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当皇帝不称职,跟他相处倒是蛮好玩了,好像自己也变回了那没几岁的小孩一样。
所有挡着他的绊脚石都已经除掉了,他现在就是要做点什么来镇住那些朝臣们,让他们接受这个新帝。
弟弟应该已经把皇宫给拿下了。楼涵煦推开窗户,眺望着北方那依稀可见的明黄色琉璃瓦屋檐,很快,那里就是他的地方了。
拿下挂在墙上的那把金翎剑,这是教他武功的师傅送给他的。剑拔出了鞘,冰坑的寒光反射在夏嘉祯的脸上,那双锐利的眸子更添了几分无情。他拎着剑走出了门外,往那厮杀过后的宫殿走去。
皇宫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宫女太监的身影全都不见,到处都是死一样的寂静。夏嘉祯往金銮殿走去,那把剑明晃晃的闪着冷光。
金銮殿里,平日意气风发的文武百官都匍匐在地上,最高处的龙椅旁,太后狼狈的软倒在地,雍容华贵的气度一去不复返,她美丽的脸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几岁,失神的望着大理石板地面。
还有一个人,站在龙椅前,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夏嘉祯的脚步声响起,夏嘉逸回过头来,笑道:“哥哥,你来了。我都已经收拾好了。”
“有没有看见她?”夏嘉祯把手放在了弟弟肩上,问道。
夏嘉逸苦笑着摇摇头,道:“没有,大概是被哪个妃子给害了吧。”
夏嘉祯沉默无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哥哥,我要做的已经完成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夏嘉逸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走掉了。
夏嘉祯一步一步的走到最高的地方,看也不看匍匐在他脚边的太后。金碧辉煌的龙椅就在自己面前,这一切离自己如此之近。
手指抚上那冰凉的金色龙纹,夏嘉祯坐在了象征这最高权力的龙椅上,底下的大臣都害怕的瑟缩了一下,太后什么反应也没有,大理石地板上模糊的映出她的面容。
日思夜想了这么久,计划了那么多年,今天,这一切都是我的了!夏嘉祯唇边一抹冷笑。
“今日我为新帝,众可有不服?”夏嘉祯双手撑在龙椅前面的桌子上,声音冷冽的问下面的大臣。
大臣们与前后的人低语几句,便一齐跪在地上,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请起。”
第十九章
楼涵煦醒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在哪。后颈处还有一点点的酸麻,他想起来了,那时候夏嘉祯来找他说要带他去玩,然后他跟着他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后,他就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么,我现在那里?楼涵煦坐起身来环顾四周,从屋子里的摆设来看,他应该还是在皇宫里。再转头一看,窗边站着一个人影,外面刺眼的阳光灌进来,让他看不清那个人是谁。
“夏嘉祯,是你吗?”楼涵煦小心翼翼的开口问。
那人回头看他,那俊逸的面容就是夏嘉祯。“跟我来。”他淡淡道。
楼涵煦也不多问什么,只是穿上鞋子跟着他出去。
出了房门,向左边转了个弯,沿着暗红色的木栏杆慢慢走着。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天上乌云密布,似乎眼看着就要下雨,一阵风吹来,脊背凉凉的。
跟着夏嘉祯走了不知有多久,路上的宫女太监多了起来,看到他和夏嘉祯也不过来,只是远远的看着,行一个礼就走了。楼涵煦觉得很奇怪,皇宫里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靴子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楼涵煦抬眼一看,他们已经走到了皇宫里的某个花园里,皇宫里这样的花园数不胜数,他也不知道这是哪。
花园有一个大大的池塘,圆圆的荷叶立于水面。夏嘉祯静默着,似乎不打算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就这么站了良久,夏嘉祯走了几步,抚摸着池边一片柔软的荷叶,缓缓道:“你喜欢这皇宫吗?”
楼涵煦愣了一下,道:“喜欢,也不喜欢。”
“为什么?”
