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耿夜没想到MV的合作对象会是汤宝如。他答应了魏扬要帮他拍MV的时候也没过问女主角的问题，以至于看到汤宝如出现在现场的时候真的愣了一下。

汤宝如是盛威的人，博音跟盛威平时的合作肯定是不少的，但能把汤宝如‘借’出来给还算新人的魏扬拍MV，这样的投入也足够让人惊讶了。

汤宝如见了耿夜也不尴尬，踩着10公分的高跟鞋走到耿夜面前，一脸笑意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一会儿合作愉快。”她手上擦了深蓝色的指甲油，衬的那双手更加白皙细嫩，恰到好处的妆容有种成熟女人的妩媚。

耿夜跟她握了握手。

汤宝如走开化妆之后，魏扬才低声问他，“你跟她认识？”

“原来合作过。”那时候汤宝如是电影的女主角，他是男主角身边的侍卫，那部相爱相杀的戏里面，他没少被汤宝如踹胸口，想到这里，胸口就一阵犯疼。

“她欺负过你？”魏扬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耿夜笑了出来，“哪有那么夸张？被你一说好像我原来就是被虐待的。”如果忽略那时候满身的淤青的话那也算正常的工伤，“不太愉快罢了。”不过圈里的人都会装，也没几个会把不愉快摆在脸上，没看刚刚汤宝如有多自然么，简直像第一次认识他。

魏扬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歌虽然是他的，但MV的拍摄还是公司说了算，他也没办法开口换人。

耿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放心，不会搞砸你的MV的，圈子就那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原来合作过的都避而不见。”当初跑龙套的时候也没少被折腾，总会跟这些人有所接触，难道各个都避如蛇蝎？

魏扬递了杯热水给他，“谢谢。”

耿夜拍了拍他的肩膀。

《致爱人》是首典型的末日歌曲，在变故一瞬间来临时，谁也没有心理准备，一瞬间天地变色。火山、地震、海啸，整个世界同时迸发了各种各样的灾难，男女主角不过是对平凡的情侣，灾难来临的时候他们正因为一件小事冷战了数日，女主角负气离开了家。

在看到电视里混乱的情况，感受到铺面而来的危险时，男主角没有随人群奔走，而是奋力地冲出了家门，在MV一开始，就是男主角一路的奔跑，躲开惊慌失措的人群，逆着方向向海边狂奔，每次恋人伤心的时候总是会到海边的小屋去居住，那里却是现在最危险的地方。

一路奔跑一路仿佛回忆般地插入两人过去的场景，同在孤儿院长大，一起读书，一起玩耍，相恋，争吵，第三者的插入，感情陷入危机，始终眷恋着对方而无法分手，在末日来临之前，谁也想不到这一刻会是结束。

男主角在小屋里找到了女主角，这时候，整个世界就仿佛被冰雪冻住了一般，不断下降的温度仿佛让血液都凝结，奄奄一息的女主角只望了他一眼，留下的眼泪就结成了冰，这时候再也不能出去了，男主角紧紧抱着她，用身体传递最后的温度，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让血沾湿她的唇角。

在黑夜降临之前，有人低声在耳边呼唤，“愿你今夜好梦无眠，明朝晨曦遍大地时，愿你终身不知我已沉睡黑暗。”

把裹着厚厚棉被的女主角抱进地下室，男主角闭上眼睛，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在冰雪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人面临着死亡和分离，他们只是其中的缩影，在末日降临之时，把唯一的生机留给对方，或者跟最爱的人永远相守在一起。

深情的男声吟唱着悲伤，悲伤中却镌刻着永恒。

汤宝如披散了长发，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裙出现在人前，仿佛天使。

阿康低嗤了一声，谁会知道这个天使发脾气的时候就逮着没名气的演员骂，或者暗地里拿人来出气？耿夜那时候可没少遭罪。

“阿康。”耿夜叫了他一声，有几分安抚的意思。

阿康点头，他就是心里不平，当然也不可能当着那个女人的面表现出来，他低声对着耿夜耳语，“那个女人看你不顺眼，那次硬抓着你发脾气，明明是她自己有毛病，这会儿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耍什么花样，你当心点。”

