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紫芋西米露
紫芋西米露  发于:2013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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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戴一副大大的墨镜,身上的衣服穿得比较单薄,正拿着手机玩儿游戏,一见秦致远就怔住了,问:“你怎么来了?”

秦致远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反问道:“我不能来吗?”

顾言那部新电影正在紧张的拍摄阶段,昨天刚从外景地回来,不由得哈欠连连,道:“你都已经帮我预约好复诊的时间了,用不着专门过来陪我。”

“不好好看着你,怕你又忘记治疗。”

顾言听得笑起来:“最近工作不忙吗?又快到年底了,现在应该是公司最忙的时候吧?”

“忙工作只是借口,一个人要想空下来,怎么会抽不出时间?”秦致远的双手慢慢交叠,十分自然地说,“只看这件事或这个人,值不值得他花费时间。”

顾言听得一愣,惊讶的挑了挑眉。“终于承认你以前都用工作当借口了?奇怪,今天怎么变得这么老实?”

秦致远抬眼望住他,温言道:“我只是突然发现,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原来也没有这么可怕。”

这句话颇具深意。

顾言想了一想,很想张嘴说点什么,可惜护士恰好在这时叫到了他的号。他只好摘下墨镜,朝秦致远挥了挥手,起身走进了诊疗室。

顾言接受治疗的时候,秦致远把路上买的面包给吃了,安安静静的在外面等着。他前段时间那么慌乱无措,是因为害怕会失去顾言。

现在反而不怕了。

因为他悄悄让顾言搬了个位置,把他藏进心底最安全的角落里,谁也抢不走。

时间就过得飞快,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就见顾言揉着右手走了出来。秦致远忙收拾好东西迎了上去。他反正隔两天还要来医院,所以没问顾言的具体情况,只是说:“下次的治疗时间我也预约好了,正好是你拍戏的空档,到时候打电话给你。”

顾言觉得压力有点大,秦致远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他可不知道秦致远什么时候要开会。于是边走边说:“其实你要感谢我的话,直接给钱我也不介意的,用不着这么麻烦。”

“嗯,”秦致远相当赞同他的观点,“如果只是感激,用钱就能解决了。”

他的视线落在顾言身上,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够听见:“但是有些东西,只能用真心来换。”

“什么?”顾言一时没听清楚。

秦致远便道:“晚上一起吃饭?”

“还是改天吧,我今天困得不行,想早点回去睡觉。”

“好,我送你回家。”

秦致远很体贴地把人送到家门口,看着顾言上楼后,又在楼下等了一会儿才开车离开。他转头回公司处理了一些事情,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后,才下班回了自己家。

他没吃晚饭也没叫外卖,只是拉开冰箱门,从塞得满满的食材中找了几样出来,拿到厨房里照着菜谱仔细研究。然后洗了手、挽了袖子、拿了菜刀,以一副上战场的姿态……折腾那些锅碗瓢盆。

这是他最近新养成的习惯,不管工作多忙,晚饭总要自己动手来做。

只是秦致远发现厨艺也要靠天赋,像他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细胞,明明每个步骤都照着菜谱上写的来做了,放多少油盐酱醋也都精准无比,偏偏最后的成品连他自己都难以下咽。

理所当然的,今晚的尝试又失败了。

秦致远一口一口地把难吃的饭菜咽了下去,稍微有一点灰心。

按现在这个进度,何年何月才能做出拿得出手的饭菜?他自己随便吃吃也就算了,总不能让顾言也跟着食物中毒吧?

他边想边叹气,吃到一半就放下了筷子,取过旁边的手机,给相熟的朋友打了个电话:“喂,是我……嗯,帮我报个烹饪速成班,越快越好……没什么,跟美食节目没关系,就是……”

后面那句话说出来有些丢脸,但秦致远提起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放柔了声音:“就只是……我想学而已。”

他不知道怎么做好一道菜。

更加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

但是他可以慢慢地学。他以前爱着赵辛的时候,从来不敢把自己的感情说出口,他总是害怕受伤害,他总是要预先留好退路。

他不知道,那是爱情必然要冒的险。

可能前方就是万丈深渊。

但你若是爱上一个人,就会为他迈出这一步。

四十八

秦致远在砸掉厨房的那个夜晚迈出了第一步。前方道路曲折,说不定会摔上不少跟头,但他已认准了顾言的背影,并且会一心一意地往前走。

他报的那个烹饪速成班果然有些效果,抽空去了几次之后,厨艺虽然没有突飞猛进,但是在烹饪老师的指点下,从最简单的菜色入手学起,做出来的东西总算可以下咽了。

秦致远不敢在这方面玩什么花样,就专门学了一个萝卜炖排骨,回家天天练天天练,从刚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的逐渐熟悉各个步骤,折腾了小半个月,才觉得可以拿着成品去见顾言了。

