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簿(第一、二卷)——营长小五
营长小五  发于:2012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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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牢锁上一扣,粗大的铁锁应声而段,七个人身形瞬息变幻,朝天机子扑将过来。

天机子长声大笑,发须飞扬,手执天机笔刺入他们中间,几个人立刻缠斗到一起。

颜子睿在角落看着这几个人缠斗,觉得自己仿佛在做一场荒唐的梦,梦里的人都有盖世神功,打起来教人根本看不出他

们是如何动作的,只听见呼呼的风声,眼前缭乱的全是模糊的人影。

颜子睿在心中喃喃道:这就是江湖么?这天机子先生能不能打败七阎罗呢?如果,当初自己也有一身好武功,颜家百十

口人是不是不会死得那么惨了?瘸腿子、烂嘴李应该也可以不用白死……

心里一边麻麻乱地想着,一边又极希望天机子能快点胜出,偏生他并没有武学底子,根本看不清战局,开始还能听见天

机子和七阎罗说话,但几人拆了百十来招之后,颜子睿就只听得“嘿哈”之声不绝于耳,其中七阎罗中的人好几次从自

己眼前过去,带起来的劲风刮得脸上生疼。过了一阵,天机子忽地从几人中翻越而出,七阎罗紧随其后,几人便打到了

牢房外面,颜子睿心只这是天机子为了保全自己,不由眼眶一热。

这么打斗了有大半个时辰,只听得一人闷哼了一声,颜子睿心中一紧,看见一个人委顿在地,似乎不能动弹了,而战局

还在继续,便知不是天机子,颜子睿略微放下心来。又过了一会儿,七阎罗中又有一人被天机子的铁笔戳中心口大穴,

而天机子的手臂也汩汩地冒血,接连再伤了三人之后,便只有天子阎罗和老二轮转阎罗在和天机子对招,轮转阎罗腹部

一道深长的伤口,而天机子灰扑扑的袍子已然浴血,犹在苦苦支持。

颜子睿一瞬不瞬地盯着三人,心中各路神仙念遍,只盼天机子千万别输下阵去,他却不知,天机子已经落了下风,不过

伺机想除了轮转阎罗为江湖除恶,早把性命置之度外了。

一炷香时间过后,天机子的天机笔被天子阎罗一脚踢飞,轮转阎罗趁势欺近,将“孤魂夜哭”的心法运到十成,双手架

在胸前向天机子背后拍去,天机子闻得耳后风动,当下腰身一塌一扭,使出一招“天机难露”,用巧劲卸去天子阎罗的

攻势,转身与轮转阎罗硬对了一掌,这一掌叫做“天威叵测”,是天机子毕生绝学中的精华,亦是两败俱伤的拼命法门

,轮转阎罗因要抓活口问出“瀚海录”的下落,故十成功力只在掌中推出八成,此时被“天威叵测”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扑来,再加两成功力聚于掌心不得发泄,便心脉尽碎,一声未哼地倒地,即刻气绝身亡。

天机子见轮转阎罗气绝,心口硬撑的一口气便也随之一泄,当下喷出一口淤积的黑血,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天子阎罗

将他翻过来探了探鼻息脉搏,确定已经死了以后,在他周身摸索了一遍,一无所获,这才起身狠狠踢了天机子两脚,愤

愤离去。

颜子睿在暗处看着这一切,仿佛回到了四岁时躲在床底下的那一天,只能眼睁睁看着恶人屠戮亲族,自己却软弱得连哼

一声都不能,还要别人牺牲性命才能换来自己一线生机。

朱雀大街的这几年,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别人,然而瘸腿子被人打死,烂嘴李无钱医治而病亡,如今这

个称呼自己为“小友”的天机子又身亡,接踵而来的死亡仿佛是噩梦的重演,颜子睿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蓬绝望的火焰在

