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到他的手明显地一僵，半天没有回话。
“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当我乱讲的好了。”
“不，只是……你是如何发现的？”
“呵呵，昨天的宴会上，他一进来，你的眼睛就直了呢！”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一阵苦笑过后，永衍微微叹息。“是啊……，整整八年了，只要他出现，我的目光就
会不由自主地追随。”
“八年？”居然有这么久，他和莫沁晗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的父母都是奴隶，我自然一生下来也是奴隶，小的时候，因为我做不了什么重活，父母就拼命地多做一些，来为我
换点吃的。”
“你小时候居然……”想着永衍的倾城之貌和雅致的气质，实在难以想象父母是奴隶。
似乎猜出我的想法，永衍继续说着，
“听我爹说，我长的很像娘呢，但是奴隶在焉国根本连人都算不上，我娘她怕被人侮辱，很早的时候就用刀将脸划花了
，其实连我也没见过她真正的相貌。”
我一窒，心底被深深地震撼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我父母因为过于劳累，再加上经常吃不上什么东西，在我九岁那年相继去世了。主人嫌我年纪太小，就把我带去集市
上打算卖掉。”
“永衍……”
“到了集市，我和那些牛马一样被套上绳子，扔在那里等待买主。从小便看惯了一切，被卖到哪儿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可是那时，一名骑着马的少年从我面前经过，穿著一身紫色的锦衣，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衣服，被深深地吸引了
，一直盯住不放。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停下马，看了我一会儿，就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到我旁边，就那样
高傲地说着：‘他，我要了。’主人欣喜若狂，立刻就把我卖给了他。”
“那少年就是莫沁晗吧。”
“嗯……。他将我带回去，却解除了我的奴籍，还让我读书认字。我学的很努力，希望在他偶尔来看我的时候，能夸上
几句，可是他很吝啬夸奖，甚至都没对我笑过……”永衍叹着：
“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迷恋地越来越深。于是我就想着一定要做什么能让他对我注意的事情，就主动要求到
这里，可是真正来了，才发觉，只有用身体才能换取那玉牌。我犹豫了，然后你突然被他……，我就……”
“反正都过去了，还提起来做什么？”
“对不起……”
“那好，你欠我的是不是要还？”
“你要我怎样还？”
我压低了声音，“带我出去，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而且莫沁晗已经回焉国，你难道还继续呆在这里？”
永衍似乎吃惊不小，“洛凡……”
“我没开玩笑，人活一世不容易，我难道就在这里等着继续当一个替死鬼不成？而你还要留在这里当名侍子？”
我以前居然真的以为他对我是不一样的，宠溺的话，那么自然地就从口中说出。现在终于明白了，身为帝君，他可以宠
却不会爱，身边的人，在必要的时候都可以牺牲掉，我能理解，但却无法接受。
“是有办法，可你现在这样的状况……”
“放心，我不是马上就要走，轩辕睿炎出征北关，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我会尽快把身体养好。”
那边沉默了半晌，
“好！你必须把身体先养好了才能走，不然到了半路上会更加麻烦。”
“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什么……？”
“这杯酒害我看不见了，你是莫沁晗的人，这笔帐也要算在你头上。”
“嗯！算在我身上。”
“我想要你再带一个人出去。”
“谁？茗儿？”
“紫漓。”
“紫……漓？那个在冷宫的紫漓？”
“没错。”
“为什么？！”
为什么？想到那个淡然的人，却深深地埋藏着自己的忧伤，也正因为他对感情的看穿，才让我能这么快走出心魇。我想
让他离开这个牢笼，这样的一个人，不应该在这里关一辈子。我大致地讲了紫漓的事，永衍也沉默了。