因为年关将近,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秦致远好不容易才空下午休时间,跑去顾言的剧组探班。

顾言最近也不轻松,电影的拍摄进入了瓶颈阶段,林嘉睿总说找不到感觉,拍来拍去都无法让他满意。他从来不摔本子发脾气,始终是那一副冰冷淡漠的模样,只是一遍遍跟顾言说剧情,一遍遍叫他改进,完全不管要浪费多少人力物力。

顾言算是明白林公子为什么如此出名了,跟他合作过的演员,就算再怎么花瓶,也总要被他磨出一些演技来。

秦致远过来找他的时候,顾言正在休息室里背台词,一抬头就见眼前多出了一只塑料袋。

“帮我试一下味道。”秦致远微笑着把东西递过去。

顾言顺手接了过来,从塑料袋里取出保温瓶,旋开盖子看了看,对着里面还热乎的排骨汤眨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秦致远找了一个他不会拒绝的理由:“正在策划新节目,跟美食方面相关的,想听听你的意见。”

“美食节目不是只要摆摆样子就好了吗?难道还要追求口感?”

“为了确保真实性,会安排观众试吃的环节。”

顾言想想也有道理,便先舀了一匙汤喝,结果刚吃进嘴里,他脸上的表情就有一秒钟的停顿。

秦致远在旁边问:“味道怎么样?”

顾言又多尝了几口,转头看秦致远一眼,问:“这个汤是谁做的?”

“暂时需要保密,你只要提供意见就行了。”

秦致远都这么说了,顾言当然也不客气,边吃边说:“排骨切得太大了,萝卜炖得有点烂,还有就是姜丝放太多了……上节目的时候要是给观众试这种菜,保证收视率破记录。嗯,是最低的那个记录。”

秦致远听得笑起来,取出手提电脑,把他说的话一一记录下来,还不时提几个问题,功课做得十足,不知道的人恐怕真以为他是在为美食节目做调研。

午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秦致远怕打扰顾言工作,没有留得太久,跟他闲聊几句后就告辞了。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今天真是多谢你了,过几天可能还要麻烦你试菜。”

顾言送他到门边,像是不经意地说:“菜真是做得很难吃。”

“嗯。”

“你一定完全照着菜谱来,连放多少盐都精准无比吧?”

秦致远吃了一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话说出口后,才发觉自己落入了圈套。

顾言拼命忍笑,道:“要表现的话,下次记得在手上贴几个OK绷,这样更有效果。”

秦致远虽被调侃了一番,但丝毫也不动气,只是微笑着跟顾言道了别。等到下次再送菜过去的时候,他手指上还真贴了块胶布。

顾言差点笑翻,花了好大的劲才忍住了,把秦致远辛苦做的红烧肉给吃了,然后一本正经地提了不少意见。

秦致远同样一字不漏的记录下来,边打字边说:“今年快要过完了。”

“是啊,这一年好像过得特别快。”

“三十一号那天,公司有个跨年酒会,你去不去参加?”

“啊,的确听经纪人提过。”顾言想了想自己的时间安排,反问,“可以请假吗?”

“你可以,但我不行。”秦致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顾言看,言下之意,就是想跟他一起度过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顾言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瞧了瞧秦致远的手指,问:“那个伤是真的还是假的?”

秦致远勾一勾嘴角,很爽快地答:“假的。”

顾言反而不信他了,伸过胳膊去抓秦致远的手。

秦致远反手一抓,就将顾言的手牢牢扣住了,轻轻摩挲那掌心里的丑陋疤痕。

顾言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秦致远却抓得更紧,低头仔细看了看那道伤痕,用眼睛细致地描绘出它的形状,像在描摹顾言的心一样,低声说:“我并不是在表现什么。”

“嗯?”

“即使味道很糟糕,我也想让你尝一尝我做的菜,只是这样而已。”

四十九

他只是想给顾言看一看他的心。

顾言接不接受是一回事,而他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顾言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并未抱怨秦致远折磨他的胃,只慢慢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道:“酒会的事看情况吧,抽得出空我就去。”

有这句话就已足够了。

秦致远接下来几天没再提过这件事,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忙,一方面也是不想逼得顾言太紧,只隔三差五的发条短信过去,提醒他多穿些衣服。

转眼到了三十一号那天。

公司例行的跨年酒会办得很盛大,不少圈内名流都到了,再加上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酒店富丽堂皇的大厅内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秦致远身为主办方,方方面面的小细节都要照顾到,光是打招呼就笑到嘴酸了。还动不动就被人拉去灌酒,走来走去的忙活了一个晚上,偶尔才能停下来歇一歇。他一有空就四处寻找顾言的身影,可惜既看到了骄傲如孔雀的秦峰,也看到了因接到新工作而容光焕发的张奇,就是等不到顾言出现。

