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动风轻 下+番外——堇洛
堇洛  发于:2013年09月24日

关灯
护眼

武清淮见楚上尘进房也并不多做理会,只拧了冷水毛巾敷在莲见头上给他退热。

楚上尘吸了一口气,道:“清淮,你与我来。”

武清淮又给莲见掖了掖被角,方与楚上尘出门。却是从头至尾,都未正眼瞧过楚上尘。

二人站于门外,静静的对视,还是楚上尘先开的口:“清淮,雅心怕是时日无多。”

武清淮冰冷的眸子似有所触动,而后道:“岂非如你所愿。”语气十分冰冷尖锐,刺骨寒气把人听了个透心凉。

“我说了,我要保他一世荣华,现今如此并非我所愿。”楚上尘微转过身,看着密集的雨水,淡淡道。

武清淮冷道:“你明知他要什么。”

楚上尘闻之顿了顿,开口道:“……我给不起。”

“笑话。”武清淮的眼,仍是如那一潭死水般的冰冷,半些温存也不给楚上尘。

楚上尘伸手去接由屋檐漏下的雨水,那雨水“啪啪”的砸在他的掌心,冰冷而刺痛。而现今的楚上尘,如画的眉目带着许久不曾见过的疲怠,发丝随着冬风飞扬,那美丽沉静的杏眼,安静地看着雨水如同极细的丝线一般,飘落而下,负手而立享受这寒风凌虐。

“清淮,或许你不信,但我与雅心,确实再无可能。”楚上尘收回手,那被冰冷的雨水拍打的手掌由白皙变得微红,由指尖淌下串串水珠。

“你亦说了,他时日无多。”

楚上尘叹了口气。

武清淮静了许久,原本锋利如刀的目光也收了回来,变得淡漠薄凉。

二人对峙之间,惊觉雨中出现一个模糊的白点,那白点愈来愈近,竟是朝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是信鸽。”武清淮道。

楚上尘伸手接过那乳白色的信鸽,从它的脚爪处拿下一个极小的竹筒,幸而密封的周全,竟未有浸湿。

一展那信纸,楚上尘登时觉得有如雷击,愣在当场。

“小庄主破阵离开,行踪不定,现今追兵穷堵,生死未卜。”

楚上尘看着手中那张冰冷冷的纸条,心头就这么抽痛起来,脑海之中全然盘旋的都是吴叔信中写的四个字“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生死未卜生死未卜……生死……未卜……

楚杉竟能破了伏羲玄天阵!?楚上尘在焦虑之中又觉些许不可思议。

忽而手中一空,原是武清淮抽出楚上尘手中的信纸。因楚上尘方才的手还带着雨水,这纸条已是有些字迹模糊,武清淮皱了皱眉,道:“怎么?”

楚上尘低头冷笑了一声,只道:“现今当真多事之秋。”却并未回答武清淮的话。他手中一使力,那信鸽便振翅而飞,又消失在冰冷而密集的雨雪里。

待到楚上尘在莲见房中坐定,便是不言不语,眉头紧锁,脸上尽是忧色的模样。过了许久,楚上尘抬头,发现武清淮竟仍坐在房里,不由错愕道:“清淮你……还不走吗?”

武清淮一双桃花眼淡淡的扫视楚上尘,道:“嗯。”

“那府中事务?”

武清淮略一皱眉,道:“明日处理。”

他转身从花厅拿了食盒进来,坐在桌旁安静的吃了起来。楚上尘看着武清淮,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暖流,真切道:“谢谢你。”

武清淮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擦了擦嘴,面无表情地道:“还不来吃?。”

楚上尘起身与武清淮同坐,也拿了一块糕饼,道:“清淮,从小便是你体谅我多一些,现今我做的这些,希望你心底莫要怪我。情爱之事,并非我能左右,我与莲见……”

武清淮饮了一口水,道:“嗯。”

楚上尘又道:“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我现下难受的紧,开颜也不知去向,幸而你陪陪我。”

“嗯。”

楚上尘心头有事,见武清淮并不过多的接话,也就不再言语。

二人吃完了饭,便守在莲见床边,一个熬药,一个用冷毛巾冰敷莲见额头。一日之间,只觉万事尽乱,楚上尘沉默许多,只静静的做着手上的事,气氛变得压抑沉重。

却见武清淮冷不丁的忽而开口,话语之间却仍旧是不带感情:“明日我派私骑,给你找他。”

