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紫芋西米露
紫芋西米露  发于:2013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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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了婚就会结婚,这是理所当然的。

秦致远既然陪赵辛去国外治病,没道理不知道这个消息。

顾言习惯性地揉了揉自己的右掌,翻来覆去的想了一下,再联系到秦致远昨天晚上说过的话,反而觉得释然了。

原来如此。

他想,还能有什么别的缘故呢?原来不过如此。

三十三

顾言最终没回秦致远的短信。

他把手机卡取下来扔了,下午就去重新买过一张,把新号码通知了所有该知道的人,至于不该知道的……当然一个没提。

这样只隔了两天,秦致远就到片场来找他了。

当时顾言已经上好了妆,正顶着一张毁容的脸拍打戏,身上的衫子破破烂烂的,脸上的假伤疤狰狞扭曲,样子极为狼狈。

秦致远站在场外冲着他笑,抬手比了一个拍照的姿势。

顾言晃了晃手中的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转头继续演戏。

秦致远便耐住性子等着,直到这一场戏拍完,顾言坐下来休息的时候,他才一步步走过去,递了瓶水给顾言,道:“这几天都打不通你的电话。”

“喔,我换了新号码。”顾言很自然的接过水瓶,旋开盖子喝了一口。

“为什么?”

“以前的那个号不吉利。”

这借口找得太敷衍,秦致远马上就问:“是因为我吗?”

顾言只是笑一笑。

秦致远也不追问下去,就是低下头望住他,道:“听说你给别人新号码的时候,特意交待说,不要透露给无关紧要的人,这是专门指我吗?”

大老板岂会无关紧要?

顾言就算这么想,也不可能这么答,所以他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仅是轻声说一句:“我收到赵导的结婚喜帖了。”

秦致远的身体微微一僵。

“下个月五号,我会去观礼的。”

说完之后,顾言把水瓶塞回秦致远手里,起身大步走了开去。

他以为捅出了这一刀,秦致远近期内肯定不想见到他了,不料某人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依然锲而不舍的来找他。

顾言只好拿出躲影迷的手段来躲着他。

秦致远不急不恼,把良好风度维持到底,倒是没逼得他太紧。

两人直到赵辛的婚礼上才再次碰面。

婚礼办得不是很隆重,只邀了一些亲朋好友,地点就选在上次办庆功宴的酒店,据说赵辛就是在这地方求婚的,也算是一种浪漫了。

顾言虽然有幸参加,但位置被安排得很偏,同桌都是些半生半熟的圈内人,大家除了互相敬酒,基本上话不投机。

平常不修边幅的赵辛今天好好打理了一番,白衬衫黑西装搭上精心修饰过的发型,竟然很有味道,跟温柔婉约的新娘站在一起,当真是一对璧人。

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顾言看着看着,目光却落到了旁边当伴郎的秦致远身上——他今天的衣服选得很好,铁灰色的西装不算抢眼,既没有盖过新郎的风头,又衬得他十分出色。

顾言用眼睛描绘了一下那优美的腰线,脑海里浮想联翩,连菜都多吃了不少。

秦致远整个晚上都在微笑。

他帮忙招呼客人、拍照、分烟、收红包,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照顾到了,以一个朋友的角色来说,就算打不到一百分,拿个九十分也绰绰有余。

交换戒指的时候,要由伴郎把对戒交到新郎手里。

顾言边吃菜边看着这一幕,不能控制地想象了一下,秦致远可能会把戒指掏出来扔到地上,然后拉着赵辛的手冲出酒店。

当然什么也没发生。

新郎新娘顺利地把戒指套在了彼此手上,在一片祝福声中拥抱接吻,甜蜜的表情让人心生嫉妒。秦致远站在离赵辛最近的地方鼓掌,嘴角始终保持着上扬的弧度,笑得眼睛里泛起了淡淡的光。

