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到处都是乱七八糟。
吃完饭萧楠就说要回去,兰淑珍还在厨房忙着给他装吃的回去呢,他就着急穿衣服要走。萧宇拿了车钥匙说去送他,他也
不肯。可是他再执拗也拗不过哥哥,萧宇根本就不听他解释,拉着他就往楼下走。兰淑珍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喊他回来
提东西,他也只是回了句:“行了,妈,不带了!拿这么多干什么呀!”要知道以往兰淑珍说要给萧楠拿吃的,他都特别
积极,可是今天就真的跟吃了枪药一样,一个不对劲就炸了。
兄弟俩坐在车上都没说话,萧宇车子开得很快,不多久就到了萧楠住的小区门口。萧宇把车子熄了火,两个人都没着急下
车。萧楠坐了一会儿,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哥,我上去了。你赶紧回去吧!”
萧宇看了他一眼,心里烦躁不堪。他的理智不断劝慰他,告诉他和汪诗敏复婚是明智的、正确的,无论从情感的角度、道
义的角度、家庭的角度,甚至是经济学的角度,这都是双赢的结果。可是他也清楚,这个决定会让萧楠难受。他舍不得萧
楠难受!他心里甚至有个荒唐的想法:他希望萧楠开口反对!
“楠楠……”萧宇抓住了开了车门准备下车的萧楠,握住他的手攥得死死的,捏得萧楠的手都觉得有点疼,可是他不知道
该说什么。那是罪恶的!那是不对的!是不对的呀!
“哥,我累了,想回去睡觉。”萧楠弯起嘴角,看起来却像在哭。他挣开萧宇的手转身快步跑了进去。心那么那么疼,可
是,他宁可自己疼死,宁可自己一人承担这种痛苦!
萧楠在家里没日没夜地创作,画画的纸用了一打又一打,才几天时间就堆了满满的一箱子。他的失眠越发严重,经常要到
画得筋疲力尽头晕眼花才能睡着。每当这个时候他便随便往沙发上一倒,裹了被子睡到天昏地暗,睡到胃都饿得疼了才起
来做点东西来吃。因为他这样忘我的创作,他的绘画水平突飞猛进,教授看着他那些画稿,连连称赞他是天才。
可是,这方面的成功并没有给萧楠带来好运:那个姓孙的无赖取保候审之后,居然要起诉萧楠故意伤害,给萧楠寄了律师
函。
萧楠拿着那封律师函呆呆地看了很久,陈俏在外地演出,他也没有其他的朋友可以倾诉,更不愿意让哥哥和妈妈担心,所
以他拿着那封律师函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然后鼓起勇气去找连原。连原一看就怒了,一拳头捶在桌子上,骂了一句“操
!”
“他居然能取保候审,这他妈什么世道啊!”连原怒气冲冲地说。可是说这些有什么用?姓孙的那人后台好像挺硬,说得
直白点,他就是“李刚的儿子”那样的角色。
“你别担心。他有案子在身,这事儿还没完,他应该顾不上你的事情。”连原安慰萧楠道,“他可能就是吓唬吓唬你。他
不是善茬,你敲破了他的脑袋,他肯定得找你麻烦。这两天你注意些,晚上别出门了。我怕他会找人骚扰你,太晚出门,
万一被人堵了打一顿就不好了。”
“为什么?”萧楠觉得连原的话无法理解。自闭的人有时候是单向思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萧楠觉得自己没做错事,为
什么要害怕被人报复呢?
“你别问了,听我的吧。”连原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能说,“这是为了你好。你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哥,你妈都
得担心。所以,你就听我的啊!”
萧楠皱眉,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可是他心里闷得很,太多太多的疑问撕扯着他,让他觉得头痛。他真想把脑袋
撕开,像是安装电脑硬件一样在脑袋里嵌入那些千奇百怪的人情世故。
那天会所里发生的事很轰动,电视上一直在滚动播出警察扫荡“淫窝”的消息,真是大快人心。当天“唯一”影楼的员工
在楼下KTV唱歌,可以算是事情的亲历者,因此接连好几天都在谈论这件事。
刑牧一很忙,前几天才去附近一个风景区出了个外景,回来已经是事情发生的第四天。刚到影楼他就听到那些小姑娘叽叽
喳喳地说起那天的事,还一个劲地说:“哎呀,萧楠当时不在,没能看到抓人的场景。哦哟!太吓人了,那么多卖淫的小
姐,啧啧,我们还不知情呢,在下头唱歌,哈哈哈……”
“你们干嘛了?”刑牧一皱眉道。小姑娘连忙兴奋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刑牧一眉头皱得更深,问她:“萧楠也去了
?你们不是集体活动吗?他都不是影楼的员工了。”这话说得醋意横生,让小姑娘们觉得刑牧一肯定是不满萧楠辞职,显
得有些刻薄了。她们搞不懂为什么刑牧一最近一遇到与萧楠有关的事情就会发火,心里犯嘀咕:一哥明明人挺好挺大方的
呀!如今这是怎么了?
