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已经够挤了的HK在这个旅游旺季中更显得挤压,路华斯待的咖啡店位于二楼,极目而视尽是黑压压的人群,行人匆匆的在街头中穿梭,或是三五知己一起成群结队的购物,或是单人仔细的对着橱窗精挑细选。
这……不愧是购物天堂。
路华斯不明所以的感叹了一声。
「先生,请慢用。」服务员拿着水壶为路华斯续了一杯咖啡后便微笑弯腰,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举止间自信利落,还有微微的傲然。
路华斯笑着抿嘴啖了一口咖啡,不就说广东话不太统正么……就被人暗地里鄙视了一番,不愧是HK啊……HK。
他悠悠闲闲的托着下巴,好久都没有这样放松过了。甚至思绪也可以完全地放空,一直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
要不是汤姆伤害过他,路华斯都想感谢汤姆了,给了他这样一个‘假期’。就是出来时匆忙了点,甚么东西都没准备好。
路华斯又伸了一记懒腰,对着收银柜的职员挥挥手示意卖单。
「先生,多谢四十七元二毫。」店员微笑着把帐单递上,路华斯眼角看了一眼大致的数目,确认没有错后直接付钱离开。
只是怎么打发时间呢?真是个好问题……
路华斯摸摸下巴,对HK人生路不熟的,也不知这处最出名的酒吧在那处。要是知道的话……倒可以去逛逛感受一下异地的风情?
他为着自己的比喻噗笑了出来,果然人闲不得,一闲就会整个人都变得轻挑了啊。
一边没多少真意的摇头感叹自己够无聊,另一边小心翼翼地躲开迎面而来的人流——没办法,大热天时大家都热得冒汗了,路华斯自然没有兴趣用自己‘弱小’的身躯去接触一下别人体温的热度。
晓是这样,没多久后路华斯也走得一身是汗。他有点懊恼今天为了打扮入时而穿了很多配件在身上。
除了打底的一件阔T-shirt外,路华斯还在外面搭了一件不规则的小马甲,还有围了一条素色的丝巾,再配上松兮兮的黑色长丝裤,怎么一个热字了得?
再加上HK的夏季也是十分严热的,四周都是高楼大厦又令到温室气体全部集中在区内,空气自然不流通,闷热感又再添上了几分。所以路华斯走了没多少步,立即截了计程车跳上去。
「去那处?」司机大咧咧的随手拉着手柄,另一只手打着转盘,车子一下子就滑进了车流之中。
路华斯拿着纸巾抹抹自己身上和额头上的汗水,随口说:「香格里拉酒店。」普通纸巾也不够凉快,他甚至拿出一樽水小心翼翼擦着汗。手缘着锁骨一直慢慢往身下探,脸上因为热而泛起了粉红色的光晕,上挑的眼角更是带出了一点不清不楚的水光,一整副被人糟蹋完的样子。
要是路华斯在巴黎街上的话这副模样保不准被人吹口哨了,而在HK这个虽然比较接近西方文化但依然略为保守的城市中,司机也只是奇怪的瞄了他一眼,咕噜了一声穷讲究。
「第一次来香港吗?」司机随口一问,双眼注示着路面情况。
「呵……是呢。很繁华的地方。」路华斯笑眯眯的回答,双手还在拿纸巾不停擦着面。看到这样子司机又把车内的冷气开大了几分,路华斯终于真心的笑了起来。
「当然。」司机一脸焉有殊荣的样子,笑着说:「就是热了点,对吧?」他看着路华斯那一身白晢光滑的皮肤,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或是成功人士、不曾受过苦的主。
「是啊,你们的夏天都这么炎热的吗?」路华斯不介意跟他说话,懒懒地摊坐在后座,随意的一答一和。
「这还算好了,到了八月,更热!」司机忍不住抱怨道,他这种一直在户外工作的,虽然说车上有冷气,但每到吃饭啊洗车时
间就忍不住埋怨起HK这一种炎热的天气。
「哗,那怎么住人啊?」路华斯夸张的拍着心口,一脸害怕的表情。
「呵呵,香港冷气多,熬熬也过去了。」司机笑着说。
其实再炎热路华斯也经历过,HK这种四季如春的天气是不像在美国那样……热浪出现时可以热到把人都热死,冬天时又冷到足够把人都冷得结冰。不过这些事路华斯也没有兴趣跟一个整辈子都没机会走出HK这狭小地方的人分享。他只是笑着和应了几声,打哈哈的带过去了。
「对了,行程都有了?」司机趁着在过海隧道中堵车时,转过身八卦的问路华斯。
「没呢~你有好推荐?」聊了一会儿路华斯的态度也变得随意,嘻嘻笑的趴在前座的两个座位之间,跟司机闲谈。
「哈哈,说介绍,还不是海洋公园啊这些,也没甚么特别。」司机哈哈大笑。
「就说说呗,嗯,最好有甚么酒吧推介推介,晚上无聊了咩。」路华斯的广东话也渐渐熟练,不再像之前一样半咸不淡的生疏——毕竟母亲还是HK出生后来移民去美国的,基本的广东话路华斯还是会。
「酒吧?最出名就是旺角的兰桂坊吧?不过我觉得湾仔或尖沙咀那边的也不错。」司机淡淡地说,但一听,啧啧,是个会玩乐的主!