耿夜含笑点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让阿康免不了又担心起来，欲言又止。

导演那边已经开始喊人了，耿夜走了过去。

换了一个装扮的耿夜明显听到了低低地抽气声，他脸上仍然是耿夜式的笑容，总算弥补一些装扮上带来的视觉冲击。

耿夜近来一向是以干净精致的形象出现在屏幕，演了几个都是少年，虽然感情上复杂，但装扮上给人的感觉反而比较统一，正因为习惯了之前的感觉，猛然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形象出现在眼前，就算看惯了演员化妆的工作人员也免不了惊讶。

这次的耿夜演的可不是少年，而是绝对成熟的男人。说起来，也唯有这次的角色才是真正符合他年龄的。

凌乱的头发，白皙的脸上打了灰，没有脏乱，反而让人看起来更加坚韧沉稳，身上穿着的西装因为奔跑的原因特意被弄得很皱，血和灰融在一起交织成复杂的颜色。

连魏扬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造型师设计好造型之后一度担心耿夜表现不出这种气质，等到整体造型做出来才惊讶这个人可塑性之强。有的人气质单一，同一种类型的角色可以表现的很好，让人有强烈的代入感，这样的演出起先不错，一次两次也会给人演技出众的感觉，但时间长了容易被人定型，另外一种就是可塑性强的类型，能演好人，也能演疯子，大侠和魔教教主一样能演的各具特色，能凭一个造型一个化妆就有了气质上的突破，不得不说，耿夜这个演员还是有几分功力的。

第一场先拍的是永别时候的画面，MV不像电影，因为是画面构成也不需要语言，所以表情，眼神和动作就是关键，能不能把感情表现到位靠的就是这个。

这一场汤宝如只需要靠在耿夜的怀里，在他低头看她的时候默默流出眼泪就够了，至于凝结成冰的画面自然有后期的帮忙。

汤宝如的演技还不错，不然以她私底下的性格也不会活跃至今，盛威敢拿她出来和博音合作，她也要有几分本事的。

导演有意让他们先交流几句，毕竟男女主角也需要一定的默契。

汤宝如和耿夜客套了两句就开演了，演起来的时候居然一次过了，异常地顺利，连阿康都大吃一惊，愣了半天没说话。

汤宝如笑着从耿夜怀里站起身，动作的时候免不了有身体上的接触，耿夜分明察觉到腰上有指甲划过的感觉，那种敏感的地方被人刻意挑逗，是个人也会颤一颤。

汤宝如朝耿夜笑了笑，那笑里明显带了几分暧昧。

这场拍完，耿夜就被魏扬拉到一边，“没事吧？”

“没事。”

魏扬没再多问，有些事情即便是他也不方便开口。

后来的几场都拍的很快，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这样的搭配撞出了火花，耿夜和汤宝如的一些片段拍的极其自然，再加上汤宝如刻意有些亲近的样子，已经有人在私下里猜测，这两个人是不是之前就有点关系，懂行的也知道，汤宝如是有意在借耿夜炒绯闻了。

“真是不要脸。”阿康趁耿夜休息的时候面无表情地喷了一句，耿夜看到他这个摸样，低声笑了起来。

原本以为汤宝如会在拍MV的时候耍什么手段，结果拍的时候刻意靠近不说，还明里暗里地笑的那么暧昧，生怕人察觉不到他们有关系？阿康明显注意到有人拿着手机在拍，被剧组的人呵斥了之后才快速离开。

结果要拍一天的MV他们大半天就弄完了，效率相当高。耿夜回化妆室卸妆，脸上抹的那些东西要卸下来还要一番功夫，中途化妆师接了个电话先出去了一下，耿夜也没想到汤宝如会自己推门进来。

