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宇芊拉着他坐进车里，一路叽叽喳喳地说着，许凡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偶尔应个一两句。渐渐地，建筑少了，树木多了，环境安静很多，许凡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买生日礼物，就这么空着手去，总归是不太好的吧？

算了，他淡淡地想，改天再补齐好了。接着又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到了，许凡哥哥。”

清脆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神智，许凡看了看面前的别墅，推开车门下了车。

第十九章

餐桌上的气氛很微妙。

唐文谦看到许凡出现的时候就表情激动地想迎上来，走近了却又用礼貌的口吻跟许凡说话，许凡就当做没看见他原来的举动，用完全符合小辈人的语气感谢了他们的邀请。

唐宇芊抱着唐文谦的胳膊，歪着头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说：“许凡哥哥，爸爸很高兴你能来的，我回来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出来迎接过的。”

许凡微微笑了，“是吗，那我还真是荣幸之至。”

其实许凡一直很不明白为什么唐文谦会对他那么愧疚，见到他的次数不多，却是每次都是一副内疚的模样，这让许凡很不解。按理说他这样的私生子对于这样的大户人家来说是上不了台面的，所以唐文谦把他抛弃他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每次都摆出这么一副有愧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受不了。更不用说唐家后来有给过他钱，在他十几岁的时候，而且数目不少，让他可以暂时不用为了生计犯愁，可以专心学习。许凡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他没有那些迂腐的书生之气，那些不会让他填饱肚子，所以他也用的心安理得。他觉得这就足够了，唐家虽然不要他，但是给了他钱，也就算两清了。只是现在这么不清不楚地纠缠着，实在是让人很头疼。

尤其是唐宇芊现在经常去找他，看在有些人眼里，就是穷小子攀上了富家女，看他的眼神也是什么样的都有，辅导员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他艳福不浅，运气更是不错。这些都让许凡无从解释，尤其是唐宇芊什么都不知道，而且看样子唐家人也不想让她知道，许凡更是不能说了，因此对这种情况很是头大，但是在学校里又避不开。他能去哪里？无非就是食堂、图书馆和寝室，所以他现在呆在寝室里的时间是越来越多，而且无比感激学校里请的这些宿管大叔无比凶悍，坚决不允许女生在非节假日里到男生宿舍里面来，这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唐宇晨果然很疼爱妹妹，买了很多礼物，席间不停地给她夹菜，照顾得无微不至。

许凡看着，微笑着喝了一口红酒，他品不出好坏，也只是抿了一口。

坐在主位上的唐文谦忍不住，笑着问：“芊芊也在H大读书，以后就劳烦你照顾她了。”

许凡点头，却没有说话。

“你是念金融专业的吧？毕业之后有没有兴趣到唐氏来上班？”

唐文谦此话一出，唐宇晨立刻脸色复杂地看了许凡一眼，唐宇芊却很高兴地道：“真的吗？许凡哥哥？那样的话我就可以经常去找你了。”

许凡知道唐宇晨顾忌什么，却觉得好笑，“多谢您的赏识，我还没有想过这些，而且我觉得比起公司那种比较复杂的人事关系，我还是比较适合呆在学校里教书之类的，所以只能辜负您的好意了。”

唐文谦摇摇头，“金融这种东西，只有理论是不行的，还得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否则你将来讲课什么的，那都是纸上谈兵。”

许凡笑而不语，唐宇晨适时地开口：“好了，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谈这些也不迟。”

唐文谦拍了一下额头，“老了老了，都糊涂了，许先生，你不要见怪啊！”

许凡摇摇头，“怎么会呢？我还要感谢您的邀请呢！”

唐文谦笑笑，眼里却是掩不住的疲惫。这句许先生一出口，许凡就该明白，不会对芊芊说什么了，虽然这对于他很不公平，但是目前，能保护一个就是一个吧。

自作孽，不可活啊！

真累，许凡端着茶杯坐在花园里，看着满园的玫瑰，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尽管这里的食物很美味，景色很好，他却觉得还不如自己在宿舍里吃碗泡面来得自在和惬意。

看着从房子里面跑来的唐宇芊，他真的觉得很头疼。

唐宇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披散着的长发衬得脸小小的，雪白的皮肤，秀美的脸庞，真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她几乎是蹦跳着地来到了许凡的身边，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许凡哥哥，玫瑰花好看吗？这是大哥的妈妈种的，听说她很喜欢玫瑰花的。”

自从见到许凡之后，她第一次感谢自己得的病，虽然那让她受尽了折磨和痛苦，但是看到面前这个青年的温和笑容的时候，她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许凡不像她以前遇到的男孩子们，要么是气势迫人让人不敢接近，要么是俊美过头总是招蜂引蝶，要么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他就像是一泓泉水，总是那么清澈温柔，对人有礼却又不失自尊，身材修长，容貌清秀，而且很优秀，又很能干，她觉得他很完美。

其实不是没有察觉过，许凡对着她总是有些冷淡，但是年轻的女孩儿却陷得更深了，觉得这样温和又有些冷漠的男人真是太吸引人了。唐文谦曾对她说过要她把许凡当哥哥，就像对着大哥一样，虽然不解，但是这也说明了父亲对许凡的印象很好，那么将来她可能受到的阻碍就会少很多。

