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浴室后，确定万无一失了，紧接着就收拾卧室。颜锦将床罩拆下来扔洗衣机里洗，回卧室检查时，在床头看到了昨晚用过的凡士林，等洗漱了一番后，便趿拉着棉拖，带着那玩意外出处理了。

烘干过的床罩拿去阳台晾了个来钟就彻底干了，颜锦利索地给套回床垫，刚忙活完，春姨就买菜来了。

颜锦坐沙发上边吃切好的水果边看电视，时而跟在厨房里忙活的春姨聊上几句，暗自庆幸昨晚有交代她今天只需过来做晚饭就好。

春姨布置饭桌的时候听到颜锦房里手机在响，就喊他去接电话。

是徐睿天打来的，让他出去吃饭，颜锦念着家里都做好饭菜了，而且昨晚到现在一通折腾下来，都没怎么休息好，跟他出去难保不是羊入虎口，就给推拒了。

饭吃不成，俩人还是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十来分钟，等到颜锦挂了电话回到饭厅，就听到春姨劈头调侃道：“跟谁讲电话呢？跟吃了蜜似的！”

颜锦颇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瞅着正散着热气的鱼汤支吾道：“哪有……”

春姨见颜锦那心虚的模样儿，压下欣喜煞有其事地追问道：“还真让我给说中啦？！谁家姑娘呐？请家来吃个饭吧！”

颜锦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后悔没接话说是舅舅打来的！

“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知道春姨不会轻易相信，颜锦赶紧补上一句：“是我舅妈打来的，跟我说了小艾丽莎的糗事……”

春姨不掩一脸失望的表情，给颜锦盛了碗汤后，又满面笑容道：“要是遇到心仪的女孩子，就大胆地告诉她！你不用怕，你男孩子嘛！别冷着个脸装酷哥！咱这年纪也不算早恋了！”

颜锦怕春姨没完没了地说下去，赶忙转移话题道：“合着你也是这样教胖仔的？”

春姨摇头摆手道：“嗳，胖仔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胖仔他还小啊！初中生那还算早恋的！”春姨边走向客厅边继续道：“再说那臭小子呆头呆脑笨手笨脚的，哪能讨女孩子欢心呐！”

颜锦刚要开口说话，听到在收拾客厅的春姨说“哟，炖够钟了！”，就见她匆匆进厨房去了。

春姨将夜宵用保鲜膜包好，搁冰箱里放着，等颜锦吃完了，便忙着收拾餐桌、洗碗筷。

待春姨走后，颜锦回房开了电脑，也没心情整理照片了，胡乱逛逛网页打发时间，早早上床睡了。

俩人相处偶有争执，大都是徐睿天先低的头。颜锦看似好说话，但若触到了他的逆鳞，他将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予。

这一日下午五点左右，徐睿天下了班便开车前往颜锦念的学校。

在校门口等的时候，透过车窗看到了那棵大榕树下站着的沈焰豪。没见他穿校服，才想起他已经高中毕业了，大概是在等贺远思吧。果然过没一会，就看到许久没见的贺远思朝他走去，而后俩人双双离开。

按理说颜锦应该是那种放学后第一批走出校门的人，只是这次等到校门口都没几个人了还不见他出来。难道是人出来了却没注意到？还是改走后门了不成？

就在徐睿天打算放弃时，终是看到了穿着校服，低着头，缓缓踱出校门的小东西。

等人上了车，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今天是轮到他做值日。

见颜锦支着脑袋看向窗外，一副懒洋洋，什么也提不起劲的样子，徐睿天问道：“怎么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颜锦这阵子显得无精打采其实是跟徐睿天有关。并非他生性多疑，只是缘于接二连三地在徐睿天身上发现端倪——香水，长发，口红……，颜锦从来没想过说要他怎样怎样，可能下意识觉得，他既然都跟自己在一起了，自不会再沾花惹草什么的了吧？

可摆在眼前的事实让颜锦感到生气难过之余，更多的却是无措不安——自己果真是太天真了，从未认真地考虑过二人的未来该当如何，想来都是让眼下的安逸生活给迷惑了。现在想想，当初他放弃了相好仅小半年的贺远思，紧接着，就寻上了自己……

要论真心，颜锦当然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只要徐睿天真能忠于他一人，就这样与他生活下去也不失为一桩美事，怕就怕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颜锦并没有就此去质问徐睿天，而是把问题憋在肚子里。虽然他明白，要照目前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终有一日，二人终会走向决裂。他极有可能将重蹈贺远思走过的路。但颜锦心里边还是期盼着徐睿天能够早日察觉出症结并表明态度，而不是由他来提醒或由他来强迫着做出抉择。

“想去哪里吃饭？”

“随便，你决定吧。”

