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笑得嘴有点抽。

两人都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和电脑，并没多少行李。金母坐在副驾驶上，方泽自然只能和金正阳一起坐后面。

“爸，这是啥？”金正阳从驾驶席后面的杂物袋里拿出个盒子。

“杯子嘛，话费积分送的。”

“你咋选个史努比的啊，还粉色的带儿。”

“啥？你说那个杯子的牌子叫死努比？”

“……”

方泽看着金正阳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儿，噗一声笑了出来。

“啥死努比啊，那是史努比，就是那个小狗，我都知道。”金母笑着表示她的鄙视。

“不就是死努比嘛。”

“什么死啊，史！哎老金你怎么念历史的？”

“历死啊。”

“……我以前咋没发现你还是个这呢，史都不会念。”

“不就是死嘛。”

……

夫妻俩在前面你来我去地说着，后面他们的儿子一副想拍死起了这个话题的自己的样子，方泽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二果然是遗传的。

第七章

车开到金正阳家已经是下午四点的事了，中间堵了几次车搞得人昏昏欲睡，方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正靠在金正阳的肩膀上。

“你醒的真是时候，我正寻思着是用行为还是用语言来弄醒你呢。”

“……”方泽坐起来拽了拽衣服。

“小泽啊，你就把这儿当自家一样，别客气啊。”金父打开门，金母挽着方泽的胳膊把他带了进去。

“谢谢叔叔阿姨，打扰了。”

“阳阳你看人家多有礼貌，你就白长个大块头，一天到晚的不招人待见。”

站在后面掂着两人份的行李的大块头一脸哀怨。

“客房堆得都是东西，你住我屋吧。”金正阳推开一扇门，把东西都放到了床上。

“那你住哪儿？”方泽跟着走进去。

“我能住哪儿，咱俩一起啊。床这么大还能挤着你？”

“……你没说我来了要和你住一起啊。”

“哎我说都大老爷们儿你别扭个什么劲儿啊，收拾收拾等会吃饭。”金正阳把衣服都掏出来，“晚上你可以考虑考虑这几天想去哪儿转转，哥给你带路。”

“我比你大一个月，金正阳同志。”

“可惜你长得太小，泽泽小朋友。”

“……”方泽很想给那张脸一拳。

金母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吃饭的时候不停地夹菜给方泽，一顿饭吃完他觉得自己的肚子大了三圈，撑得动都不想动。

“瞧你那孕妇样儿。”回到房间，金正阳边开电脑边嘲笑靠在床头的方泽。“孕妇”抓起旁边的靠枕砸了过去。

被砸的人笑嘻嘻的把靠枕从地上捡起来放好。

“还是台式玩游戏爽啊。”

“嗯。”

方泽闭着眼睛盘算着等会开电脑玩会游戏，怎么说也要把弓手升到40级，然后再想剩下六天怎么过，这时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背景音乐。

这家伙也玩龙域？

睁开眼睛看到的事情却更让他惊讶。

屏幕上的角色选择页面上是一个战士，头上顶着的名字是——逆龙。

“卧槽……”他在心里狠狠地爆了一句粗口。

方泽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心不在焉地打开电脑，塞了几首歌到播放器里循环播着，不能开游戏，他无所事事地刷着网页。眼睛不时撇向背对着他玩台式机的人。

金正阳隔一会就要点开好友列表看看。方泽觉得他是在等星夜和兰卡谢尔。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关上电脑去洗澡了。脑袋有点蒙蒙的，一团乱。被热水一冲清醒了不少。

回到房间的时候金正阳还在游戏上，好友列表依然是黑的。

方泽撇嘴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我先睡了。”

“这么早？”对方扭头看他。

“嗯。”

“那我开台灯。”

“好。”

方泽背对着金正阳躺下，柔和的橙色灯光从背后洒过来。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怪不得他总觉得逆龙二得这么熟悉，原来是这家伙。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就是星夜和兰卡榭尔呢？可是如果要说就要全盘托出，这时候告诉他兰卡榭尔和星夜其实是一个人，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被耍了顺便再迁怒到方泽本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

如果第一次用星夜号见到逆龙的时候就说明自己是谁就好了。

不不，那时候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和逆龙变得这么熟，而且他很享受逆龙对兰卡榭尔那种纯粹的好，如果多一个星夜出来，他怕有些东西会变。到后来他看清逆龙这人是个真二货，再想说的时候，却怎么都觉得像在耍人了。

他想不管时光倒流几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地选择。

啊啊啊，再说吧。

至少这个长假他是不能上游戏了。

兴许等放完假之后他会慢慢告诉逆龙自己不想玩了，让兰卡榭尔和星夜都逐渐消失在他面前吧。

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在那之前，就先让他再和这家伙一起玩玩吧。

这时候方泽还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纠结于金正阳的感觉，按理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前暗恋对象而已……而且还是在自己什么都不太懂的时候的。