楚上尘先是一愣,而后眸子亮了亮,扯开一个笑容,道:“多谢。”

但话语之中仍旧带着浓重的疲惫。

那一双冰冷冷的桃花眼凝视着楚上尘,似是要将他浑身上下都看穿。许久,武清淮应了一声:“嗯。”

“清淮,雅心复来找我,身边已有一个影卫,名唤光均,二人平日形影不离,现下也已成亲,但今日雅心不甚失足跌下楼来,却不见他,你方才可有找到他?”

武清淮回忆了一下,道:“听闻傍晚十分,一个银发男子交代细软,匆匆离开。”

“哦……?”楚上尘看了一眼床榻上憔悴的莲见,应了一声。

楚上尘与周莲见,裴戎昱分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导致众多计划有所变动,现今楚杉又生死未卜,他心头浮上一层抹不去的乌云。

第八十一话:遍地凄寒心灰意冷(上)

冬日霜寒的夜晚,放眼望去华灯初上星星点点,亭台楼阁深夜之中大雪压檐,暗色烛火反射出白雪的柔光,在漆黑的夜里别有一番韵味。

皓月当空照进黑暗空荡的屋内,只流泻了一地淡淡的光晕。安静寂寥的屋子,冷不丁传来几声痛苦呻吟,再仔细地听,却是隔着那厚实的砖墙地面传来。

又到了一片漆黑之中,杂乱的栅栏与一块厚厚的泥墙组成了一方小小的牢狱,幸而是冬日,并无蛇虫百脚倾身,但仍旧十分破旧,更是因霜冻的天气如同冰窖一般寒冷。

一层稀薄发臭发干的稻草铺成的塌子上,有一个身影在瑟瑟发抖,一双如猫眼石一般闪闪发光的双眼正打量着屋内,含着极度的惊恐。再走近细看,少年的容貌逐渐变得清晰。天呐,不禁让人感叹这少年的样貌之好,剑眉星目,那一双眼睛如同水一般,澄澈明亮,五官立体深邃,更显英俊,翩翩那浓密卷翘的睫毛与那双眼一起忽闪忽闪,平地生出了几分可爱之气,只是那俊逸的面庞现今全然因痛苦变得苍白无力。

“唔……”那少年赌气的皱了皱眉,带着哭腔抽噎。

这里是大渊当朝太子赵衡在宫外设的别院,而这名少年名唤楚杉,是前些日子被太子殿下带回的囚犯。而别院之中陈设华丽奢靡,也暗藏玄机,楚杉此刻便是被困在这别院的地牢之内。

楚杉浑身酸软无法动弹,又忍不住抗议起来:“……痛……”

他方才才被那浸了不知何物的银针穿体刺过,那银针上不知染了什么东西,又觉极痛无比之时又极痒难耐,身上留下细细小小的针孔,痛得他连躺都不能躺。但几日被折磨的没有合眼他头痛欲裂,只想合眼睡去,浑身被制的楚杉痛苦的蜷缩在稻草铺成的席子上,又冷又饿,浑身时而发烫时而极冷,冰火两重天烧的他连神智都不清了。

楚杉从小到大因十二岁时的大病身体便十分虚弱,因此楚上尘让他习武强身,但仍旧是这么多年再未碰触过其他的苦痛,现今忽如一夜之间,万千种全然不曾品味过的痛与煎熬便压在了他身上,几近无法承受。

迷迷糊糊的闭上眼,却因身上奇痒无比奇痛无比无法安眠。神智不大清明之时便只觉心头如同被九重天火烧着,委屈、不甘,还有浓重的思念,极度的疲惫都在一颗小小的心里打转。已经不知多少日夜,他从最初的抱有侥幸到现在濒临绝望,楚杉每日每日都觉得心痛难耐。

“哥哥……”沙哑的嗓音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就紧紧咬着唇,不让酸涩的眼泪从眼中淌下。