猜不透颜锦在想些什么的徐睿天皱了皱眉，只管开车没再说话。

第十三章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晚风徐徐。

徐睿天领着颜锦到了一家看上去颇有格调的装潢很中国风的餐馆——陶然醉。二人在侍者的带领下上了三楼预订好的一间厢房。

二人坐下边喝茶水边聊了会儿，所点的菜就陆续上了。上的菜也不是糖醋里脊、宫保鸡丁这些，而是这家餐馆原创的美味佳肴，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比起以往吃的一些法国菜什么的，颜锦这次吃得挺是尽兴，那些不愉快都暂且抛诸脑后了。

就在俩人用完餐，准备搭电梯下楼时，一位穿着时尚的女性挤了进来。

只见那女子摘下茶色太阳镜，用手撩了撩额前的斜刘海，嫣然一笑道：“Hi，Richard，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

颜锦还没反应过来那漂亮女士跟谁打招呼呢，就听站自己旁侧的徐睿天语带笑意地回道：“原来是Michell你啊，好久不见了，最近怎样，决定回来了么？”

“还没想好，看看再说吧。” Michell扫视了一下周围，打趣道：“怎不见美女相伴左右？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哦！”

徐睿天听了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没见Richard回话，Michell就从手提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盈盈笑道：“赏脸跟我去喝一杯么？我跟Shirley、Teresa她们约好了去老地方！”

这时，大家开始陆续走出电梯。

徐睿天得体地谢绝道：“今晚就不了，我们还有事得走先，下回再叙吧。”说完，冲Michell略一欠身，跟在前边走着的颜锦身后，随之步出餐馆大门。

送颜锦回去宜安后，徐睿天就开车回自个公寓了。

洗完澡，从卧室的橱柜里拿出干手帕，边擦头发边走去饭厅的冰箱里拿啤酒，看到搁茶几上放着的手机一直在振动，徐睿天拿起一看，便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刚按接听，那头便传来犀利的女声质问他为何迟迟不接听，徐睿天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开了啤酒的拉环，横躺在沙发上，低沉着嗓音回道：“刚洗澡去了。”

那头似乎不大满意这样敷衍的回答，但语气稍稍缓和了点。

“我和你爸下周三会回去一趟，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吧。”

徐睿天没再吭声，挂了电话后，拿过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一根根抽了起来。

他其实知道小东西心中作何想，他最近表现出的不大爱与自己亲近，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结果。

为何会变成这样，徐睿天自个也说不好，总之眼下是工作、爱情、生活都不顺遂！工作上，父母长年累月地打拼，到了现在，身子已大不如从前了，一生爱好工作的他们不得不考虑着把一手打下的江山交给身为独子的他，况且他也快到而立之年了。

虽然有自己的事业，但那并不能跟父母的毕生心血相比。接手父母的公司不单是他的职责，还能够让他有更好的平台来大展拳脚，这是徐睿天所乐意看见的，也是他一直在追求的。

只是对他而言，工作与爱情不可兼得。父母有命，要先看到他成家了，才愿意把公司传给他。这是因为当初徐睿天发现自己对男人比对女人有感觉后，曾一度偷偷地和男人私下交往。等事情败露，父母就提出了要用公司来和他做交易。

徐睿天当然抗议过，即使被父母知晓了他的性取向后，他也并没有就此停止和男人交往，想着那公司除了交给他这独子，不可能有第二人选的了。只是如今看来，确实是事事不能尽人意的。父母强硬的态度，使得他不得不低头。

说心里话，他是挺欣赏小东西的。模样儿不说，心地善良，为人真诚，不骄不躁，难得的是，他还如稚子般纯真……呵呵，至少在他眼中看来是的。颜锦跟贺远思的最大不同之处就在于贺远思较有心计，时常会为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不惜耍尽手段；颜锦却是那种不爱争夺，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对于他性格的这点，真不知道说他是天真还是老成好。

不管是贺远思还是小东西，要的都不过是他的一颗真心，可他偏偏给不了。

为了自己的事业与未来，他得选择放弃他了……

但愿在这场“游戏”中，他也能轻易放得下才是……

徐睿天疲惫地闭上眼，抽完手中那最后半截烟。等最后一个烟圈散尽，一切又恢复到最开始时的模样了，只口中余有淡淡的、不愿就此舍去的味道。

颜锦掏出钥匙开门，发觉门并没有反锁，猜就是舅舅来了。打开门一看，果然就看到还穿着工作服的舅舅坐在沙发上，这会正扭过头来看他。

跟舅舅打过招呼，颜锦就去冰箱里拿水喝，坐到沙发上时，看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有微风透窗吹进，让人清明又晕乎。

舅舅有空闲了也会时常过来看望，可除了母亲去世时那段日子，颜锦就再也没有在舅舅的脸上看到过如此凝重严肃的神情了。这让他瞬间紧张不安了起来，主动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方洪华并没有答话，而是抬眸看了眼自己唯一的外甥，微用力地捏起手中的打火机。

颜锦看到了平日里强势而爽朗的舅舅眼中流露出了淡淡的哀伤，内心焦急的他张口就要问是不是家里或公司出事了？！就听到舅舅暗哑着嗓音，好似特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舅舅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犹如重磅般砸向颜锦，让他感到呼吸困难、天塌地陷，整个人瞬时懵了……