顾言对此佩服得五体投地,若是换成他的话,绝对做不到这个地步。

他觉得秦致远才是该拿影帝的那个人。

新郎新娘完成了仪式,接下来就要一桌一桌的敬酒。

赵辛今晚特别开心,牵着新娘的手笑个不停,谁叫他喝酒他都不推辞。秦致远只好冲到前面来,尽量多挡下一些酒,能喝几杯算几杯。

他平常烟酒不沾,没想到酒量还不错,敬到顾言这一桌的时候,已经喝下不少酒了,但神智还是清醒的,在顾言身边站了一会儿,小声对他说:“你少喝点酒,要是喝得多了,就别自己开车回去了。”

顾言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秦致远早已去到下一桌,拍着赵辛的肩膀大笑起来。

他怎么笑得出来?

直到散场之前,顾言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酒宴结束时,秦致远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顾言闭着眼睛都能数出他去了几趟洗手间。但他竟坚持着没有倒下去,还让人把烂醉如泥的赵辛先扶走了,自己留下来送客。

顾言猜想他醉得厉害,恐怕没办法回家了,所以在酒店开了个房间,又找服务生要了杯温开水。等重新回到婚宴会场的时候,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天花板上的水晶灯还在旋转出耀眼光芒,地上残留着五颜六色的包装纸,而秦致远一个人站在这空荡荡的大厅里,正对着吃了一半的结婚蛋糕发呆。

顾言跟服务生打了个招呼,要他晚一点再过来收拾,然后走到秦致远身边去,把杯子递给了他:“喝点水吧,解酒的。”

秦致远一下回过神来。他可能是真的醉了,安安静静的看了顾言片刻,才像认出他似的,接过杯子道了谢。

顾言便说:“我在楼下开了房间,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没关系,”秦致远拉过一把椅子来坐下了,揉了揉眉心,道,“我想再坐一会儿。”

顿了顿,又道:“你前几天不是一直躲着我吗?今天怎么主动跟我说话了?”

“今晚比较特别。”

秦致远点点头,黑眸里倒映出水晶灯美丽的光,笑说:“能够光明正大的思念某个人……这是最后一夜了。”

三十四

顾言忍不住问:“曾经光明正大过吗?”

秦致远仔细想了想,苦笑道:“还真没有。”

然后他抬起手来遮住自己的眼睛,声音变得有点哑了:“灯光怎么这么刺眼?”

顾言默不作声的走出去。

片刻后,只听“啪”的一声响,厅里的灯全都灭了。

只窗外还照进来些微的光。

秦致远在这黑暗中松了口气,觉得脸笑得有点僵。他看见一道模糊的人影绕过桌椅,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最后在他跟前站定了。

他实在是醉得厉害,突然想不起这个人是谁。但他自然而然地拉住了对方的手,脑海里蓦地跳出个名字来:“顾言。”

顾言应了一声,秦致远的手指抚过掌心疤痕时,他稍稍挣扎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放弃了,由得他这么握着。

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响也没有。

顾言轻轻靠在椅背上,跟秦致远一起看了会儿窗外闪烁的星光,突然问:“前段时间为什么总是来找我?”

秦致远答非所问,低低的说:“……头疼。”

顾言没有办法,只好动手帮他按了按额角,问:“好点没有?要不要喝水?”

“不用了,”秦致远总算觉得舒服一些,强打起精神来,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说话,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问什么?”

“那天……就是你离开我家的那天,为什么要跟我道谢?”

顾言怔了怔,总算明白过来,原来秦致远一直在记恨被他抢了台词的事。本来他大可以说几句玩笑话刺他一刺的,不过犹豫一番后,还是说出了真心话:“你心里爱着一个得不到的人,虽然会有辗转反侧的痛苦,但同时也会有舍不得说出口的甜蜜,难道不是吗?”

黑暗中看不清秦致远的表情。

但他握着顾言的手却颤了颤,而后慢慢收紧了。“都是我的错。”

“嗯?”

