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一个能够过夜的地方。”黑莫带着李唯，在漫天风沙中查看着。他时而抬头凝望天上的云层，时而静立感受狂风吹来的方向，许久，像是确定了什么，直直地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这种好像习惯了野外，并且拥有丰富经验的模样，更加加重了李唯心中的疑惑。

而半个小时候，当黑莫竟然带着他在这漫天风沙中找到一处可以遮风的断崖残壁时，他心中的这份疑惑仿佛得到了验证。

黑莫果然，是拥有关于阿瓦隆之外的这个世界的部分知识的。

紧紧拽着李唯，即使感觉到身后人炙热的打量视线，黑莫依旧是紧抿着唇什么都没有说。在找到一处可以供两人容身的避风港后，他才停了下来。

不，准确地来说，是在四处打量，看是否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李唯看着他找到两块银白色的石头，还顶着大风出去寻了些干枯的树枝回来。直到忙碌完这一切，黑莫才坐在李唯身旁，摆弄着那两块石头。

“现在可以说了吧？”

黑莫专注地摩擦着石头，仿佛只是在打发无聊的小玩意。

“喂，你自己说过的话，可不要不算数！”见他没打算理自己，李唯忍不住道。

“嚓——！”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划过，两块石头溅出了小小的火星。黑莫将它们靠近树枝继续摩擦，不一会一团篝火便点燃起来。

李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熟练的摆弄着一切，看着黑莫好像在自家那般随意。

“打火石。”点燃篝火，将石头放到一遍后，黑莫终于开口说话。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它们还在这里。”

“等等！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这种石头？”

在跳动的火光下看不清黑莫的脸色，李唯莫名觉得这样的搭档有些陌生。

“记忆。”黑莫出声道：“记忆告诉我在这里有避风的地方，有丢下的打火石。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过来，没想到还真的和以前一样。”

“以前？”李唯脑袋转的还算快的，他想起了文丁家族的特殊的“遗传方法”。

“你的意思是，曾经有过文丁家族的人离开过阿瓦隆，并且在外面生活了一段时间，所以你的记忆里才有这些知识。”

李唯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有谁可以在教会的眼皮底下逃出来？还有，如果他已经不在阿瓦隆了，那在他之后的文丁家族又是靠谁的基因延续下来？”

“很简单。”火光下，黑莫的金色眸光也一阵一阵地跃动着。“这个人在离开阿瓦隆后，又回去了。”

是谁？以什么理由离开阿瓦隆，最后又为什么回去？

“你继承的记忆里，没有关于这些的前因后果？”李唯试探着问。

黑莫摇了摇头，“血脉继承的记忆也不是全部。不过，我大概可以猜到那个人是谁。”

“是谁？”

“第十三代文丁家的主人。”

昏暗的光线中，黑莫的声音有一种难测的蛊惑。

一时间，两人都静默下来，狭小的避风港只有一片静逸。

“终于找到了！”一阵大喝打破沉寂，有人从入口走了进来。

“果然你们两个先到这边来了，让我好找！”

“博比？！”李唯一惊，随后又是一阵窘迫。他刚才被黑莫拉着走的时候，只顾着想心里的事情了，竟然忘记了身后跟着的那些伙伴们。

博比倒是没怪他，只是道：“果然，那小子说你们一定会先到这边，让我们不用担心。看来还真被他猜中了。”

那小子？

“呸，呸。”吐出几口沙子，博比埋怨道：“外面的风沙这么大，要是没有文丁家那小子带路，我们肯定现在还在风沙里迷路呢。”

“里约·文丁，你们遇到他了？”

“是啊，他带着先走的一批人找过来，把我们带到这边避风休息。”

李唯和黑莫对视了一眼。如果这些知识是潜藏在文丁家族的记忆里的话，那么，里约当然也会知道。

“他们先出来的一批人，似乎已经探清了周围的情况。”博比道：“具体怎么行动，还有待商议。队长也叫我来找你过去。”

李唯和黑莫一前一后站起来。现在不是思考为何第十三代文丁家主会离开阿瓦隆的时候了，他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使命。

当被博比带到一个巨大的可以容纳多人的旧时代破楼内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明显是上个世代的旧建筑，到今天虽然已经大多败坏了，但是最基本的容纳功能还是保存了下来。最起码，在这里面赛几百个人不是问题。

李唯一路走来，看到了许多人，但是这里的气氛可不怎么好。

明明数百人待在一起，却几乎全部静默着，没有人说话议论。紧张的氛却是愈演愈烈。

直到走到人群的最中间，李唯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那两派人泾渭分明地站着，一边是以兰格尔和另几个人为首的教会人员，另一边……当李唯看到了那顶醒目的蓝色帽子的时候，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蓝帽子，一名神秘的情报收集人。当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反叛组织的高层之一。