“喜欢,是因为在皇宫里人人都听我的,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让我的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不喜欢,是因为在皇宫里我没有自由和朋友,它就像一个笼子一样困住了我。”
“那如果有一天另一个人住进了这个笼子,你不再是这个笼子的主人,你会怎样?”
楼涵煦沉默了,他低着头,看到夏嘉祯绎紫色的衣袍上绣着一条蜿蜒的赤红色的龙,道:“没关系,它本来就不是属于我的。”
是的,不属于他。他只是一个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孤魂,附身在这具身体上罢了。
夏嘉祯看着那颗近在咫尺的,低垂着的黑色头颅,道:“你不怪我吗?我夺了你的江山。”楼涵煦其实也是个聪明人。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我相信没有多少人能抗拒的。”至高无上的权力,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
“其实这次篡位的参与者还有我父亲和我弟弟,只不过,坐上这个位子的人是我。你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篡位吗?”
楼涵煦感到一丝好奇:“说吧,我想知道。”
夏嘉祯拉着他到花园里的凉亭坐下,凉亭里的小石桌上有一壶温热的茶。夏嘉祯倒了一杯茶给他,便开始了他的叙述。
“我的父亲其实并不是我和嘉逸的亲生父亲,他是我们的养父,待我们像亲儿子一样。我的父亲其实是前朝的最后一个皇子身边的侍童。他和那个皇子感情深厚,亲如兄弟。那个皇子后来成了太子,然后,皇帝驾崩,太子继承皇位。
就在太子登基的那天,你的父皇,也就是天国的开国皇帝攻打进来,杀死了太子,占领了这个国家。太子临死前,把一块玉佩塞到我父亲手里,让他赶快逃跑。我的父亲迫于无奈,只好逃跑了。
后来,我的父亲隐姓埋名,苦读诗书,就是希望能当上大官,好接近当时的皇帝,为太子夺回他的江山。只可惜,你的父皇是个聪明人,我父亲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只好等到了你成为皇帝,再来计划。”
楼涵煦听着这个故事,没什么反应。这些像小说里的情节竟然真实的发生了:“说你弟弟的吧。”
夏嘉祯一笑,喝了一口茶,讲起夏嘉逸的故事。
“嘉逸和我是亲兄弟,我们原来住在南方的一个小镇里,和爹娘一起生活着。有一年发生了瘟疫,爹娘就带着我们逃到皇都来,可是他们来到皇都不久,就积劳成疾去世了,我和嘉逸就只好在街边讨饭为生。
那时候,皇都里有一家小酒楼,酒楼老板有一个女儿,和嘉逸一般年纪,长得机灵可爱,心地也很善良,经常给我们送吃的来,还让我们去她家酒楼打杂,挣点钱,还包吃包住。就是因为那个女孩,我们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
嘉逸和那个女孩很合得来,他很喜欢那女孩,说总有一天他会挣大钱,风风光光的来迎娶女孩。女孩听着这话,脸红了。
嘉逸十五岁那年,皇帝要选秀女,酒楼老板并不愿意把唯一的女儿送到皇宫去,可官差一定要带她走,不然就砸了这酒楼。没办法,酒楼老板只好把女儿送走。女孩临走前,去找过嘉逸,她跟嘉逸说对不起,不能嫁给他了。嘉逸握着女孩的手,说他一定会等着女孩的。
那个女孩,就这么走了,一直都没传信回来,嘉逸开始担心,后来辗转得知,女孩在宫里过的不好,因为皇帝赏了一点东西给她,她就被善妒的妃子折磨得死去活来,之后,他就一直想着要把女孩救出来,可等到他进了皇宫,才知道女孩不知被哪个妃子给害死了。”
楼涵煦有些唏嘘,又是一对苦命人儿:“那你呢,为什么?”
