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炎说他要十点多才下课，还有两个多小时，唐译把东西放到桌子上之后就爬上了床，想趁他还没回来的时候补个觉，疲惫的身体果然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16.

唐译在睡梦中感觉到一股清凉从后背蔓延至全身，持续低烧的热度慢慢退了下去。

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现实，他睁开眼看到镜宸坐在床边，手放在他后背上，他朝镜宸笑了一下，下一秒又舒服地睡了过去。

之后他睡得很沉，一夜无梦，因而很早就醒了过来。镜宸就趴在床边，手还勾着他小指，唐译才想起来昨晚那一眼并不是梦。

他抬手摸了摸头，热度已经退下去了。

这人竟然没喊醒他，还把床让给了他。看着他侧着头熟睡的样子，心里一瞬间就有些感动。并不是什么大事，然而这种情绪突然就满溢了出来。

唐译伸手摸摸他头顶应该长着耳朵的部分。

镜宸头一抖，毛绒绒的耳朵果然就钻了出来，与此同时沉睡的男人睁开眼睛，在看到唐译时微笑着重新俯下头，主动把自己的耳朵覆在对方的手心里。

唐译捏着他耳朵揉了揉，这才跟他打招呼：“我回来啦。”

镜宸像孩子似的在他手里拱了拱：“还是糖糖买的寿司好吃。”

“都吃完了？”

“嗯，上课回来又累又饿。”

镜宸在他面前似乎习惯了像个孩子似的撒娇，拉着他噼里啪啦倒了一番苦水，委屈得跟什么似的，说够了又问：“糖糖呢，秦炎说广告拍的很快，结果你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出了点状况，拖了几天。”

“有被欺负吗？”

“怎么会这么问，我们相处的很好……”唐译脑中一个念头一闪，隐约似乎明白了为什么。

“对了，这次拍广告你猜我的搭档是谁？”唐译没再继续这那个话题，想跟镜宸分享一下跟影帝合作的感受，“竟然是罗靖尧，不愧是蝉联三年影帝称号的艺人，虽然只是拍广告而已但也跟他学了很多！”

镜宸眼神一变，垂下眼，重新趴回床边：“糖糖不是说已经不再喜欢他了吗？”

“两码事啦……”唐译摆摆手，“但他的演技果然还是最厉害的。”

“哼……”镜宸轻轻哼了一声。

唐译尾音一顿，连忙说：“当然如果是你的话总有一天会超过他的。”

虽然他已经补充了一句，但镜宸还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唐译虽然想把自己有可能会去《龙腾九天》剧组试镜的好消息告诉他，但看他的样子，只好先憋回心里。

说实话唐译有点奇怪镜宸的态度。

之前突然想做艺人也是。这人明显对这些东西并没有太大兴趣的样子，却突然要和昊天签约，唐译一直奇怪，直到听到秦炎说了镜宸想要追上罗靖尧的话。

他似乎就只对罗靖尧有一种胜负欲，这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说他和罗靖尧有什么纠葛那根本不可能，然而要说什么事都没有，眼下的情况显然不对。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唐译特别吃不透，这人的想法总跟别人的不一样。

正在唐译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好的时候，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然后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唐译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半躺在床上，跟镜宸一起总是很随意，被别人看到了很不礼貌。

他从床上站起来穿鞋的时候推门进来的秦炎恰好看到了刚才的一幕，虽然是两个男人共处一室，但他却似乎察觉到了某种涌动的情绪，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我带了早餐过来，还有你的份。”他对唐译道。

昨晚跟镜宸一起回来的时候知道唐译在这里住下了，于是便很周到地帮他买了早餐，秦炎一直是这种面面俱到的人。

经纪人，特别是专属经纪人，说白了跟家长和保姆没什么两样，生活上要把自己的艺人照顾好，工作上的事当然更要上心，因而即使是艺人的私事，比如在往来的朋友也得用心照顾。何况在之前几天相处下来，秦炎对唐译此人也颇有好感。

吃饭的时候秦炎给镜宸说了下今天的行程，从上午八点到晚上十二点排的满满的。虽然他现在还没出道，但公司为了发掘他各方面的潜能给他安排了大量的课程，同时又有专辑的制作，唐译心想果然那百分之一的股份不是白给的。

两人也没能再聊几句就又分开了。

唐译现在又回到了清闲的时候，不久前还在忙，现在这样多少有点失落，再加上看到镜宸这么努力又忙碌更加有些被落下了的空虚寂寞。

他从镜宸那里出来后去了趟洗手间，在洗手台前整理头发的时候有几个人走了进来。唐译看了一眼，是三个情况跟他差不多的小咖，没什么名气，只是看着眼熟。

出于礼貌，唐译朝他们点了点头便往外走，却听到身后那几人虽然压低了声音却故意保持在他能听到的音量范围的说话声。

“哎，听说他的广告是从Leo手里抢走的？”

“怎么可能，就他？”

