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那你还说帮我解毒?!”
“她死了不代表你就会死。”他叹着气,“蕖烟草被发现不过只有短短的十五年,而她,却在第二年便中了毒。我那时太小,拼命地去找解药,却还是一无所获,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
“所以你就一直寻找蕖烟草的解法吗?”
“可以这么说,其实早在四年前我就已经找到了方法。”
“呵……,我明白了,怪不得你要不远千里的把我带回南疆,恐怕是一直没有证实过方法的可行性吧,正好我就送上门来让你试试是不是真的有效。”
“是有这想法。”茯玉痛快地承认,“但我也能有把握能治好,而且我必须知道下毒的人到底是谁!”
门口突然传来了小七的声音:
“公子,药已经熬好了,还是趁热喝了吧。”
“好,等一下。”
茯玉抽身离开,放上了一个枕头垫在我背后,去开了门。
“公子,我怕紫漓公子和茗儿太过激动,就拦着没让过来,让洛凡公子先把药喝了吧。”
“嗯,小七做的好。我来喂药,你去让小二烧些热水,然后让茗儿他们过来帮他洗一下。”
“是。”小七带门出去,茯玉来到床前,一股难闻的味道立刻传来,
“这药是什么怪味?”我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比在宫中喝的那个更让人作呕。
“你不是不想让他们发现吗?那就喝下去,这个可以简单地抑制毒发,至少不会像今天这样疼,以后每到一个城镇都必须喝这个药。”
他将碗递到我手里,拿稳后,我踌躇了半天,
“你总不会让我就这么喝下去吧,不说糖了,连点水也不准备?”
没人回答我,可……他在笑吗?
听到倒水的声音,
“水自然是有,若是想吃糖也不难,小七那多的是。”
嘁!让我向孩子要糖吃吗?将碗拿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咕咚咕咚地闷了进去,
“啊!水……水!”
一个杯子立刻奉上,又一连灌了三四杯才算压住,太难喝了!苦中带着怪味,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东西熬成的。
“明天早上出发前再吃上一付,这样撑过两天,到下个城镇再继续。”
“……,到南疆还要多久?”
“大约半个月吧。”
半个月?!我不禁在心里哀号一声,要不得喝这恶心的药汁,要不就痛的死去活来。
“洛凡!”紫漓的声音传来:“你的衣服怎么都湿了?流了这么多汗?!”
“他没事了,等下热水来了,你帮他擦擦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
“是,谢谢茯玉公子。”
“客气了。”
说完,茯玉便离去,不一会儿茗儿就和小二一起弄了热水上来,我也没力气动弹,任茗儿帮我擦洗着,然后换上了衣服。
“茗儿你去叫小二上来把这收拾了吧。”紫漓吩咐着,待茗儿出去,他才抓起我的手:“你到底是怎么了?别说是吃坏肚子。”
“我没什么,说实话吧,其实就是因为体质不好,和那毒素有了点冲突,所以会疼。”
“只是这样吗?会不会有其它什么影响?”
“放心吧,不会。你没听小七天天夸她家公子是神医嘛,有他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怕紫漓再多问就赶紧接着说:“这个城感觉还挺大的,你现在帮我去留心下外面的传言吧,看看是不是还有北关的消息,刚才真的是累坏了,我想休息下。”
“好……,我等下就到下面去打听一下,你还是好好休息吧,等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我再来叫你。”
紫漓替我掖好了被角,等小二将东西都收拾干净后,轻轻地带门出去了。刚才一直无心去想其它任何事情,一平静下来思绪又难以控制,不得到点确切的消息真是觉得寝食难安,不过现如今离容国越来越远,恐怕真实性也是大打折扣了,但总归还是想知道。但不管是什么结果,现在也只能一路赶向南疆去当小白鼠,只希望茯玉是真的有把握解了这毒了。
26、矜未在北关的番外
入夜的北关,万籁俱寂,滴水成冰。远处群山巍巍,见证着数千年来无数的厮杀与争夺,可无论谁胜谁负,终究还是会化做一捧尘土,随风而散。我抚摸着身边这棵参天古柏,一道道沧桑的纹路,不知道刻进了多少血泪。
脚边突然一阵悉嗦,从雪堆里钻出一只小小的野兔,抖动着身上的残雪,看到我,却没有逃走,似乎露出了探究的目光,
“为什么不离开呢?”我喃喃着,“不怕我会伤害到你?要知道,一旦伤害了,就难以挽回。”
说完,又自嘲得笑起来,发疯了吗?对着一只野兔说这些,既然明白,那为什么不当面对他说出来?
他……,许久没有消息了,是不是能看到了,是不是还在恨着我。
我的洛儿……
“皇上。”
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野兔受到了惊吓,箭一般地跑开,消失在夜色之中。
“卫将军,有什么事吗?”