“在结束一段感情之前,不该开始另一段感情的。”

“现在算结束了吗?”

秦致远平常滴水不漏,总把自己的心牢牢收藏,今晚可能确实喝醉了,竟老老实实的说:“我不知道。”

顾言也不是料不到这个答案,如果这么容易忘记一个人,这世间要少多少痴男怨女。他继续给秦致远按摩了一会儿,放柔声音说:“没关系,慢慢来吧,时间总能战胜一切。”

再深的爱恋也会过去。

只看是秦致远先忘了赵辛,还是他先忘了秦致远。

秦致远含糊的应了几声,渐渐的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顾言又在旁边站了许久,才找来服务生帮忙,把秦致远弄到了楼下的房间。秦致远醉糊涂了,鞋子不脱,衣服不换,直接就往床上倒。

顾言懒得帮他收拾,拉过被子来随便一盖,跟着自己也躺了上去。不过他完全没有睡意,只是低头凝视秦致远熟睡的面孔。

就算亲一亲那双眼睛也无人知晓。

但顾言克制住了这样的柔情。

他以为秦致远会叫出赵辛的名字的,甚至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料秦致远一次也没有提。他睡得很安静,从头到尾都拉着顾言的手,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来不及爱上你。

顾言一夜没睡,眼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暗转明,精神竟然好得出奇。他当天下午还有工作,所以没回家换衣服,就在酒店的洗手间里梳洗了一下,打电话叫小陈过来接他。

小陈当然不忘八卦一下赵辛的婚礼。

顾言挑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跟他说了,聊着聊着,终于犯起困来,不知不觉地在车上睡了过去。到片场的时候正赶上开工,顾言的脸色有些苍白,好在要化那个毁容妆,假伤疤往脸上一贴,什么也都遮住了。

他这天只有一场戏要拍。

他演的那个角色为了救女主角,被敌对阵营的人打成重伤,在茫茫的大雨中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

顾言以前演的多数是男主角,很少演绎一个人物是如何死去的,所以这场戏NG了好几次。他被人工造出来的雨淋得湿透,一次一次的摔倒在泥水中,弄得满身都是污渍,就算不用补妆也足够落魄了。

偏偏导演的名气大,脾气更大,恨不得把剧本往他身上扔,骂道:“大明星,能不能再多给点表情?你到底会不会演戏?”

顾言默不做声。

周围没人说话,但每个人都在盯着他看。

他的演技如何,大家有目共睹。人人都知道他不会演戏,只是爬对了床而已。

顾言抹一把脸上的雨水,道:“再来一遍吧。”

他态度这么好,导演反而生不出气了,咬着牙说:“这次再不行就收工算了。”

顿了顿,又道:“想象一下你快要死了,而你心爱的女人正陪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把这种绝望的心情演出来,会很难吗?”

顾言摇摇头,重新走过去站好了位置。

是啊,有什么难的?

他连更难的戏也已演完了。

大雨再次落下来,水珠哗啦啦的打在顾言身上,隐隐的有些疼。他先是一手撑剑,一手捂着胸口,然后像支持不住似的,缓缓、缓缓地倒下去,最后终于松开手中的剑,彻底摔倒在了雨水中。

啪啦。

溅起来的水花模糊了他的双眼。

顾言没有试着挪动身体,他知道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但他仍旧拼命地睁大眼睛,幻想着心爱的人会在下一瞬出现。

冰凉的水不断落下来,他仿佛看见了秦致远。

他在雨中,他在雨外。

像某个伸一伸手就能碰触的梦境。

他的梦想其实很简单,就是白天赚钱养家,晚上掌勺做饭,把心上人养得白白胖胖的,这样才有成就感。他以为可以实现的,至少秦致远曾给过他类似的错觉。最可怕的不是求而不得,而是你以为触手可及了,却硬生生被现实逼醒。

