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离落(生子)——陆望舒
陆望舒  发于:2013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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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曾经爱过了,不是么?

楚君慊把离落搂得更紧了些:“怎么突然不再拒绝朕?”这样热情如火的离落让楚君慊一时无法适应,仿若扑火的飞蛾,让他内心隐隐不安。

“这不正是皇上所希望的么?”离落将唇凑到楚君慊耳边,轻声道,“我爱你,皇上。”这一瞬,他不再是下贱的阉奴,他要做楚君慊的爱人,哪怕这只是奢望。这半年时间,楚君慊虽然宠他宠得不得了,却从不曾说过爱他。

楚君慊一时没有说话。离落的心一点点凉下去,看来自己果然还是奢望了。在意识到自己付出真心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一败涂地。好在,一切都快要结束了,他无须再惧怕什么。这时,他却听到楚君慊叹息一般轻轻道:“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啊……”

离落一惊抬头,只见楚君慊望定他的双眼:“阿离,我爱你。”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有这一句话……值了。

离落第二日直到午时方才起床。

楚君慊推门进来,门一开,金灿灿的秋阳便携着爽朗的秋风扑了进来。离落眯了眯眼,抬头只见窗角漏出的一方天空湛蓝湛蓝,上面飘着朵朵棉花似的白云。

庭院里的葡萄架上挂满了一串串紫红诱人的葡萄,楚君慊顺手摘了一串,进来递给离落:“朕刚摘的,吃吧。”

离落接过来,用手拂下一层细土:“没洗吧?”

“啊?”楚君慊无意识地用一根手指敲着额头,“朕忘了。”

离落微笑。哪里是忘了,怕是压根不知道葡萄摘下来是要洗的吧。

离落起身梳洗一番,朝楚君慊伸出一只手来,唇角含笑:“皇上,奴婢去天牢里走一趟。请皇上赐个令牌吧。”

死囚替身的事,需得亲自安排妥当了,方能放心。离落昨日已从秋末问斩的死囚案卷中筛选出几个易于控制的,现在需要亲自确认一下,身形至少要和王爷有七八分相像才行。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离落自不会假手他人。

楚君慊看着离落的背影,高声嘱咐:“凡事小心。令牌不必还朕了,别丢了就好——”

第十四章:秋尽江南草木凋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到行刑的日期。

地点安排在西郊大校场,平素是禁卫军练兵的所在,如今早已被禁军层层把守。从天牢到校场的一路,也都已经戒严。

真正的王爷还留在宫中,天牢里重锁加身的人,是李代桃僵的死囚。

早在前两日,李越便秘密进宫,随身携带了个小小的箱子,里面装满了不知名的颜料,还有一整套的刀剪针线。遣开所有的人,只留了离落做助手,李越在里面忙了整整五个时辰,才算大功告成。

连满心好奇的皇上也被离落推出了门,关在外面。理由是,易容时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能打搅,否则前功尽弃云云。

楚君慊无奈地蹲在屋外看云,小小妖精竟敢犯上作乱。罢罢罢,不跟他计较,谁叫他楚君慊爱上了那个小妖精呢。

治和七年九月初九,重阳。

天刚蒙蒙亮,离落从楚君慊怀里悄悄起身,待得穿戴好了,才发现楚君慊目光炯炯,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了。

“醒了,皇上?”

“嗯。”楚君慊早在离落起身的时候就醒了,只是时辰还早,今天因为特殊情况,又不用上早朝,所以懒懒地窝在被子里不想动。

“奴婢服侍皇上穿衣?”