秦致远到后面就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朝门口望上几眼。他一个人游离在这热闹的酒会之外,多少有些清冷落寞,回想一下顾言当时的回答,忍不住给他发了条短信。

顾言始终没有回复,直到十二点差五分的时候,才打了个电话过来。电话那头夹杂着喧闹的杂音,使顾言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不好意思,我好像赶不及了。”

秦致远愣一下,说不遗憾是假的,但仍是笑说:“没关系,反正只是图个形式罢了,错过了今年,还会有明年。”

顾言“嗯”了一声,道:“都怪林导不肯放人,这种日子还要跑去拍什么夕阳,直到天黑才收工,回来的路上又正好堵车……”

“那你现在到家了吗?还是在半路上?”

顾言安静了一会儿,道:“我在酒店楼下。”

“什么?”

“不过电梯出了点问题,一直卡在十楼下不来。我记得公司的酒会是在二十楼的大厅吧?估计赶不过去了。”

秦致远听到这里,只觉胸口一阵悸动,立刻喊道:“你呆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就来。”

“啊?”顾言怔了怔,道,“你该不会想走楼梯吧?二十层呢。”

这时离跨年只差三分钟,大厅里的灯光突然暗下来,引发一片尖叫声。

秦致远的回答被这声音盖了过去,等顾言再次听到他说话时,已能听见走下楼梯的急促脚步声了。

楼道里光线昏暗,秦致远走得又急,都顾不上去数自己走了几层楼,只急切地迈下台阶,一心想见顾言一面。不知走到第几层时,外边终于敲响了十二点的钟声,然后就听顾言带着鼻音的嗓在他耳边说:“新年快乐。”

秦致远蓦地顿住脚步。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炸裂开来,五彩的光芒照亮了原本幽暗的楼道,顾言就站在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正握着手机对他笑,眼睛里同样映出了光。

秦致远突然说不出话了,眼看顾言踩着烟花声往上走,像是一步步走进他的心里来。直到十二下钟声全部敲完了,他才回过神来,开口问:“我们是上楼还是下楼?”

“先休息一会儿吧,走得有点累了。”顾言边说边挂断电话,在楼梯间里坐了下来。

秦致远便也坐到他身旁,道:“不知这里是哪一层?”

“忘记数了。”顾言抬头望向窗外,慢悠悠的说,“但只要走对了路,最后总能相遇。”

烟花还在继续燃放。

透过一旁的飘窗,能看见夜空中瑰丽的景象。

他们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唯有彼此都迈出脚步,走过那么多台阶,经过那么多黑暗,才能换来此时此刻的相遇。

很简单的一回事。

但秦致远想到这里,只觉得荡气回肠。

等到窗外的声响逐渐微弱下去,顾言才回头笑说:“我刚才进酒店的时候,看见你家小白兔搂着一个女人上了车。他今天的打扮不错,还是那么秀色可餐。”

秦致远一开始没弄明白小白兔是谁,听到最后那个形容词才恍然大悟,真不知该哭该笑:“你怎么总是想着我弟弟?”

顾言反问:“他为什么一见我就躲?”

“他毕竟又大了一岁,也该成熟些了,知道什么人可以招惹,什么人不该招惹。”

“喔?不是因为被他哥教训过了?”

秦致远这回可不上他的当,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要坐在这里等日出吗?”

顾言连忙摆手:“等个夕阳就累死人了,我可吃不消。”

“那我早点送你回家吧。”

“不必去楼上露个脸吗?”

“没关系,已经过完十二点,也差不多该散了。”

“你下楼之前,我怎么听到一片叫声?”

秦致远笑起来,道:“是每年的惯例,十二点前会暗灯。”

“啊,我想起来了,这个时候可以趁机偷香窃玉,想吻谁就吻谁……”顾言是真的困了,说着说着,就靠在墙边打起瞌睡来。

秦致远面露微笑,舍不得出声吵醒他,只是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接着犹豫了一会,一点点凑到顾言身边,很轻很轻地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新年快乐。”

五十

顾言不记得自己当晚是怎么回家的。

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家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而秦致远的西装还被他搂在怀里,皱巴巴的揉成了一团。他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猜测时间已近中午了,可是懒洋洋的不想起来,反而把那件西装揉得更皱,抱在怀里又睡了一会儿。

直到门铃响起来,顾言才掀开被子,胡乱套了件衣服在身上,大步走过去开门。

门外的秦致远已换过了一套西装,仍是衣冠楚楚的样子,将那个熟悉的保温瓶塞进他手里,道:“我猜你还没吃午饭,所以来送外卖。”

顾言很自然的接下了,道:“进来一起吃?”

“不用了,还得回公司上班。”

“这么忙?连今天也没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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