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无论是简家占据山谷,还是风清扬逃家,以及现在突然出谷都未提前告知朕都是因为风家想要隐瞒这件事避免与朕和铸剑山庄的接触了?”
“是,风家以秘术在飞岚安身立命,在下所以有王爵也是因此。所以因为惧怕这件事情一旦为皇上知晓已经失了秘术的风家再失了皇室的庇佑,万不得已风始才会做此决定。只是在下并未想到风家却因此险遭灭门之祸,犬子也因此……”说道自己的儿子,风始的呼吸忽然一滞,声音也有些哽咽,沉静了片刻,风始接着说道,“若非皇上和寒王屡次出手相救,我风家还有清扬怕是早已灰飞烟灭了。在下也知道这是欺君之罪,只是事到如今悔之晚矣。是风始的罪责风始承担,只不过……风始恳请皇上能饶过风家老小。”说完便咚——的一下,头狠狠的磕在了地上。
“说完了?”风始那一个头磕下又过了许久,厅内才再次换来轩辕亦依旧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
“……是。”犹豫了一下,风始才答道。
“既然说完了,朕的问话还请并肩王如实回答。”
“皇上尽管问,只要是在下知道的一定毫不隐瞒。”
“毫不隐瞒最好。”沉吟了一下轩辕亦才再次开口,“惠州初见时你曾说风家此次出世是想让遁世已久的风家人见见世面,这怕不是真的吧。”
“并不全是。”跪地有些久了,趁着回话的间隙风始轻轻挪了挪身子,“带这些小辈出谷确有让他们见识见识谷外繁华的原因,不过最主要的其实是我想借着这次试剑大会见一见逍遥宫云宫主。”
“要见逍遥宫宫主?”转头看了眼一侧水寒,见他虽然好像很无聊的摆弄着一直端在手中的茶盏,清可见底的双眸中却透出了些专注,轩辕亦接着问,“为何想见他?”
“上次接清扬回谷后出谷的人中有人说起逍遥宫书崖上藏书甚重,除了一些典籍外还有些关于江湖秘术的记载。在下也是想借此恢复风家失传的秘术。”
“后来呢?”视线从水寒身上转回,轩辕亦接着问道。
“后来,我和二弟虽数次前往惠州城外逍遥宫的分坛,希望能见一见云宫主,可是每次都被以云宫主不在分坛中为名挡在门外。”
自家师父又岂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听风始这般说,一侧水寒将手中茶盏放回到小几上后情不自禁的撇了撇嘴。
低头跪在地上的风始并未看见水寒的小动作而是接着说下去,“之后,就在在下以为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却有人找上门来说要与风家合作。”
“是什么人?”
“皇上可曾听过深寒?”从始至终风始第一次抬起头来,看了眼一直坐在上座的轩辕亦。
“大哥,你不是说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么?”跪在一侧的风启和风清扬脸上同时现了些疑惑,风明则直接开口问道。
“第一次接触时那女子便报了深寒的名号,只不过是报给我一人听的。”未回头,风始垂了视线。
“深寒与风家合作,条件是什么?”未理风明,轩辕亦接着问道。
“风家为深寒所用,事后逍遥宫书崖上的记录典籍任风家所取。”说完风始便又低了头。
逍遥宫书崖典籍任风家所取?这么说深寒还未对逍遥宫和宫内的书崖死心?一侧水寒那双清可见底的眼眸中忽然现了抹阴寒,同时清秀的小脸上也蒙了一层寒霜。
“这般丰厚的条件风族长可是应下了?”以视线安抚了一侧脸色不太好看的水寒,轩辕亦问道。
“未曾。”轩辕亦这般问,风始便毫不隐瞒的将那日深寒来人后他与风起风鸣和风清扬三人商议之事以及最后如何做的决定跟轩辕亦学说了一遍。
这些内容轩辕亦和水寒两人早已从铁鹰那里得知,所以现在问不过是想看看风始有没有实话实说,见他的讲述和铁鹰的回报没有什么出入,轩辕亦忽然一笑,“并肩王请起吧。”
“皇上?”轩辕亦忽然让他起身,风始有些怔忪,抬起头来看向轩辕亦的同时,老脸上也现了些疑惑。
“跪了许久并肩王想是也累了,起来叙话吧。”这样说来见风始满脸疑惑的看着他,轩辕亦嘴角轻轻扬起。
“在下不敢。”轩辕亦的声音虽然缓和了许多,风始也还是重新低了头,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既是皇兄都说了请王爷入座,王爷也不必推辞了。”见轩辕亦瞟了眼自己,轩辕静便咧了咧嘴,虽心有不甘还是站起身来,伸手将风始掺起来,让他重新坐回到刚才他坐的座位。
“试剑大会之后,并肩王可有何打算?”待风始坐好,轩辕亦再次开口问道。
“这……”突然的问题转换让风始有些不适应,犹豫了一下他才答道,“实不相瞒,风始此次前来便是向皇上请罪,任皇上发落的,杀刮存留任凭皇上处置。”
“朕若饶过你呢?”
