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起,马上就往两旁退了出去,躬身低头的让出了一条道来——一位童颜鹤发的老人,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妙龄少女的搀
扶下,慢慢向两人走了过来。
老人的头发虽已花白,但身体却还算健硕,颐下留着三寸长须,十分仙风道骨。看来当大夫也的确是有好处,懂得医药
病理,修身养性,身体总不会太差的。
而那个扶着他手臂的妙龄少女,一身熟悉的珊瑚色紧身劲装,一对挂在腰侧的金柄双刀,面如姣月,亭亭玉立,还带着
些女子不常见的锐利与英气,倒真真是位英姿飒爽,气质超群的美人呐!
“晚辈赫连翊敏,见过李前辈。”赫连翊敏手上抱着人,不好行礼,但还是先自报了家门,凝目一看,发现李槐旁边那
位姑娘竟是位熟人,倒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会在此地又再碰见她,继而再说道:“难得在此有缘又碰到丘小姐,多日不
见,别来无恙。”原来扶着李槐的那位少女,竟不是别人,而是在前阵子小家伙的满月酒上有些失态了的那位衡山派千
金——“燕双刀”丘灵燕。
“赫连公子有礼了……”丘灵燕明显楞了楞,比起赫连翊敏,她更意外两人竟能再次见面,看到自己心仪的男子就站在
眼前,顿时就小脸一红,声音都比平时温婉了许多……
“嗯,来找老夫所为何事?”李槐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听到赫连翊敏的名字也没甚反应,只是转头看了丘灵燕一眼
,有些了然的抚须点头,却也不说什么。
“在下的,”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把慕静云给归到哪一类好,想了想,才接着说道:“朋友,慕静云,近
日身体有些不适,正好路过宝地,想让李前辈帮忙看看。”赫连翊敏一边说着话,一边不着痕迹的给李槐使了个眼色…
…
——虽然他说的是“有些不适”,但相信他的眼神,李槐能看得懂的……
——因为他觉得慕静云虽然不会在意他带他来看大夫这件事,但应该会很在意让太多人知道他身怀毒血的事情。
——像慕静云这种人,又怎么会想让别人知道他最厉害的东西呢……
“我怎么知道他就是慕静云呢?”李槐也不是省油的灯,赫连翊敏的眼神他是看到了,却还是不作反应,眼睛眯了眯,
淡淡问道。
“我以性命担保。”了然一笑,明白李槐的小心为上,总不能随随便便一个人站出来说自己是谁谁谁就蒙混过关了嘛,
这并不过份。
“外公,他的确是赫连翊敏啦……”丘灵燕突然在一旁拉了拉李槐的衣袖,羞涩的小声说道,末了还不敢抬头看赫连翊
敏,满脸的娇羞不胜……
“跟我来吧。”听到外孙女这么说,李槐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转身先走在了前边,丘灵燕见状马上跟了上去扶住他的手
臂,但脚是跟着外公走了,头却还是回个不停,一直偷偷的看着跟在他们身后的赫连翊敏,心中之意不言而喻……
赫连翊敏抱着慕静云,一路尾随李槐祖孙走至深院内,走了许久,才走到了一座别院。
这座别院位处偏僻,路上七拐八拐的,如果无人带领只怕决不会走到这儿,而且装饰极其简单,萧条冷肃,一看就知道
不是经常有人来往,但好在房门地上都很干净,看来还是会特地派人来打扫这儿的。
李槐走在前边,入了门院后直直走到正中间的房间推门而进,赫连翊敏也跟了进去,转目一望,才发现这个房间的摆设
和一般的地方着实相差不少——房间内无桌无椅,无窗无帘,只在正对大门处有一张颇为宽大的石床——说是石床,也
不尽然,比之普通石头要细致温润得多,而且还有少许光泽,只是不大显眼,得要细细的看才能看得出来;但要说是玉
石,成色又太过古朴,不说颜色质感不对,单是这么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就不像是玉。
赫连翊敏大致扫了一下,虽然心中很是好奇,但他也知道这种名扬天下的名医多数都有着一副怪脾气,而且这个院落如
此僻静幽冷,想必也承载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好奇归好奇,却也不打算探究什么。
“燕儿你先回房,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踏进这院里来。”李槐走到石床边坐下,对着丘灵燕说道。
“外公!”丘灵燕一听到要让她走,马上就拽着她外公的手撒起娇来,看看面前的赫连翊敏,又看看身旁的外公,摆明
了就是不想出去……
“不要使性子了,外公还要帮人看病呢。”可惜李槐不吃这一套,拍了拍丘灵燕的手,语气虽不重,但话里却没有一丁
点儿可以商量的余地。
“……那我先出去了。”虽是不想离开,但又不愿在意中人面前失了礼数,丘灵燕心里百般不愿,但还是挤出了一丝笑
容:“赫连公子,先失陪了……”
赫连翊敏说了句客套话,目送丘灵燕关门出去,一转回头,就看到了李槐正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先把他放上来吧。”李槐盯着赫连翊敏看了许久,却突然话锋一转,拍了拍自己正坐着的那张石床,对赫连翊敏说道
。
赫连翊敏依言把慕静云放到石床上,此时的慕静云,已昏睡多时,呼吸虽然平稳,气色也很正常,但赫连翊敏把他又抱
又放的,却都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李槐帮慕静云把了把脉,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他之前碰到过些什么?你仔细说说。”
“被一条青红相间的小蛇咬了一口。”赫连翊敏站在一旁,眼神平静无波,似乎是早就知道了慕静云不对劲的原因……
“青红相间?怎么个青法?又怎么个红法?”李槐闻言眼睛一亮,连声音都有了些难得的高低起伏……
“小指粗细,二尺来长,全身青绿,只在下腹有条红纹,蛇只仰头时不可见,颜色鲜艳异常。”这条蛇实在是很特别,
让人过目难忘。
“嗯……”李槐听罢赫连翊敏的描述,抚须连连点头,足有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想不到他慕静云年纪轻轻,竟有这
等运气遇见这东西,可是羡煞老夫了!”