唐宇芊托着下巴，看着花园，“听说以前这里种的是各种各样的别的花，但是因为大妈特别喜欢玫瑰，所以就把那些都拔掉了，全部改种了玫瑰。许凡哥哥，你喜欢玫瑰吗？”

“还行。”许凡喝了一口茶，目光仍定在眼前的一株玫瑰上。

唐宇芊来了兴致：“哦？那么你喜欢什么花啊？”也许可以种一盆送给他。

“没有特别喜欢的。”许凡随意地答道。养花，那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可是他的时间和精力全部用在了打工和学习上面，对于这种娇弱并且随时需要呵护的生物，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也许等将来有了时间和金钱的时候他会考虑养花。

“这样吗？”唐宇芊有些失望，还想再问什么，许凡却利落地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还要打工，就先走了。生日礼物的话，改天我会送上的。那么，祝你生日快乐，再见。”

唐宇芊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回过神来，边跑边喊地追上去：“你的工作可以停一天吗？今天晚上就陪陪我，人家生日呢！”

许凡停下脚步，摇了摇头，“对不起，希望你今天晚上玩的开心。”然后冲着后面点了点头，“唐老先生，唐先生，我先走了，感谢贵府今天的招待，再见。”

唐宇晨拉住妹妹，“需要我送你吗？”

“不必了，再见。”说完就快步地向门口走去。

尽管他说不用，唐宇晨还是派了车过去。

唐文谦问：“你跟他说什么了？”怎么会突然要走的？

唐宇芊茫然地回头，“没有啊，就坐在花园里聊了几句……爸爸，你把他叫回来好不好？我想要他陪我过生日。”

唐文谦一惊，看着女儿望着大门的眼神，心里一凉，“你！……芊芊，跟我进去，我有话要问你。”

“嗯？……好吧。”看着父亲难得严厉的眼神，唐宇芊只得遵从。

许凡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景色，面无表情。

实在是不想再呆下去了，所以才会匆匆告辞，现在想起来，却好像是落荒而逃一般，丢脸至极。

他为什么要落荒而逃？手不自觉地攥紧，骨节泛白，眼神越发黑暗冷漠。

原来……即使平时多么地冷静自持，但是心里还是会受伤的。从小就被抛弃，与他同血缘的的哥哥和妹妹却过着天堂一般的生活，现在找到他，也不过是为了利用他去救另一个被他所谓的父亲和哥哥捧在手心里的妹妹罢了。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心里的隐秘深处还是很愤恨的。

眼前出现一张娇俏的脸蛋，你不是对我有好感吗？那么若是让你进了天堂再尝尝坠入地狱的滋味的话，你还敢说你喜欢我吗？

僵硬的坐姿保持了很久，突然垮了下来，许凡额头抵着玻璃，做这些又有什么用？仇恨，也只能淹没自己的心罢了。他不想让自己的后半生都活在悔恨里，就像现在的唐文谦一样。

该放手时且放手，他的人生，是要他自己去负责的。

第二十章

阿湛擦着干净剔透的玻璃杯，看了许凡一眼，“心情不好？”

许凡回过神来，笑笑：“有点。很明显吗？”

阿湛放好杯子，摸摸下巴，“嗯，是挺明显的，你属于那种有什么都摆在脸上的人，比不得魏扬那小子心机深。”

许凡有些惊讶，这是他第一次听别人评价自己，不禁有点好奇，“是这样吗？为什么说魏扬心机深啊？我怎么没觉得。”

阿湛白了他一眼，“你这个一头钻进钱眼里的人能看出什么来？”

许凡挑挑眉毛，没说话，看着有一个桌子上面的客人走了，就走过去把空杯子收起来。

他的心情是有点不好，还是因为下午的事情，另外还要烦恼要给唐宇芊买什么礼物，虽然很累，心理上的，但是还是要打起精神工作，阿湛说的话大概也是为了提醒他吧。许凡心里是有点感激的。

魏扬走后，酒吧里就只剩他、路易和瑞恩三个人了，燕姐好像也没有要招新人的意思，酒吧里人多的时候有时候也有些应付不过来，但好在已经适应了，相应的，赚的钱也是越来越多了。

许凡算了算，现在他一个月差不多能挣四千左右，已经很多了，平时生活费已经足够，他甚至已经把下学期的学费留出来了。钱包里有了钱，也能吃些好的，买些新衣服之类的，弄得任烨和刘奎嚷嚷着让他请客之类的。

他是个打算长远的人，一边赚钱，一边存钱，免得有个什么意外。

其实那些事情早就想通了，接下来就是如何做的事情了。许凡计划着把礼物送给唐宇芊之后找唐文谦好好谈一谈，他实在是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联系了。

“小凡，86号桌。”

“哦，好的。”许凡端着两只盛了酒的杯子，向左边走去。看清86号桌的客人时，脚下一顿，有些惊讶地走过去，“韩先生，你怎么会来这里？”两只酒杯，他还约了人吗？

韩野微笑着道：“怎么？不欢迎吗？”

