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见谁的心情,这时他才知道,他栽在梨子这小家伙的手上。
是不是狐仙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就是想和他在一起,想他陪在自己的身边,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但……他总觉得,花
果子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告诉他梨子总有一天会离开他,就像现在。
花果子沉默不语地回视他,不苟言笑的面色顿时间变得更加凝重,但半刻后,嘴角微扬,再显露他一贯的温和笑颜。「
你忘了吗?当初就说过梨子是送给你的小礼物,但留不留得由他来决定,并非我。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在完成使命前
他会一直待在你身边。」
西门旭一怔,脑中立时闪过许多画面。
是啊……就因为这原因,他才能认识梨子,也才能拥有他。
想起梨子替他拿到的东西,他不自觉地沉下脸来,眼中隐约带着杀气。「我从未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我一直以为,父
皇身子差是因为他年岁大了,再加上最近天寒,犯病皆属能理解的范围内,可现在仔细想想,父皇身体一向极好,就算
染上风寒,也绝不会像现在这般一两个月都好不了,若不是梨子拿出那本记载着各种慢性毒草药的本子,只怕我永远不
会发现有人在背后动手脚。」
「没发现的只有你吧?」
声音蓦地从门旁传出,众人转头一看,不知几时出现的大果子就站在门前,俊逸的面容上满是怒气。
「我早说过不能让小梨待在你身边,这次是他运气好才能留下小命,下回呢?你敢保证他能像这次一样?」
「不会有下次,我部会再让他做任何危险的事。」明白他的怒气是冲着自己而来,西门旭倒也不在意,反问:「你那句
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只有我才没发现?」
「何必问?你不是爱当什么事也不管的皇子吗?」看见趴在椅子上的梨子,大果子怒气再起,上前使力地推了他一把,
而后才来到梨子身旁,蹲下身与它平视。「小梨乖,现在没事了,你可以放心的闭上眼睡觉,睡着会比较好一点。」柔
声说着,并抚了抚它小小的头,试着对它展现一贯的开朗笑容,但却因看见包裹在它身上的白布,因而笑得有些勉强。
梨子眨眨双眼,像在确认似地看着他一会儿,直到他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放松心神,不再继续忍着足以让它昏厥的疼
痛。
他疼爱梨子,为了让他喊自己一声师父,跑再远或做任何事他都愿意,现在看见自己疼爱的人受如此重的伤,也难怪他
会这么气愤。
这些事小叶子都知道,即便他想帮自家主子说话,想说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子许多事都是不得已而为,若行事不懂得低调
,只怕他早难以活到现在,但这些话他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不停来回看着西门旭与花果子。
众人皆把目光落在椅子旁的大果子,静默半晌,花果子主动来到他身旁,淡笑道:「你知道小梨的个性,如果不告诉他
,只怕小梨会为了他受更多的伤。你愿意如此吗?」
这句话果真戳到大果子的弱点,一提到梨子,纵使他再怎么不满西门旭,也只能咬牙忍住。
他撇了撇嘴,一站起身,就恶狠狠地瞪视着西门旭。「你如果真在意你父皇的情形,就该多花点时间来打听。为了早点
坐上皇位,刑部尚书与宰相不只一次劝皇上该早点让位当太上皇,尤其是在这阵子皇上身体不好的时候,劝说的次数更
加频繁,美其名是担心皇上的身体,可真正的用意只要一想就能得知。」
闻言,西门旭神色显得更为严肃,想着从邢部书阁拿出的东西,再将这一切连结在一块,似乎不难猜出。只是……他怎
么知道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下怀里的奏摺和蓝色本子,道:「这些事是你听来的?你怎能确定,他们的劝说是为了太子?」
「当然是我偷听来的,不过我只进宫一次就能听到不少秘密,你这长住在宫里的人就更该检讨。」
对他的指责,西门旭未做反驳和回应,只再追问:「除了这,你还听到些什么?」
「新皇帝继位前,朝廷内一定会有所动荡,为了巩固自己的官位,除了选边站,很多事他们都做得出来,相信这些你比
谁都更了解。总之,我能说的就只是如此,若你无法预防之后将发生的事,我可不管花果子跟你做了什么协议,我一定
把梨子带出宫,远远的离开你!」
之后的事?
西门旭怔了下,有些诧异他竟会说出花果子在初见面时就对他说过的话,也是要他阻止可能发生的难事。
他知道太子的无能与昏庸,也知道他继位后可能会产生的情形,但……他实在很难去想像会有多么严重。
不过也无所谓了,一个人无能、昏庸,他多少还能接受,可若为了私心进而想谋害自己的亲人,这可是他怎么也无法接
受的事。
为了这,他不会让西门仲好过,还有一些从旁帮忙的人,他会让他们知道自己可不像他们所想的一无是处。
他暗忖着。心意已决的他,来到椅子旁小心翼翼地抱起梨子,让他在躲进自己的披风里。
大果子欲阻止他带走人,却反让花果子给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与他同样看着西门旭离去的花果子,在人离开后微微地扬起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太平盛世总算能再继续下去了。」
三十八
特地跑一趟果子酒楼是对的。上过药后,梨子的伤明显有好转的迹象,除了止住血外,受伤处也开始愈合,不再容易扯
裂伤口。
这样的变化西门旭看在眼里,却也有着异样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他不介意梨子的身分是什么,是否与自己相同,他都决定和他过一辈子,那他呢?他愿意吗?