楚上尘的面容又迷迷糊糊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光滑如缎的墨发随着山中微风轻轻飞扬,一袭白衣随风翩翩而动,面若冠玉,俊逸非常,如同谪仙一般遗世独立。一双杏眼温柔如水,微笑着,含情脉脉的唤他,“开颜……”

他说,“我的妻……”

楚杉咬着牙呜咽出声,心里便如压着千金重的石头一般痛又窒息。这么多年,从未分别过一日一夜,楚上尘不告而别,他困于山中日日难过,才方体味到何为相思。他从前一直不懂,为何哥哥看着自己的目光之中如此宠溺,就像是看到自己的身影便闪闪发亮。一朝分别,天涯各一方,没了温润的呢喃,宽厚的拥抱,他才方知晓自己多么想念他,想到睁着眼睛闭着眼睛全然是那素袂翩翩的身影,想到耳畔也都是他温柔的声音,想到鼻子发酸,想到心堵得厉害。

可是哥哥……你为什么……不要开颜了?

不明白何为心痛的楚杉,只觉得离开楚上尘的这一段日子让他觉得生不如死,只每日坐在夕照山庄抱着膝盖等他的哥哥回来,无论看到什么,心中都是痛,夕照山庄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沾染了楚上尘的气息,看一眼便觉得眼泪肆虐。楚上尘食言了,他明明说过,要带着自己一起走的,为什么……为什么不说一声便自己离开了!

他大病一场,而后流落到此,他不知道哥哥在哪里,也不知道望京在哪里,只没头没脑的寻找,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不知被骗了多少次,被嘲笑了多少次……他衣衫褴褛,疲惫不堪,何为营生?何为人心?又……何为真情?

冷暖世间,多的是嗤之以鼻,却又几曾遇见雪中送炭?待到终于跨进望京的大门。

那日纷纷扬扬落了好大好大的雪,落到地上便化成了雨水,好寒好冷。满眼凄寒寥落,满眼冰棱料峭。他一个人蜷缩在路旁,冻得瑟瑟发抖,浑身都如同置身冰窖之中,牙齿都在发颤,浑身都控制不住的抖着,再看双手,已是被冻得青紫。

现今还很早,天气昏暗,雨雪又大,街巷空空荡荡,除了雨雪迅疾下滑再听不到任何声响,一行军队整齐划一的从他身边走过,他吓得躲开,然后竟不可思议地听见那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干涩与疲惫,却又毫无畏惧,他说:“我有什么不敢的。”

楚杉登时一个激灵,颤颤巍巍的从雨雪之中站起来。心中欣喜如同满溢的江水一般汹涌,多日相思煎熬终于有了着落,好不容易支起已浑身无力的身体,却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了自己身上,愣在当场。楚杉看到,那个身长玉立的白衣男子的背影,那个朝朝暮暮他不知思念了多久的人,在给一个一身戎装的俊美男子用锦帕擦拭着脸上的雨水,而后,戎装男子扔掉了油纸伞,他们在雨中久久相拥,仿佛天凝地闭之间再无其他。

他的动作,这般温柔,似是小心翼翼的简直怕碰碎了什么,他被拥住之后,将整个人都埋在了那人的怀里……

楚杉的心如同绞痛一般!忽而觉得,这冬日的雨雪,不再让他冰冷的瑟瑟发抖,而后在那晨曦未出之时,又迎来新的一片黑暗。他怔在原地,看着那男子将楚上尘带回去,他迈了腿要追上去,他气急败坏,他觉得心里发慌一般难过!他要去讨个说法!可……他再没有力气再走一步路了……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而后天旋地转,再无任何意识。

第八十二话:遍地凄寒心灰意冷(下)

醒来之后,他回想起那日清晨的场景,只模模糊糊的觉得心痛的难以附加,如同铁锥钻着心窝,一阵一阵绞痛,浑身血肉都凝着了一般,那么冷,那么寒。

“你这家伙半夜不睡觉又哼哼唧唧个什么!”一声妖异邪魅却中气十足的叫嚣声让楚杉的身子又是抖了抖,这些日子的劳顿苦难,让原本有些婴儿肥的楚杉变得瘦骨嶙峋,连手指都瘦了好几圈。

