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就那么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他就拥着那一半的毯子,赤着身子在夜色中静静的哭泣。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不知为什么重生之后,总觉得心柔软了很多,也许这是种代价?明知道落泪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但他就是想找个方式来渲泄一下心里的绝望。
其实他都没想到云瞳的话是不是有假的问题,就如此的让自己伤心成这样,不能不说处于恋爱之中的人智商都会严重下降这句话半点错都没有。
这个画面似乎比当初青瑞见到的那个还要有杀伤力。
云瞳本来是不想理的,只是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而且那个人是在坐着的,却一直声息俱无,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他忍了的,一忍再忍,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时间,十分钟,二十分钟,一小时?最终他只好回过了头。
只是这一眼,他脖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忍不住的咒骂了一声,这个人就这么哭了这么长时间?为他的没有理由的侵犯,为他那一句什么是十面埋伏的回答?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这是那个在人群中笑得张扬笑得傲然笑得自信的少年吗?
他那见了自己就冒着绿光的眼睛,那不是赤裸裸的诱惑吗?能怪他?他怒气横生的想着,只是现在这一状况他该怎么来解决?
两个人,近在咫尺,心却远隔天涯。
第二天两个人都起晚了。虽然是周六,但云瞳还是要上学的,因而大清早的云婆婆就来敲门了。
云瞳先与青璃醒的,只是当他醒来之后,第一眼人差点就给气死。
哭了半夜的青璃犹若一只四爪鱼整个人扒在了他的身上,而他则被死死的抱在了其怀里。醒来后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青璃那排骨似的锁骨,让云瞳都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觉。只是头顶那酣睡的气息,他整个鼻息之间所缠绕的满满的另一个人味道,纵使那味道挺好闻的,这所有的一切想让他认为自己在做梦都不可能。
云瞳只觉得轰的一声,脑袋差点就冒烟了。他竟然被一个比他矮比他瘦比他小的小鬼给抱在怀里睡了一夜?原来昨天不是不愿意,真正的原因是怕被他吃吧?
在云瞳那冰冷如箭的目光注视下,青璃不想醒都不行了。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也许因为昨夜哭的时间太长,所以眼睛感觉有些涩意,只是有点不想动。总觉得怀里温度刚刚好,让他有种十分依恋的感觉,因而人昏昏沉沉的用力又抱了抱怀里的‘被子’,闭上眼睛接着睡。
怀里的被子?下一刻眼睛立即睁到能睁得最大程度,只是当他也看到两人这一肢体纠缠的模样时,头也轰的一声炸了,面红耳赤,浑身冒火。手忙脚乱的将人放开,这里门外又响起云婆婆的喊声,青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看着云瞳那近在咫尺的俊脸,心嘣嘣的乱跳一通,这一瞬间根本就忘记了昨夜自己哭泣的真正原因。
正当有些手地足措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张放大的青色的脸,云瞳没好气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昨夜为什么会拒绝,还哭成那样?原来不是不想要,而是怕被我压吧?就你这小身板还想压人?”
一句话将青璃一腔热血顿时浇了个透心凉,本来那些被遗忘的纠结现在却扩大成无数倍,人条件反射般,也立即嗖嗖的离了云瞳老远的距离,恨不得下一刻离他有个千八百里远,云瞳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给憋死了。自己的好脾气在遇到眼前这个人时就立刻化为了无数的浮云,他真想一巴掌给拍过去,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他掉头就走,门轰的一声就给摔上了,声音大的整个房子似乎都跟着颤了颤。
青璃有些落寞的笑了笑,院里响起云婆婆斥责云瞳的声音,青璃慢慢的坐到床沿上,人有些怔。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所以他似乎钻进了牛角尖里,他不过昨天刚到,对于云瞳,对于云婆婆,对于这个家根本没有半丝的了解,他又怎么就会认为现在的云瞳与前生的那个不一样呢?
或者说他前生所认识的那个云瞳就是真正的云瞳吗?与他在一起的时间现在想想,连一年的时间都不到,而他却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来追悼这段感情,或许他恋得更多的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完美无缺的人罢了?
