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魏曾逸觉得自己此时是一个剑客，右手长剑（海报卷）一甩，左手向前欲推开命运的门扉（门上挂小牌儿：校团委），

下一秒，电光火石，决斗于昆仑山巅……

唉……在下了第七次决心后，魏曾逸还是泄气了，欲敲门的手放下来。

满脑子只回响着三个字：我冤枉……

付小宇抱着茶杯，斜倚在魏曾逸左后方开水间的门框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某人在那里反复演示“僧推月下门”和“僧敲

月下门”的推敲之态。

魏曾逸最终决定暂时放弃，先找个没人的角落，再演练两遍解说辞去。回身准备下楼，于是乎理所当然的看见付小宇，

正吹着茶杯上的热气，悠然自得的看着自己乐。

付小宇倒是毫不避讳偷窥被抓现行，笑着走到办公室门前，开门，问魏曾逸，“找我还是找王老板？”

魏曾逸青着脸晃了晃手里的纸筒。

进屋，“随便坐，王老板今天不在。”付小宇说。

王老板，地中海雀斑脸妙龄大叔，大名王崇德，T大校团委正牌团委书记，兼任德育副校长。

——摘自T大BT辞海

魏曾逸啪的一声把纸筒拍在桌子上。“哎呀呀，看来高成很是器重你嘛。”付小宇托着杯子笑得很狐狸。

魏曾逸说：“我是签了生死状过来的，付老师您看着办吧。说不定今儿晚上莫名湖就又出一具浮尸。”

付小宇说：“瞧瞧，瞧瞧，这话还没说两句，先威胁上我了。恕朕心有余而力不足也……”

魏曾逸用头天晚上才学会的怨妇眼深情的望着付小宇。

付小宇嘴角抽搐了一下，干咳一声：“真不是我要难为宣传部。高成太死心眼儿了。其实他就按沈萱那意思，随便改改

，糊弄糊弄她，把沈大美女哄高兴了，我这儿也才好进行下一步嘛。”

魏曾逸啧啧的摇着头说：“付小宇，我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一个妻管严。”

付小宇脸色一暗，问：“高成跟你说什么了？”

魏曾逸被他的脸色唬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低声说：“司马昭之心……”转脸又正色道，“那位姐姐想把这海报怎么改？

我怎么没听我们头儿说过？”

付小宇摊摊手：“我不知道啊，他们背地里奸夫淫妇的商量的。”

奸夫淫妇……魏曾逸无语，“有你这么说自己女朋友的吗？”

付小宇眼角一吊，“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是我女朋友了？”

呃……这个问题魏曾逸确实被问住了。高成只是说，他跟付小宇是“情敌”而已。如果两个人都在追沈萱的话，也可以

是情敌么。

付小宇好像看得见魏曾逸心中所想一般，冲他摆摆手指，压低声音道，“要知道，只有你们高老大那种，坚决信奉‘牡

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的勇士，才会往沈萱的枪口上撞。就凭这一点，我敬佩他是个爷们儿。”

听这意思，付小宇连沈萱的追求者都不是？

嘘——付小宇把手指放到嘴边，“你心里明白就行。暂时在你们高老大面前，记住了，我还是他的假想敌。”

“沈萱逼你冒充他男朋友？”魏曾逸灵光乍现，突然间明白了这其中的八卦关系，来了兴致，趴在桌子上凑过去问付小

宇。

付小宇开始装模作样的忙东忙西。

“唉？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啊？”魏曾逸不知死活的继续腆着脸问。

付小宇没说话，眯起眼瞄着魏曾逸笑得很妖孽。

得。问完魏曾逸也觉得自己缺心眼。既然是把柄，有谁会傻到再告诉一个人呢？

――――――――――――――

晚8点，宣传部活动室，一张摊开了海报占据了大半个桌子，桌子这头魏曾逸，那头高老大。

魏曾逸以提头复命的态度，等待着高老大开口。

“呐，曾逸啊，你看。”高老大指着海报左下部分那位白裙飘飘的少女，“你说这个，是不是每个刚入大学的莘莘学子

心中，最清纯的梦中情人形象？”

魏曾逸点头，“嗯。”

“你再看。”高老大又指向海报中部偏右那个英俊帅气的背影，“你看这个，是不是每个刚入大学的懵懂少女心中，最

伟岸的白马王子形象？”

魏曾逸点头，“嗯。”

“我们再看这整体构图。”高老大一挥手，“一条路，女孩在这头，半回头，羞涩的看着路那头的背影。而王子也隐隐

约约，好像在通过影子看着女孩。”高老大突然捧起魏曾逸的脸，四目相对，“很浪漫，对不对？”

魏曾逸僵硬的点头，“嗯。”

高老大陡的站起来，情绪激昂，“我们办新生欢迎晚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告诉每一个才刚刚成年的少男少女：当

