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跟你说，这小子，是我先发现的，你啊，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嘿——你不知道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凡事不都得讲求个自由平等？你那个先来后到的一套，早就过时了！”顾海峰倒了杯酒递给他“不然——你让我上一次，咱就不惦记别人了。”
“省省您那心思吧。”
“怎么了？我技术好着呢。”
“谁问你这个了？”高明语气一沉，半晌方道“思陌——还好吧？”
“啊，就那样儿吧。”顾海峰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现在，找到地方住了吗？”
“啊，在我家呢。”
“什么？”高明仿佛遇上了一记晴天霹雳，整个人不由得震颤。“哎，说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喝酒啊！”不远处的张璐璐察觉到了气氛的改变，赶紧过来打圆场。
顾海峰的脸，说变就变，一转脸，瞬间就成了“满面春风吹，桃花朵朵开“。只是细心的人多少能从高明的神色中看出几分端倪。“其实，我没事的，今天就是一时在气头上。你也不用为了这点事和你朋友生气啊。”在一旁的苏凡大概是会错了意，好心安慰道。“没事儿，你一个人在外也没个朋友，咱俩既然合租，这点事儿，我还是能给你出头的。”借坡下驴是高明的看家本事，况且看苏凡一脸的歉疚，他也着实心疼。何不趁此机会表现一出英雄救美，说不定还有机会抱得美人归呢！
“小哥儿，”顾海峰全当没听见高明的屁话，直接拿起桌上一瓶芝华士的啤酒“咱也算不打不相识哈，干！”说时迟那是快，还不等苏凡反应，顾海峰一扬脖，一瓶见底了。
“啊？”苏凡一见这架势瞬间傻了眼，虽说大学的时候和人也喝过酒，不过一杯一杯的来也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可现在对方一次就喝了一瓶……本来一直觉得自己有点酒量，如今一看，真是应了“望洋兴叹”那句老话。一瓶下肚，不见顾海峰有丝毫醉意，反而劝着苏凡喝。“怎么着？不是不给哥们儿面子吧？”顾海峰话一出口，苏凡就干了一瓶。是男人，都不愿意做孬种。
顾海峰挑了一下眉毛“好，小哥儿够爽快啊！”
“欢迎你来东北。”张璐璐同学看架势也要趁火打劫一番，抛出了一个让人不能拒绝的理由。随手抄起一旁的巴克龙分别倒进两个半球形高脚杯里“我不喝啤酒，来，咱俩走一个！”
一口气喝完小半杯红酒苏凡立刻头晕目眩不变南北（话说苏童鞋本来就是个路痴啊= =）。整张脸变得秀外慧中白里透红，高明看在眼里，乐在心上：行啊，这小子入乡随俗啊！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本来就是东北酒桌上的常事，可是三杯两盏啤酒怎地它吐意来袭？终于在诸人的轮番轰炸下，苏凡力有不敌跑去洗手间释放了。
“哎，你想怎么谢我啊？”望着对面的高明，顾海峰眯起眼，点了一根烟，斜倚在张璐璐身边。
“谢你？”高明摆出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
“别装了，你带他出来不就是想让我们帮你灌了他，你好趁火打劫，一上方休吗？”
“我说海峰，别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老子可是正人君子。”
“嚯，没看出来。早先个也不知道是谁摆不平于思陌还管我要啪丸来着？”
本来是图个一时嘴快，可话刚出口，气氛却又变了。这个高明想问却始终没勇气问出口的事儿现在明明确确地摆在了大家的问题。
“他，真的好吗？”高明双手支起深埋的头，眼睛里感觉莫名地一阵酸楚。
“来，我还能喝！”正当众人不知该如何作答是，远处飘来了一阵略显娇憨的南方腔——是苏凡。只见他头重脚轻地从洗手间的方向飘来，旁边还跟着几个男的。
“我说，你手往哪儿摸呢！”听到他这么一嚷高明和顾海峰同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不约地走过去“哎，放手。哥们儿，有话好说。这怎么回事？”高明一把推开对方把苏凡拉回到自己怀里。
“这小白脸是你们朋友啊？”为首的一个不大高兴啐了一声“不会喝酒就别跟着赶劲！妈的，喝多了你们也不看着点，吐了我一身。”他指着自己满是污秽的裤子示意自己极度的不满。
高明和顾海峰本来以为是来找茬的，这样一听，原来是苏凡喝高了不明所以地冲撞了人家。正要松一口气，陪笑着给人家道歉。只听见苏凡在这头不依不饶“怎么了？老子就吐你了！操！谁让你他娘的站在我要吐的地方！”
高明顿时哭笑不得：我说苏凡阿苏凡，你还能再不讲理一点儿吗？
“哥们儿别跟他计较。喝多了，有点不清楚。来，这几百块当洗衣费了。得罪得罪哈。”见高明在那里被不省人事的苏凡纠缠，顾海峰只好一马当先地冲在了在“善后大军”的最前线。以前都是跟在高明后面擦屁股的，现在怎么又多出来一个？他正感叹自己的运道不好，却被人把钱满扬了一脸。对方此时也是醉意正浓，哪管你笑脸赔罪，人家只管一拳相加。