“夜深了,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早点回去休息吧。”
看着眼前这名身着戎装的高大男子,战场上用兵出神入化,短短四年就已官拜大将,想想当初差点因为一些儿女私情将他拖出去斩了,现如今还是证明,当一名皇帝,必须将情字抛开,可我得到了这些,却似乎失去了更多。
“皇上?”
“哦!朕知道了,今日虽然大捷,但伤亡却很惨重,朕要到军医帐那去看一下。”
“那让末将陪皇上一同前往吧。”卫湛向旁边一让,
“嗯。”
我尽量绕开了士兵驻扎休息的帐篷,免得他们看到了,又要拖起疲惫的身体行礼,在距军医帐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隐约听到了哀号的声音,我皱起了眉头,大步走了过去,
“求求您了啊!别把我的腿截掉!我不能没有腿啊!!”
凄厉的叫声从这个小小的帐内传来,我犹豫了下,还是掀开了帐帘。只见几名军医竭力按着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兵,正要将他的一条腿自膝盖下全部截断,虽然这种事在这里已是司空见惯,但那名士兵近乎疯狂的表情还是让我连呼吸都滞住了。
“啊!恭迎圣上!吾皇万岁万万岁!”军医们纷纷下跪,我示意起身,便走向那名在血泊中的士兵。
“皇上!请别过去,会污了您的……”
我没有理会了那名军医的阻拦,站在了床前。
这是一名下级兵,只有十七八岁吧,一张脸被血污染的乱七八糟,只有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尤挂泪痕,茫然失措地看着我走近,咬住下唇压抑着痛苦的呻吟。
“你恨朕吗?”看着他,我轻轻地开口,
那眼神中立刻涌出惊恐,拼命地摇头,突然开始挣扎,想从床上翻下来,我双手按住他,立刻沾了满手的血腥。
“其实你在说谎不是吗?朕把你害成这样,你怎能不恨?”
他怔住了,嘴张合了几下,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我转身,
“他的腿没得救了吗?”
“回皇上,他那条腿伤的太重,若想保住,恐怕是要花上很长的时间。”
“皇上!!”身后传来了哭喊,“求求您了,求求您别让他们把我的腿截掉!我身体很好!我一定会很快地恢复,继续去杀敌的!求求您了……求求了……”
声音渐渐低去,一回头,却见他已经昏死过去。
“皇上……?”一名军医试探地问着,
“保住吧。”
“是!”
我快步离开了那个弥漫着另人几近作呕气味的帐篷,站在乱石之上,怅然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皇上,您手上全是血污,回御帐去清洗一下吧。”卫湛在我旁边,恭敬地说着。
“哦……好”
依然是绕过主营区,沿边缘慢慢走回去,今天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看卫湛的步伐也有些沉重。
“卫将军,你还是直接回去吧,今天你也累坏了。”
“末将没事,还是将皇上先送回帐内吧。”他的声音始终是一个音调,谦恭而沉稳,远远地拉开着距离。
“这次回去了,朕就将紫漓遣出宫外,你说可好?”我停住了脚步,他亦然。
“那是皇上的私事,末将不敢妄言。”看着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攒紧,说出来的话却还是一如往常。
“嗯,既然是朕自己的事,那就这么定了吧。”我深吸一口气,看着身体都有些僵硬的卫湛,“走吧,夜已经深了。”
“是……”
两人就这么走着,不再有任何言语,天空又飘起了雪,落在地上,沙沙响着。
突然之间,
刺耳的锣声划破夜空,我和卫湛猛地顿住脚步,
遇袭了!!!
白天才刚受挫,这群鞑子怎么会在半夜突袭兵营?来不及细想原因,营地的另一边已经冒出了火光,恐怕现在已经乱做一团了!
我俩同时拔出了佩剑,向那边奔去。
本来已经寂静的军营顿时像炸了锅一样,许多士兵连盔甲都没来得及穿戴好便匆匆拿起了兵器前去应战,我和卫湛拔足狂奔,刚进了主营区,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皇上!前方太危险,末将必须先送您回到御帐!”
“你现在还有空说这个?!若是大营被攻陷,区区一个御帐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行!若是皇上也突然驾到,士兵们就更会手忙脚乱,末将也要分心保护!”
他说的没错,现在我的任务得回到御帐,然后再出来指挥全局,而不是贸然地冲进混乱的中心。
“朕知道了,不过卫将军你继续赶去组织兵力,这里离御帐不远,朕自己回去。”
“可是……”卫湛有些犹豫。
我顿时气结:“朕命令你快去!哪还有工夫在这儿磨蹭?”
“末将领命!皇上请务必小心。”说完,他转身继续向那跑去,我也立刻奔向御帐,那里找不到我,怕是急疯了。
脚步不停,脑子里却是在飞快地想着。这次突袭的确是太古怪,那些鞑子,白天刚刚被我军大败,怎么会有这个精力。而且他们一向只懂蛮打,甚少运用到兵法,这突然来袭营,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停了下来,看着营区的另一边,火光越来越大,却只集中在那一片,那里……,并不是要防,只是堆放杂物的一个区域,堆放杂物……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两个字,我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粮草!!