青璃想着将床收拾好,正要向外走时,却忽然回头,他想自己还没好好打量打量这个房间呢?这属于云瞳的房间,曾经遐想的无数次的地方,现在看来却真得很平常。一个很普通的正常的高三生的房间,课本居多,没有任何他想看到那些书籍,他有些失望。只是下一刻他暗叹一声,看到墙角处一个蓝球一个足球并排的放在那里,他应当是个很为活泼的少年,爱运动?这似乎更与前生挂不上钩。
青璃推开门,清晨的空气湿润清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脸上慢慢的绽出了一丝笑,下一步怎么走他有些茫然了。
“青璃把你吵醒了吧。”云婆婆从厨房探出头来问,但当看到青璃有些红肿的眼睛时微微一怔。
“怎么眼睛都肿了,是不是瞳瞳昨夜欺负你了?”老人走了出来又是生气又是担心的问道。
“婆婆,那里啊。可能有些认床,再加上昨天太兴奋了,半夜没睡着,没事,用凉水冰一下就好了。”青璃笑着找了一个让人完全可以信服的理由轻声的解释道。没回头,但却听到身后云瞳那冷冷的一哼。
“那就吃完早饭你再好好休息休息。如果不是云瞳要上学,我就让你们两人多睡会儿。”云婆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么好的早晨拿来睡觉太可惜了。”青璃轻笑:“婆婆,你太客气了。你放心,我如果真的累了一定不会客气的,马上回屋就睡一觉。”
“那就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我先去做早饭了。吃完饭,让老董带你去电子厂溜一圈。”
青璃点头应了,就起身向云瞳所在的井边走来,夏天天暖,洗浴都在井边。青璃走近,发现自己的洗浴用品都备好了,而且都是新的,不由得心中一暖,其实这些东西在他包里都放的有。
“你最好老实一些,别想着要骗我婆婆与董叔他们。”云瞳十分不客气的道,现在的神情冷漠疏离,与昨夜骚扰自己的人完全看不出有相同的地方,反而与曾经的云瞳象了七八分。这让青璃的心动了动,更加确定了趁着他去上学的时间,好好的从云婆婆那里打听打听关于他的一切事情。
青璃只是对他笑了笑,没有回答,用一边备好的水拍了拍脸,有些肿的眼睛立即感觉到了一丝凉意,无比的舒适。水不是很凉,应当是在外面放了很长一段时间,正当青璃将牙刷放进嘴里开始刷牙时,耳边却传来云瞳有些低沉的声音:“你来此究竟有什么目的?”
青璃微愕,抬头看向云瞳,这才发觉他的神情很冷,如昨夜那纯粹的冰冷不同,现在这欲冻进人骨子里的冷意之中竟加了一份很深的屑意与厌恶。
“很会演戏吗?所有人都被你骗的一愣一愣的,谁让你来的?”那声音寒彻心肺,让青璃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明白云瞳怎么会突然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的来意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说了那么多,难道他都没听进去?
“十面埋伏?”云瞳看着他那茫然的神情,冷笑更深了:“查得到挺清楚的吗?还知道还想知道什么?我会的到多了,不如你就好好的再探一探?或者这就是你留下来的理由?”
青璃差点将一口牙膏沫子给吞了下去,水没来得及冲:“你真的会弹十面埋伏?”他无比惊喜的问道。
云瞳有些愕然的看着青璃,他会弹十面埋伏就让他能这么惊喜吗?难道昨天的眼泪真的只是为了自己说了一句什么是十面埋伏?怎么反应似乎如自己想的完全不同。
其实从昨夜青璃问出那句话来之后,云瞳就开始怀疑起他的身份。水青璃,青璃,他脑海中已有了个模糊的印象。他的确曾得罪过一个人,一个十分了不得人,青家的人青木。也许他不过是为了那个人来报复而已,只是被自己识破了他怎么还这么高兴?
