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幸运之夜,在河、河边见面这是怎么一回事。」
面封与千寿拥有相同美貌的脸庞满脸通红,气愤地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国经,业平从怀中取出笏来遮着嘴角「呵呵」微笑道。
「这意思……你懂吧。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怎么样啊?要不要一起尽情地被露水沾湿啊?」
「我拒绝!」
「哎啊,真冷淡!」
「你本来就不应该送这劳什子信给我!我可不是女人!」
看着咬牙切齿生气地抗议着的国经,业平毫不在乎地说。
「那是因为我想你才出此下策啊。」
「什、什么!」
气到说不出话来,藤原一族中以亮眼的外型博得美誉的公子哥儿,发出了跟他的美貌丝毫不搭的尖锐声调,让业平又再次用笏遮着笑了出来。但他漂亮的眼睛,以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国经,然后又悄声地说道。
「我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要喔。只是想让你尝尝还没经历过的好事。我想你一定对未知的事情感到害怕吧,不用担心,我替人开苞的经验可是很丰富的。」
业平故意把声音压得更低,再次强调地说。
「慢慢来的话根本不会痛喔!」
国经生气地吼道,
「你说这什、什么鬼话!」
吼完发泄出来才又回过神来继续说。
「你是因为知道我对千寿出手才这样报复我的吧,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呵呵呵……」
业平打从心底开心笑着,表现出一派优雅的姿态。
「哎呀。他是他,你是你,左拥右抱美人相伴才是我的舆趣哪。」
「啊啊,真糟的舆趣。」
对国经满脸不高兴瞪了过来的模样,业平也只笑着像哄小孩似的说。
「不不,对我来说可是很棒的舆趣哪。」
「不要开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啊。可能的话,我还真想在没人偷听的地方好好说服你哪。」
「啊!」
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国经,完全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业平不禁觉得他真是可爱,故意大声地说。
看样子今天在后宫中,话题就会传开来了。」
「不、不用你费心。」
「哎呀,真不领情。跟右大臣家为敌,像我这等人搞不好会被踢到陆奥去哪!」
故意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被眨到外地一辈子都回不来,更让我想在今晚跟你好好度过哪!」
接着用眼神暗示着国经。
「我拒绝!够了,我明明白白地拒绝你了,我绝对不会去的!」
对着手指过来火大地吼着的国经,业平一脸轻松地吟唱着诗歌。
「吾袖为霞袖,白玉濡湿,覆盖处子,淋得湿淋淋。」
呀——讨厌。笑着尖声跑开的窃听犯,正是在廉幕后方偷看已久的宫女们。
为了不让夜露淋湿,而用我的衣袖替你遮羞。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呢?我的衣袖是不能遮描雨露的事物,可是处子却变得全身混淋淋……这根本就是明目强胆的猥亵诗词。
国经闷哼了一声。
「白玉露水濡湿吾发。」
原本打算要反擎回去而开口脉诗,可是脑海中却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黑夜中暗渡恋情,星辰架起之桥。如何?」
国经对着马上接下句子的业平批抨说。
「真是首搬不上台面的作品。」
还露出一脸好像立了大功的表情。
「那是因为上面的句子不好。」
业平回嘴道。