她脸上的妆还没卸，甚至还穿着那身雪白的裙子，走路间，衣裙飘飞，很有点纯洁少女的感觉，但他们都知道，这个圈子里哪有什么纯洁少女。

汤宝如进来的时候耿夜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不过坐在位置上没转身。

汤宝如几步就走到耿夜面前坐了下来，她没选择站立的姿势，那样子对一个男人来说太过压迫，她笑了笑，“刚刚我们配合的很不错，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呢。”

这个喜欢说出来一点阻塞也没有。

耿夜简直想大笑，脸上却保持了微笑的弧度，“跟汤小姐合作很愉快。”

汤宝如的演技确实很不错，在配合的时候也很容易让人入戏，甚至她穿着白裙子以这样柔软的姿态和一个男人说话的时候，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有的男人就喜欢这个调调，越是纯洁的不食烟火的美人儿，越是容易勾起人的施虐欲望，不知道她从前成功了多少次。

耿夜往后靠了靠，拉开了与她的距离，汤宝如一直拿在手里的剧本掉了下来，她侵前了身体，原本不暴露的裙子在俯身的时候也能看到美好的景色，她顺势擦过耿夜的腿，又是那种仿佛不经意地挑逗。

“这是我的电话。”她把搭在身前的头发撩向后方，露出修长的脖颈，朝着耿夜笑了笑，“有空打电话，我们一起喝茶？”名片塞在耿夜的手里，汤宝如站起身，再打算上前的时候却被耿夜一手拦住了。

耿夜侧了侧头，眼里有几分调笑的意思，“汤小姐的美意我恐怕消受不起。”

37.

有些人并不是蠢，而是已经习惯了直接的方式，懒得拐弯抹角，汤宝如的勾引就是如此。被耿夜拒绝了之后，汤宝如也不尴尬，反而直起身笑了笑，继续撩了撩头发，她歪着头看耿夜，“早知道你能红，当初我就客气点了，真是有点可惜啊。”她抿着唇笑了笑，放开了之后，放荡轻佻的感觉更浓了，但是“装”的味道消失一空，耿夜宁愿跟这样的汤宝如打交道。

“汤小姐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汤宝如坐回椅子上，“我的合约快要到期了，盛威我是不想待下去了。”她眯着眼睛，风情万种地看着耿夜，“我挺想欠你一个人情的。”

“我不懂。”耿夜笑了。

汤宝如轻讽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是个聪明人，偏要装成傻子一样，就像那时候，明明可以演的比那个恶心的男人出色，偏要装成个笨蛋，比傻子还傻，看了就想让人上去踢两脚。”

汤宝如脸上明显有嫌弃，她无聊地摆弄着发梢，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比刚刚刻意地勾引更加动人，她低沉头沉默了一会儿，再看向耿夜的时候，眼里多了认真。

“我想离开盛威，彻彻底底离开。”

“我帮不了你。”

“你可以。”

“就算我可以，我又凭什么要帮你？”

汤宝如终于不笑了，甚至连绕在发梢上的手也放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耿夜摇了摇头，“我不觉得汤小姐身上有什么我需要的东西。”

“耿夜。”汤宝如正正经经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我知道你跟星河的总裁关系很好，只是口头上的一句话罢了，我一生都会记着你这个人情。”她咬着唇，“我已经受够了每天在不同的男人身边醒过来，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连个婊子都不如，我不想干了，只想离开，哪怕不进星河，只要能摆脱盛威的这些人，做什么都可以。”

耿夜静静看着她没说话，一直到他离开化妆室也没给她一个答案。

耿夜出去之后，汤宝如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连助理小米进来了也不知道，直到小米把毯子搭在她身上，她才发现身体已经有些僵了。

“宝如姐，怎么样了？”小米担心了半天，她握着汤宝如冰冷的手，她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