“敢问这小蛇是何来历?”在看到那蛇的红纹之时虽已知道了绝非寻常毒物,但见到连李槐这等年纪的名医都不禁发出
如此感叹,看来这小蛇来头甚大啊!
“此蛇名叫‘悬丝’,又叫‘云中虹’,乃是取其颜色青红相间,犹如云中彩虹一般的意思。此蛇性子还算温顺,平常
不会主动攻击人,但它毒性猛烈,又相当诡异,被它咬中的话,并不会立即就死,而是觉得吸气困难,全身疼痛难当。
这还不算,最麻烦的就是它的毒无药可解,中了它的毒的人,死又不会马上死,救又实在救不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
痛苦死去,而且过程还要持续好几天,所以世人才会帮它取了‘悬丝’这么个名字,意为‘命悬如丝,随时可断’。”
第三十二章:话锋一转
“可是,慕静云并没有这些症状啊?”赫连翊敏眼皮跳了一跳,开始有点后悔自己之前太过信任慕静云了,但转念一想
又觉得都怪慕静云太镇定,搞得他想紧张都紧不起来!
“他的脉象很奇特,除了那悬丝的蛇毒外,应该还服用了一些什么别的东西,使之和蛇毒相冲了,但又没有抵消完,所
以他才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可有留意他有何明显症状?”李槐纠了纠眉头,啧啧出声,看来也是想不大明白。
“怕冷,嗜睡,而且睡得很深,如不是他自己醒过来,很难弄醒他。”赫连翊敏如实回答,说完思虑了一下,又再补道
:“他的血中含有剧毒,只怕不比那‘悬丝’差。”虽然说出慕静云的秘密是不大好,但他相信李槐的医德还是要得的
,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果故意隐瞒,又如何能让人家诊治出个透彻?
“噢?是怎样的毒血?是他中的?还是……”做大夫的估计都有这毛病,听到毒啊药啊什么的,兴致就起来了,话也多
了。不过问是这么问,李槐似乎也知道凭慕静云的本事要对他下毒是难了点,所以又加了“还是”两个字。
“他自己身上本就带有的,具体我没问过,不过应该是自己弄的。”呃了一声,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还真没问过……
“你也不清楚,那也只能等他醒来问个明白才能下定论了。”李槐的神色有些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对了,那‘悬丝
’可还活着?”虽是不抱希望,但终归是久闻大名之物,还是想要见一见的。
“被他,”赫连翊敏指了指床上的慕静云:“毒死了。”
“唉,看来老夫终是无缘能见了!”长叹了一声,李槐脸上的失望之色更浓了……
“此蛇竟有如此稀罕?”看到李槐这个样子,赫连翊敏不禁也有了兴趣,想知道这蛇到底有何特别之处了。
“你是有所不知,此蛇虽非蛇王,但也能降伏群蛇,不仅数量极少,更是出自于苗疆的南蛮之地,因它毒性特殊,所以
苗疆蛊术毒药中也会用到它,但因数量实在太少,苗疆都很难找到,中原就更是见不到的了。我门下有一徒儿,几年前
去苗疆采药时曾机缘巧合遇见过一条,还想方设法的把它带回了中原,只可惜终究是个邪物,不知怎的还是被苗疆的用
毒人给知道了,以致招来了杀身之祸,一路追杀他至中原,我们收到风声去救他时,他已是回天乏术,只是硬撑了一口
气等我们来到,告诉完我们这些事情,他也就去了……”李槐说到这沉吟了半响,又再断断续续的接着道:“事情到了
这,本也可以告一段落了,但据我那徒儿临死前说,那‘悬丝’在他和歹人纠缠时趁机溜走了,也不知道当时那人到底
还寻不寻得它,今日听得你们这么一说,我想你们碰上的这条,应该就是我徒儿带回的那条了。此蛇不是善物,当年我
徒儿就不该一时起了贪念带回来,以至于丢了性命不算,还留了个祸害在中原,这些年来我也派人四处找过,但总也寻
不到它的踪迹,本以为已被那用毒人带回,今日听得你们说它已死,倒也了了我的一个心结了,只求这几年这东西没害
过人,我徒儿的罪过也能轻些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因缘,倒也算是慕静云做了件好事了。李前辈可知那苗疆的用毒人是谁?”赫连翊敏听李槐说完这
段往事,不禁也有些唏嘘,而且这至毒之物最后竟也是被毒死的,倒也是讽刺得很呐!
