个……前一阵子为难你们的，是不是叫圣音教？”

万年青没说话，董姝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嗨，你不知道，”十方靠着门口一摆手，说道，“我不是回嵩山了吗？听师傅说，最近山下百姓……啊，甚至整个河南，都有大量农户成为圣音教信徒，这教派倒是不谋钱财，只是他们的教义古怪，搞得百姓不事生产，我师父他们很担心。我想起你们这回事来，所以特意赶回来问问。”

董姝、杜方面面相觑，最后都望向万年青，万门主笑了下，转头对十方居士说道，“这圣音教，乃是野心勃勃，煽动百姓，妄图颠倒朝纲的一个邪教，居士不用担心，马上，他们就要臭名昭着了！”

包括董、杜二人都不知道万年青这话的意思，十方也愣了下，此时外面却有人跑过来，直接掀帘进来，却是个相貌娇俏，二十出头的女郎，那女子嫣然一笑，一双妙目瞟向万年青，娇声说道，“门主，我给你带好消息来了~”说罢低头看见董姝，十分轻浮的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啧，董姑娘啊，你这小脸儿真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