除了梨子,花果子与大果子皆有让他难以捉摸的地方,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就不知那是否与狐仙身分有所关连。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总是去想自己与梨子的未来是否有可能,与以往的自信有着极大的不相同。
并非他杞人忧天,也不爱自找麻烦,但不知为何,就是不自觉地会去想。
回到恒贤别院后,他把梨子安置在床上,让他安静地休养着,在让小叶子从旁照顾他,以及替他张罗一切。
在这段时间里,他拿着奏摺与那本蓝色本子前去找邓承翰与赵定峰,商讨该如何进行计划中的事。
平日在宫里,为了低调行事他们几乎不往来,但在他决定抢夺皇位后,高度显示他们关系极好是有必要的。
他需要拉拢朝臣们,至少在替换太子的时候,能让杂音少一些,也让那些朝太子靠拢的官员知道他们并非无对手,想稳
住官位,适时的交流可是必要的。
三人聚集在恒贤别院书房内商讨着,在这之前,邓承翰也派人前去抓张兆幸,完全无需动用二皇子名义,只说出他的把
柄落入他手中,就令他乖乖地跟自己派去的人走。
来到别院,张兆幸显然诧异这事情与二皇子有关,尤其在西门旭拿出所谓的把柄奏摺时,他一度的不敢相信那东西竟会
出现在他手上。
明明是个近乎被冷落的人怎会有如此的能耐?是他们太过听信无能的谣言,还是小看他了?
「我们可不像太子那样拿这东西来要胁你做任何事,我们只想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你帮太子做了些什么,说出后,这东西
保证永远不会再出现。」邓承翰冷声说道,手里拿着奏摺不停在张兆幸眼前晃,等他说出答案。
张兆幸不安的眼看向双手环胸的西门旭,他的沉默,令他的心激起一股害怕的情绪。
他到底该不该坦白?那些协助太子所做的罪恶滔天之事,他说出后不会真的被抓起?
若真论罪刑,已经不是死罪就能解决,只怕还得抄家诛九族,这些都让他害怕得不敢坦白。
他犹豫着不敢开口;西门旭看出他的害怕,上前走近他,冷声道:「我能看在你被胁迫的份上不告诉任何人你参与一切
计划,可前提是你得先坦承一切,否则后果你自己明白。」
张兆幸下意识紧握双拳,微微发颤地抖着,早知后果的他开始因这条件而动摇,差点就要脱口说出一切。
他巡视着屋里的一眼后,咽下嘴里的唾液,将视线再落回到西门旭身上。「我……我做了许多事……我……」一顿,瞄
了眼邓承翰手里的奏摺,再看回眼前的人。「那本奏摺……不会再落到别人手上?」
「不会,我会将奏摺给藏起,不让任何人知道,也不会以此做威胁,你大可放心。」
他的话让张兆幸做出最后的决定,看着他,眼底已有抹坚决。「有恒王爷的保证,臣也无需再害怕。其实……太子让臣
做了许多不利于皇上的事,臣虽自知这么做不妥,却碍于有把柄落入太子手中,不敢拒绝。」
西门旭挑眉听着,已经在这刻认定太子对父皇下毒,所使用的就是本子上的毒药。
虽说允诺过不会和他算这笔帐,但听见他承认对自己的爹亲下手,要他不生气都难。
那所谓的把柄不过只是亲人犯了极大的最,而他动用了在宫中的关系四处去关说,在他看来,会如此做皆属正常,只要
涉及亲人,会想帮忙劝说都在合理范围内,皇上若知情的话最多只会让他降个几级,并不会直接免去他的官位。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官位,不愿意被降职的他,选择屈服在太子的胁迫下,现在再拿出这理由来说,他可不会替他感到可
怜。
坦承说出后,张兆幸略为心虚地看着他,突然『咚』一声双膝跪地,满是歉意地低下头,愧疚道:「还请恒王爷饶命,
臣不只一次劝过太子不该这么做,但他不肯听,硬是让臣写下慢性毒的草药。」
「你是说这本?」西门旭蓦地插话,再从怀里掏出蓝色本子。
他一亮出本子,张兆幸面色倏地刷白,惊愕地看着他手上的东西。
那本书他虽只看过一次,但内容却是由他所撰写,只需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他转交给太子的东西,怎么现在会沦落到恒王
爷手中?
他是怎么拿到的?