你偷偷看身边的那个女孩时，那个女孩也在偷偷看你！来吧！大学新生活有无数的期待和梦想！是不是？是不是！你觉

得呢？啊？”高老大突然又扑到魏曾逸面前，抓住他的衣领。

魏曾逸颤颤巍巍的说：“老大，我觉得你该去话剧社发展。”

高老大丢开魏曾逸，踱到窗口，“猥琐的打量着天空中那轮裸体的明月”（魏曾逸事后语），说：“这样一副意境完美

的宣传海报，你让我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背叛全部门成员的期望，上面胡改乱改？”

魏曾逸问：“老大，沈萱学姐究竟想怎么改？”

高成转过身来，淫荡的月光从他的背后逆光而入，映衬得高老大的身躯格外伟岸。

“她让我把海报改成俩男的。”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高老大缓缓开口。

―――――――――――――――

最终迎新生文艺晚会还是于两周后照常举行了，而宣传部的那份海报也按计划，被放大10余倍后挂在了礼堂门口。

在高老大坚贞不屈的领导下，本届宣传海报总归没有变成男男文艺腐化掉。

付小宇在魏曾逸找上门的第二天，就大红章一盖，通过了宣传部的海报。高成一边跺脚唾骂：这世道真是没有后门什么

都办不成；一边笑着搂着魏曾逸的肩膀说贤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能把你从文艺部抢过来乃我退居二线前的最大功劳

；一边又追着沈萱大美人泪眼汪汪的说萱萱我错了……好不忙碌。

其实魏曾逸心里明白，海报审批通过跟自己毛关系都没有。问题解决的关键在于：第二天正书记王老板从外地开会回来

了。付小宇“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的日子也就结束了。

“啧啧，我在你眼里就这么邪恶？”付小宇抱着手看着大海报奸笑着，魏曾逸站在并排。

魏曾逸咬着牙心想：论阴损，在T大您称第二，谁人敢称第一。

付小宇指着沈萱和高成远去背影说：“这不是挺好的嘛。”

“我不明白。”魏曾逸说，“沈萱学姐这么个校花级的美女天天围着你，你真就一点儿不动心？”

半天没听到回答，魏曾逸以为他没听清，也就没再问一遍。

——

这注定又是一个鸡飞狗跳的夜晚。

“唐然走了。”在礼堂的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沈萱坐在付小宇身边说。

“是么。”付小宇说，礼堂里灯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沉默几秒钟，沈萱说：“你真不联系一下他？”

付小宇轻笑了一声：“人家都躲到国外去了。不是我的，强求不得。”

沈萱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即使只是作为以前那么好的朋友，现在变成这样，挺可惜的。”

付小宇到很大方：“这种事儿，一旦挑明了，就再回不去了。我没什么可遗憾的，真的。”回头看着沈萱的眼睛，说，

“谢谢你。也是真的。”

沈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再说出口。

几排开外的座椅上，魏曾逸安慰着高成受伤的小心肝儿。高成叼着衣角，把牙齿磨的咯吱咯吱响，眼泪花儿闪闪，碎碎

念，“付小宇，老子跟你没完……”

林洛阳说：“高老大，我非常赞同您要把付小宇挫骨扬灰了的意见——您现在能不能先放开我的衣角？”

高老大一手抓起一只，拉着魏曾逸和林洛阳就向场外走，说：“走，陪哥哥借酒浇愁去！”

魏曾逸拉住他：“别，别，头儿，我们俩这还新生，您得让我们体验一下新生该体验的不是？”

高成说：“哥哥这就带你们体验崭新大学生去，咱去刷夜！”

林洛阳很默契的拉住另一只胳膊，说：“高大哥，我们想还是先体验一下眼前的，比如说，看完这场晚会？”

高成一甩手，指两个人的鼻子：“两个没出息的！”

于是高成伤心的离去了。

林洛阳钩着魏曾逸的脖子，眼神往斜后方瞟，贴着他咬耳朵，“哎，你说，这付小宇何德何能，能让沈萱这么个美女，

居然对你们一表人才的高老大完全忽略？”他们坐的位置只离付小宇和沈萱3米左右的距离，虽然灯光很暗，可还是看得

出，角落里那俩人有说有笑，煞是亲密。

魏曾逸没揭穿付小宇假想情敌的身份，只是说，“怎么，你羡慕嫉妒恨了？要不要我送你陪高老大黯然神伤去啊？”

林洛阳居然神情很严肃的思考了那么几十秒，然后摇摇头，坐好，“我道行不够，此种级别的美人恩还消受不起。”

魏曾逸乐了：“您还想修道成仙怎么着？”

林洛阳严肃的摇摇头：“成仙不敢奢望，成个付小宇那样的妖孽就够了。”

6

接到余老板的电话时，付小宇正歪在酒吧里，靠在一个不知名帅哥的肩上，五分醉意。

“付小宇，今天晚上突击查宿。”余老板冷冷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付小宇瞬间惊起，酒醒到只剩两成。果然，余老

板惊天爆料，“你们班501宿舍，全体夜不归宿。”