许凡笑着摇头，“怎么会？客人来得越多，我赚的钱才越多啊！”说着轻轻放下东西，“请。”

韩野按住他的手，“能请你喝一杯吗？”

那只杯子是给他的吗？许凡有些高兴，眼睛里都带了笑意，“抱歉，工作期间不能喝酒。”

“真可惜。”韩野遗憾地说，手指挪开的时候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滑过许凡手背上光滑的皮肤，像是调戏，却格外有种暧昧的感觉。

许凡耳朵有些红了，道了声抱歉就回了吧台处。

韩野眯着眼睛把手指放在唇边片刻，笑着舔了舔。

阿湛看着韩野，对走过来的许凡说：“你认识？”

许凡点点头，却不想多说。

阿湛看了看他的脸色，耸了耸肩，“好吧，我只是想说，他是个生面孔。”

酒吧的客源有一部分是固定的，阿湛的记忆力极好，客人来没来过他都知道。

许凡好笑地说：“客人也越多不是越好吗？”

“……而且不是个普通人。”

许凡沉默了。

到了现在，他还是不知道韩野是干什么的，上次校庆的时候也只是听到有人说他是金融专家，但是他也知道韩野不是个普通人。只是韩野在他眼中的形象还是那个有时严肃有时可爱的贪吃男人，这似乎，已经定型了。不管韩野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在他面前，韩野就是这样的，韩野在他面前展示的这一面是不会对别人展示的，不知为什么，他很肯定，而这点让他的心底有些莫名地窃喜。只是这些没有必要对别人说罢了。

“也许吧。”

最后他学阿湛耸耸肩，说了这么一句。

阿湛则是看着他笑得意味深长。

韩野走的时候跟许凡打了声招呼，坐进车里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情真是好极了。

今天真是意外的收获啊！

魏扬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睡着的人，眼睛里充满了笑意，觉得透过玻璃照进来的阳光都是暖暖的，很舒服。

地铁到站了，机械的提示音吵醒了许凡，揉着眼睛问了一句：“到了？”

魏扬稍稍挪了下位子，“没有，再睡会吧。还有三站。”

许凡唔了一声，又靠着他的肩膀睡了一会儿。两个半大小伙子，这么靠着，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倒也常见，但是魏扬就是止不住心里一阵阵的高兴。

许凡是想出来给唐宇芊买礼物的，魏扬在他出门的时候问了一句，心里有些不舒服，虽然知道许凡对她没有什么意思，还是主动要求跟了出来，“你知道买什么礼物吗？”

许凡答不上来，他还真不知道。

礼物这个东西很玄妙，要是不小心买了有什么深刻寓意的东西，那还真是够麻烦的。许凡也知道这回事儿，就谢了魏扬，一起出门来了。

他们大学也是在市区，附近有不少精品店，但是魏扬说他知道有一家店还不错，里面的东西很精致，价格也不贵，一定能找到合意的。许凡想着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妹妹，就答应了。

只是昨晚忙得有些晚，有人过生日包了全场，弄了个小型的Party，那一群人直到凌晨五点多才散了，收拾完了之后就六点多了，幸好今天一天没课，买了礼物回去还能睡一个下午。

下了车，跟着魏扬东转西转，许凡觉得自己都快转晕的时候才听到魏扬说：“到了。”

一抬头，就看到一块纯白色的招牌，用了花体的字写了水晶世界这几个字。还挺好认的，许凡心想，一看就知道里面专卖水晶制品。

推门进去了，许凡一看到那个老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好漂亮的人！

魏扬熟门熟路地进去，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在啊？”

美女笑了，“这是你同学？”

魏扬看了许凡一眼，笑了，推了他一下，“哎，口水擦擦，都快掉出来了。”

许凡没上当，只是冲着美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也觉得自己这反应有点丢脸，但是人都是视觉动物，看到美人儿的时候多看几眼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魏扬笑了，搭着他的肩膀给两人介绍，“水晶，这是许凡，我一个宿舍的。这是我高中同学，跟家里闹矛盾，后来自己跑出来了，开了这么个小店，也是个有本事的。名字就叫水晶，也最爱水晶。”

美女伸了手出来，姿态落落大方，“你好。”

许凡微笑着伸出手，“你好。”还真是人如其名，像是个水晶般晶莹剔透的人。

水晶看了看他，“许凡是吧？面子可真够大的，这可是魏扬第一次往我这儿领人的。”语气很是戏谑，调皮地冲着许凡眨眼，“不过这家伙也还不错了，经常照顾我的生意。”

许凡配合着点头，“那还真是要感谢他了，带我见了这么个大美人儿。”

大美人儿乐了，“好说好说，我会给你打折的。你是要送给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许凡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算是妹妹。”

水晶看着他的脸色，没有找到那种恋爱的神色，了然地点点头，“这样啊……这边有几束水晶雕成的的花，很漂亮，送给女生很合适的，你看看行不行，还有那边的天鹅小动物什么的，也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