刑牧一知道萧楠搅合到这种事情里,心里多少有些担心,但是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犯贱,不再去管他的事情了。心想:哼
!老子才懒得管你呢!活该!这就是你利用我的报应!不过没过多久,他又开始犯贱,做什么都没心情,老是分心去想有
关萧楠的事。于是他给陈俏打了电话,陈俏正在忙着出通告,是经纪人接的。刑牧一又问她要了连原的号码,再给连原打
过去。
于是刑牧一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你去看看他吧。”连原在电话里说,“本来是要拘留的,但是我走了点关系,让他回家了。这些天他应该都在家里,因
为要等警局的随时传唤。”
“他一个人在家?”刑牧一眉头皱得都能夹住一杆笔了。
“对,我和陈俏都担心他,但是没办法,陈俏这几天忙得都快飞了,我正在处理这起案子,根本走不开。又不敢给他家里
打电话,他妈妈和哥哥要是知道,飞得闹到天翻地覆。他最近情况不太好,我也闹心,不知道该找谁才好。”
“那行,我去看看他。有什么情况麻烦你给我来个电话。”刑牧一说,“姓孙的这人真他妈的是个孙子,这么缺德的事情
都能做得出来!”
“我们现在掌握了他组织卖淫和聚众吸毒的部分证据,不过还不充足。最近正在严打,证据充足的话他肯定是重刑。他这
人本来就是个大无赖,而且简直就是变态!萧楠现在根本找不到人证明他当时是被那孙子胁迫的。”
“哎!”刑牧一长长叹了口气,“那行吧,我给萧楠找个律师先准备着。有什么你得第一个给我打电话啊!”
“我知道!”两人心领神会——他们现在算是妯娌了。呸呸呸,什么妯娌呀!之前连原揍了他一拳,扬言他去骚扰萧楠见
一次打一次,现在这么快就同仇敌忾了。
第五十三章
刑牧一心急火燎地开车去了萧楠那里。他心里不免想象萧楠会有多么惊慌失措,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冲到他怀里。于是
他又开始犯贱,开始幻想,心想,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人应该能冰释前嫌了吧?萧楠应该能明白自己的真心了吧?
门铃响了三声,门就开了。萧楠穿着居家服站在门口,看到刑牧一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轻声说:“邢先生,你
……怎么来了?”他那样子,除了脸色不太好之外,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根本没有刑牧一想象中的那种惊弓之鸟的状态
。
“我……”刑牧一觉得自己都快结巴了,他来干嘛?来英雄救美?
“咳咳,我来看看你。”他咳嗽着掩饰自己的慌乱。风流倜傥的刑牧一如今算是平地上跌了个大跟头,被萧楠这个小屁孩
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谢谢。”萧楠手扶在门上,根本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刑牧一又咳了一声:“那什么,我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能让我
进去喝口水吗?”那语气就跟求他似的,刑牧一扇自己耳光的心思都有了。
“哦……”萧楠迟钝地应了一声,把刑牧一让了进去。关门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只把门虚掩了,并没有关上。他已经有
心理阴影了,害怕门关上之后会受到什么伤害。他已经有过两次这样的经历:一次是与自己无比亲近的刑牧一,另一次,
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刑牧一是第一次到他新搬过来的这个房子里,不免站在中间四下看了看。房子很干净,看得出主人细心打扫过,只是桌上
有些乱,四散着萧楠画的画。刑牧一拿起来一张,上面是抽象的图案,颜色非常华丽,让刑牧一觉得非常有梵高的那种感
觉。
萧楠拿着水壶接水来烧。从刑牧一身边经过的时候刑牧一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对这事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吧?又瘦
了,走路都有些发飘。
烧水的时候萧楠就站在水壶旁边盯着水壶看,根本就没有搭理刑牧一的意思。烧完水他又动作迟钝地找杯子、茶叶,然后
给刑牧一泡好茶,端到面前。他一直不肯说话,只是迟钝地做着这些事。做完之后他就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还是不说话
,只盯着自己的画稿看。刑牧一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看到萧楠举着自己的拇指,不停地咬指甲。他虽然不懂心理学,
但也知道这种下意识的动作似乎代表着内心的紧张。
“萧楠?”刑牧一不确定地喊了萧楠一声。萧楠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的抬头,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慌乱没有瞒过刑牧一的眼
睛。
“你怎么了萧楠?”刑牧一坐到他身边去。萧楠下意识地想躲,但是他的反应速度不及刑牧一,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刑
牧一看了一眼他的大拇指,好家伙,拇指都被他啃得通红,都快啃到肉了,指甲更是惨不忍睹。而他的手腕好像也比以前
更细了,那么一点点,瘦得跟芦柴棒一样。
“你这是干什么呀?”刑牧一心疼了。萧楠的手堪称完美的艺术品。以前亲密无间的时候,刑牧一就爱拉着他的手反反复
复地欣赏抚摸,如今却被主人蹂躏成这样。
“没……没什么……”萧楠固执地想躲,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把手抽出来。可是刑牧一根本就不愿意放开他,拉着他的手对
他吼:“别这样,装给谁看呢!没什么大不了的,害怕你就说出来,别压在心里!”