「既然我们两个现在都在执行公务中,接下来就只能在今晚的宴会上继续咯。」
「好,如果只是比赛诗歌的话我接受。」
可别忘了这句承诺喔,国经大人。」
呵呵呵……业平刻意笑得别有所指的声音,让国经整个人连脖子都红了。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左近将监业平大人!」
国经怒吼着抛下这句话,就愤愤然地跨步离开。
待国经的身影走远,业平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开心地笑着,自己也走了开。
「哎呀哎呀,那表情跟那性格。就好像看到几年后的某人哪。」
不不,如果是千寿的话,绝对不会轻易了事。国经是在像花朵珍蝶般呵护下成长的人,因此不知世间辛苦,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什么魄力,若是千寿的话……
「他会怎么回话呢。呵呵……要不要来试探看看哪。」
在宫中有着恋爱猎人之名的朝臣业平,脸上浮起狡黠的笑容,离开了飞香会。
御殿壶庭〔内庭〕内听见女孩子们热闹的骚动着,肯定是已经开始在青竹枝上撰写供奉给星辰的短文。短文中,一定也有描写对棠平无尽爱恋的相闻歌〈情诗〉吧。他在这也留情,那儿也留情。
此外业平邀约国经「想在加茂河原见面」是承袭了在七夕夜悝男女在河边相互邀约的习俗。
古时的万业集中有名为「歌垣」的习俗,只有这天晚上,即使是结了婚的男女都能成为自由之身。不伦未婚或已婚人士都能够以单纯的男女身分结下一夜露水姻缘的习俗,现在转变成在七月七日的七夕之夜,模仿牵牛织女相遇的形式进行着。
当然实际上在河边粗鲁下流的交欢这样的行为,只有身分非常低下的人才会如此,可是在贵族之中,也很尊重这一年一度自由交欢的机会,身分低的男人潜入身分高的女人身边实现梦想,这也是某种程度上被默认允许的行为。
所谓「某种程度上」,指的是事前没有送过传达心情的诗歌,可是只要女方有意思的话……如此一来,没有收到拒绝及讨厌对方的「回信」的男人,便可以强行在这一晚,靠着自己的实力尽情地猎取美食。
业平之前的战绩,包含七夕夜的一夜情可都是大获全胜。打从十四岁开始参加狩猎以来,虽然不知道有几次被婉拒邀约的经验,可是从来没有人在这晚拒绝他呢。
朝臣业平的父亲为文武双全容貌又俊俏的阿保亲王,母亲又是被誉为当代首屈一指的美女伊都内亲王,高雅的美貌加上意气焕发的才气,不输东夷男性的勇猛果敢性格加上喜于游戏人间地谈恋爱,造就了他流傅千古的「花花公子」美名。
举办七夕游船的神泉苑就在大内里的南方,在中心的庭院中拥有广大的水池。围墙围起的土地中分为东西两町,南北四町,这个地方把建都之前充满野趣的池边凤情完整保留了下来,其中还遣建了唐风华丽风格的正殿「乾临阁」及钓殿等为举办宴会享乐的楼阁,是贵族们夏天的度假胜地。
行幸出巡的皇帝銮轿从清凉殿出发的时间,大约是在申刻左右〔下午三点〕。
行幸的行列有在前方打头阵骑乘马匹的将领左兵卫武官二十人,接着才是皇帝乘坐的銮轿,跟在銮轿后方的公卿,然后是在后方守护的右兵卫。
各自威风凛凛前进着的这一行装束华丽的人们,对下极官员和下极贵族及京城内的庶民们来说,观赏祭典行列是一种乐趣,沿路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这天,皇上乘坐的不是重大祭典使用的凤辇而是较为轻巧的葱花辇,之后跟着东宫〔皇太子〕的葱花辇,然后是右大臣良房、大衲言和参议小野篁等人,接着才是以皇太后为首的后宫女性的牛车,吸引了看热闹人潮的眼光。
诸兄被特别吩咐要在皇帝的蒽花辇旁侍奉。穿梭在统一穿着柿色狩猎服装的舆丁〔轿夫〕中的诸兄,高眺挺拔的身形及穿着象征「极葛藏人」特权身分的橘橙色袍服更加引人注目,可是他本人当下脑中一直烦恼着某件事,整个人十分地漫不经心。
他烦恼思虑的事,正是关于千寿的际遇。
希望千寿一辈子都能陪伴在身旁,才替他寻得藏人所小会人童的职务,千寿一直相信着自己是双亲不祥的弧儿,实情却是拥有能舆东宫太子匹敞的高贵身分的少年,这舆诸兄自己的盘算相违背。