“等等吧,让朕再躺一会儿。”能赖床的日子屈指可数,何况今天又是个特别的日子。虽然一切都安排好了,但是心里还是不免有些七上八下,身子就愈发不想动弹。

离落也不多言,独自推门出去,看到薄薄晨雾中的满地落花,不由轻叹一句:“秋深了,庭前的桂花都落了啊……”那一句话轻薄得像雾气一样,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楚君慊还是听到了,心内微微一动,却只是笑道:“等冬天来了,梅花就开了。挑一个大雪初晴的日子,朕带你去湖边温酒赏梅。”

离落回头一笑,那笑容也轻薄得像雾气一样:“皇上可要记得您说过的话。”说着去院墙边折了几枝开得正盛的白菊花回来,找一只空瓶插了。那菊花花瓣纤长参差,靠近花蕊的地方泛着浅浅的绿,清冷的若有似无的幽香漂浮在空气里。

碧香菊,菊中极品。

离落一边摆弄案上的菊花,一边道:“皇上今天……还去吗?”

“不去了。就算知道那人不是小翊,朕看了也难受。”

“嗯,奴婢也不去了。陪着皇上。”说完只顾修剪多余的花叶,半晌无语。

楚君慊看着离落的动作,轻唤:“阿离。”

“嗯?”离落回头看他。

“这半个月辛苦你了,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啊……”别说尘埃未定,就是定了,以他这样的身份,吃穿不缺,要什么赏赐都没有意义。出神了片刻,离落微笑:“若皇上真有心,就听奴婢说几句话。皇上就算不赞同,也让奴婢说完,好吗?”

楚君慊微皱眉头,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交代后事的语气:“你说吧。”

“第一件,皇上知道禁卫军的情况么?”

“禁卫军怎么了?还不是那些高官子弟过于骄纵了些,不好管束么?”楚君慊猜不透离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起禁卫军来。

离落微微摇头:“禁卫军的问题远不止这一点。奴婢出宫给皇上买冰糖葫芦的那回,身上的钱袋就是被禁卫军里的人给摸了去。”

“什么?”什么人如此大胆,偷东西竟敢偷到朕的人身上,绝饶不了他。所谓关心则乱,楚君慊的一时之间满脑子都是离落受欺负了,哪能想到京城布防的问题上来。

离落哪知道楚君慊的这一番心思,只是把那日的所见所闻一一告知皇上。

楚君慊这才明白离落的意思,禁卫军形同盗匪,京城的布防肯定会出问题。楚君慊心下暗暗思量着解决之策,口中却问道:“李越?你是那天才认识的李越?”

“奴婢早就见过他,不过交谈还是头一遭。”

“第一次见面就告诉你他会易容的事?”楚君慊将离落叫到床边坐下,把玩着离落的手指,若有所思。

离落毫不迟疑:“那天他喝醉了,怕是不小心漏给了奴婢。”

“哦,这样……”楚君慊道,“还有第二件呢?”

“第二件……皇上也不小了,该选秀女就选秀女,该立后就立后吧。老这么悬着也不是办法。”离落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这话的语气,不像个内臣,倒像他娘。

楚君慊这回当真皱起了眉头,捏紧了离落的手:“这是你的真实想法么?还是刘庆衷那家伙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是奴婢看皇上驳回了太多这样的奏折,忍不住多说一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固然夸张,但皇上这后宫也太精简了些。”离落说完赶紧补了一句:“奴婢僭越,皇上恕罪。”

楚君慊点头:“是够僭越的。”

离落听了马上起身请罪,却被楚君慊拉住了:“你怎么不明白,朕爱的是你啊。再说,朕不爱她们,选她们进来对她们也不公平,还不如让那些女子嫁个普通人,恩恩爱爱一辈子多好。”母亲的悲剧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那些还来不及发生的悲剧,能少一点是一点吧。

“奴婢明白了,皇上心里有数就好。”离落低头应着,楚君慊看不到他的表情。

西郊大校场。

午时三刻,鼓击过三遍。刑部尚书靳云方抬头看了看秋天正午的刺目阳光,不由微微眯了眯眼。从审讯到量刑,皇上一概不许他过问,只在临刑前把监斩王爷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他,究竟是祸是福呢?想起昨天传旨的那个长相清秀的小公公,在把圣旨递出时对他浅浅一笑:“靳大人只管监斩就好,其他的不必担心……就算出了岔子也不是大人的错……”最末一句话轻若不闻,仿佛叹息,让靳云方思量了好久也不得要领,不免心中惴惴。