不能不说这世间事就这样巧,也许青璃自己都没想到,他的设计他的布局他的意外来访,也将他与青家人相识的时间提前了,而中间牵线的人竟然变了云瞳。
20.老人的泪
云瞳极不甘心将青璃一个人留下而自己去上学了。没有办法,吃过早饭,他拖拖沓沓的就想能不能混水摸鱼。本来就不愿意上学的他,在家里又多了一个被他认为心怀不诡的人之后那更是不想去了。只是在云婆婆那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下,不得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其实他本就起晚了,早自习肯定是赶不上了的。
看到云瞳终算不见的身影,云婆婆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对青璃苦笑了一下:“瞳瞳本不是这样的,以前挺乖的一个孩子,也不知为什么上了高中之后就不太爱上学了?”云婆婆叹了口气道。
事出必有因,何况从云瞳那不时展露出的异色上看,他定是对亲人隐瞒了什么?虽然相处的时间还很短,但青璃总觉得云瞳有些异样。他眸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狠意与黯然又是来自于哪里呢?
曾经怀疑云瞳不是自己前世所认识的那个人,但他的某些很为隐晦的举止,却又无时无刻的不在透露着前世人的影子,这让他无比的疑惑。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人在一年的时间内变成另外一个人呢?青璃没有忘记,初见云瞳那时,他曾说过自己是孤儿的事情来。只是后来才知道,那时云婆婆的确是过逝了的,但他的父亲却还好好的活着啊。
“婆婆,云瞳成绩很好吧?”青璃忽然轻声的问道。
“好着呢,以前更好,总是全年级的第一第二名。上了高中之后,虽然不爱上学了,但成绩也没落多少。不过镇上的高中条件有限,也不知能不能考上个好的大学。”老人谈起自己的孙子,神情总有那么一股骄傲的意味,只是说到生活条件便就有些落寞了:“本来想让他去上海读书的,他父亲在上海的工作挺好的。但这孩子孝顺,怎么也舍不得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镇上,死活也不去,怎么劝他也不听。”
老人神色有些黯然:“是我这个老太婆耽搁了他的前程,铭铭劝我也一起去上海,但我怎么能去呢?这里是昌英的根啊,他放弃了那么多东西都要回来的家,孩子们可以离开,我怎么能离开呢?”
铭铭应当是云婆婆的儿子云铭吧,至于老人口中的昌英肯定就是过逝的云阿爹云昌英了。
看到老人黯然的神色,青璃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来劝解,老人的心思他能明白,虽然不知道当年的云昌生是凭着怎样一腔热血回国的,但对于那时的人来说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壮举。
“婆婆,不如你就对我说说你们当年的事情吧,婆婆你的,还有云阿爹,那时候你们在国外的生活应当更好才对,云阿爹为什么就毫不犹豫的回国了呢?”青璃的目光很为清澈,其中蕴藏着更多的是对那个过逝之人的好奇与尊敬。也许正是他的这份毫不掩藏的直白,所以让云婆婆心里对他的感觉就更好了一些。也许也正是因此,云婆婆才将自己藏了几十年的心事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吐露了出来。
“这件事情牵扯的就远了。”云婆婆的目光有些恍惚,似乎已沉津到那些已久远的记忆之中。
“追溯云家的历史那可就远了,如果是在百多年前,你出去打听打听,云家在这江南一带可是远近闻名的状元之家。在清朝曾出过一家三状元的美谈呢,只是后来子孙的不争气这才败落而已。到了昌英的爷爷这一代,终于才又兴旺起来,现在的这座宅子就是那时置办下来的,昌英是他爷爷带大的,就在这座老宅子里,只是后来48年因为昌英的父亲一家人不得不去了台湾,50年代又移居欧洲。”