“你怎么能这么说？既然决定合作，当然大家都是自己人。”站在蓝帽子身旁，一个三十好几的高个子男人对兰格尔道：“无论是你们教会，还是我们，都是为着一个目的来的嘛。”

兰格尔微笑道：“是吗？那么可否解释一下，为什么单单提议让教会的人做第一批攻击。这样岂不是有些厚此薄彼。”

“理由很简单。”高个子男人挤出一个笑容，“就和教会让我们的人提前一天离开阿瓦隆一个道理。大家心知肚明，尊敬的教会的爪牙大人。”

无形的电流在两人视线间交错，战意一触即发。

地下组织和教会，即使是为了共同的利益而决定合作，但是他们之间的沟壑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填满的。

见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李唯悄声问一旁的博比：“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已经弄清楚了生化怪物们迁徙的线路，正在安排拖延他们的攻击和布阵。”博比道。

“怎么就吵起来了？”李唯又问。

“那当然是因为，谁都不愿意去做这个炮灰。”一个冰冷的声音响在耳边，李唯立马回头望去，正是几日不见的里约。

文丁家的现任家主神色间流露出一丝疲惫，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正在争执的两方，冷嘲道：“他们都想让对方做诱饵，聪明人当然不会愿意走进圈子里去。”

“何必这么麻烦？既然怕对方使坏，那么就一起布战，一起出击。”李唯道。“两边共同出击，不管什么先后顺序不就好了。”

里约转身看他。“你想让教会和地下组织的人合作到那种地步？你以为他们会对彼此放心地交托出后背？“他冷笑道：“虽然这的确是减少损失的最好方法，但是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这种信任。”

“这倒是个问题。”李唯摸索着自己的下巴，喃喃自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让教会和地下组织都愿意去信任的呢？恩……”

他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转过头了，目光灼灼地看向里约。

“有了，就是你！”

既与地下组织有合作关系，又是和教会关系密切的文丁家族的家主。现场还有第二个人，比里约更适合担当中间桥梁的吗？

“如果是由你来提议，教会和地下组织之间的合作也不是没有可能。”李唯倡兴奋道。

里约冷淡地看着他，“凭什么？”

一句话，就把李唯的热情尽数浇灭了。

36.

里约他问凭什么？

李唯愣住，随后自己也想了想，对啊，凭什么？

文丁家族对教会本来就有异心，对于那些地下组织也只是心存利用。里约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让这两者亲密无间地合作而自己去吃力不讨好。不如说，让教会和地下组织继续保持这种敌对的势态，对文丁家族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李唯郁闷了，他在想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说动里约去当这个中间人。

正在他如此想的时候，那边里约却是先出声。

“但是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里约对着李唯道。

“什么——”口中的话还没说完，李唯猛地被身后的黑莫拉了一下。

一向在人前寡言少语的搭档，此时脸色并不是很好看。他瞪着自己名义上的儿子，冷声道：“什么条件他都不会答应。”

里约看着警惕的黑莫，勾唇笑了。“不用这么警戒，你们不妨先听一听的我的条件，如何？”

还没等黑莫再次拒绝，那边李唯已经忙不迭地点头。“听！先听一下，你说！”

黑莫气急，无奈地看着抢先自己的李唯。

里约道：“条件很简单，只要你答应在出战的时候，使用我……一次。”他看着后面黑莫几乎是要吃人的眼神，不得已加上了一个次数限制。

“好啊。”李唯没有多想什么，便答应了。

“说话算数？”

“你放心！”

见李唯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黑莫漆黑的脸色，里约心情稍好，他轻轻拨开身边几人，走向矛盾的最中间去当说客了。

李唯松了一口气，兴致勃勃地准备看他究竟是怎么说服两帮人马。

“黑莫，没想到你家儿子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就在几天以前他还是我死敌呢，是吧？”

“死敌？”

“就是他想要杀……”李唯说了一半觉得不对劲，他转身看去，发现答他话的是博比，而刚刚还在他身旁的黑莫却是不见踪影。

“他想要杀谁？”博比奇道。

“杀谁也不管你的事！”李唯有些焦急起来，平日里黑莫绝对不会离开他身边半步，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把拉住博比的肩膀，问：“看见黑莫没有？他刚刚还在这里的！”

“哦，他呀。在你和里约·文丁说完话之后，就一个人走了。”

“去哪了？”