烧干自己的心肺,眼眶肿胀欲裂,等到穴道解开,颜子睿无意识地用手背抹脸,才赫然发觉一脸的眼泪。

粗鲁地把脸上的水渍抹去后,颜子睿扑到天机子身边,看到老头儿一身血污,颜子睿的眼泪又啪嗒一声打在老头儿脸上

“小老儿没看错,你果然是个好心眼的孩子……”天机子嘶哑的声音响起来,接着抽动了几下脸皮,老头子挣扎着睁开

眼。

“你,你没死?!”颜子睿喜出望外的叫道。

“呵呵,”天机子艰难地笑了笑,“还剩一口气罢了。”

“那个人看过你才走的,怎么……”颜子睿想起天子阎罗来。

天机子喘息了两声,道:“小老儿和海上仙周如海缘,有幸学会一招龟息,倒还真骗了那个活鬼。”

颜子睿见天机子气息已然十分微弱,慌忙道:“你先别说话,我出去找郎中来!”

天机子却轻微地摇摇头,朝颜子睿勉力勾了勾手指:“不用了,来,你过来,扶我起来。”

颜子睿依言靠到天机子身边,将老头儿扶了起来。待还要劝服天机子去看郎中,却听天机子道:“我方才和你说的话,

你没忘罢?”

颜子睿点头:“都记住了,一个字也不会忘。”

“那就好。”天机子道,“你转过身去。”

颜子睿狐疑地转过去,天机子两手分别按在他颈椎大椎穴和腰腹命门穴两处大穴,气归丹田,运转周身后流至掌心,向

颜子睿的那两处穴位缓缓度入。颜子睿登时觉得两股醇厚的热力进入了自己体内,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却不知天机子命

息微弱,为何还要如此行事,便开口问道:“天机子先生,你为何要——”

“谨声。排除杂念,屏气凝神,抱元守一。”天机子呵道。

颜子睿虽然不懂什么叫“抱元守一”,却从天机子的口气中听出兹事体大,便依言闭口凝神。

也不知多了多久,颜子睿渐渐觉得输入体内的热力弱了下去,渐渐归于无,而热流也在流窜过四肢百骸后汇聚于肚脐周

围,然后便消失不见了。及至最后一次热力也进了颜子睿体内,天机子的手掌颓然落下,颜子睿一个激灵赶忙回身,天

机子已经歪倒在地上,在夜色里脸色白得骇人。

颜子睿惊慌起来,拼命摇了几下,叫道:“天机爷爷?天机爷爷?!”见天机子全无回应,不禁咬牙恨声道,“那个什

么阎罗,我定杀了他!杀了他!!”

过了好一会儿,天机子恍恍然回过一口气来,看着颜子睿气若游丝地道:“神驹,日千里,尤有不可,追。你……记…

…”

天机子的身子在颜子睿怀里猛地一沉,再没了声息。

颜子睿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轮,嘴唇颤抖着,却居然被他忍住,狠命咽了咽,没哭出来。牢房内无法安葬,颜子睿便

将天机子抱到干净一些的地方,对老人的遗体磕了三个头。然后摸索着找到天机子的天机笔,揣在怀里离开了大牢。

颜子睿走后的第二天,狱卒们便战战兢兢地发现了一地的横尸,仓皇地报告了上级后,仵作来勘察了一遍,确定是江湖

纠葛,便把案子压下去了。等到中午,牢房里来了个衣着华贵的青年,给了狱卒几吊钱,说是来找一个昨天刚关进来的

小叫花子。

“是在富康里被抓住的,在下见他有些像故人之子,冒昧前来相问。”那青年人道。

狱卒拿人钱财,便也不好意思隐瞒,只得对华服的青年道:“公子爷来得不凑巧,昨天牢里发生了些事故,”见那青年

神色,狱卒忙道,“啊,不是那孩子惹起来的,但我们守夜的兄弟不知被施了什么法,昏睡了一夜,早上醒来时,牢门

已经大开,那孩子估计是跑脱了。”

