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鸟情结——鎏墨
鎏墨  发于:2013年10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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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色不同、更换布料、局部修改……复古、致敬、衍生的戏码不断在四大时装周上演,只要够有名、够成功,那些作品都有个美丽的代称:借鉴。

他能做什么?冲到后台质问卓立树是不是抄袭他尚未发表的草稿?

对方否认怎么办?大方承认又该怎么办?

创意是服装的灵魂。他家小孩被人抽去魂魄,改头换面塞进别的身体,现在大摇大摆走上伸展台,接受满堂喝采。

那东西还是他的孩子吗?他该怎么证明?回去拿草稿向评审抗议?

作品抄袭或许有既定流程和客观方法判断,就算经过好几个月的审查会议和判决,最后证明卓立树抄袭又如何?

他心血凝成的孩子已经变成一具空壳,不可能复活。

古学庸忘记自己是怎么在人海里逆向,离开那顶苍白冰冷的帐棚。

回神时,他已经站在租屋处的玄关,盯着鞋柜前的瓷砖。

那里曾经出现一双鞋。一双不属于古学庸,也不属于褚惟勋的鞋。

「小庸?你回来啦?」在客厅看电视的褚惟勋走过来,伸手在古学庸眼前挥两下。「发什么呆?」

两人目前处于冲突后装没事的阶段,褚惟勋抱人就要亲,却被猛然回神的古学庸一把推开。

那个彷佛撞鬼的眼神让褚惟勋相当不舒服。

「你中邪喔?」

古学庸闭眼摇摇头,「没事。」

褚惟勋没有发作,捺着性子问,「你不是去看大四毕制?那么快结束?」

古学庸坐在玄关口,边脱鞋边回答,「……觉得胸口很闷,就先回来了。」

褚惟勋蹲在他身旁,「没事吧?」

古学庸停下动作,转头看向褚惟勋,「卓立树看过我的素描簿吗?」

「啊?」他愣住,不知道为何冒出这个禁忌的名字。「我哪知道!」

「他那天到我们家来,有没有看过我的素描簿?」古学庸盯着褚惟勋,一个字一个字放慢速度又问一遍。

「好像有吧?」那天他进来就很开心的东摸西摸,好像有拿起来看……「你问这干嘛?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如果我说,卓立树的毕制抄袭我,你会信吗?」

「噗、哈哈哈哈!怎么可能!」褚惟勋差点停不下来,「先别说他是你学长,你们风格差那么多,怎么抄?」

一个是珠光宝气的奢侈华丽风格,一个是不超过三种颜色,单纯到不行的简单路线,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他最后一套压轴抄我黑白对称的概念。」

「小庸。」褚惟勋双手按上古学庸的肩,语重心长,「连我这种外行都知道黑白对称的衣服多到靠杯!那只是撞哏而已吧?你想太多啦!」

「你不相信我?」你相信他,却不相信我?

「讲什么相不相信……」褚惟勋失笑,「他不可能去抄你啦!他之前拿过好几次服装周冠军耶!」

「那又怎样?」谁说拿过奖就不会抄袭?

「唉呦!不可能啦!不然我去帮你问?一定是你误会了。」

「你去问他就会承认?」

「没有的事要他怎么认?就说你想太多。是最近太忙压力大吧?睡一觉就没事啦!乖。」

他摸摸古学庸的头试图安抚,又被挥手拍掉。

「是我不该问你。」

古学庸把鞋穿回去起身要走,被褚惟勋一把拉住。

「什么叫不该问我?」

「字面上的意思。放手。」

「我不放!」褚惟勋握着他的手腕,抓得更紧,「你这样讲好像问我没用一样。不问我你要去问谁?宋天宁吗?」

古学庸几乎要叹气,为什么又绕来这里?「我说过很多次,我们之间,跟他无关。」

「跟他无关,难道跟卓立树有关?」褚惟勋哼笑,「我也说过很多次,我不会再跟他怎样,你不用神经兮兮防着他。」

「我没有神经兮兮。」

「你现在就是!说他抄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难道我抄他就有可能?褚惟勋,你到底站在哪边?」

「我哪边都不站!抄袭这罪名太重,别随便诬赖人。」

望着褚惟勋义正词严为卓立树澄清的模样,他几乎想笑出声。

「照你说,都是我不好,不该诬赖他。」

「不是你有错,而是——」

「嗯,不是我的错。」古学庸拿起刚放下的背包,打开门,面无表情截断褚惟勋的话,「有错的,是你们。」

当着褚惟勋的面甩上门,古学庸没有拔腿狂奔,数着阶梯一阶一阶走下楼,直到一楼大门口,都没有人追来。

古学庸,你还在期待什么?