“操你爹的！”还没等对方的拳头落在脸上顾海峰一脚踹了过去，正中对方的下盘。“别他妈的拿钱扬老子。你当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啊？”他边说边蹲在地上捡钱。要说为朋友花钱，他一分从不心疼，但要说别人敢浪费钱，他半点都容不得。
吃了这样的亏那醉汉怎得罢休？又偏巧顾海峰蹲了下来，和那人一起的几个朋友哪能放了这个机会？随手敲了几个酒瓶，就围了上来“咣——”一个黑色高跟鞋飞了过去，掷地有声。张璐璐掂掂手里的另一只鞋，往矮桌上一靠“我看谁他妈的敢再往前面走一步，老娘就帮他开瓢！”
高明将苏凡扛到一边，顿时觉得此刻的情境让他无语泪凝。而此时，闻讯而至的保安们也围了过来。“怎么了？”一个穿着西装类似经理的人从保安里挤了过来。“谁在这儿闹事？有没有人报警呢？”
“多大个事儿你就报警啊？”高明斜了他一眼。“跟我哥说，打了什么东西算我账上。”
“明哥，这怎么好意思。”西装男一改刚才的语气，讪讪地赔笑。转脸对身边的保安发话“都散了吧散了。”
几个喝醉的客人被保安连拉带扯地拖了出去。而这边见众人散了，高明这才走过去捡起张璐璐扔在地上的高跟鞋。“我说，下次扔什么千万别扔高跟鞋。”他走到张璐璐面前，好言相劝，却只得到她调皮地对他抬起一只脚。无奈，只好帮她穿上“你这鞋，好些没把我们家地砖砸坏。”高明不忘调侃。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害怕你们家的地砖把我的鞋弄坏呢！要是坏了，你得买双新的赔我！”
“为嘛是我啊？你应该管我哥要，这是他的地方。”
“这叫兄债弟偿。况且谁让你欠我的债呢？”张璐璐眼睛一侧“况且，这些。还不是为了你的上海佬？”高明心里直摇头，什么时候就变成我的了呢？“我说，送他回去把，时候不早了。我看他挺不舒服的。”顾海峰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高明闻言扛起苏凡就往外走。
“安全套和润滑剂我放你外衣兜了。听说上次买的那一箱都被人扔了……”将外套塞进高明怀里，顾海峰的话在这里停了一下想刻意回避那个名字，却又觉得不得不提起。“别让他成为第二个于思陌……”
03.入乡随俗（二）
苏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头晕脑胀的他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责备自己不该意气用事。并暗自在心里发誓以后绝不和那个顾海峰去喝酒了。
虽然对昨晚的事没了具体的印象，可是头上那份宿醉后的疼后依旧提醒着他。
“哟，你醒啦？”高明探头探脑地进了他的房间。“起来喝点东西？想喝什么？碳酸饮料还是喝点绿茶？”
“有红糖水吗？”苏凡搔搔头，掀开被子，摆了一个看似要下床的姿势蓄势待发。两条白皙的腿露在外面，也不遮掩。
“红糖水？”高明在脑袋里翻了一圈“有这种东西？”
“怎么，你们北方人不喝吗？”苏凡眯着眼看了他半晌，随后摆出了一副疲惫目光也垂了下去“算了，我箱包里有，等会我自己冲。”
“哦。”高明应了一声。
“你没去上班？”苏凡摸过床头的眼睛，戴好。才问了这么一句。
“啊，到午饭时间了，折回来看你醒了没有。”高明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昨晚的事告诉他。毕竟他这一吐，再加上顾海峰那一脚赔上的可不只是几百块的洗衣费啊。他半个月的工资啊——
“昨天晚上——”苏凡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高明这在犯愁，偏偏是愁什么来什么“我有点想不起来了。”本来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又被他重重摔了回去。心想：想不起来最好。这小子要是知道自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不得吓傻了？
“那我先回单位了。你自己起来看看。想吃点什么自己弄吧。”高明披上外套，径自往外走。
“下午我要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回来，你别忘了自己带钥匙。”苏凡从零食架上翻出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喃喃。
“啊，知道了。”高明心里暗喜：这样的小日子，也不错，入乡随俗嘛！
报社的工作没日没夜地赶。加班自然就成了常事。好不容易告别了“战友”高明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家。心想着九点半了，凭那小子良好的作息习惯可能早睡了。可是走到门口，脚步又停下了。
“小苏啊，你听大姐和你说啊，我那个表嫂的邻居的闺女啊人可好了。是海归，虽然今年二十七了比你大，可是你没听人说女大三抱金砖吗？”果然是19楼的李大姐……