“Leo是谁啊，能让他抢走通告？你开玩笑呢吧。”

“是真的啦，这件事很都传来了，就你们两个还不知道呢。骗你们我出门被车撞。”

“不是吧……Leo之前那么挺他，上次他去参加《星期天最棒》还借了他演出服和造型师……这也未免太无耻了点吧。”

“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样子却在背后捅人刀子，竟然还有脸来公司，脸皮也太厚了吧……”

唐译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被这几句话弄懵了。

他抢了Leo的通告？！怎么可能！

但是这几人说的话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现在自己想想，这么好的通告果然公司不可能安排给他。之前以为是突然交了好运，然而现在看来它原本应该是Leo的……

想起之前一起喝酒的时候SUN说的那些话，唐译突然觉得或许那些人说的并不是假的。

唐译抿起嘴唇，推开门走了出去。

17.

唐译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给Leo打电话。

他这人虽然有些地方有点软弱不够强势，但如果牵扯到他最在乎的人，他就不会有任何得过且过的苟且心态。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他的问题，他得跟Leo说清楚，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喂？糖糖？”

在Leo接起电话的同时，唐译揪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

“最近怎么样，我在拍电视剧好忙，上次林默说你给我打过电话？抱歉没时间回复，忙过头就忘了。”

唐译想起来是自己接到康美的通告时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才打了电话。Leo那几天刚接了新的电视剧，在外地拍摄，唐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呢，没打扰到你吧？”

“没事，刚刚拍完一个场景，现在在休息。”

唐译听他这么说就放了心，也不跟他说别的，直接开门见山地问：“Leo，康美的广告原本是你要拍的吗？”

“嗯？康美的广告？新的洗发水系列？不是已经在拍了吗？听说这次用的人很神秘，连狗仔都挖不出消息哦，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厉害角色。”他闭关拍电视剧之前唐译接了广告的事还没在公司内部传来，因而他一点都不知情。

“……”唐译有些汗颜，“那个人是我……”

“嗯？”Leo停了几秒，像是刚明白了他的话似的“哇哇”大叫起来，“糖糖？！不是吧！哇！林默！你知道——”他突然意识到拍摄现场还有别人，马上压低了声音，“听我说，是糖糖接到了康美的代言！”

唐译听到林默在那边也顿了几秒钟后才消化掉这个好消息好消息，说了声“恭喜”。

Leo又跟他说了半天类似于“这种好事有一就有二，以后还会有更多通告找上门的”这种鼓励的话后，又问：“你刚刚怎么会问我这个广告是我要拍的？真的不是哦，你要相信自己，这是大家对你的认可。”

Leo大概以为唐译的意思是这个广告可能是他让给他的吧，而很显然事情并不是那些人说的那样。

听他这么说后，唐译终于放了心，也不打算把真正原因告诉他。他会拿到这个通告，看他不顺眼的绝不会只这几个人，谣言这种东西你越是去在意别人越会上蹿下跳抹黑你，当事人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唐译才没那闲工夫和他们解释什么。

但即使他不说，Leo还是知道了。

他上午刚接到唐译的电话，下午就有想巴结他的人打着“正义使者”的旗号打电话来挑拨离间，声讨唐译的“见利忘义”安慰Leo“遇人不淑”、“养了个白眼狼”，Leo忍着火气听他说完，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当时冷笑着跟这人说：“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过拿下这个通告的机会？像你这样的连抢别人通告的本事都没有的货色也就只会羡慕嫉妒恨地在背地里嚼舌根吧，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别的能耐没长倒是把两腿之间那玩意儿磨没了？”

Leo这是在讽刺他像个妒妇，当下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之后就挂了电话，把对面的人说的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这次演的是宫廷剧，Leo挂了电话后就坐在他的椅子上抱着胳膊看几个扮演娘娘的角色在勾心斗角。

站在他旁边的林默就听见他突然“哼”了一声，说了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贱人在背后嚼舌根”。

林默用眼角瞄了他一眼。这人穿着明黄色太子服，画过妆的脸唇红齿白，眼神分明写着“老子罩着的人能平白让你们这么欺负么”，突然觉得有人要惨。

唐译是那种不会自寻烦恼的人，一旦这件事解决了，他自己心里就不再留疙瘩，该干嘛干嘛去了。

SUN在公司里，他去找他聊了聊近日的情况，在他那里得知他的通告费已经到位了，唐译拿出手机才发现之前的汇款短信他还没看。

唐译把那个数字从左到右看了一遍，又从右到左数了数位数，心里美滋滋的。

拿到了这么大一笔钱，他去银行将他这些年最终积累的第一笔财产存入存折，然后掏了20W买了辆小车。

这车不是为他自己买的。当初就设想过拿这笔钱做什么，当时觉得买车什么的太浪费，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他觉得镜宸总这么呆在公司不是个事儿。