注意到千寿身世秘密的业平,还有组织起来想要保护千寿的人们……养育千寿的恩人慈圆阿阁梨,有缘加入阵容的小也参议和褚兄的父亲,大家一致决定要一辈子守住千寿身分的秘密,锗兄也非常认同这决定。
改朝换代激烈争战的时代虽然已经过去,但距今十年前发生的废太子造成替换东宫的政治事件,不伦何时都有可能会再度发生。
若要被立为东宫或是皇帝「正梳的血缘」是必备条件,并不一定要是皇帝的儿子才具有这样的条件。各代都有好几位亲王「天皇的孩子」出生,多半是巽母兄弟的亲王们各自挎耀着自己高贵的血统,虽说皇位继承顺位第一人是第一皇子,可是能够继承父亲登上皇位的亲王们都在表面下激烈的兢争。
要成为东宫立为太子,皇子的后盾,也就是权门贵族的实力必须要能左右大局。之前的东宫之所以被废太子,傅言中就是拥立现今东宫的良房一派谋略下的结果……当然,这件事艳不能在柜面上讲,只是大家这么流傅着……可是所有人都如此傅着。
如果有人有异议的话,就会尝到被削弱权势的苦头。在主事者的面前,不能力陈有其他人选比现在的东宫更适合继承皇位。万一出现这样的人,当然会被尽力排除。
可是这些反对人士封于争夺权力丝毫不肯放弃,从五月发生的东宫咒杀事件就可得知。如果被这些人知道千寿有着他不愿拥有的名分,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将千寿弄到手作筹码。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的良房一派,很有可能会快刀斩乱麻暗杀千寿。
而且实际上,千寿也遭遇过差点被夺去性命的意外事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究竟是谁下的手,所以还不能放下心地认为将来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即使身处在拥立当今东宫的重镇中,从这个立埸上看来右大臣良房根本就不会在意千寿,而且褚兄也身为藤原北家一门的一员。可是从过往的例子看来,家族中发生权力争夺站时,兄弟互相讨伐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也就是说,万一良房将千寿视为敌人的话,只能尽量表明千寿只愿意跟着褚兄,而且绝封不会让千寿有政治上的野心。目前也很难预测情况究竟会如何发展下去。
所以为了不要引起宫中无谓的纷争同时也是为了千嘉自己,一定要好好守住这个极秘的秘密才可以……原本是用他是身分不明的弃子身分来隐藏,可是业平首先就注意到无法隐藏的地方,原因就在于千寿的容貌。
拥有舆天子称号匹配英气十足的父亲,及以美貌着称被誉为神世美姬木花开耶公主的母亲,这段不被允许的感情中诞生的秘密被寄放在如意翰寺门前,只要见过他的人一定都会在心里联想到〔啊,这个孩子是得真像……〕,千寿身上就是有着明显的双亲的特征。
也就是说,千寿身处在宫中,除了业平以外,肯定也会有其他人注意到千寿的身分,褚兄担心思虑着要如何隐藏千寿身分的秘密。
聪明的千寿做事俐落深受大家信任,工作范围越来越广也日渐活耀。回过头来想,遇到注意千寿身世秘密的人的可能性也会增加,越想越觉得情况真是危险至极。
可是若要打破这种状况,就得要下很大的决心,锗兄的心中早有准备。
被赐舆的「极葛藏人」身分,随时都可以会去。
对诸兄来说,身分地位这种东西他根本就不在意。夫亲大枘言曾狂喜地说:「这可是你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哪」,母亲也攒美说「真值得我骄傲」,可是诸兄原本就是个淡薄名利的人,对于权势欲望也没什么舆趣。应该说这意想不到的结果,反而让他很困扰,不禁悄悄地叹息。
为了千寿的人身安全,原本打算提出从藏人职位降职到地方上任官,远离京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的时候,就被任命为「极葛」。