「我想要悠闲点,不喜欢吵。」路华斯歪头说。
「那去尖沙咀的,一整个高尚的模范。」司机笑嘻嘻地推介。
「好啊,地址来。」路华斯也干脆,反正他还真没地方打发时间,要是能有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
司机熟稔的报上一串地址,再加上一句:「整条街都是,至于那一间你自己探索了哦。」
「好啦。」路华斯喜滋滋的把地址存进了手机内,然后继续一搭一和的跟司机闲谈。
车子就在说话之中慢慢过了海,驶到了香格里拉酒店的门口。
「喂,」司机递给路华斯一张卡片,然后挤眉弄眼的跟他说:「想要坐车下次可以call我啊。」对于他来说载路华斯这种旅客绝对是很好的生意,一来他不熟悉HK,就算多兜了圈子也不知道,二来是给钱大方。
「好。」路华斯二话不说地收下了卡片,至于会不会再找他……呵……那还真要考虑考虑一番。
从闲谈之中路华斯就充份了解到司机那种贪小便宜的性格,估计在来酒店的行程中没有少兜到圈,路华斯虽然不熟悉HK,但也知道一程车光从铜锣湾坐到尖沙咀,也不至于坐出了三百多块的天价吧?还真是宰他不熟路呢。
司机见他收下卡片,也友好地挥挥手跟他道别了才开走。心情很好的他完全不知道路华斯已经把他列入黑名单之中,连车牌和姓名也给记下来,誓死不坐他的车了。
路华斯脸上欢喜地笑着跟他挥别,但一转身就把卡片丢进了垃圾桶。
香格里拉酒店是世界著名的酒店之一,装潢也绝对的明亮华丽。一进门口地板光洁如新,连抹地的服务员也会友善的微笑——充分表现出他们有专业的训练过。
路华斯心情极佳的跟站在柜面前的服务员挥挥手,在昨天住进酒店时他已经充分发挥个人的手腕,在柜面的服务员前混了一个熟面。
也亏得他长得好,脸上在陌生人面前常年挂着笑,加上衣着也极有品味,惹得一个个喜欢英俊小生的姑娘春心荡漾,而男生们则暗地里撇撇嘴嘲了一声小白脸。
路华斯不太介意别人怎样背后意论他,难听的说话在巴黎时还会听得少么?!