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只是没想到会在他还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杀他个措手不及。

方洪华见颜锦不说话，便自顾自问道：“是那个男人吧，上回在商场碰到，你跟我说是朋友的哥哥……”

颜锦迟钝缓慢的思绪飘到了那一个下午，他跟徐睿天准备瞎逛一会再去吃晚饭的时候，不意在商场让舅舅给撞见了。那时舅舅问起，颜锦就说是朋友的哥哥……

现今舅舅会这么肯定地问他是不是在跟徐睿天交往，想必是有充分证据的了。可颜锦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向舅舅说明，不知所措地保持沉默。

颜锦的默认更让方洪华感到深深的无力。他只得像一般遇到这样子事的家长那样开始劝告孩子，极力向颜锦讲说一切他将会遇到的艰难险阻，期盼着他能看清事态，并做出悔改。

“就算你不在乎，可你为你爸爸、爷爷奶奶他们考虑过吗？颜锦，别忘了，你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啊……我相信你妈在天有灵，也希望看到你能过上正常的生活……”方洪华抹了把脸，长叹口气，“你好好想想舅舅说的话吧，我就先回去了……有事没事多打打电话，小艾丽莎挺想你的。”

方洪华临走前，回头去看了一眼呆坐着的颜锦，心里边五味杂陈，鼻翼发酸。

毕竟还是个孩子啊，他忍不住叹道，关门离去，留他一片安宁的空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男人的，是了，是在母亲去世后，受到了那男体育生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他从此走上了所谓的不归路……

果然如他所料，舅舅把他喜欢男人的事归结于是受了父母亲的影响……

人这一生，很多时候都一定要为他人而活吗？为什么要以家中独子为由，来阻挠他去喜欢喜欢的人……

母亲你呢，你的话，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徐睿天，你还会是我的天吗？

……

舅舅离开后，颜锦就窝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脑海中闪现过很多过往的记忆，试图想抓住些什么，却又全都离他而去，就那样浑浑噩噩地躺了一个晚上。

第十四章

颜锦没跟徐睿天说，舅舅已经知道他二人间的事了。徐睿天虽一直没表态，颜锦也还是跟他处着。

星期三下午放学后，颜锦应一位朋友的邀请，去西郊看了场精彩无比的摄影展。

四月下旬忽冷忽热，天气变幻无常。从展馆出来，已时过七点，想起跟春姨打了招呼说会在外边吃晚饭，颜锦捂了捂发出抗议声的肚子，四下环视着想找家能填饱肚子的店。

这时，邀请他来看摄影展的朋友背着一休闲挎包也从里头出了来，满脸洋溢着笑容，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这位朋友还是颜锦初中参加英语夏令营那会结识的，平日里俩人在网上交流比较多，还都是用的英语，只是最近这位朋友再三来电发出邀请，要他一块来参观这次的摄影展。颜锦本就对摄影感兴趣，没怎么犹豫地就答应了。

“好啊，不过得让我请客才行！”颜锦说道。

Asa羞赧地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你坚持的话。”

俩人一商定，去了就近的一家日式火锅店。

美美地吃了个痛快，坐了一会，最后由颜锦买单。

刚走出火锅店，见着一辆空车，Asa就伸手拦了下来。在上车之际，他从挎包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份礼物塞到颜锦手里，不大好意思地轻声道：“送给你的！Happy Birthday！”

颜锦拿着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愣了下，回过神来道，“哦，谢谢你！”

Asa边坐进车后座，边看向颜锦道：“那我回去了，有空再聊！”

颜锦也冲他挥手道别，直到车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了，才再低下头去看了一眼手中的礼物。心想自己的生日是在4月29日，也就是后天，而徐睿天生日和他仅隔四天……说来这还是俩人相识以来，彼此过的第一个生日呢！

……那，送他什么礼物好？

想到这里，颜锦就不急着回家了，沿着街道往前走了百来米，进了一家大商场闲逛，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送给徐睿天的生日礼物。

商场很大，是那种不停歇地逛上半天也逛不完的。颜锦东瞧瞧西看看，但觉没瞅到能让他“一见钟情”的礼物来。

太贵重的礼物也没打算买，他现在的一切消费都由舅舅担负，虽说母亲留给他的遗产也由舅舅在打理，但一掷千金的事颜锦还是做不来的。

从服装店出来，颜锦走进一家设计饰品的精美的店铺，在手链区细细地看了起来，站没一会，听到不远处有两个男生在说话。

“娘们不都很容易打发的么！你丫随意挑件就行啦，净磨磨唧唧的！”

“你倒是说得轻巧！人可挑着呢！说是礼轻情意重，但是吧，这礼要轻了，就说在你心中分量不够重！再说了，礼轻了我也送不出手啊！你没见她上回给我送的那表么？！老贵了！”

“这有啥不好办的？！礼轻还是礼重，全靠您一张嘴怎么说！喏，送这杯子，就说是代表一辈子，保准把她给哄上天去！”

“嘿，没想到你这万年光棍倒比我懂得还多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