第八章

“你昨儿那么早睡的怎么还起不来啊，你睡美人转世啊！”金正阳不顾方泽的挣扎，把他硬生生从床上拽了起来。“都十点了！”

“反正又没什么事！”方泽闭着眼睛发脾气似地摇了摇头。

“怎么没事，昨天让你想去哪儿溜达你想好了没！”

“……想好了啊。”

“嗯？想去哪儿？”

“在你房间，睡觉！”方泽躺下一捞被子，想盖着自己的头。这种反革命行为立马被光荣的革命标兵金正阳同志的大手制止了，被子被掀了起来。

赖床的人挣扎了两下猛地坐了起来，“啊啊！金正阳！”

“干嘛。”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烦！！！”

“……”烦人的家伙噗一声笑了出来。

金母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在门口围观的，这会儿也笑了起来。

“小泽你一起来怎么跟小孩似的，耍无赖啊还。”

床边的家伙笑得更欢了。

“赶紧起来洗洗，好好梳梳你那鸡窝头。”大手呼啦呼啦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方泽突然清醒了一点。

……谁来给他个痛快吧！

左手三串羊肉串，右手两串鱿鱼串，后面还跟着个拿着章鱼烧，炒年糕，香煎豆腐等等一堆小吃的大块头，方泽的步伐十分轻快。

“老板，来一小份豆腐脑。”方泽挤进右边的铺位。

“看着跟我们家虐待你几天没给吃东西一样……”站在人群外，有点看傻眼了得金正阳喃喃道。

终于把一条小吃街走到了头，两个人都有点虚脱。一个是撑得，一个是囧得外加挤的。

早上终于把方泽从床上弄起来之后，又迟迟决定不了去哪里。金母便提议让金正阳带方泽去蓝衣巷。蓝衣巷是S市著名的小吃街，建筑都是古色古香的仿古样式，一条街都是各种小吃，常年游客不断。

蓝衣巷走到尽头过一条马路是一个绿化广场，两人找到一张长椅坐了下来。

“给，你的豆腐还没吃完。”

“哎，不吃了，吃不下了。”

“哦。”金正阳三两口把纸盒里的煎豆腐吃掉，抬手一扔，盒子落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沿上，掉了下来。

方泽好笑地看了他一样，对方挠挠头走过去把盒子捡起来重又扔进了垃圾桶。

“突然好困，我睡会儿啊。”走回来的人一屁股坐到长椅上，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眨了眨眼看了一会儿，方泽换了个姿势也闭上眼睛。

五分钟后又不耐地睁开。

太撑了，睡不着。

旁边的人已经轻微地打起了呼噜。

夕阳洒在那人的脸上，像是给一件雕刻品镀了一层流金，英气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嘴唇微微张开，眼缝儿长长的，睁开之后的眼睛十分黑亮有神。

方泽忽然想起来，初三那年也是在那么一个下午，老师们都去开会了，班里同学安静地上着自习，他的同桌上一节课偷跑出去打篮球，一身汗地回来，在风扇下吹着吹着就睡着了。阳光照进来，洒在他身上，那时候方泽也是这么看着他。

然后现在他思考起了和当时一样的问题。

为什么这家伙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自己的心情莫名其妙就会被他左右。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明三年过去自己都快忘记当时的事了。为什么大了一号的他毫无变化地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依然自顾自地拉着他做这做那，依然二了吧唧的，自己却还是那么容易被他左右。

方泽忽然觉得，在金正阳面前自己就像暴露在正午的烈日下，炙得他晕头转向，大脑一个弄不好就短路了。

可是他已经成年了，怎么还能像初中生一样。

金正阳只是一个朋友，很要好的老朋友，方泽想。

第九章

“我恨你爸！”方泽朝上吼着。

“我也恨我爸！”站在上面的人扭头朝下回吼过来。

二号晚上两人从蓝衣巷回来之后，对于后几天的计划又是毫无头绪。于是金父大手一挥给两人报了个深山三日行的旅行团。

三号两人除去陪金母去超市买菜外带屯了两大包零食外，都是在房间里窝着联机打游戏。

四号一早启程，坐一上午大巴于中午到达北郊山区。这座山是才开发不久的，人气不是很高。要说这附近的山山水水其实都差不多，但是这座山特别就特别在十分具有探索价值。原因正是它作为景区还没多长时间。

山路十分曲折，而到了要爬山梯的时候，游客们都骂娘了。

因为这里的阶梯几乎是呈90度曲曲拐拐地向山顶延伸。开始的时候大家还能跃跃欲试地向上爬，但当行进到一定高度之后，再想退回去已经不可能了。

“再往上爬一会儿有个水潭可以休息一下！”金正阳冲跟在自己后面的人说。

“愣着干啥，快爬啊你！”方泽催促道。

一路走走停停，最后终于到达山顶，虽然没什么特别的景儿而且实在是挺小的山顶，但是到达的那一瞬间，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种成就感。