他微笑地走出了电梯,友好地跟清洁人员点点头,不过一进到自己的房内。脸上的笑就收了起来。
低垂着眼的他显得有些冷漠,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行为……他已经做得熟练。
16、相遇相识(一)
路华斯吃过晚饭后,便拿着地址走向酒店内的服务员询问怎样前去酒吧街——反正香格里拉酒店和计程车司机介绍的地方也是在同一区,只是路华斯不懂怎样走而已。经历过那令人销魂的车费后,路华斯实在不想再次被坑。
「哦,这处。」服务员微笑着说:「我画一张地图给你吧,用话讲不清。」
「好啊,谢谢。」路华斯露出开心的表情,一脸‘感恩’的跟着服务员走到柜台前。
「Hi,Vivian。借枝笔来。」服务员随意地跟柜台的女职员打招呼。
「给。」柜台的女职员二话不说从柜台内抽出一张纸和笔递了给服务员,然后侧了脸,笑眯眯地跟路华斯打招呼:「孟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美丽的小姐。」路华斯眼睛一转,上挑的眼角流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有点轻挑却又情色的托着下巴,微微勾起嘴角对着Vivian似是情深款款的微笑,许是Vivian见过不少样儿姣好的贵人,也不禁脸上微微一红。
「先生,你照着这张地图走就可以了,路线我已经帮你标了出来。」服务员打断了路华斯的调情,伸出手把纸推向他。他知道路华斯也不是认真的看上Vivian,却又恶劣地挑逗她,就好比那轻摇小船滑过了缠绵悱恻岸柳的公子哥儿,淡淡地、无心地一眼扫过那湖边的闲适少女,惹来她的痴凝。
路华斯也不在意,收起了地图又再对Vivian笑了笑,然后送出两个飞吻给服务员和Vivian以作道别,挥挥手潇洒地离去。
「他跟我们不是同一路的人。」服务员好心地提醒还在泛着红霞的Vivian。
「我知道,他看上去是没有脚的小鸟——永远不会待在同一处。」Vivian有点失落地收回目光,把玩着柜台上的笔,感激地对服务员一笑——她都明白的,但有时心是不能自控的。
路华斯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有人在背后议论他,走出了酒店后,他又拿出那一张地图,对比着街道,几分钟后才确定了路线,点点头往酒吧街走去。
一路上高楼大厦密密集集的,路华斯不太懂为甚么好好的一个东方之珠却硬是弄得挤挤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不过异于国外的景色也让到他目不暇给。这处地方实在真的太小了,每处地方都讲求合理运用,使到路华斯有时也目瞪口呆于设计者的创意。
插着裤袋随意的走着,不时望地图几眼确定没有走错方向。
很快,路华斯就走到了酒吧街。
只见在昏暗的街灯下,酒吧街每间店都映照得十分朦胧。很多店前面都挂着一排接一排的灯饰,使到整个地方瞬间显得璀璨。
令路华斯意外的是酒吧街,虽然名为酒吧街,对路华斯来说它更像一条窄巷。狭小的街道两旁林立各式各样的酒吧,中间的通道其不大,而且街也很短,站在街头完全可以清晰地见到街尾。两旁的酒吧位置显然不太够,有些酒吧甚至把椅桌放到街上,再搭起一个漂亮的檐蓬充作屋顶就任由顾客在此处狂欢。
现在时间尚早,所以到处所见的人们都衣冠楚楚,有些穿着西装或是OL套装——显然是刚下班就约上三五知己去夜场狂欢,有些则穿得十分休闲,闲庭信步的揽上一个或两个女伴在街上调情。
路华斯有点失望,巴黎的酒吧街比起这处可是大得多了,也更有特色,不像这处一样看上去五光十色,但装饰布置却十分呆板。
他几乎想要绕道离开了,可是转身走了几步,又犹犹豫豫的停下步伐。
就这样走了的话,那今晚怎么过?
路华斯抽嘴角,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又再次转过身。
再次认真地扫过两旁的酒吧一眼,其中一间前面有着两个大大的英文字母——「XY」占据了左右两个门口,装潢在这处来说可以算得上别具一格,勾起了路华斯的好奇心。
他想也不用想就走进酒吧内。
令人意外地是这处没有一般酒吧的吵闹,反而显得宁静而安逸。内里的灯光泛着蓝光,照得整个室内沉淀着深蓝色的光辉,不时被雷射灯折射出灿烂的光芒,使到室内洋溢着一种懒散的气息。
不同于门口的创意,酒吧内的布置装饰都十分简单,数张椅子围着一张小桌,内里的人也不算多,用珠帘间出了一角角私人的空间,使到内里的人可以放松心情自由闲谈。
中间也放了几张圆桌和圆椅,矮矮地散落一地。而酒吧的吧位贴近门口,有两位调酒师忙碌地为着坐在高椅上的客人调出他们喜爱的饮料。
不过吸引路华斯的并不是这些,毕竟对于混迹在酒吧多年的他来说,再稀奇的都见过了,这间并不算出彩。但是令人感到新鲜的是酒吧对着门口的小舞台上,正有一个中年人在唱歌——是的,一个成熟的中年人!