只瞥上这么一眼,张兆幸立即低下头来,惨白着脸不敢再看向他。「是……」现在可好,最糟的情形都让他遇上了,就
算他被允诺能不算这笔帐,官位也肯定不保。
西门旭垂眸望着他半晌,将手上的本子再收起,转身背对他,眼底闪过一抹杀戮之气。「既然你坦承一切,我也会遵守
诺言不和你算谋害皇上的罪。另外,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不许再协助太子做任何事,若做不到,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
明白,无需我再说。」
得到活命的机会,张兆幸面露喜色地不停朝他磕头。「臣明白!多谢王爷饶命,臣保证不再帮太子做苟且之事!」
三十九
人一送出恒贤别院的同时,小叶子也正从卧房内奔跑而出,面色激动且带着兴奋笑容地直奔至西门旭面前。
「梨大人醒了!他变回原来的模样了!」他还以为,在伤得这么重的情形下,至少得花上几天的时间,看来,跑去找花
果子帮忙是对的。
闻言,西门旭连忙奔回卧房,一踏入房门槛,显现在眼前的景象令他几乎快无法克制喜悦的情绪。
变回人身的梨子正赤裸着身躯坐在床上,不停看往位于背后右方受伤的地方,有时还会皱了皱双眉,像是仍能感受到伤
口上传来的痛感。
西门旭伫立在门旁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直至他发现自己的到来,这才上前来到他身旁。
他想过,在他醒来后要好好的骂他一顿,好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莽撞有多么生气,可他发现,在看见他清醒的刹那间,
他所有的怒气都在瞬间消失不见,仅剩他还活着的喜悦充斥他的心,更有种只要人还在,就比什么都来得重要的念头产
生。
他完全无法对他骂出任何话。
梨子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傻气地看着他,想起身上的伤,抿了抿双唇,蹙眉显露愧疚的神情,满是歉意地低声道:「抱歉
……我给你添了麻烦……」
「你也知道给我添了大麻烦?」沙哑着嗓音说道,最后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落坐在床沿旁紧紧抱住他。「这一次的惊
吓足够让我少去半条命,下回可不许你再做出这样的事了,明白吗?」
感受到他因激动而发颤的双手,梨子内心再涌起对他的愧歉,轻声道:「对不起……我不会再贸然行事了,就算要做,
也一定先让你知道。」
「没必要再偷任何东西了,你从书阁拿出的东西,足以让张御医坦承一切。」
闻言,梨子怔了下。「你是说……连记载毒药的本子他也认了?」那些写了不少独草药和药性的本子,他承认与他有关
?
「嗯,他认了,还说那本子是由他撰写而成,更说出对谁下了慢性毒药。」
梨子再怔了怔,全然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得知一切。
这么说,那些毒药真如他所猜是用来毒害皇上的?
他轻推开紧抱着他的西门旭,蹙眉看着他温柔的面容,试着从他眼中读出些什么。
被抓进太子府逼问的那天他虽没有太多的记忆,可唯一记得的,是太子与张兆幸在门外的对话。
毒害皇上的事,不会也与太子有关吧?
他皱了皱双眉,张口欲言地想询问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果太子真狠心害了皇上,那他打算怎么办?派人把太子给抓起吗?
还是……直接告诉皇上这件事,让皇上废除太子,改为册封他,让他接任皇位?
想到这,他内心竟浮现出抗拒的念头,如果他当皇帝,自己就得永远的跟他分开。
「怎么了?」看出他的不安,西门旭柔声问道,手在抚上他略为苍白的脸颊。
回看着他,梨子再拢了拢双眉,随即露出抹淡淡的笑。「没事……我是想,只要把这些事全告诉皇上,他一定立即封你
为太子,让你当皇帝。」这是他留在这的使命,即使他再怎么不愿意,也得这么做。
西门旭再抚了抚他颊面,而后顺了顺他的长发,低声道:「当不当皇帝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我唯一在意的,是你愿
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梨子眨眨双眼,有些诧异他竟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自他有记忆开始,就知道他是自己最重要的人,一个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对他更甚至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他不
懂这是什么,唯一清楚知道的,是不愿和他分开。
只是,想归想,他知道自己和他的差别,分离这种事他迟早得面对。
「我是你的狐仙啊。」他突然笑道,彻底地隐藏住他内心真正的决定。「身为你的狐仙,本就该待在你身边保护你,这
是我的责任。」
「我不要你负这责任,我才是该保护你,照顾你的人,也是唯一能把你养得肥肥胖胖的人。别忘了,你很早就答应过不
会离开我,在你还是娃儿的时候,我可不许你不认这承诺。」
承诺?在他还小时候?
梨子眉头一拢,对他所说的事有些不太记得。
不过,应该没人会把娃儿说出的无心话当真吧?
「我早料中你会记不得,幸好我还留下了证据。」西门旭似是猜出他的想法,嘴角忽然扬起一抹邪笑,从怀里掏出一张
纸。「你可能不记得这东西,但我可清楚记得,这是你给我的画押,无论上面写些什么,你都只能遵守,赖不了的。」
梨子愣愣地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果真如他所说,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写些什么东西给他。
西门旭笑看着他疑惑的神情,缓缓摊开手上的纸张,将纸内所画的东西显现在他面前。
这就是画押?就一只小小的手?还有角落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是水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