“大概是往西边去了，随他去吧，说不定只是想散散心。外面风沙这么大，你就别追……喂，李唯！李唯！”博比大叫，可那人早已经不理睬他，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切，一个两个都那么奇怪。”

跑出这间破楼，李唯向西奔去，风沙吹疼他的眼睛也顾不得了。按照博比所说的方向追去，果然没多久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黑莫！”他一掌用力拍上自己搭档的后背，不满道：“为什么一个人先走？”

又一阵狂风吹过来，呛的李唯咳嗽了几声，刚才大声说话一不小心吞进了好几口沙子，难受得很。

黑莫停了下来，解下身上的披风，一把扣在李唯头上。做完这些，他又提腿走开。

白色的毛茸茸的脑袋一下子被黑色披风给罩上，李唯在里面挣扎了几下，才把眼睛露了出来。看见黑莫又走远，他连忙追了上去。

由于个子稍矮，往往是他跨三步才能走黑莫跨一步的距离。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李唯不解道。

黑莫头也不回，只是冷哼了一声，“我该庆幸，至少你还看得出来我在生气。”

李唯心道，你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谁看不出来？不过既然黑莫还愿意搭理他，就说明他的怒火还不是很高。

“是啊，是啊。那么大少爷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原因生气？”李唯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在哄发小脾气的媳妇一样，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可是还不得不低声下气。

听见他的这句话，黑莫一下子停下来。李唯措手不及，差点撞上他，还好黑莫及时伸手抚了一把。

“啊，多谢。”他自己站稳后抬头看了下黑莫，可一望，却看到那双金色眸子里满满的怒气。

糟了，这家伙好想比刚才更加生气了！我说了什么惹火他的话了吗？李唯连忙自省。

“你不知道？”黑莫拉下嘴角反问。

“我、我知道还问你干嘛！”李唯不由顶回去，随后便后悔了。他感觉周围更冷了，但绝对不是因为风沙的缘故。

黑莫尽情地散发着低气压，望着李唯良久，看着他那满脸无辜不知道在哪里惹到自己，却又小心翼翼的模样。良久，才稍稍降低了怒火。

“刚才和那个家伙说话的时候，你为什么自己就下决定？”

“那家伙？你是说里约？”李唯回过神来。

听他提起里约的名字，黑莫刚刚减弱的怒火更加熊熊燃烧起来。“他对你的企图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为什么还要答应他那个危险条件！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借机对你做些什么？”

“我只是……”李唯想辩白几句，最后还是转了转口，道：“你不开心，是因为我答应‘使用’他？”

“……”

李唯观察着自己搭档的脸色，发现自己好像说中了。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情绪窜上心头。

黑莫的这种怒火是因为担心他，还是因为不想他使用其他“武器”？只要想到是后者，李唯本来因搭档莫名其妙而来的怒火产生的不耐烦瞬时就一扫而光。

“嘿嘿，你别担心嘛！”他拍了拍黑莫的肩膀道。

黑莫脸色难测，“担心？”

“你要知道，无论我是否使用其他‘武器’，你都是唯一的一个。恩，按你们的话来说，搭档就是唯一的伴侣嘛。”李唯尽量使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会脸红。

黑莫盯着他半晌，李唯努力睁大眼回视他以表示自己的诚意。最后，不知道是被他的那双真挚的眼睛，还是被“伴侣”两个字给打动了，黑莫看上去总算是不再那么生气。

“不是每个‘武器’你都能顺利使用的。”他冷哼一声道。

“我明白，我明白。只有使用你的时候最顺手，我们是完美搭档嘛。”李唯趁热打火。

“里约从来没有和人合作过，他也不清楚怎样合体攻击。”

“了解，了解。”

就在黑莫难得的絮絮叨叨中，这次因外人而起的小矛盾总算是和气收场。看着自己搭档缓和过来的脸色，李唯心里偷笑，哄媳妇什么，本少出马还不是立刻到手，哼哼。

想着想着他尾巴就翘上天了，也忍不住多嘴起来，“说起来，和其他文丁家的‘武器’合作的这种事，里约也不是第一个提出来。当时和我密谈的时候，教皇就提议过。”

黑莫眼睛眯起来，“为什么你没有和我提过这件事？”

“呃，那啥。”明白自己又捅了篓子的李唯哈哈笑着打发过去，“我是不想让你担心，不，我是准备出来后才对你说的！毕竟第一区人多口杂嘛。”为了表示可信度，他露出一个信我准没错的微笑。

黑莫狐疑地盯着他，李唯觉得自己都快笑僵了。

“下回任何事都不准再隐瞒。”

“好。”

“不准背着我答应其他人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