“啊。”苏凡连连应着，身子却不住往后面缩。站在公寓门口，不进也不似出。
“苏凡，你这是干什么呢？都几点了？才回来！”高明见状快步上去解围。语气中略带申斥，一时间苏凡摸不着头脑。可是他这一现身不要紧，李大姐看了更乐了。“小高啊，你来得正好，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好像你不太满意啊。这回又有了一个。是我——”
“是您表嫂的邻居的闺女，我离老远就听见了。”电梯门一开高明速度将苏凡拉了进来。“我们俩这有点私事儿，下次再听您说。”听他的语气不像平时那么谦和，李大姐也是个聪明人。心里揣摩着八成是和新房客脾气不和吵架了，也就没再追着说下去。
“啊——”高明松了一口气，挑眉看了一眼身旁的苏凡“我说你可真能惹麻烦，连李大姐这样的‘大麻烦’都被你撞见了。你可真不一般啊。”苏凡在一旁不以为然，双手叠抱着，靠在一边。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悠？怎么不回去啊？”似乎这句话正中了苏凡的命脉，他蹭一下恢复了笔挺的站姿，继而有露出了一副孩子的可怜相喃喃了一句：“钥匙忘了。”
“啊？什么什么？”高明竖起了耳朵。
“我把钥匙忘了！”苏凡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声音虽然小，但是在狭小的电梯间里也足够让人听歌真切。
哎哟喂！高明乐得直拍大腿。这小家伙平日子一本正经地叮嘱我别忘了钥匙别忘了钥匙。看看，这回是谁忘了？
电梯停在了12层。看着苏凡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更欢喜了。“你看看，所以说钥匙不管放哪，乱不乱，都要随身放着。”他开始在口袋里摸索起来“话说，你怎么不叫物业来帮你开门啊？”
“我找了，他们说这事儿得等明天。”
“明天？等明天黄瓜菜都凉了。我去找他们。”
“哎！”苏凡拉住他的衣角“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我想反正你带钥匙了。等你回来就行了。”
“啊，那个——苏凡，我和你说个事儿，你看——我钥匙——好像也落家了啊……”
一分钟后，物业的电话爆响不停，接电话的是一个辽宁口音颇重的年轻人“干哈呀？这都几点了？”
“是物业吗？我是四单元的住户，我钥匙落屋了，您看能过来个人给弄弄吗？”
“这都几点了？谁给你弄啊？等明天上班的吧。”
见高明的语气里有了些不耐烦，苏凡赶紧抢过电话“那我们今晚怎么办啊？我这着急回家呢。”
“我也没说你要进别人家门啊，我又不是开锁的你和我说有用吗？我要是去，就是一脚！你还是等明天吧，我是加班的，现在下班走人了。你明天早上再打吧。”还没等苏凡搭言，对方就变成了盲音……
“怎么说？”高明猴急地问了一句。
“他说他是加班的，现在下班了。叫我们明天再说。还说就算他来了也不会弄锁，最多踹一脚。”
“我嘞个擦！老子五千多买的门让他踹？你给我闪开。”说着将苏凡推到一边。“我说，不然再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开锁公司的号码吧？以前好像在小区门口见过有——”话音还没落只听“嘭”一声，高明飞起一脚将防盗门踹了个凌乱……
“这是入室行窃啊？怎么这么严重啊？”依旧是一股子浓重的辽宁味儿，年轻的物业小伙子叉着腰站在一旁。虽然之前接到了“好心人”的举报他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但是看到现场的惨状，还是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本来加班到九点半就能回家的，现在却被拖到了十点……“得了，防盗门的售后一会儿就到。”嘴上不说什么，满脸写着不乐意。
“不用售后，直接给老子换个新的！”高明从钱夹里抽出一沓红钞票“这儿有三千五，不够的刷卡。”
“不是我说你，”物业小伙一把接过钱“咱们小区的门都是当初建好的时候统一订作的，团购价5000一扇，现在估计都难找了。你说这换扇新的放在这里多突兀啊？一点儿都不和谐。”
“多个毛和谐啊！”高明气在心头也不顾形象，连爆粗口，苏凡象征性地拉了拉他，不过也多半是抱着隔岸观火看看热闹的心理“你又不指着我的门给你物业立贞节牌坊，平时有事儿的时候找你你不来，现在没事儿了你又屁颠屁颠地往这儿跑，还给老子讲和谐。和谐都被你这孙子就屎吃了吧？上次晚交了两天物业费你就用胶水灌我门眼儿，这门早该换了，说白了不是防贼防盗，就是防你们物业！”
本来以年轻人的脾气物业小伙是要回上两句的，可是这会儿他理亏心虚，也就悻悻地溜了。
平日里不大有脾气的高明今天突然暴露了本性着实让苏凡吓了一跳。新门装好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三十分了。马林巴琴的熟悉音律在耳边响起。“喂？哪位？”高明疲惫地仰在沙发里，拉长了音调，不想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