一切只是幻觉,他至死也没有等到他来。

泪水混着雨水淌下来。

像剧本里写的那样,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执迷不悟地……爱了他一辈子。

三十五

分店开张那天,顾言正好过二十九岁生日。

秦致远叫人送了个花篮过去,自己把车停在街对面,远远听见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来,餐厅门口凑热闹的人不少,却独独不见顾言的身影。

不用猜也知道,他肯定是躲在厨房里试吃新菜。

夏季快要进入尾声,天气却还有一丝闷热。秦致远摇下车窗,让夜晚的凉风拂面而过,想象一下顾言此刻忙碌的样子,嘴边不禁微露笑容。

距离赵辛的婚礼已经好几个月了,顾言主演的电影也早就杀青,近期几乎没接什么工作,倒是秦致远跟他的关系变得十分平和。一个没有急着转移情伤,另一个也没有想尽办法躲避,他们就像最普通的朋友那样,偶尔通一下电话,空了就约出来吃顿饭。

这对秦致远来说很不容易。

要放下爱了这么久的人,就像活生生剜去心头的一块肉般,胸口总是空荡荡的泛着疼。那样的空虚寂寞,常让他在半夜里突然醒来,然后再也无法入睡。忍受不住的时候也会想,随便找个人陪在身边就好了。

不过他没有重蹈覆辙。

就像顾言曾经说过的,唯有时间才能治愈一切。

一天、两天忘不掉,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总能忘掉。

秦致远闭了闭眼睛,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发动车子绕了个弯,开到餐厅的后门口去等着。没过多久,果然看见顾言戴着大墨镜走了出来。

这条街还算冷清,秦致远稍微按两声喇叭,顾言就发现了他的车子,大步走到门边来,问:“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秦致远没提他特意空出时间的事,只说:“上车吧,一起吃饭。”

顾言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秦致远望一眼他空着的双手,奇道:“你今天没做蛋糕?”

顾言甩了甩右手,反问道:“生日还要自己做蛋糕吗?”

秦致远记得他以前都是亲自动手的,但是这么一说也有道理,便踩一脚油门,笑道:“好吧,我知道今晚该去哪里吃饭了。”

他带顾言去了一家很有情调的咖啡馆。

里头的装潢都是走怀旧风的,灯光打得很暗,唱片机里放着经典老歌,别有一种缠绵的气氛。秦致远点了他家的火焰蛋糕,蛋糕端上桌后,拿点了火的兰姆酒往上面一浇,整个蛋糕就燃烧起来,在黑暗中闪烁出淡蓝色的火焰,漂亮得令人心动。

火灭后蛋糕的味道也不错,里面还包裹着冰淇淋,吃起来凉凉甜甜的,却并不腻人。

虽然口味方面算不上最出色,但要的就是火焰燃烧那一刻的惊喜,秦致远也算有心,选在那个时候说了生日快乐。

顾言边看着火光逐渐熄灭,边跟秦致远道了谢,后来吃蛋糕的时候,眼睛里便一直带着笑意。

秦致远发觉这样的相处也不错。

他和顾言不再是从前包养与被包养的身份,反而更加地了解彼此,即使没有肉体的欢愉,也能得到平静的喜悦。

由于工作的关系,他有时会遇到跟顾言相像的男孩子,他们都有清澈的眼眸、乌黑的头发,比顾言更年轻更漂亮,相处时当然很愉快,但是跟顾言放在一起相比较,那些年轻人立刻显得黯然失色了。

秦致远也说不上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拥有过这个人最美好的年华。

吃过饭后,秦致远没有让顾言留得太晚,只喝了杯咖啡就把人送回家了。他自己也没到处转悠,径直回家睡觉。

他最近修身养性,很少出去寻欢作乐,甚至连想起某个人的次数都越来越少。反而关灯睡觉前,不经意地回忆起火焰亮起来的瞬间,顾言一下子变得明亮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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