楚杉咬了咬牙,将满眶的泪水抹尽,一双澄澈美丽的眸子尽是愤恨委屈,他喊道:“不用……不用你管!”因身体不住颤栗而有些气短,哭腔未尽。

那声音顿了顿,又笑了起来,银铃一般的笑声若是寻常人恐怕连魂魄都要勾了去,讽刺又放肆的笑,然后那身影犹如一枚赤色蝴蝶轻盈的飞进了肮脏的牢笼,笑盈盈道:“嘴巴倒是硬的很呐!小楚杉,你这不服气又难过的样子,真不像是个禁脔,那萧尧果然是会调教人,本宫喜欢~”

楚杉并不懂“禁脔”是什么意思,但出于对那人的厌恶之情,张口便吼:“混蛋!”

那声音又变得冰寒无比,冷道:“都已是阶下之囚还敢如此放肆!果然随了你那狗主子萧尧的性子!”

凤眸微微眯起,又勾起一个妖冶的笑容,那身厚实温软的赤色狐裘更凸显了他金贵的气质,只觉那妖娆的美让人窒息,无法直视。

“一个被豢养的小小禁脔也敢如此嚣张,这些日子让你吃的教训果然……还不够吗?”那赤色身影亮烈如火,挑了挑漂亮的远山眉,把玩着自己的墨发笑盈盈道。

楚杉撑着身子想扑过去,可无奈身体支撑不住,刚刚起了身,又猝不及防的摔倒在了这不似床榻的硌人稻草上,登时咬住牙吸了一口冷气,本就脆弱不堪的脊背更是疼痛起来。

那人站在牢房之外又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道:“你今日也算在本宫这儿呆了许久,萧尧现今已知道你在此处,不多时便来找你的~但他那多疑的性子,老谋深算……你还得在本宫这儿多吃几天苦,明天本宫,有一份大礼相送~”凤眼弯起来,浅笑盈盈的眸子顾盼生辉,却似是透露着浓重的危险。

楚杉瞪着赵衡啐了一口,道:“呸!”

赵衡阴狠狠道:“楚杉,这夜半春宵你扰人清梦也就罢了,竟还三番四次的挑衅本宫!不识半分礼仪教养,连尊卑都不分!你面前站的,可是大渊朝的太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便是在那楚峰山上你都要归着本宫管,竟敢如此出言不逊!来人!”

楚杉已是氤氲一片的大眼睛瞳孔猛地一缩,将身子蜷得更紧,紧咬着下唇,眼里有些惊恐的看着赵衡身后又出现了几个在冬日仍赤裸着上身的彪形大汉,一时之间心里害怕至极,咬着唇又嘤嘤哭泣起来。他现今浑身上下褴褛不堪,脸上也是一块又一块的泥垢,脏兮兮的,拿着手背擦着脸上汹涌的泪水,抽抽搭搭的样子竟莫名的让人生出几分怜惜之感。

“你……你欺负人!”楚杉终于忍不住放肆哭泣起来,一边擦着泪一边发狠抓着身下的稻草,想将他们扔到门口那一行人的身上,像极了被欺负的孩子。那稻草似是一把弯刀,不多时楚杉的双手便被那锋利的稻草给割破,血珠涌了上来,楚杉吃痛,手上动作却不肯停。奈何他用于凝聚真气的天海已被赵衡派人封住,现今武功全然使不出,体力只可比得寻常人,如此日日折磨,真气泄漏,让他显得虚弱,若是这几个大汉进来必是制不过他们。

一阵铁链窸窣抖动的声响,而后厚重的大锁落下,那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赵衡皱眉捂着鼻子随着那几个大汉一同进了牢门。

楚杉流着泪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心里十分心酸委屈,万般滋味只想死了罢了,也不再受这些折磨。

赵衡却似是愈发来了兴致,竟笑了起来,笑声愈发的嚣张,他笑得眼泪都出来的时候才捂着肚子道:“听说萧尧很喜欢你?哈哈,笑死本宫了,这般大的人了动不动便哭哭啼啼,世事不知如同白纸,半份本事没有全靠了一张皮囊而已,当年的千金公子难道在六年之后品味已如此之差?哈哈哈哈,楚杉,你不知道吧,当年……你的萧尧哥哥在本宫的龙塌上,可是浪得很呐~啧啧~”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