“好……，但是多一个人风险就会大很多，我尽量想个周全的办法，你就好好修养，先不要再想其它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
“好。”我用手摸向永衍的脸，果然是眉头紧锁，我用拇指向外拉扯着，“又皱什么眉，我知道让你为难了，可是我真
的很想出去。”
感到手被包住，“你就安心吧，这次，我一定会帮你。”
“嗯！！”
第 19 章
永衍回去了不久，茗儿就进了屋，一回来就把一块冰糖放在我嘴里，笑呵呵地邀功，
“好吃吧？奴才跑去磨了半天才要来半袋，都是上品呢！”
“嗯，不错，茗儿做事我一向都放心！你也吃个。”这小子爱吃甜的，每每有什么点心我都差不多分他一半。
“不行！总共就没多少，主子还要喝药呢。”
心底突然有些酸酸的，这个茗儿总让人这么窝心，年纪虽然小，我却越来越依赖他，有他在身边，就会感到莫名的安心
。可是这次的计划，我没把茗儿算在内，就算能顺利出去，也是亡命天涯，他不过还是个天真的孩子，我有什么权利左
右他的未来呢。
“冰糖呢？袋子给我。”我接过，摸了一颗糖，“茗儿把脸凑过来。”
一把捏到，不顾他挣扎，硬往嘴里塞进去，“让你吃你就吃，药其实没多苦，我逗你玩呢。”
“主子……”语气中有些哽咽。
“怎么又想掉泪了？快擦掉，我最讨厌看到你哭。”说完我自己都笑了，“不对，我现在看不到了呢，但是不许偷偷地
哭。”
“嗯，主子放心！以后奴才再也不哭了，奴才会好好照顾、保护主子的！”
“好！茗儿要保护我啊！怎么我都睡了这么久了，还是不停地犯困？”睡醒也没太长时间，却又觉得脑袋发沈，哈欠连
天。
“胡太医说汤药也有安神的效果，太医怕主子因为……心事休息不好，会影响到恢复。”
“你和胡太医说我没关系，肯定能睡好，别放这些了。”我还有好多事没做，不能总是昏昏欲睡的。
“真的吗？奴才怕主子睡不好，还是……”
“你放心啦！我没问题，不过现在真的是困了，茗儿你睡哪儿？”
“主子不用担心奴才，景侍卫走的时候都安排好了，明天会再搬来一张床，今天就先打个地铺。”
“嗯，屋里暖和，你再多垫些被褥，我先睡了。”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辰，眼前始终漆黑一片，一向熟悉的世界
突然变得陌生起来，连每迈出一个脚步都会觉得忐忑不安，看来必须多出去走走，尽快地适应才行，药力的作用越来越
强，没一会儿便深深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中正想发问，却忽然发觉手被人握着，熟悉的感觉，是……
我顿时有些僵硬，茗儿恐怕已经被支了出去，不想与他面对，干脆继续装睡。可是装睡真的是件痛苦的事情，动也不能
动，他却一直握着我的手，没有离开的意思。在我实在是忍不住打算翻个身时，一只手忽然轻抚上了脸颊，接着听到轻
轻地叹息声，
“洛儿……对不起……”
语气中的哀伤让我一窒，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他摩挲着我的手，继续地说着，
“有些话，身为一个帝王无法说出口，可有些事，却是一个帝王非做不可的。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再看见我，所以只能
趁你睡着了，才过来……。洛儿……，你大概听不到这些，其实听不到也好，但是说出来，我也会觉得好受些。”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又慢慢说道，
“在还是太子的时候，父皇就对我说，想成为一名真正的霸者，就必须无情，后宫的妃嫔大可依着性子去宠，却绝不能
爱。呵呵……，父皇做的很好，即使是一直以来最得宠的母妃，终其一生，也未能从他口中得到过只字词组。而我也是
如此，甚至可以比父皇做的更无情。知道吗？这个皇位是我手刃了三个兄弟才保住的。其实我根本不想伤害他们，可他
们却执意要争夺，那么，就只好杀。即使是从小最爱缠着我的四弟，也豪不犹豫地用剑刺穿了他的胸膛。直到现在，有
时还会梦到那个总爱跳着和我比个子的四弟，那么可爱，可为什么非要争这个皇位呢？我可以放弃一切，唯独这个，是
不惜代价也要得到的。而对于你，洛儿……，我一开始是有着私心，肆意地宠着，想把你刻意制造成我的弱点，来迷惑
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可是，时间越久，却越迷茫，我也害怕了，我绝不可以有这样一个真正的弱点。那杯酒被呈上来的
时候，我反复地想着，既害怕有毒，却又隐隐地希望有毒。”
我强压着即将冲出喉咙的呜咽声，努力使自己不要颤抖，他没有用那个高高在上的朕，而是……