杂物区在东北角,而粮草的囤积地却是在西南!
思及此,我立刻掉转脚步,随手抓了一个士兵,让他去给卫湛传信,便直接赶去存放粮草的营区。
这里似乎是一片平静,甚至这些人看到那边的混乱跑去帮忙了,这群笨蛋!!难道不知道粮草是全军之本吗!?
“皇上?!”一名中级兵看到了我,正欲下跪。
“去把人都给朕叫回来!!还有,通知卫将军和华将军,火速调人过来守粮草!”
那人被我吼的有些发蒙,只顾点头,然后狂奔出去。
我隐藏在两个营帐之间,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这粮草若是被毁,我军定会陷入苦战。
果然,没一会儿,一小队大约十来个人从乱石和树丛中探了出来,这些陵国人个个身材高大,力壮如牛,若是近身搏斗,根本就占不了上风。我屏住呼吸,焦急地希望着卫湛他们能快点赶过来。
那些人交头接耳了一阵,然后有两人走向其中一个粮垛,拿出了一只火把,准备点着。
果真如此!这些粮草极其易燃,而且今天的风向也十分不利,绝对不能让他们把火点着,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只好提剑冲了出去,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将其中一人刺死剑下,另外一个愣了一下,突然冲了过来,我身形一偏,躲了过去,后退几步。现在不可硬拼,只能与其周旋,拖延时间。
另外十几个人也纷纷从树丛中跳了出来,将我团团围住,嘴里唧唧咕咕地说着那些听不懂的语言,突然他们同时露出了惊愕的眼神,我暗呼糟糕,恐怕是被认出来了。
这些鞑子顿时摩拳擦掌,是想提我的头回去领赏吗?我把手中的剑又紧了紧,心想不能让他们同时攻过来,我剑尖向地,装出一幅松懈的样子,然后脚步慢移,逐渐靠近离我最近的一个人。
他们的包围也在渐渐缩小,不能再等了!我突然提剑,向左一偏,迅速地将剑没入身边那人的胸膛,他大叫一声,居然还要扑过来,我猛地拔出剑,鲜血立刻喷溅了一身,趁着这人倒下的一瞬间,踩着他用轻功跳出了包围。
我显然惹怒了他们,这些人大呼一声掂刀而至,劈头就是一砍,我东躲西闪,利用身形的轻便,尽量去避开刀锋,但还是被划伤了几处。
这卫湛!怎么还不来!?如果再拖延下去体力就不支了,那就真完了!
“皇上!!??”身后一声惊呼,一个小兵突然冲到了我和那些人之间,立刻挡住了我的视线。
“滚开!!”我话音刚落,背上就突然一凉,接着火燎般的疼痛顿时在背后蔓延。我不及细想,转身就是一剑,直接没入了那人的胸膛,再次转身回来,这小兵却已经倒下。
我也一阵晕眩,用剑支撑着,一支箭自眼前飞过,那边应声而倒。
终于来了吗……?
身边无数的士兵呼啸而过,直冲向那些人,我腿上一软,被一双手及时扶起。
“皇上!”
“卫湛,这次……,要记你大过……”说完,眼前一黑,再也没了意识……
五日后,全营白帐漫天,哭声四起。容怀武帝——轩辕睿炎,因伤重不治,驾崩于北关战场。
数不清的争战将大地染红了一遍又一遍,有时甚至是几个分队的人一天之内全部阵亡,活着的人慢慢地集中在一起,于是留下了一大片区域无人踏足,那的帐篷有些摇摇欲坠,有些甚至已经坍塌。每当寒风呼啸时,这里都会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好似亡灵的悲鸣一般,在白天都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渐渐的,再也没有人愿意靠近,这里也就成了整个军营的禁区一样。
然而,这个所谓的禁区,无疑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唔!”一直俯卧,浑身都很不舒服,想稍微动一下却又牵动了伤口。
“皇上!”军医低呼而至,“您没事吧。”
“没事。”我咬咬牙,背后火烧火燎得疼痛其实一直都没停歇过,军医曾经提议弄一些让人昏睡的药物来抵抗,但我必须一直保持着清醒,要做的事还多的很。
“皇上,陈军医现在要给您上药了,要是受不住就叫出来,反正属下是不会笑您的。”说话的是华逸,这次出征北关的大帅,话说得一本正经,脸上却是揶揄的表情。
“你给朕闭嘴……!”背上微微一凉,上衣已经除去,军医正小心翼翼地将绷带剪开,轻微地触碰都让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次的伤口很长,几乎从肩膀一直延伸至腰上,但幸而没有伤及筋骨,如果再深上半寸,以军中的条件,恐怕我是真的难逃一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