那青年甚为遗憾地叹了口气,道:“如此,倒也无它法可想了。有劳几位官爷。”说着拱拱手走了。

等出了牢门口,那青年摸出怀中的玉来,正是颜子睿掉落的那一块。那玉通体凝白,无一丝瑕疵,在太阳底下温润如脂

。青年看着玉,有些为难:这分明是他们杨氏一族上一代的信物,近日也未曾听说叔伯辈的信物有丢失,那孩子到底是

哪里得来的呢……

苏记成衣店的老板娘看着眼前的小叫花子,觉得有些不一样,但具体是那处变了,老板娘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那孩子

比上一次话少了,看上去很不开怀。

伙计阿青把做好的葛布衣服拿出来。葛布是店里最次的布料,做出来的衣服也是最最寻常的短搭

长裤,但老板娘想着小叫花子的样子,不知为何就没让店里的女工动手,而是亲手缝了出来。

那小叫花子看着那套衣服,好像一点都不高兴,反倒更悲伤的样子,他低落地对老板娘说:“我能不能,在店里换上?

苏记成衣店不过是间卖普通成衣的小店铺,店里并没有专供客人换衣服的地方,老板娘便把小叫花子带到店后的偏房里

小叫花子没什么顾忌,当着老板娘的面就换起衣服来。他脱下他那身勉强称之为衣服的破布片时,老板娘倒抽一口冷气

,赶忙用手帕捂嘴咳了一声做掩饰——那小叫花子浑身都是伤,青紫暗红遍布在那个孩子瘦骨嶙峋的身板上,乍一看吓

人一大跳。

老板娘没忍心再看下去,转身出了屋。阿青凑过来道:“内掌柜的,你也不怕他顺了屋里的东西?”

老板娘摇摇头道:“一个孩子,能有多大坏心。你去灶间盛点吃食来,那孩子可怜见的。”

长安东市,天照大街。

肚子里吃了饱饭,精神头也就足了些,再穿着新衣服,颜子睿的心情便稍稍好了些。

东市是做买卖、玩乐的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故而官府也并不管这里的叫花子。颜子睿出来乍到的,难免不知道这

些规矩,还以为和洛阳一样,要饭并不分地界。此时看到街上的叫花子,倒有些意外。

天照大街是东市一条寻常的街衢,街上店铺酒肆青楼林立,还有红胡子蓝眼睛的胡人、大食人、高昌人、碎叶人等在这

里往来穿行,卖烧烤胡饼的店飘出辛辣鲜香的烤肉味,盘坐在地上舞蛇的天竺异士吹奏出异国风情的曲子,在酒肆门口

招徕顾客的胡姬跳着热烈的胡旋舞,这些都看得颜子睿眼花缭乱。其实洛阳也有这些,但一来不如长安密集,二来朱雀

大街是东都皇城口的大道,平时官府管制严些,并不见这么热闹的景象。

如此边走边看,不期然就到了燕稽楼。

和别家酒肆明瓦雕花的夸饰不同,燕稽楼的门面是普普通通的粉墙黛瓦,立在热闹的街衢上,倒有几分魏晋的古意。

颜子睿不认字,犹豫地看了一眼燕稽楼飞白书就的招牌,又问了门口的伙计他才确定地踏了过去。燕稽楼里往来的读书

人多,伙计也不和别处那么势利眼,挺客气地引着颜子睿到了二楼的临暖阁,扣了扣门,道:“客官,您有客来坊。”

里面道:“请进吧。”

伙计便替颜子睿开了门,一个穿着月白袍衫,头系青巾的文士坐在花窗下,面前的桌子上果然只有一个酒坛,两个酒樽

颜子睿微微有些意外——他以为所谓的武林高手都应该是筋肉虬结的莽汉。

那文士在门开后便转过脸来,接着颜子睿就“啊”了一声。

颜子睿激动地伸手指着那人道:“是你呀!”

原来那文士打扮的青年正是四年前颜子睿逃出北少林时在山上遇到的那个青年人。

那青年人愣了一刻,仔细打量颜子睿,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莫不是北少林的那位……颜子睿?”