先对你的肉体施加暴力,接着否定你视如生命的骄傲。

你还对这个人期待什么呢?

他骑车到山下,走进那家银饰店,为自己打了第二个耳洞。

安全针穿过瞬间,他悲哀的发现:原来疼痛真能习惯。

打完耳洞,古学庸不愿回去又不想到学校赶作业,找了家书店打发时间,耗到晚上九点Rain cats打烊。

下班后照例抽根烟放松的宋天宁推开后门,瞥见地上一团黑影差点吓出心脏病。

「你没事蹲这里干嘛!」宋天宁瞪着蹲在黑暗中完全没声音的古学庸。

「……我也不知道。」

傻眼的宋天宁把人拉到灯下转了一圈,确认他没有缺胳膊断腿后,才放心询问:「你不是请假要去看毕制?」

点头。

「出什么事?」

古学庸摇摇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包裹递给他。

「送我的?」宋天宁嘴上还问着,手已经自动接过打开来,「围裙?」

把那件黑色牛仔布缝的长围裙在灯光下展开,上面缝着四、五个口袋,刚好可以放零碎小物和烟盒。

宋天宁笑了,「替我做的?」

「嗯。你常说没口袋不方便,算是谢谢你送的瑞士刀。」

讲到那把瑞士刀,他的笑容马上消失。「你还是没用吧?」

古学庸摇头。

卓立树去家里那天,瑞士刀一直在口袋里,但他从没想过拿出来对付褚惟勋。

即使后来再痛、再难堪都不曾。

之后的日子就更不可能。

「你喔……」宋天宁叹气,想到今天虞姬带来的点心,脱口而出,「根本就是颗麻糬!软绵绵、傻呼呼,任人搓圆搓扁一点威胁性都没有,连『反击』都不知道怎么写!」

古学庸静静站着,没有回嘴。

舍不得看他捱骂,宋天宁刻意伸手揉乱古学庸的发,揉到一半却被闪开。

他看到古学庸捂着耳朵,脸色又沉了三分。直接拉开古学庸的手,拨开头发,露出耳上闪闪发亮的银色水钻。

「先打红的,再来白的。你要凑青天白日满地红吗?」

宋天宁试图搞笑,但显然古学庸的笑点没有虞姬那么低,并不捧场。

认清自己没有谐星天份的大厨只能叹气,「怎么了?」

又摇头。

好吧,不说就不说。那他换个方式。「你还要几个才要和那烂人分手?」

古学庸举起食指比一。

「那刚好。」宋天宁咧开笑容,将自己的头发勾到耳后,亮出新添的黑色耳环,「我帮你打了,跟他分手吧!」

「你怎么——」

「想知道?」

古学庸点头。

「答应我一件事就告诉你。」

「什么事?」

「和我交往。」

古学庸直接傻掉。

忍不住抚上他的脸颊,用拇指划过伤愈留下的浅痕。宋天宁的表情变得很温柔,「古学庸,我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

「……你只是一时冲动。」

发现对方没有拒绝他的触碰,宋天宁把脸凑近,在近得几乎碰到嘴唇的距离,把吻印上古学庸镶着两颗水钻的耳朵。

「告白是一时冲动,但喜欢你,不是。」

18(上)