“饶过?”风始一开始未明白轩辕亦的意思,他身旁的风启风明和风清扬在诧异之后脸上立刻现了抹激动。
“皇兄是说他若是不治你的欺君之罪,你日后会作何打算。”风始半晌未反应过来,轩辕静好心的替轩辕亦解释。
“皇上若真能饶过在下,在下便打算同风家人一道护送前几日往生之人回谷安葬。”犹豫了一下,风始说道,“回谷之后风始会向族人说明一切,若有人想出谷在下也不会再加以阻拦。”
“若真是这样遁世风家可就真的成了一个传说了。”将身子靠到身后太师椅的靠背上,轩辕亦道。
“无妨,遁世风家早已名存实亡。与其让谷中的孩子们守着这么一个空头的名号不若让他们做出自己的选择。”出谷之后的许多经历终于让他明白,风家确实已经真的如深寒那女子所说的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名号。若还是过于执着于遁世风家这个称号到头来恐怕连风家的血脉都保不住。
“王爷若能真的这般想开自是最好。”几十年根深蒂固的观念竟会在数日之内改变,尤其当这种改变会让他一直以来全力守护的风家因此分崩离析,这种改变就更加不易。也实属一声叹息,轩辕亦倒是多少有些佩服风家的这位老族长了。
“王爷打算何时启程回谷?”坐在轩辕静下手,不知摆弄茶盏就是托着下巴皱着眉毛发呆的水寒忽然问道。
“打算后日便启程回谷了。”
“这么快?”听风始说后天便要回谷水寒有些惊讶。不但是他就连轩辕亦和轩辕静两人也是同时一愣。
“虽然当日出谷时有试剑大会的原因,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等也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去参加了。”轻轻叹了口气,风始有些抱愧的低了头。
“父皇,风家后日启程回谷寒儿能不能去送一送?”虽未见过这些人,却也是因为自己晚到了一步才会往生,听风始说完原因,水寒便转过头看向正座上坐着的轩辕亦。
“寒儿若是想去,父皇陪了一道去可好?”轩辕亦的视线落到水寒身上立刻变柔和了许多。
什么陪着去,不过是因为有风家那个小子在不放心寒儿罢了。轩辕亦身侧轩辕静忍了忍,实在是忍不住便冲着自家皇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哦。”水寒倒是未觉出怎样,不过轩辕亦既然应了,他也就不再多说随口应了一声后又端了小几上的茶盏。
恰此时,门口忽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正厅门已经关闭,也叮嘱了若无特殊情况不要来打扰,怎么还会有人来敲门?屋内几人一愣同时看向门口。
一直背靠了门板的红叶转过身开了半扇门,从门缝挤出去后带上门,接着门外便传来压的极低的说话声。又过了片刻,红叶回到厅内,重新掩上门后便径自来到轩辕亦身边将一张纸卷递给轩辕亦。
轩辕亦展开看了眼微微一笑随手递给了身旁轩辕静。
“是什么?”看他纸卷当是暗卫传递消息用的,见轩辕静重新展开纸卷,一直在等落凤城消息的水寒忙探过头去,见那纸卷上潦草的写了几个大字:事成,玉相逃遁。
第五十三章:对谈
“玉相逃遁?”送走了风家人之后,水寒摆弄着手中那张纸片,清秀的小脸上满是疑惑,“这么只有这么简单的几个字?还有父皇不是说最早也要等晚上才会有消息么?怎么这么快天晨便传来消息了。”