在山顶的凉亭歇了一会，游客们又浩浩荡荡向山下进发。下到半山腰的时候，有一家提供滑道下山的店，20块一个人，从滑道里一路滑到山脚。

前面有会搞价的女人磨了半天，最后老板看他们人挺多便同意了10块一人。金正阳和方泽跟在后面蹭着10块一人的福利，也拿了两条迷彩裤准备坐滑道。

“你看你那条裆都是烂的，哈哈哈。”金正阳指着面前人手里的迷彩裤笑到。

“屁股不烂不就行了。”方泽不以为意地套上迷彩裤，系紧了腰带。

这些迷彩裤是用来保护游客的裤子的，屁股上缝了很厚的布，十分耐磨。

耸耸肩，金正阳也套上迷彩裤，“我先吧。”

“好。”

……滑道还真是挺滑的。方泽要不时地手脚并用去撑一下两壁才能控制住速度。刚过完一个转弯，不远处又是一个，他快速地滑过这段支线。

“泽泽，停一下！有情况！”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这个错误并没有早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只不过是他踹了前面的金正阳一脚而已。后者被踹地向前一倾，很快抓住滑道的两壁才没有滑下去。

“不好意思，没刹住。”方泽对扭头瞪着自己的人微笑着说。

前方不远处停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好像是磕到了膝盖。

“哎，前面的，还能动吗？”金正阳喊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们这就下去。”前面两个人挨着一起慢慢向下继续滑。

方泽他们也动了起来。

从滑道出来，把迷彩裤挂到晾衣绳上，两人沿着下山的小路又走了二十分钟便回到了山脚的旅馆。

在累了一下午之后，看到小旅馆的白炽灯光时，他们都有一种莫名的激动感。

终于能好好歇会儿了。

第十章

“……”金正阳的拳头紧了紧，咬咬牙，挤出一句，“来吧！”

手里拿着一摞牌，方泽笑眯眯地趴到床上，“500下，认真点哈。”

打扑克输了的人认命地开始做起按摩工的活儿。

打扑克输了，这实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输了的来点儿小惩罚，这也没什么。

但是，在连续输了一整晚给人捶背捶得手都麻了之后，他就算是只绵羊这会儿也早该气哼哼地咩咩叫了。

“还来吗？”趴在床上的人侧过头，晃晃手里的手机说，“4点半了哦。”

“来呗。现在睡了早上死都起不来了，不如通宵算了。”

两个小时后金正阳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点儿背不能怨社会。好吧，整整一晚上，他就没赢过一次。

倒不是说他一把都没赢，但是无论他赢多少次，最终赢光筹码的总是方泽。

其实前半夜他们是三个人在打斗地主，12点之后隔壁的男孩回去睡觉之后，他就和方泽玩了几个小时交公粮。他们打一副牌，另拿一副不全的已经没法用的牌平分做计数筹码，有一方输干了之后就按一张牌20下计算要锤多少下背。前半夜还有隔壁男孩和他轮着输干筹码，到了后半夜就只有他孤军奋战了。

不断在输和输得慢一点中挣扎。

尼玛……这其实不是他点儿背而是某人手气太好了吧。

“洗洗脸收拾一下，导游该来叫了。”方泽把扑克装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其实我在考虑今天还要不要去了，昨天那什么烂路，还能再坑爹点儿吗！”

“昨天导游说了，今天走另一条路，是另一段景区，好像很平。”

“啥时候说的？”

“忘了，反正说过。”

“行吧，我先去洗脸。”

“嗯。”

七点的时候导游过来叫人，大家一起在旅店的餐厅吃了农家早饭——白馒头，炒豆芽之类的小菜后，出发向平坦的道路进军。

今天的路比起昨天确实已经是平坦至极了。

要说这景区的景色其实没什么特色，就是山山水水，不过看起来还是让人心旷神怡的。一行人一路上看看溪水看看树丛，金正阳很快融入几个年轻人侃大山的行列里，方泽则是心不在焉地边看景边听他们瞎侃，偶尔插几句话。

走了一段后，有一小段廊庭，方泽正好有点累了，兴冲冲地跑上去，却发现脏得不得了，瞬间郁闷了起来。

金正阳跟上来，笑嘻嘻地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僵了一下。

顺着他的视线像后看去，方泽也愣了。

一小群不知道是什么的昆虫嗡嗡嗡地飞了过来。手腕突然被抓住了。不过他们都没有动。

虫子们摇摇晃晃地在他们面前绕了一圈又像远处飞去了。

这时候如果有话外音的话，大概会说“我们是打酱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