当时原本想要马上回绝皇上的旨意,同时辞去藏人职位的……到现在还没有难发实现。主要是皇上从那之后对自己的信赖日重,导致自己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峙年三十九崴的皇上,从年轻的时候身体就很虚弱,并不是个强健的人。苦于要控制权力欲望强烈的贵族们,有峙候似乎相当地烦恼。而且权力斗争种还影响到自己的孩子,之前发生的东宫咒杀未遂事件,对皇上的身心都造成强烈的冲击。
褚兄忍耐着负伤的身体艰难地陪侍在皇上身边的那三天,皇上不知几次叹息着说「在这个世上,朕究竟该相信谁才好呢?」
朝夕相处中,皇上叹息着常说的话就是,
「现在峙局如此混乱,只有褚兄值得信任哪。」
皇上的话转而这么说,是业平告知皇上褚兄那三晚都是忍着伤痛陪侍在侧后,皇上赞叹着而说出口的。
因此皇帝才赐舆诸兄「极葛藏人」的身分,也就是表达了他对诸兄的信任,仿佛这世上除了诸兄以外就没有别人可以依赖的态度,虽然让诸兄很戚激但也感到很困扰。而且这般极端的宠信,也让褚兄担心会在宫中引起无谓的风波……即使如此,现在也还不能说走就走。
皇上对褚兄的信赖,并不只是单纯的信任,那是像溺水的人连茅草也会抓着不放地奋力挣扎着,内心感受到深深地危机感而产生的牵绊。
想必皇上经历了那次事件后,身心更加地疲累吧。所以明明只有六位藏人身分的自己,竟成了皇上身边无一无二的官员这件事,皇上也没有察觉到这是不合范的。
眼角视线注意着銮帘幕有了动静,褚兄恭敬地看向銮轿。
由轿夫所抬着的蒽花辇御座,大概在诸兄肩膀的高度,但是臣子不能抬头直视皇帝,那是无礼的行为。就算注意到皇上有指示,头转向皇上也必须眼神往下看。
「诸兄啊。」皇上的玉口说道。
「是。」诸兄低头应声。
「东宫的銮轿已经出发了么?」
已经看见适才从西雅院出发的一行人,就跟在皇帝銮轿后,再次确认地往后看过去接着答话。「就紧跟在主上之后。」
「看得到东宫的状况吗?」
「微臣虽然看不到柬宫的尊容,但感觉得到气氛非常地愉悦。」
「这样啊。朕特别吩咐棠平陪侍在侧,他在吗?」
「是的。就在銮轿的左侧陪伴着。」
「你有告诉春宫大夫,小心不要让銮轿晃得太厉害害,以免晕牵吗?」
皇上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已经不是孩子,现年二十二崴的东宫太子,睹兄不露声色地压抑着想叹气的声音回答道。
「轿夫们很小心地一步一步慢慢前进着。就算东宫太子手中捧着装满水的钵,想必也会稳稳前进着一滴也不会漏出来。」
「这样啊,那就好。现在到哪里啦?」
「就快要经过朱雀门了。」
「喔……东宫有好好地跟上吗?」
褚兄心想〈真是够啦〉又再次回头,将映入眼中的景象逐一报告。
「适才帘幕被风稍微吹起一些,微臣拜见了太子的尊容,看样子太子正舆业平大人谈笑着,太子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这样嘛。」
皇上似乎很开心地说着。
「这样啊。」
皇上又重复说着同一句话,便听到他发出一声叹息。
「他在病愈之后,一直都很不开心,现在竟然露出了笑容。或许是因为跟棠平愉快的谈笑,才让他这般高兴吧。銮轿也平稳地前进着吧。」
「是的。微臣观察到东宫太子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摇晃,平稳地坐在銮轿里往前进。」
「如此朕就安心了。」
可是,出了朱雀门开始走向二条大路时,皇上又问了类似的问题,到了神泉苑北边正门正要进入时,又再次重复着相同的问题。
褚兄为了千寿想辟官却迟迟无法下决心的原因,就是因为皇上时常像现在这样,一次又一次不停重复询问着放不下心来的状况,让褚兄觉得很担心。
如果自己因为「私人的因素」而辞官的话,皇上又该由谁来照应才好呢……说不定会觉得褚兄背叛了他,搞不好还会发狂,导致无法挽回的事态……这让褚兄感到很害怕,怎么样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