“字迹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写下的。”抽过水寒手中笺纸轩辕静仔细看了看说道,“天晨大概是怕咱们等得着急,一时间他又空不出时间来才会只写了这几个字让咱们放心。”
“相信不久以后就会有更详细的消息传来,即便孤鸿和天晨两人一时空不出来也还有莫言和冷月。”轩辕静之后轩辕亦补充道。
“哦。”不管怎样毕竟从落凤城传来的消息让水寒一直都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随口应了一声后,伸手掩了打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哈欠,水寒便离了正厅往后院而去。
“寒儿?”见水寒似是要赶去做什么事情,轩辕静有些奇怪,见水寒不理他便转身看向自家皇兄,“他这是要去哪?”
“回房睡觉。”有些好笑的目送着水寒出了厅堂轩辕亦道。
回房睡觉?视线从早已失去水寒身影的门口转回再落到轩辕亦身上时一抹暧昧的笑容出现在轩辕静的俏脸上,“皇兄啊,虽说你守了这些年终得偿所愿可也该节制些才是,毕竟人家寒儿要到年底才满十六岁嘛!”说完低头扯了扯长袍袖口后又偷偷瞄了眼一侧轩辕亦,见他一张俊脸霎时黑了一黑,轩辕静在嘴角上现了抹幸灾乐祸的笑意后又小声的加了句,“人家不过是好心提醒一下而已皇兄不用……”用那么吓人的眼光看着人家吧。见轩辕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轩辕静十分明智的收了未出口的话,低着头避开轩辕亦的视线。
“朕不用你提醒。”知道自己若是解释便会越描越黑,何况这等私密的事情又岂是能和外人道的,因此在略带尴尬的咬牙切齿盯了一直扯袖子的轩辕静半晌后扔下这么一句话,轩辕亦一甩袖子顶着一张锅底一般黑的脸离了厅堂。
“呵呵。”目送自家皇兄气鼓鼓的出了厅堂轩辕静一张俏脸笑的要多欠扁有多欠扁。松了一直捏在手里扯来扯去的袖口,轩辕静转身打算离开,一回身却见红叶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便心虚的迎上去,“这不怪我,谁让他不让人家抱人家最可爱的寒儿呢……”
竟是因为这个原因?红叶眼角一抽,瞟了眼两眼亮闪闪的盯着自己的轩辕静十分明智的转身,走人。
“呐,小红,你去哪?……你等等我……”见红叶连声招呼都未打便出了厅堂轩辕静忙撩了长袍的前摆,迈步追出去。
傍晚,参加试剑大会的铸剑师们回到庄内。带回来的消息言及灵隐教有一把名为映日的宝剑进入今日所选出来的十把名剑之列,而且依照今年参加大会铸剑师和所铸宝剑水平来看,这把宝剑九成九会是这一届试剑大会的第一名。
对这消息无论是轩辕亦还是水寒都已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不吃惊。不过这一届铸剑山庄倒有四把宝剑进入明日的最后决选却也难得,总的说来今日也还是皆大欢喜。
晚饭后,莫言和冷月两人自落凤山发出来的消息也到了。轩辕亦将那几页笺纸带进寝室给水寒看的时候,宽去外袍沐浴之后的水寒已经打算就寝了。
虽然早些时候已经知道了结果,水寒也还是伸手接了轩辕亦递过来的笺纸。看过后秀气的眉毛挑了一挑,转身问坐在身侧的轩辕亦,“没有任何抵抗,连圣旨都没接就直接跑了?”