我……
“洛儿……，这样也好，你乖乖地躺在这儿，不必和我到北关去，那说不定会有更多的危险，我已经派人去南疆，也许
不用等到我回来，你的眼睛就能看到了。”
感到他的逼近，唇上轻轻地印上一吻，然后将我的手塞回被中，掩门而去。
我慢慢地蜷缩在一起，用手指摩挲着嘴唇，
矜未……，我知道，知道你活的比任何人都要累，都要苦。可我再也没办法信任你。一直都生活在那个单纯的世界里，
有爱我的妈妈，有全心信任的朋友，甚至会为作业比昨天少了一张卷子而欣喜异常，太过简单的生活，让我一直以来都
不会去猜忌，总觉得为了那些事而烦心是太累的事。所以我犯了最大的错误……，没有把你真正地当做一位君主来对待
，想信就信，想爱便爱了。也许你真的有些动心，可这点情感如果再次面对选择呢？恐怕牺牲的还是我吧……。一次，
我可以挺过来，第二次，第三次？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即使再傻也会受伤的。矜未，我可以原谅你，但我无法承受这种
情感，对不起……
再也无法入眠，直到听到隐约传来的号角声，出发了吗？矜未，一定要平安地回来。
“茗儿？”
“奴才在！”
“帮我洗漱，然后把永衍叫来吧。”
矜未，你能对我说出那些话，真的很感激，但我不会停下脚步的。茗儿帮我收拾妥当，扶到了桌边坐着，便去叫了永衍
来，
“洛凡，怎么这么早？”
“还很早吗？吵醒你了吧，我现在弄不清楚时辰。”
“没关系。皇上……，今天出发吧？”
“嗯，我还听到了出发的号角声。茗儿，我饿了，帮我去布膳房等着好吗？早膳一来就端来。”
“是”茗儿还是如往常一样听话，带门出去了。
“是有什么事吗？”永衍降低了声音。
“你能替我去冷宫一趟吗？我很想自己去，可实在不行，就算是去了，茗儿也一定在旁边，我没办法说出宫的事。”
“这个你放心，我会去的，只是还不急，你就别老在这事上费心了。”
“只要紫漓那边没有问题，我也就能放心了，只是茗儿……，我放不下。”
“茗儿……”
“要如何为他留一条周全的后路才是我最忧心的，如果因为我的离开而连累到他，那我就活不下去了。”
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打开，我吓地大喝：“是谁！”
“主子……”这因为哭腔而沙哑的声音……
“茗儿……，你……”
“主子！！”他大哭地扑到了我身上，“主子，对不起，奴才没去布膳房，奴才心里不安才在外面偷听了。”
“你……，都听到了？”
“主子，别丢下奴才好不好？奴才知道主子心里其实很苦，奴才会帮着主子的……”
“茗儿……”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抚着茗儿的背，心里揪结着。
“求求您了，主子。”他突然挣脱，然后竟听到闷闷地咚咚声。
“茗儿！起来！！永衍，快把茗儿给我架起来！”
“不要，主子不答应，奴才就一直磕下去。”
“茗儿想让外面的人也听到吗？快起来吧，如果被其它人知道，你主子就危险了。”永衍轻轻地说着，果然让他停了下
来。
“奴才……奴才一时胡涂了。”
“茗儿，出去是很危险的，而且偷逃出去，搞不好会被全国通缉。”永衍严肃地说。
“奴才不怕，只要能跟着主子，什么都不怕，而且主子看不见了，没有奴才照顾着怎么能行？求求你们，就带上奴才吧
。”
“茗儿你何苦……”我只能摇头，“我不想让你涉险。”
“奴才真的不怕！”
“茗儿你在这段时间将你主子照顾好，这样我们在路上能够安全些。”
“永衍！？”
“洛凡，你确实需要一个人来照顾，而且看在茗儿的一份苦心上，就成全他吧。出去的计划我大概想了下，有茗儿在可
能还会更方便些。”
“谢衍主子！谢衍主子！”又听到了咚咚地磕头声，被永衍及时地拉了起来，
“那……主子您……？”茗儿小心地问着，
“呵……，既然小衍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答应，茗儿？”我伸出手，被一把握住，“拜托你了哦！”
“主子能答应，奴才……奴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刚才的声音有些大，虽然其它人还在梦中，闹不好会吵醒了几个，还好你这屋离的偏远些，如果有人问起，茗儿就说
主子心情不好，一大早骂了你，我就先回去了，紫漓的事，我会去办的。”
“嗯”
永衍走了，茗儿却还抽噎，
“我怎么说的？不是说过不准再哭吗？”
“啊！奴才刚才急了就……”
“那好，我就罚你现在去布膳房站着，早膳来了第一个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