汤宝如睁开眼朝她笑了笑，“不知道呢。”她也不晓得结果会怎么样，大着胆子在还算陌生的人面前坦诚那样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他难道没有反应？”小米是相信汤宝如的魅力的，她宁愿她这次成功了，也不想她再去受什么折磨，那根本不是一个女人能够承担的东西。

“其实他跟我预料的差不多，也许他真的不喜欢女人。”汤宝如自嘲地笑了笑。

“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上次还闹成那样，现在求他真的没问题吗？”她是知道汤宝如的性格的，那次在片场的事情她也在一边，那时候汤宝如刚陪完一个变态的老头子，情绪非常不稳定，不知道耿夜哪里惹了她，她就把人踢伤了。

小米看着眉眼精致的女人，心里叹气。

最开始的宝如姐其实不是这样的，她性格直爽，虽然爱得罪人，但也有不少人喜欢她。可是之后却慢慢变了，她变得风情万种，变得能勾引任何想要勾引的男人，自己受了伤害就不停地想要去伤害别人，她变得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没工作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一坐就是一晚上。

盛威的那些人一直在逼她，小米紧紧握着汤宝如的手，想要帮她却无能为力的心情已经折磨了她太久，她怕宝如姐哪天忍不住就会彻底崩溃。

汤宝如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他，也许是那次看到他演戏时的眼神？那种直觉上的东西说不清楚，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最后一次了，我宁愿去试着求他，也不要再留在那个地方。”话尾处，声音都略略有些发抖。

“宝如姐，你没事吧？”小米以为她冷，想起身给她多拿件衣服，虽然化妆间里有暖气，但到底是冬天，她这样坐着会生病的。

“没事，还能有什么事，我会再去找他。”汤宝如按下她的肩膀，只紧紧抓着她的手。

“真的有用吗？耿夜他也只是刚刚红起来。”小米眉间的担忧一直没下去过。

汤宝如笑了笑，“他可以的，只要他愿意开口。”

小米不懂她哪来的信心，但宁愿相信她说的。

汤宝如没有告诉她，她跟耿夜并不是第二次见面，在更早以前的一次宴会上，她就见过耿夜，那次宴会让她对他印象深刻，尤其是面对另外那群人的奚落和嘲讽时他脸上的表情，也许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坚韧，绝不被外物动容，连走出去的姿态都是挺拔的，她甚至觉得，什么东西都摧毁不了他。

汤宝如那时候只是个刚进圈子不久的新人，和师哥一起参加了那年金熊奖之后的庆祝宴会，因为跟薛氏总裁分开，整场宴会，耿夜都被人明里暗里地嘲讽，那些嫉妒的恶毒的嘴脸让她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光鲜的娱乐圈下面藏着什么东西。

因为怔愣了太久被师兄拉到了一边，她躲着人群去阳台透气，也正好看见旁边阳台上的男人，薛氏的总裁没有人会不认识，不仅仅因为他的身价，更因为某些时候，这个男人是高不可攀的，他看向你时总让人觉得是一种施舍，她甚至不敢和他对视，但那时候，这个男人就站在阳台边，看着花园的方向，如同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男人。

耿夜离开了大门，一个人走过那个花园，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男人才离开那座阳台。汤宝如觉得她无意间窥视到了什么东西，那种感觉分明是模糊的，却在这几年间越来越清晰。

直到前几天媒体热炒的那件事开始，汤宝如才确定了，耿夜是可以帮她的那个人，她只有拼尽全力去赌一把。

38.

因为拍摄的效率很高，收工的时候还不到晚饭时间，一群人喊着要一起吃宵夜，汤宝如跟博音的人本来就不熟悉，吃饭的事情就推掉了，导演和摄影又因为接下来还有工作也去不了，人就散了。

耿夜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半途魏扬过来找他，他本来就长得高，半倚着的时候有种压迫的感觉，只不过这人身上的气质一直都很柔和，反倒让人忽略了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