夏嘉祯越过他的视线,看向那灰色的天空,陷入了久远的记忆,道:“那是我刚来到皇都爹娘死后不久时的事情。”
“那天嘉逸肚子疼,我就出去乞讨,想着能不能讨到些钱,给嘉逸治病。我走在街上,衣衫褴褛的,连鞋子也没有。我叫喊着,偶尔有人经过我身边,丢下几个铜钱在我身边,我就不停的鞠躬。
那天我讨到了不少钱,很开心,不仅可以给嘉逸治病,还可以给我们买些吃的。突然,马路上有一个小姑娘骑着一匹全身是黑,四蹄白色的马在大街上胡乱冲撞着。那小故娘身上穿着的都是丝绸,身上的首饰昂贵漂亮,我不禁就看呆了,要是我有一样那些东西,就可以和嘉逸过上好日子了。
小姑娘控制不住马儿,竟然向我撞来,我害怕的一动不动,马儿撞翻了在我旁边的买糖画的小摊,滚烫的糖浆溅到了马儿身上,那小姑娘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趴在我面前。
我愣愣的想把小姑娘扶起来,没想到,那小姑娘扬着马鞭向我挥来,打得我血肉模糊。不一会儿,一群人跑来了,他们关切的围绕在什么事也没有的小姑娘身上,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我。
我听路边的人说,那姑娘是个公主。
而我辛苦讨来的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那天晚上,我和嘉逸都没吃东西,嘉逸看到我的伤,哭了一整晚。我捂着身上火辣辣的伤痕,发誓一定会让这些皇族付出代价。”
故事到这里就讲完了,楼涵煦轻轻的叹气,道:“对不起。”
夏嘉祯笑了:“这些都不是你干的,不需要道歉。”
“你,为什么留着我?”一个前朝的皇帝,不是应该大卸八块吗?却和他在这聊天。
夏嘉祯走到他身边,托起他的脸,鼻尖触到他的鼻梁,道:“因为,我爱你。”
楼涵煦的睫毛眨了眨,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变化,只是流露出不相信的眼神。
“我是说真的,否则你早就呆在臭烘烘的天牢了。”夏嘉祯在他微启的苍白的唇上碰了一下。
“你确定?你确定你能做到一心一意的爱我?”楼涵煦眼里隐隐有了笑意。
“是的,我确定。”夏嘉祯郑重的说。
“好的。”
曾经的天国,现在是夏朝。曾经的帝王,现在是另一个帝王的爱人。
第二十章
噼啪噼啪!冰凉的雨点砸在外面的石板道上,溅起皇冠状的水花。雨水斜斜的从天上洒落,窗外的花圃里的小花都轻轻地垂下了脑袋,风凉凉的吹过来,很舒服。
尽管雨季已经过去了,可这场雨还是下得气势磅礴,楼涵煦趴在窗边,看着外面不断溅起的水花,脆弱的纸窗户大开着,雨水淅淅沥沥的飘进来,他却毫不在意,饶有兴味的雨幕落下。
这边安静的看着窗外,却惊动了那边桌案上的那人。
一双手把窗户关上了,被凉风吹拂着的脸颊温暖起来,外面的雨小了点。
“下雨的时候不要开着窗户,会着凉的。”夏嘉祯擦了擦他脸上的水珠,把他抱到腿上来。
楼涵煦把玩着他系在腰带上的玉佩,道:“我喜欢看下雨,下过雨之后,天空很漂亮,蓝色的,很干净。”
“是吗?晴天的时候也不错啊。反正下雨不要开着窗户,记住了。”夏嘉祯把下巴咯在他的头顶上,磨着他柔软的头发。
“知道了,忙你的去吧。”楼涵煦从他身上跳下来,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着,吃点心去了。
开始这种生活已经快要三个月了,楼涵煦觉得自己现在是一条真正的米虫,他现在不是皇帝,当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的,夏嘉祯又宠他得很,宫里人人看见他都要行个礼。
懒懒的伸了个懒腰,现在的日子真是舒服极了,不用做皇帝却能享受到皇帝般的待遇,实在是太爽啦!