他现在还不是正式艺人，先给他派车怎么都说不过去，再加上镜宸现在在公众面前还属于神秘人物，公司里压着不曝光就是为了以这种神秘感来宣传他的新专辑，坐着保姆车在公司附近露面过于高调。这车很普通，根本不会被狗仔放在眼里。唐译想让他开着这车在家和公司来回，即使12点下课开车的话也就只要半个多小时就能到家。

公司给他的专用办公室虽然条件也不差，但在外面总不比在家里舒服。

拿到车的当天唐译就开车去了昊天，晚上等镜宸下课之后把他叫到了停车场。

镜宸从电梯里出来后在偌大的停车场里张望。

唐译拿出手机又给他打了个电话：“往前直走，在第五根柱子前面停下……对，就是那儿，往左转，看你对面这辆车。”

镜宸在看到唐译坐在自己正前面的银色车子里时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走了过来。

唐译打开车示意他上车。

“糖糖买了车？”镜宸坐上车后就发现这辆车很新，猜到了这是才买的。

唐译点点头：“今天回家住吧。”

镜宸把头转向他，眼睛亮了亮，微翘的嘴角表示了开心。

之前因为罗靖尧的话题弄得两人有点不高兴，但又因为唐译的一句话这人心情又好了起来。

路上，唐译把自己买车的目的告诉了他。

“考驾照的事我会找人帮忙，在拿到驾照之前我会去接送你，如果我没时间就把车开去公司麻烦秦炎送你回家。不过你学东西很快，大概要不了半个月就能拿到驾照吧。”

镜宸抿着唇上下打量着唐译送他的礼物，像个孩子似的摸摸崭新的车门，眼里幽深一片，浓得像一汪墨色的湖水，深不见底。

虽然唐译说了不是什么好车，但这却是他拿到通告费之后的第一笔花销，他没给自己买什么东西，却为他买了车。

多少年没享受过这种温情了，这些日子像是一口气把那种感觉全找回来了似的。

温柔的唐译让他心里热乎乎的。

18.

唐译接下来几天一直没事，每天都接送镜宸，让自家狐狸十分受用，一回到家就把尾巴往沙发上一铺，等唐译坐上来的时候再往他腰上一卷，给他家糖糖当靠枕和抱枕。

然而好景不长，或者说是唐译的好运终于来了，他在休息了一个周后接到了《龙腾九天》剧组的试镜邀请。

饰演剧中反派BOSS的演员是以歌手出道的新面孔，演技实在差强人意，因为是出品人要求的郭雷才勉强同意让对方出演这个角色。

郭雷起初觉得不管怎样先卖出品人个面子，虽然这是个关键性角色但出场并不多，或许可以让他试试，然而最终还是忍受不住他站在镜头前如同唱歌剧般浮夸低劣的演技。

这部片子的剧本非常之难得，郭雷已经做好了靠它拿下今年的几项大奖的准备，因而拍摄时间上非常赶。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不是他的个性，他的忍耐也就只能到这里了，对方在剧组观摩了近半个月演技却一点提高都没有，根本就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倒不如回去安心做他的歌手，起码比起演戏他唱歌还算差强人意。

起初出品人还不同意，屡屡在他提出要换演员的时候从旁劝说再给他一次机会。

郭雷最后终于被逼得在剧组大爆发：“就这种做歌手也是半吊子演戏根本就没法看的人有时间在这里磨练演技倒不如赶紧退圈去干别的，娱乐圈有这么好混？！这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导演大多都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尤其是郭雷这个拿过国内外不少奖项的名导，如果没有对作品和演员的严苛，根本不可能拍出好的作品。

当然这样做除了能做出好的作品，事情总也有坏的一面，他也因此而得罪了不少人。

但这个时代，谁能给你赚钱谁就是最好的，因而即使他的烂脾气让不少投资方大摇其头，但每回又都在他放出要出电影的消息时争相打电话来联系投资。

所以别人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到了郭雷这里，是“仁义不成买卖在”。

唐译在接到试镜通知后当晚接了镜宸回家，他家狐狸坐在沙发上看睡前的晚间新闻，做艺人的不了解点国家大事也不行。

他看唐译走来走去地忙活，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糖糖过来坐。”

唐译却径自往卧室里走，道：“你自己看。”

镜宸把放在沙发上的尾巴卷了卷又放开，几秒之后又卷了起来，总觉得自己似乎习惯了用尾巴搂着唐译，这样有点空荡荡的不舒服。

如此做了三五次之后，终于还是觉得没有糖糖抱在怀里新闻什么的根本看不下去，忍不住尾随到唐译的卧室里。

唐译在往行李箱里放东西。

镜宸靠在门框上眼神一暗：“你收拾衣服做什么？”

“呃……”唐译一路上想了半天开口的方式却不知道怎么说，现在被他直接问了，就只好实话实说道，“SUN今天通知我去一个剧组试镜，如果选上了就要直接在那边开始拍摄，所以明天上午我送你去公司之后把车停在那边，以后就得拜托秦炎送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