那些常做错或多出来的点心、三不五时的巧遇和陪伴、疗伤的气急败坏、淋雨的大惊小怪……宋天宁的一举一动像按下倒带键,在古学庸脑中迅速回放。

学姐的吃醋抗议、店长的暧昧笑容以及褚惟勋总在争执时提起宋天宁的用意,此时此刻豁然开朗。

眼前的同事依旧温柔体贴,只是动机和他想像的有所出入。

捂着被吻的耳,古学庸愣了许久还不太相信这个答案。「……你真的喜欢我?」

「难道是煮的吗?」自暴自弃说着冷笑话,宋天宁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你不用现在回答,考虑几天再告诉我。」

「我、我也喜欢你,可是——」

听到那个绝望的「可是」,宋天宁摆手制止后续,「可是你还喜欢那烂人、可是你的耳洞还差一个想垂死挣扎……」

——可是你的喜欢和我的喜欢,并不一样。

古学庸垂下视线,不自觉咬着唇,点头。

自己居然那么了解这颗笨麻糬,连拒绝台词都百分之百命中,宋天宁不知该哭该笑。

他选择伸手抬起古学庸的脸。「难过什么啊?告白被打枪,该哭的是我吧?」

「抱歉……」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很忍耐地把吐槽大口吞下,他知道现在的古学庸比他还受不得刺激。

「好啦好啦!」他拍拍对方的脸,趁机吃吃豆腐治疗受伤的少男心,「买卖不成仁义在……是这样用吗?啊随便!总之,我还是会继续喜欢你,不用在意我。」

古学庸拒绝,「你不用再对我那么好。」

既然那是情人专属的温柔体贴,自己不能越权享受。

宋天宁不爽的挑眉,「我想对你好,关你什么事?住海边啊?管那么多。」

没纠正对方诡异的逻辑,古学庸望着装凶的宋天宁,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一句:「抱歉……」

宋天宁瞪了他一眼,「你NPC啊!讲点别的不行吗?对了!」他突然眯细眼,恶狠狠地凑近,「警告你喔!不准躲我、不准拒绝我,一切都跟以前一样,听到没?」

「可是……」

「没有可是、没有抱歉!说『好』!」

势单力薄的古学庸同学沉默半晌,最后依旧屈服于恶势力,很轻很轻地开口:「……好。」

「说到就要做到!」不放心叮咛一句,宋天宁掏出原本要抽的烟,想起古学庸在场又默默收回去,做了几个深呼吸。「接下来?你要回去了?」

他想了想,摇头。

「那……跟我回家?」

虽然告白失败,但成功把人拐回宿舍。

宋天宁听着古学庸在浴室洗澡的水声,不知道这结果是福是祸,下档许久的脑内小剧场又开始疯狂搬演。

「客人啊!请好好享受这一刻,这可是千金难买的好机会啊!」三宅裕司诘诘怪笑,怂恿他泡杯热茶,趁机把洗完澡香喷喷的麻糬拆封食用完毕。

「爱他就不要伤害他。前车之鉴不可不慎。」关口宏循循善诱,要他再给傻麻糬一点时间。等待熟成,美味加倍。

「今夜のご注文はどっち?」主持人化身天使与恶魔,微笑对宋天宁齐声询问。

(今晚要选哪一边?)