时辰一刻耽误不起,靳云方从桌上的签筒中拔出一支朱红色的刑签,扬手扔出去:“斩。”

秋风卷起校场上的沙尘,与金色的阳光混合成一片混沌的黄。雪亮的刀刃反射着阳光,一瞬间刺目之极,迫得人睁不开眼睛。

校场戒备森严,好奇心重的百姓都聚在校场西边的小山丘上,远远地看着。待到刑签一发,刀光亮起,一时鸦雀无声。

只有深秋的木叶缓缓落着,一片、两片……在风中飘摇而下。

是个万物凋零的季节啊。

“是个万物凋零的季节啊。”离落盯着空中翩然如蝶的落叶,看了好久,突然轻轻叹了一句。

不想却有人接话了:“叶落了,还会再生;秋尽了,春还会来。何必徒自哀伤呢?”是个温柔平缓的女声。

“可是人去了,就再也看不见了。”离落转过转过身来,只见德妃娘娘在一棵银杏树下立着,绛纱长衣上罩一件月白的坎肩,银杏蝴蝶翩然而落,擦过她微飘的衣角,有几片停驻在她的衣上。深红月白,三两片明黄,女子纤长的身影竟透出几丝萧索来。

离落没料到接他话的竟是德妃娘娘,赶忙跪下行礼:“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了。奴婢没想到娘娘在此,冲撞了娘娘的凤驾,娘娘恕罪。”

“快起来吧,”德妃笑道,“公公素来事多,今日怎么有闲?”

“皇上正在午休,奴婢得空出来转转。”离落起身应道。

“这样啊,不如陪本宫聊聊吧。”德妃口中说着,却微微笑着看向远处。离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镂花矮墙边,一架小小的秋千在风中飞扬,两名宫女在一旁护着,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儿随着秋千来回荡着。小公主看见德妃关切的目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阿娘!”

“公公喜欢阿荪么?”

离落由衷地赞道:“公主很可爱。”

“既然如此,公公有空多来看看阿荪吧。从上回公公来过,阿荪一直惦记着公公呢。”德妃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小公主。

离落没想到德妃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一愕,继而微微苦笑:“奴婢只是个小小内臣,难为公主还记得奴婢……倒是娘娘,您有空多去看看皇上吧。”

德妃娘娘却叹息道:“他心里没我,我何必去招人嫌?”

离落一惊抬眸,看了德妃一眼,目光慢慢冷定:“娘娘心里,又何尝有皇上?不过逝者已矣,娘娘也须放宽心怀。”

这回轮到德妃讶然回眸:“你知道些什么?”

“瑜陵是奴婢的堂兄。”离落轻轻回道。

德妃微微一震,看向离落。怪不得第一次见他就心生好感,有了将阿荪托付给他的心思。

这时,小公主如一只欢快的小鸟,跑过来扑进德妃的怀里:“阿娘。”德妃笑着抱起她,在她粉嫩的颊上亲了一口。小公主嘻嘻一笑,在德妃怀里扭了扭身子,一双墨黑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离落,伸出一双手来:“离公公,抱抱。”

德妃勉强笑道:“看来阿荪真的很喜欢公公呢。”

离落抱过小公主,举着小公主转了几圈,惹得小女孩儿咯咯直笑。

午时已过,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吧。

第十五章:人间何事堪惆怅

德妃姜纭,是差一点就成了温家少夫人的人。

四年前的九月初十,是早就订好的过门的日子。姜御史的小女儿,跟权倾朝野的温相爷的次子,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男的才华横溢,女的温柔秀美,更难得的是,两人早已互相倾慕,私定终身。

姜纭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借着父母和两个哥哥的疼宠和纵容,小姜纭从来不曾循规蹈矩过。十三岁的时候曾经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遇见了大她两岁的温瑜陵。