“78年昌英不听任何人的劝,一心一意的就想回国回江南的老家。老爷子走得很早,临终唯一的遗愿就是落叶归根。自从不得不离开大陆,老爷子就与公公没说过几句话,恨他啊,恨他连累了一家人,不得不背井离乡。”
“昌英与老爷子感情好得很,所以他说回国时我心里就是不愿,却也没有反对。只是那时瞳瞳的父亲云铭却因为刚成婚不久,死活不同意这件事情。朋友亲人的劝阻,最终都没有留住昌英,最后还是回了国。”
“当年在华侨圈里昌英可是名闻遐尔的才子,他的回国,受到了政府热烈的欢迎,立马就将老宅给还了回来。那时虽然穷一些,但当地的人真的很好,所以一家人生活得也真的不错,我也就将心里的不满给淡了下来。”
“只是事情最终还是有了波折。铭铭虽然不想回家,但他是个孝顺的孩子,昌英身体不是太好,最后还是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回来了。回来那年,瞳瞳就出生了,可喜坏了昌英,何况那个孩子还像极了他,无论是那聪明劲还是倔强劲,像了个十足十。问题出在瞳瞳的母亲身上,她是个典型的大家小姐,又怎么能过惯这穷乡僻野的生活,最终在瞳瞳三岁那年就与铭铭离了婚。昌英那时说了重话的,她要离开云家,就不得再踏入一步,就是瞳瞳也不能再见,但她还是走了,而且真的不曾回来过。这伤透了昌英的心,那时昌英是多喜欢那孩子啊,也正因为这件事情,铭铭与昌英又闹翻了,父子两人在一直到昌英过逝都没说过一句话。”
“瞳瞳自他母亲离开之后,除了昌英就是我都不跟。而昌英也是,去那里都要带着瞳瞳,祖孙两人感情好的不得了。昌英将一腔的心血一半给了电子厂,一半给了瞳瞳。他一手带大了瞳瞳,至到瞳瞳八岁那年他过逝。那一年昌英过逝,瞳瞳大病一场,人便懂事的不得了。昌英在世时就在他耳边念叨着要为云家再培养出一个状元来。小孩子皮,他在时,让瞳瞳学的时候,瞳瞳就跟着他捉迷藏,经常祖孙两人一个找一个藏,闹得不得了。但自昌英过逝后,瞳瞳却似着了魔般,将昌英留下的状元之说拿来当了自己的梦想。没有老师,就自己学,家里的藏书多,他就自己一点一点的看,加上我也有点底子,所以那时的瞳瞳让人见了都感觉到无比的心疼。”
“别家的孩子在疯玩时他却在埋头苦读,我跟他父亲心疼他,但他却一本正经的说自己一定要完成祖父的心愿。因而如果将他放至过去的年代,那还真是一个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的小天才。就是这样,从小到大他他在学校的名气也是远近闻名的,上海很多的书画名家都纷纷来家里求他一付字一付画呢”
老人说到这里,语气由开始的黯然慢慢的张扬了起来,那是一份发自内心的骄傲,从她的一言一行,从她脸上那一纹一络都能看得出来,只是下一刻声音却又低落了下来。
“只是不知为何上了高中,瞳瞳却忽然变了个人般,人变得越来越桀骜不训,我说他他也不听。我让他父亲劝劝他,但他父子两人的关系一直都不好,两个人见了面连个陌生人都不如,我看在心里急啊,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两父子的关系变得这么糟了?你说这是不是遗传啊?从昌英爷爷那里就开始,云家一直是隔辈亲,父子却都一直就如仇人般,这似乎都成了套的模式了。”
“还有那厂子,其实无论是瞳瞳还是他父亲铭铭心都着急着啊。只是瞳瞳年纪小没有办法,而铭铭却从开始因为与父亲的关系对其就不上心,等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就被人逼出了厂子。”
“这厂子其实很早之前就存在了,是云家祖上的产业,解放前是云家开得一个手工业小作坊,后来云家去了台湾就没落了。昌英回来后,政府找上了他,想让他凭着在国外的人脉寻一下投资,也算是为故乡的人民做点贡献。刚好昌英有个朋友是做电子的,再加上国内的发展也的确挺好的,两人一合计就成了。在这里建个电子电子生产基地,这里只管生产,销售他朋友管着。这才有了电子厂的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