余老板，棉花糖头草莓鼻金丝眼镜妙龄大婶，大名余淑文，T大校教务处处长，学生德育办公室主任，主管学生生活工作

。

——摘自T大BT辞海

付小宇挂了电话拍下一张毛主席咕噜一下从高脚凳跳下来就向外冲。

唉，唉，你这是干嘛去？帅哥温柔的拉住他。

付小宇说：不好意思，咱改天聊。我学生丢了。

帅哥笑了，说：哟，你还是个老师？

付小宇没空多说，留下个尴尬的笑容就冲出酒吧。被初秋半夜的晚风一吹，打了个激灵，头脑也冷静下来。掏出手机开

始拨魏曾逸的电话……

这头魏曾逸手机嗡嗡振，掏出来一看，脸唰的白了。搂过仨哥们儿抱成一团：“怎么办？班主任。”

方豫很冷静：“找你有事？”

何以飞说：“这都半夜了有啥事儿？不会是知道我们出来刷夜了吧。”

林洛阳叫：“不会这么背吧？”

魏曾逸手有点儿抖，按下了通话键。

“你在哪儿呢？”付小宇的声音很平静。

“我，呃……”魏曾逸开始头脑风暴，“我和我们宿舍的在一块儿……”下一秒，另外三个一齐扑上来捂住他的嘴。

“你傻了？怎么能告诉他我们在一块儿呢？”，“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我们集体夜不归宿吗？”，“笨死了！撒谎都

不会！”几个人揪住魏曾逸的耳朵压低音量地抓狂着……

“魏曾逸……”付小宇的火气在声音中若隐若现，“给你10秒钟，给我汇报你的准确方位！”

魏曾逸四个此时正在手舞足蹈加口型表演的互相做着无声的交流……

悠扬的歌声传来，这个酒吧的live music开始了，似乎人气颇高——

“剑煮酒无味，饮一杯为谁，你为我送别，你为我送别……”

“……”

“魏曾逸！！！”付小宇在电话那头爆发了，“你们现在就给我出来！！！到酒吧门口见我！！！”

时光回溯到晚会结束，时值晚上10点30分。

宿舍四个哥们儿碰头，都说饿了要吃宵夜去，魏曾逸好意播了个电话，给刚才嚷嚷着要借酒浇愁的高老大，被高老大舍

友告知：高老大一听普京把自己灌倒了，此时已人事不省。

得，没学长带头儿了。魏曾逸几个大眼瞪小眼：咱去哪儿吃东西？

大学生夜宵最优选：宿舍内方便面，宿舍外大排档——尤其是夏天时。现在虽已初秋，但烤串儿麻辣烫仍是不二的选择

。

于是一来二去，几个人就想到了魏曾逸提过的，本部附近的那家“人间第一翅”。

魏曾逸摆摆手说不行，从这儿坐车去怎么得40分钟呢，咱吃完回来就宵禁了。T大本科生宿舍12点雷打不动熄灯断电断网

。再晚回来的都要到宿管大爷那儿签字留名，没正当理由的，扣德育学分。

那就不回来了呗。方豫小声说了一句。本来没什么底气，但是没想到后来四个人互相推诿着，就这么踏上了大学生活的

第一个夜生活之路。

40分钟后，当四个人走在灯红酒绿的酒吧街惶惶恐恐时，林洛阳问魏曾逸：“你没找错地儿吧。”

魏曾逸说：“没有，放心吧。”那天他跟付小宇走来的时候，他也惊异了一下。结果付小宇呵到“别东张西望！”然后

被捏住脖子目不斜视的，一直走到了酒吧街的尽头。到了尽头，拐进一个小胡同，出现一个不起眼儿的小门脸，里面飘

出的熙熙攘攘的声音和让人流口水的烟火香气。

小店连个正经的牌匾都没有，仿佛是为了告诉大家这里是烧烤店一般，店名是用炭火棒在水泥墙上划拉出来的几个碳黑

的大字：

——落魄凤凰。

林洛阳方豫何以飞毫无形象的抱着肚子，蹲在店门口狂笑不止。魏曾逸对着屁股一人一脚，把三个都踢进店里。

吃饱喝足，果然已经过了12点。于是几人开始开始思量本次刷夜的内容——其实既然挨着酒吧街，那还有什么可想的呢

？

于是，他们走进了“伯乐”——一家以其特色的live music，和出色的歌手闻名酒吧街的这家酒吧。最终导致，付小宇

电话里一听，就冲过去抓了他们个现形。

时光回溯到今晚12点30分。

付小宇抱着手，在“伯乐”门口冷冷的看着他们。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思考该由谁先开口。

“走。”付小宇一个字，干脆利落。

于是四个人随付小宇走出了酒吧街，拦了一辆跑夜活的黑出租，把5个人全都塞了进去。上了车，付小宇从副驾驶偏过头

来问，“刚才谁喝酒了？”

四个人齐刷刷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