由于对方带有胡子,路华斯目测他应该在四十岁上下——或者三十多?灯光太过暗然使到路华斯没办法正确地判断演唱者的年龄。路华斯有点好笑的想,这间酒吧还是挺另类的,普通酒吧不是应该请乐队或者是较为青春的年轻人上台演出以活跃活跃气氛的吗?有时这些乐队或演唱者带来的粉丝也是酒吧收入的一部分。
中年人……这……算是另类了!?路华斯一时间也不太确定是他见识太少还是……
低沉的男嗓音轻轻地充满了整个空间,他自弹自唱的抱着一把吉他,三拨两弹之间,低哑的结仔声配上他的嗓子使到顾客大多都眯上眼睛,安静而享受地聆听着。路华斯仔细一听后便被吸引得走近了几步,坐到吧桌前面的空椅上。
「要点甚么?」调酒师眼也不抬,随意的甩出一句。
「血腥玛丽亚吧。」路华斯不在意的继续盯着舞台上的那个人。不知道为甚么他总不能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彷佛移开了就会错失了甚么,一别经年的感觉。这种感觉有点怪异,但路华斯向来喜欢顺从自己心意,所以还托着下巴,悠悠的听着那好听的嗓子轻唱着Beatles的 Yesterday。
「Yesterday, 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低低的旋律在室内回响着,带出了一点点滋味在心头中荡漾,嗓音透着忧伤,有感情的轻哼着,这种不正式的演唱却更能带起人们心中那最沉重的回忆。
路华斯听得一阵恍神,彷佛又回到了过去那一段开心、悠闲的时光。轩还没出现在自己生命之中,每一天自己最大的烦恼就是下午要吃甚么,或是计算着零用钱能省下多少去买一点自己喜欢的小玩意。
生活单纯而无忧,偶尔与父母有点小争执但很快便和好,一家人的生活和和美美的,那时的路华斯看来自然是沉闷,可是现在回想起从前,他却恨不得回到过去那种美好的生活,把一切痛苦都终结在未发生之前。
但人又怎么可能回到过去?发生的事永远没有可能再来一次?生命中太多的后悔,太多的错失。
如果可以路华斯希望没有认识轩,没有跟父母争吵、负气离家出走,没有天真地认为自己可以顶起一片天,没有一次又一次相信轩的谎话,没有在明知对方自私的性格时还妄想可以跟他重头再来一次……没有……一切一切,让他在幽暗的灯光下悄悄的用手盖住了眼睛。
眼泪无声地滑下,路华斯抿紧嘴,从裤袋内抽出一条手帕,缩进了阴影之中,借着黑暗轻轻的擦过了那隐隐的泪光。
男人继续演唱,由始至终都没有抬起眼看过众人,就这样孤高地、单独的在轻哼着自己的音韵:「Why she had to go……I don't know she wouldn't say……」
「I said something wrong
Now I long for yesterday
Yesterday, love was such an easy game to play
Now I need a place to hide away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一曲终结,也没有见人拍手,大家似乎还沉醉于那未了的余韵之中,整间酒吧有着一刹那间的静默,但很快又充斥着各桌子之间的轻声谈笑声。
演唱的人也不在意,翻翻面前的曲谱又开始轻哼和弦出另一首英文歌。
「他,是谁?」路华斯轻轻的问调酒师,似是不想打破这一室的宁静。
「唔。」一直低头的调酒师终于看了路华斯一眼,然后挑挑眉意外地问:「第一次来?朋友介绍?」很少会有生人来这间酒吧,因为太过宁静加上没有美女陪酒,客人寻欢的兴致自然大折扣,久而久之就只剩下一些比较喜欢酒吧气氛的熟客一直在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