铃声响起,不是美食节目音效,是宋天宁的手机。

如梦初醒的他瞪着手机萤幕,皱眉接听:「干嘛?偷拍狂。」

电话那头一点也不在乎这个称谓,照样精力充沛活泼过头:「学长学长!我今天要回去,你要不要吃消夜?」

「别回来。」

「不要这样咩!我知道我不常回去,你空虚寂寞觉得冷。这不是回去陪你了吗?快点!我人在夜市,你要吃什么?」

「听不懂国语?叫你别回来,滚回你马子家。」

「真的生气了喔?」

「Shit!」宋天宁别过头咒了一声,「我讲第三次。我带了人,你今晚别回来!」

既然学长说真的,电话那头的姚亮节只好摸摸鼻子,认命回去投靠女友。但想到大学四年都没绯闻的学长大人居然出现可以带回家的对象,仍不免八卦一下:「谁谁谁?我认识吗?」

「古——」想到同寝学弟的八卦德行,宋天宁音节一转:「关你屁事!」

撂完狠话一秒挂断的宋天宁抬头,眼底还残留杀气,正好看到洗完澡的古学庸顶着湿发站在浴室门口,一脸不知所措。

「诈骗集团。」他扯谎脸不红气不喘,「浴室架子上有干毛巾,我去拿吹风机给你。」

刚洗完的古学庸穿着向宋天宁借来的T恤和棉质长裤。

两人身高相仿,但古学庸偏瘦许多,宽松衣物套在身上,略低领口露出的肌肤和脸颊一样粉嫩微红,乖巧地站在宋天宁的床边擦头发。

找到吹风机的宋天宁一回头就撞见如此景色,咬牙放弃帮忙吹头发的念头,然后确定:把人带回来这件事是福,也是祸。

「要用电脑自己开。饿的话柜子里有饼干。旁边那张是我的床,你睡那里。」

「你呢?」

宋天宁指向姚亮节的床位,「我学弟很少回来,天晓得这脏鬼床上有没有跳蚤还蚂蚁。你细皮嫩肉的,别睡这。」懒得跟古学庸讨价还价,他摆摆手,「就这样。我去洗澡,你随意。」

拿好换洗衣物踏进浴室前,宋天宁又想到,「你明天几点的课?」

「八点。」

「要叫你吗?」他不知道古学庸是不是和八卦学弟一样,属于那种订闹钟叫别人起床的赖床鬼。

「那就麻烦你了。」

古学庸难得没犹豫的要求让宋天宁有不好的预感。

「你不会很难叫吧?」

「应该,还好……」

还好你个大头鬼!

宋天宁瞪着终于清醒,站在浴室里刷牙洗脸的古学庸,气得几乎磨牙。

早上七点的手机闹铃一响,他就爬起来叫人。

对方迷糊回应后,他站在床边等了一分钟又问一次,确定人真正清醒后,就爬回去睡觉。

忘记取消重响功能的手机在十五分钟后又响,他爬起来关掉,却瞥见隔壁床的同学还缩在被窝里睡得香甜。动手把人摇醒,看见古学庸带着不太清醒的傻笑,稍微消减睡眠不足又被迫早起的火气,捺着性子等对方坐起,开口回答:「我醒了」后,才又爬去睡回笼觉。

他半梦半醒睡了十五分钟惊醒,侧耳,却没听到任何动静。睁开眼睛,发现古学庸维持着十五分钟前的姿势坐在床上,又睡着了!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宋天宁崩溃怒吼,把人从床上拎下来,将昨天换下的衣物塞进他怀里,一脚把人踢进浴室梳洗,为防对方站在浴室也能睡,特地开门瞪着背影监视。

「七点四十分,你再摸就迟到了!」

一边报时,宋天宁按着跳痛的太阳穴悲伤地想:明明自己下午两点才有课,为什么早上七点就得起床?念了三年电影系,系上从没有八点的课,他也从没在早上七点起床过!

难得和喜欢的人共处一室却能看不能吃,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快天亮才睡着,老天爷为何还要这样惩罚他?这就是咬牙忍耐当正人君子的回报吗?

脑内剧场的男主角正哭天喊地表演崩溃状的宋天宁,宛如听到命运之神科科科的嘲笑声。

好不容易把睡神附身的古学庸打包送出门,躺回自己床上的宋天宁忽然想到很久之前在古家过夜时,古学庸并没有那么难叫。

但周公殷切呼唤声声催魂让他决定暂时无视,随着之后一连串事件发生也忘记去追究,直到一年多后才被解答。

「大概因为,睡在你身边很安心吧。」

看着对方温柔恬静的笑脸,想起那时他过得如何心力交瘁,宋天宁心疼得不得了,义无反顾担下古学庸专用人体闹钟的重责大任。

往后的日子里,随着每天早上谍对谍大战的上演,宋天宁难免有怨,却从来无悔。

18(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从没想过在身体上打洞、刺青的宋天宁会一时脑热在耳朵上穿个洞,说来说去都要怪古学庸不好。

是对那烂人的感情太深,逼他要用这种见血穿洞的手段让自己死心;还是天性自虐,需要用如此疼痛的印记提醒自己,还痛着就还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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