“恐怕是这样。”所以天晨的消息才会这么快就到了惠州。
“我还以为会经过一场恶战呢,不过这倒也好,无论是三卫还是铸剑山庄也少了一次伤亡。”低着头又把手中的笺纸看了一遍,水寒忽然有些郁闷,“昨夜为此担心的一夜都睡不好还真是亏了。”
还让你静皇叔以为父皇昨夜纵欲了。见水寒小脸垮了垮,随手摆弄着水寒披散在肩上长发的轩辕亦眼眸暗了暗。
“不过,玉无极会逃到哪里呢?”抬了头,视线再次落回到轩辕亦的身上,水寒问道。
“寒儿说呢?”
“惠州吧。”水寒歪着头想了想。依照玉无极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因为逃过了一劫便隐姓埋名颐养天年的。此时的惠州又是整个飞岚,甚至整个世界最热闹,来往人员身份最复杂,最容易躲藏和生事的地方,玉无极若想卷土重来这里是最佳的场所,“又何况,和他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深寒最近也主要在惠州活动。若深寒背后是两大帝国之一,玉无极这一次该算是通敌叛国吧?”
“不错,通敌叛国。”言罢轩辕亦的眼眸微微眯在一处,同时凤目中一道阴冷的光芒一闪即逝。
“那咱们就在这惠州等他来好了。”伸手扳了轩辕亦的手臂,水寒便自顾自的偎进了他的怀内,“轩辕亦,后天风家归谷你要是不想去不用勉强,除了这铸剑山庄的庄主外你还是飞岚的一国之君,身份特殊……”
“难得寒儿会为父皇考虑,”低头亲亲水寒的小脸,轩辕亦嘴角上噙上了盈盈的笑意,“就算身份特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父皇正好借此给深寒还有那些与之结盟的武林门派和世家表明铸剑山庄的立场。”
“这个寒儿倒是没想到,也是啊,父皇出现的话其他人可能不明白,但是深寒应该明白铸剑山庄向他们宣战了。”
“是啊,不过在父皇最重要的还是能陪了寒儿。”低了头,俊脸贴上怀内少年那张清秀的小脸,轻轻蹭了蹭才把下颔放到水寒的肩头上,随后收了一收揽在水寒身上的手臂。觉察到揽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紧了一紧,水寒的身子有些不安的动了动,一抹红晕飞快的在那张白皙干净的小脸上闪过。
月有阴晴圆缺,十五已经过去三日,天上那轮完美的圆月在不知不觉间减去了细细的一条小边,乍看上去虽还算是满月,看久了却也轻易便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同。
铸剑山庄庄后一座前后三进独门独院的院落内,风家少族长风清扬靠坐在后园游廊的栏杆上,看着半空中的那轮月亮,一张清冷孤寂的脸上露了些许茫然之色。
自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别过之后,直到今日午后还是第一次见到那魂牵梦绕的少年。细细算来相隔也不过短短几日,可这几日的时间在风清扬来说却仿若一个世纪那么久。
因为风明风启受伤,风家族长风始虽只是轻伤,但那日夜晚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打击实在太大,又加之年事已高不知不觉间风始便现了些许的老态,所以虽为少族长风家的事务风清扬却也担去了大半。也因此连日来一直奔波不止的风清扬直到此时才有了这片刻的空闲。
人虽空下来了,下午再见那少爷时的情景却也勾起了关于两人之间所有的回忆。不过,与以前那温暖又甜蜜的感觉不同,这一次再想起这些一股酸涩之感夹了淡淡的苦味便从心底一点点的涌上来。
原来那少年的名字不是水寒,而是轩辕水寒啊!
当年静王府初见时的场景至今他还记得一清二楚。说来好笑,自己当日竟会因为一个男宠一句:新来的。就将这少年认作是静王的男宠。现在细细想来,无论是与自己相处的言语间,还是跟在他身旁的那青年全都从未说过他是静王的男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