萧楠执拗地想抽出自己的手,刑牧一不想让他受伤,便松开了他。刚一松手萧楠就躲得远远的,坐在靠门的位子,像是稍
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打算立刻逃跑一样。
刑牧一苦笑,他举手投降:“好了,萧楠,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你别这样好不好?我知道那天我对你动手不对,也听陈俏
和连原说了后来的事情。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刑牧一从小到大就没有跟人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过话,他如今可真是贱得可以了。简直算是天下第一贱!
“我没有怪你……你……你走吧……”萧楠轻声说。不咬指甲改咬嘴唇了,一张淡色的唇很快便被他自己蹂躏得通红。刑
牧一觉得自己快看不下去了,他觉得萧楠有点错乱,精神状态不太好,不免担心。
“好好好,我走,我马上走。”刑牧一立刻说,说完马上起身出了门。
刑牧一其实真是贱,他下楼之后把车开到对面的停车场停下来给律师打电话说萧楠的情况。聊完之后还不肯走,心里多多
少少还是挂念萧楠,跟个傻子一样坐在车里发花痴看着萧楠家的窗户。
可能是老天看他可怜,不久之后他看到兰淑珍走进了小区里,没过多久她和萧楠便下来了。那小子就像是飘着出来的一样
,跟他妈妈到门口打了辆车走了。刑牧一赶紧发动车子去追。后头看车的老大爷追上来:“哎!停车费还没交呢!”刑牧
一连忙扔了张二十的就开着车跑了。
一路跟着出租车到了商业街。刑牧一远远地看到他们俩下车进了商场,两人竟然一起逛街!
“我草,什么啊!”刑牧一挫败地远远跟着。心想,他妈的刚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像得了神经病一样,现在和他妈一
起逛街,还有说有笑的。我靠啊!
不过贱人就是不一样,即使挫败还是有取之不尽的好奇心。他继续跟着萧楠,看他们进了商场。母子两一起上了六楼,到
了家纺区!
兰淑珍一直在唠叨,萧楠则在旁边笑,时不时搭上两句话。一路走一路看,两人注意的都是特别喜庆的床上用品。刑牧一
大概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给萧宇买床上用品!刑牧一简直要吐血了!
转了一大圈,兰淑珍挑中了两套,萧楠一手一包拎着,两人又下楼,到四楼男装区选衣服。刑牧一再次吐血!因为他们是
给萧宇买衣服!
再然后,母子俩又打车去了家具城,在里头晃悠了半天,似乎看中了一张双人床。萧楠笑嘻嘻的坐上去,还顺势躺下,陶
醉地闭上眼叹息。兰淑珍把他拉起来跟他说了些什么,还伸手摸他额头。萧楠嘻嘻哈哈地躲开了。
刑牧一觉得自己的一腔热血都快吐干了,他无奈地揉搓着自己可怜的头发,差一点蹲在地上仰天长啸。他心想,我他妈的
这么担心你关心你,你就这么对我啊!在我面前那副可怜样儿,跟你妈在一起,就那么活泼,我真是贱得一逼啊!萧楠啊
萧楠,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啊?!!!
刑牧一负气地坐在车里抽烟,车里乌烟瘴气的简直就快着火了。不久之后他看到萧楠和妈妈从家具城出来了。萧楠还撒着
娇靠在妈妈肩膀上说着什么,兰淑珍戳戳他的额头,交代了几句。说完,萧楠便笑着给她拦了辆出租车,把她送进车里,
又把东西塞到后座,然后就跟十八里相送一样向妈妈挥手道别。刑牧一看得窝火,用力地锤了一把方向盘。却见萧楠在送
走母亲后慢慢收起了笑容。
他还努力的想笑,弯着嘴角,但眼泪已经掉了下来。他努力弯起嘴角,但笑得比哭还难看。刑牧一的心,就像被戳进去一
把锋利的刀子,痛得他说不出话。他从车里出来,顾不得车来车往,快步朝萧楠跑去。萧楠根本没有发现他,一脸茫然地
抬头看了看天,这个动作持续了很久,然后他把手揣进口袋里,转身快步朝前走。大冷的天,他不打车,也不坐公交车,
只是盲目地朝前走,但是他的脚步很凌乱,像是风一吹就会倒下一样。刑牧一觉得自己都快心碎了,疯了一样冲到萧楠面
前,拉住他的胳膊,喊道:“萧楠!萧楠!”
萧楠目光散乱地看着刑牧一,脸上的泪痕没干,还有眼泪在往下掉,他下意识地朝后退,但一个趔趄差点就摔倒了,刑牧
一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萧楠身子一软,脸色白得没法看,刑牧一觉得他已经快支持不住了,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半
扶半抱着,支撑着他的身体。
“萧楠!萧楠!”刑牧一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语言已经苍白到了极致,他只会一个劲地叫萧楠的名字。
“邢先生,我知道错了……”萧楠又笑了笑,表情看起来恍惚极了,“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害你被哥哥误会……是我的
错……老天要惩罚我……我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