颜子睿离开北少林时才九岁,在朱雀大街混了四年多,在这几年里颜子睿长得飞快,身量五官都和九岁时大不一样,故

而那青年第一眼并未认出来。

颜子睿高兴得蹦了蹦,跑过去抓着青年的袖角道:“原来,哈哈,原来你就是那个什么青城子啊!你怎么也来了长安啊

!对了,上次我还没问你名字呢,你就叫青城子么?好古怪的名字啊!”

颜子睿实在说不出自己有多高兴,所谓他乡遇故人,哪怕只有一面之缘,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袖口被颜子睿来回拽着,青城子有些无奈,当时颜子睿脸还有些孩童的稚气,几年未见,竟成了个眉目轩朗的少年,个

子也与自己只差了半头。其实青城子在路经洛阳时曾托人在朱雀大街找过颜子睿,却由于交代未清,友人不知颜子睿在

朱雀大街干的是吃百家饭的行当,故而一无所获,也就作罢了。

等颜子睿的兴奋劲儿终于过去,青城子才能和颜子睿好好坐下,伙计看着两人这一出也颇有趣,此刻便笑吟吟道:“两

位客官可还要点些什么?”

青城子见颜子睿虽然长高不少,却终究是个少年,便道:“来一壶樱桃醴吧,吃食么……,子睿,你可有什么爱吃的?

颜子睿却老大不高兴:“什么樱桃梨子,丫头才吃那玩意儿,我和你一样喝酒就成了!”

青城子失笑:杜康是酒中烈品,喝时甘甜入口,浑然不知其后劲十足,民间说杜康是“一碗醉三年,不倒不要钱”,虽

然夸张,却也可见杜康之烈,别说十二岁的颜子睿,怕是寻常大人都经受不住。

但颜子睿目光灼灼,一脸青城子将他小看的不忿样子,青城子无奈,便只能对伙计道:“那这样吧,我今天也不想和杜

康了,你给我换一坛子新酿的葡萄酒来。再来盘胡饼,一盘蟹黄毕罗。”说着向颜子睿道,“我们二人共饮,如何?”

伙计领命而去,心中暗笑:这葡萄酒有两种,一为西域葡萄酒,一为本朝太宗皇帝亲创的葡萄酿,客人要的是葡萄酿,

那不过是葡萄汁中略微有些酒味的饮料而已,作法是在葡萄酒中勾兑水和糖,那才真是丫头喝的玩意儿呢。

这边颜子睿遂了心愿,青城子看看天色,问道:“你可是受了什么人之托来这里寻我的?”

颜子睿点点头,想起天机子,眼神黯淡起来:“嗯。有个爷爷,叫做天机子的,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说着从怀中拿

出那段白蜡来,递给青城子。

青城子虽然已经想到,却还是吃了一惊,他知道蜡烛中封存的便是那至关重要的《瀚海录》,天机子此前未曾提到颜子

睿这孩子,怕这一托付,天机子必是到了生死关头。不由就焦急起来,道:“他和你说了他是天机子?他长得什么模样

?”

颜子睿道:“一个挺老的老人,哦,他脸上有这么长一道疤。”说着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

青城子握着白蜡的手就紧了紧,半晌不语。颜子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犹豫片刻,迟疑着开口道:“那个天机子——”

“天机先生是遭遇不测了吧……”青城子叹道。

颜子睿闷闷点头,把天机子如何一人力敌七阎罗,如何又把蜡烛交托于自己,说着又拿出那管天机笔道:“天机爷爷让

我拿着这个来找你,说,说你会收我为徒。”

青城子看着颜子睿手中的那管笔,喃喃道:“天机先生竟将这笔给了你,也算是机缘了……”说着对颜子睿道,“天机

先生还对你了什么了么?”

颜子睿想了想,道:“他让我记住,什么‘神驹日千里,尤有不可追’,”颜子睿说着挠挠头,为难道,“但我不知道

是什么意思。我……不识字。”

他想,青城子并不提收不收自己为徒,想必是自己太差劲了。听说别人学武都是从小练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他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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