楼涵煦拈了快水晶糖糕,突然发现雨声没有了,便打开窗子一看。
天边厚重的云层破开了一道裂缝,从裂缝里露出来的天空澄澈透蓝,圣洁得想让人膜拜。楼涵煦以前听说西藏的天空很美,现在,他也看见了一样美丽的天空。
乌云散开了,太阳露出了小半边脸,把白色的云朵染的红红的,一道彩虹就这么令人惊喜的挂在天空中了。
“快来看啊,是彩虹耶!”楼涵煦开心的招呼着夏嘉祯来看。
夏嘉祯听见他在叫唤,放下了毛笔走到窗边和他一起看着那道梦幻的七彩桥。
“真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楼涵煦长这么大,下了那么多场雨,开始第一次看见彩虹呢。
“是啊,不过一会就没了。”夏嘉祯淡淡的说。
“以后还会有的。”
楼涵煦倚着夏嘉祯,天边的云彩偷偷露了个笑。
这天,楼涵煦在御花园里乘凉,夏嘉祯还在处理他的朝政,他不好打扰。
在花园里坐着坐着,楼涵煦突然看见了个人,他凭借着良好的视力判断出这是夏嘉祯的弟弟夏嘉逸,听说他被封了个什么王爷。
夏嘉逸也看见了楼涵煦,勾唇笑了一下就走到他乘凉的凉亭去。
楼涵煦愣愣的看着俯视着他的夏嘉逸,连声招呼都不懂的打,后面侍候的宫女倒是柔柔的唤了声:“宁王爷。”
夏嘉逸对宫女点了点头,和楼涵煦道:“好久不见啊,看来哥哥没亏待你啊。”即使夏嘉祯当了皇帝,夏嘉逸也是这样叫他。
“好久不见,我现在好的很。你也不错嘛,你爹呢?”这个人既然是夏嘉祯的弟弟,就不会对他有什么不怀好意的吧,所以楼涵煦很随便的对待他。
听见楼涵煦提到自己的父亲,夏嘉逸的脸僵了一下,又笑了一下,道:“家父已经去世了。”
“啊,那样啊,对不起。”楼涵煦没想到,前不久看见他精神得很,怎么就走了呢,不然还能当个太上皇。
“我们家的事,你也知道。父亲的愿望就是帮他心里那个人夺回属于他的东西,现在愿望实现了,我父亲也就去陪那个人了。”夏嘉逸淡淡道。
楼涵煦差点被糕点噎到,这老爷子真是……他不懂形容了,心里记挂着一个死去的人几十年,现在还去给他陪葬了,虽然晚了点。
夏嘉逸微眯起双目,锐利的眼神盯着楼涵煦,眼前的人看似弱不禁风,心思单纯,但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哥哥不会大意了吧。
“你要一起喝茶吗?”楼涵煦见他站着不动,开口问他。
“不用了,你慢慢享受吧。”夏嘉逸看也不看他,一挥衣袖便走了。
楼涵煦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想他以前还是皇帝的时候,这小子不知道对自己对恭敬,现在,根本就是把他当阶下囚。
夏嘉逸走在曲曲折折的小道上,深深的吸了口气,好平静自己的情绪。
他发誓,那个前朝皇帝一定是个隐患,哥哥现在还对付得了他,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起了报复的心思,这对哥哥太危险了。
“林展。”夏嘉逸唤了声身后的人。
“王爷有何吩咐?”
夏嘉逸揪了一片叶子在手心揉着,道:“一只老虎统治了一个虎群,但那只老虎却把上一个虎群首领也给留在虎群里,你说,那只老虎最后会怎样那呢?”
林展低下头,恭敬的答道:“会被原来的虎群首领伤害,说不定会危及性命。”
“不是说不定,是一定!”夏嘉逸瞪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刚才那片叶子已成了许多碎片。
“是,王爷。”林展深知在他的王爷生气的时候不要说出忤逆他的话来。
夏嘉逸握紧了拳头,那是他的哥哥,最疼爱他的哥哥,他唯一的亲人,他怎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林展,你给我分派人手密切注意他的行踪,不能让哥哥知道。”夏嘉逸严肃的下达了命令。
“是,王爷。”林展对王爷有些偏执的行为无可奈何,他觉得那个前朝皇帝没什么威胁性嘛,小题大做。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