——一个梁祝一样的开端。幸运的是,他们之间没有家庭的阻碍;不幸的是,命运给他们开了个更大的玩笑。

治和三年九月初三,距婚期仅仅七天的时候,温家出事了。二十一岁的年轻帝王以雷霆手段扳倒了权倾朝野的温家,罪名是叛国通敌,株连九族。

而罪证,不过是温锵二十年前在边关抗敌时的一封诈降信。

一个天大的冤案,双方都明了隐藏在冤案背后的真正缘由,所以温锵默契地没有申诉冤情。

温铿和他的子女兄弟全部赐死,其他亲属女子全部官卖,男子十五岁以上的流放,十五岁以下的没入宫中。

七天之差,姜纭免于被株连的命运,但却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男子死去,很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姜家既庆幸又惶恐,正巧当时皇上在选秀女,便急急将女儿送入宫中。深宫寂寂,十七岁的姜纭失了挚爱,也埋葬了自己的心,在宫中行尸走肉般地活着,不拒绝皇上的关心,也不屑于争宠。直到将近一年后女儿出世,粉嘟嘟的小东西渐渐会对她咯咯笑着叫“阿娘”了,渐渐学会淘气在庭院里跑来跑去了,姜纭的脸上才算是有了笑意。

未时三刻,一个四四方方的檀香木匣子被人呈到楚君慊面前,匣子里铺了一层防腐的石灰和香料,盛放着“七王爷”的人头。楚君慊掀开一条缝看了一眼,便摆摆手让人拿了下去,择日送往和硕郡叛军处。随后下了一道旨意,令和硕守军严密监控,叛军若敢不守承诺,有丝毫异动,拼着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也要将那伙叛贼杀个片甲不留。

等侍卫总管姜戎领旨退下后,楚君慊看着窗外惨淡的秋阳,终于松了一口气。

“离落。”楚君慊高声唤道。

“奴婢在,”一个青衣的人影掀帘而入,“皇上有何吩咐?”

“过来,”楚君慊让离落坐在自己怀里,把头窝在离落的肩上,闷闷地说,“朕好累。”

“累了再去睡一会儿吧。”离落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楚君慊的背。

“朕是心累。”楚君慊窝在离落肩上,一句话说得模糊不清。离落却还是听得了,心中微微一动。

离落突然用手臂环住楚君慊的脖子,抬起楚君慊的头,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晶亮,唇角浮起风情万种的笑意:“皇上想要吗?”

楚君慊哪里抵御得了这样诱人的离落,低头一口就含住了离落淡粉色的唇,伸出舌头在离落口中纠缠,离落毫不示弱,热情地回应着。一吻结束,离落早已是眸光散乱,气喘吁吁。楚君慊看了更是情动,便将离落放倒在临时休息的榻上,解开离落的衣襟,顺着离落优美的脖颈一路向下,留下一串淡粉色的吻痕。

门帘被风撩起了一线,深秋带着微微寒意的空气趁机钻了进来。离落的身上却起了一层薄汗,双手紧紧搂住楚君慊的脖颈,头微微后仰,口中忘情地呻吟着。

这一刻的离落热情如火,随着楚君慊的节奏摆动着腰肢,害的楚君慊差点儿一泄如注。楚君慊不禁心中暗忖,难不成他的小妖精,真拿醉颜红当饭吃了?

德妃姜纭闯进御书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香艳的一幕。

翠竹苑的凌公子从今个儿早上起,就把自个儿关在房里,怎么唤也不肯出来,早膳午膳都没有用。你说这皇上也奇了怪了,弟弟就要上刑场,前两天还有心思出宫去,带了个漂亮公子回来。宫女奴才们私下里纷纷议论,这漂亮公子,八成是皇上的新男宠了。怪不得宫里只有几位娘娘,还都不怎么得宠,原来皇上喜欢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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