只是这‘悬丝’事隔这么多年居然是死在慕静云手里的,那也就是说当年杀害了李槐徒弟那人并没有找到它,那么,这
个人,死心了吗?
“人称‘毒瓮子’的厶碣。”李槐说到这个名字有些激动。
“也是个难缠的人物啊,难怪当年会追杀令徒到中原都不放手。”点点头,‘毒瓮子’厶碣臭名远扬,虽在苗疆,但也
经常在中原出没,为人阴险毒辣,手段残忍,手上冤魂不计其数,招惹上这么个人物,若你不死或他不死,那只怕一辈
子都别想安宁了。
“老夫也很意外原来当年他并没能寻得此蛇回去,不过事隔这么久,想他也死心了吧,此蛇碰上你们也算命数,这事也
无其他人知晓,倒不用太过担心的。”知道赫连翊敏是想到什么了,李槐想了想,觉得问题应该不大,毕竟这么多年了
厶碣既没有上门来找麻烦,今日也得知了当年他并没有能找到这“悬丝”,应该也是早就死心了吧……
“希望如此吧。”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赫连翊敏似乎不像李槐想的那么乐观,“那现在慕静云要怎么办?”先不想这
些有的没的,得把慕静云弄正常了再说。
“先让他在这睡着吧,这块‘药玉’有镇定心脏,疏通经脉的功效,也许对他能有些好处。”李槐也没办法,只能等慕
静云醒了问明一切才能做最后的诊断,毕竟他也不知道慕静云的毒血是何种毒,用的什么制成的,而且这是连‘悬丝’
都可以毒死的毒,他可不想亲自用手去试一试……
李槐说完话,就起身带着赫连翊敏又七拐八拐的拐了出去,让管家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又派了个人去那小院守着慕静
云,他自己年事已大,经不起劳累,逐自己先回房休息去了。而此时才当正午,赫连翊敏虽是无所事事,但为了避开那
丘灵燕,也只好躲在房中不出去。
傍晚十分,有下人来请赫连翊敏到中厅用饭,席间丘灵燕望着赫连翊敏含情脉脉,简直是看一眼赫连翊敏就一口饭,赫
连翊敏反应倒还正常,在人家家里做客也不便表现出什么来,一律以谦谦君子笑带过,而李槐把一切看在眼里,却也不
说什么,也不端长辈的架子,一顿饭下来,倒也吃得还算其乐融融。
吃过晚饭,三人还在厅里闲聊,赫连翊敏心中记挂着慕静云这一天下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正想让李槐带路过去,却不
想还未开口,中午派去小院那小厮就跑了进来,说是慕静云已经醒了。
两人听闻慕静云已醒,马上就要起身去看,丘灵燕也想跟着,但李槐这回却是连跟都不让她跟,只要了那小厮扶着,和
赫连翊敏就快步走了过去。走到门口一看,慕静云果然醒了,只是似乎有些虚弱,眼睛是睁开了,却还是坐靠在床上没
起身——
李槐上前帮他把了把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放下他的手腕后看了他一眼,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可知你自己是
怎么回事?”
慕静云精神还有些不济,所以也懒得理会李槐的举动,但听到李槐这么一问,还是斜过了眼睛打量了他一番,半响,才
淡淡回了一句:“自然晓得。”
“呵呵,你晓得这就好办了。”两人的对话实在莫名其妙,但李槐听得慕静云这么回答,竟呵呵笑了几声,转过身来跟
赫连翊敏说道:“你若信我,就先出去稍等片刻,老夫心里有数了。”
“那劳烦李前辈了。”赫连翊敏心中奇怪那是肯定的,但李槐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当面质疑什么,转眼看了看慕静云,
却见那人依旧没甚反应,心下嘀咕了一句,还是转身关门出去了……
“想必你也知道那蛇是何来历了。”等赫连翊敏关好门,李槐才抚着长须慢悠悠的说道……
“看到那红纹才晓得的。”慕静云倒也难得的配合,看来大夫和大夫之间的话题还是比较多的……
“那为何却不告诉赫连公子?”
“我本以为我的毒血可以克制住悬丝的毒,但没想到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眯了眯眼睛,眼神有点儿轻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