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少年穷——廑渊
廑渊  发于:2013年10月13日

关灯
护眼

沉醉叹了口气,心内好笑,自己主动伸手脱了衣物。

衣物甫一落地,祁薄阳便觉心猛地一跳,目光凝于对方身上,半点不移。

见他这呆滞模样,沉醉笑着去了他衣物,然后直接抱了上去。

祁薄阳拥住对方,感觉与对方肌肤相贴之处,原本因为酒意而燥热的皮肤一片清凉,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沉醉下身与对方蹭了蹭,凑过去与他低声耳语:“接下来如何做……莫说我没教过你。”

祁薄阳心中狂跳:“你……”

“呵,”沉醉舌尖舔过他耳廓,“便让你一回吧。”

若说祁薄阳不曾有过想法,自然是不可能的。自十年前起,他就想着有这一日,只是他与沉醉无论心智武功,都相去甚远,经验又全来自于对方,若真想付诸实际,难度太大。

这次既然沉醉主动开口相邀,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十多年的情思一朝得偿,他忙不迭地便压下对方身子,动作急躁地吻了上去。

沉醉闭目任他作为,感到那一双手摸过他身体的每一处,湿漉漉的唇舌不住在他胸膛上打转,燃起一簇簇火苗。

原本一片清明的思绪,突然也起了欲念。

直至那一双手往他身后探去,他才终于忍不住睁了眼,勉强定了呼吸:“药……”

祁薄阳抬头看他,就见得沉醉身上已有一层薄汗,一缕缕墨发粘在身上,加上眼角泛起的红色,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只抽出了几分神智去思考:“……药?”

沉醉勉力点了点头。

祁薄阳眉眼无辜:“……你上次也没给我用。”

他是否故意,沉醉哪里看不出,知道他记着上次,想了想也不与他计较了。

却不想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清凉之气,睁眼瞧去,却是一半个巴掌大小的玉质盒子,色泽翠绿欲滴,说不出的眼熟。

那盒中药膏澄澈晶莹,祁薄阳伸指挑了一抹,笑道:“当年你送我这药之后,我找人又配了一些,不愧是蓬莱之物,的确极好用。”舌尖在“极好用”三个字上顿了顿,不知是想提醒什么。

此时他眉目间尽显风流之色,沉醉知他酒意醒了大半,闭目道:“随你吧。”

祁薄阳面上笑意更浓,倾下身子,道:“那……沈叔叔……可千万撑着点啊。”

沉醉突然便有了作茧自缚的感觉。

不过……此次一别,生死两不知,说不准便是最后一次了。

他这一生从未有过这种身不由己的时候,只能紧紧抱住身上那人,随对方而动。

眼前浮现当年那个少年羞涩面容,又变成了如今宽袍佩剑的青年,十年时光,不过弹指之间,韶华虚掷。

第二日晨间,祁薄阳睁开眼便想起昨夜情状,忆及沉醉那副从未见过的模样,忍不住胸中情热。

向旁边摸去的时候,才发现又空无一人。

他立时便忆起了昆仑那日的情况,起身转头看去,就见沉醉衣冠齐整,坐在一边撑颔看他。

祁薄阳这才想起,昨夜欢愉之后,对方尚有余力,自己去清洗了身子,而他却因为醉意昏睡过去,一时之间,当真是百感交集。

待他穿了衣物,透过窗户见得外边竟然落起了雨。

“昨夜我见星河灿烂,料不当如此。”他道。

沉醉伸手接了一捧雨,摇头说:“这些事情,谁能料尽。”

祁薄阳朝窗外看去,桃花瓣零落成泥,池面上漾出一圈圈波纹,雨打金荷,远处树木色泽愈嫩,有鸟类躲在檐下梳洗毛羽。

一派宁和之相。

沉醉在他身边,缓缓言道:“你与醒挽真的比斗约在大悲寺旧址……该出发了。”

“好。”祁薄阳舒出一口长气。

弯腰挂剑,正待走出门口,身后有人又道:“外间下雨,带着这把伞吧。”

祁薄阳回身接过沉醉手里的青竹伞,“哗”地便撑开了,想了片刻道:“等你事了,可否来昆仑见我一次?”

沉醉神色柔和:“好。”

他眼见着青年撑伞步入雨中,没入远方树影,终不见了身影,心中空空荡荡,不知该作何想。

耳边似乎听得一丝极细微的响动,他循声望去,却是雪白的花朵缓缓舒展开来,香气疏淡,却姿态妖冶。

——婆罗花开了。

沉醉瞬间敛了所有的杂思,凝于花上的目光灼灼,三十多年的准备,不过只为了这一天。

第三十二章:金棺葬寒灰

屋外雨声淅沥,沉醉蓦然觉得身上起了一阵寒凉,竟忍不住掩鼻打了个喷嚏,身上虽然清清爽爽,但仍然有些微不适。

身周恍惚间,昨夜炙热气息不去,肌肤上还残有湿热的触感。

他手指擦过自己唇瓣,想及青年模样,笑意柔和。

只在见着婆罗花时,神色兀然冷了下去。

屋内原本光线昏暗,只婆罗花一角因了花色清亮缘故,竟显得比它处亮堂上好多。

沉醉步至花前,弯腰搭了花朵,细细察看。

婆罗花花朵雪白洁净,仿如不沾俗世,花瓣细嫩清透,光影下薄如蝉翼,其叶如碧琉璃,泛着如水光泽。

白碧二色,融为一体,碧叶质感冷硬,雪白花朵却娇嫩得不堪触碰。

清香悠然,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中隐藏的烦闷一扫而空,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花……沉醉心中犹疑,虽然婆罗花被称为清净之花,但也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用处。

他长于药理,对于婆罗花的药性却一直不敢确定。

蓬莱先人亦有于药理上专长的,历经几代,才终于定下了那个药方。

沉醉也曾专心精研,诸般花草灵木的药效,他都能做出判断,唯有作为药引的婆罗花,没有想明白其作用。

只是如今诸般材料俱全,再去想什么皆是枉然。

他长袖带起婆罗花,将其抱在怀中,大步便出了屋。

雨水落得正厉害,可偏偏他身上片衣未湿,脚不沾泥地推开旁边一间屋子。

他一手抱花,另一手长袖挟着气浪,于屋内卷过,飞尘扬起,被他全扫到了屋外。

屋内乍然一清,才可见得一座极大的丹炉,边上整整齐齐摆着九个寒玉匣子。

“金池玉液、熏露草、五色玉、明月珠、金蚕丝、凤首莲、定神木、凝碧、燕丝。”

他手指每点上一只玉匣,便报出相应的名字。

若是有外人在此,必定为他所报出的这些名字惊异。

纵是比不得婆罗花三千年一开的罕见,此间事物也已不凡。

就连外边的金莲,也非凡物,否则哪得千万年不朽。

只是蓬莱之人眼里,这世上之物只分两种——能助长生的、或反之。

否则千金之物,在其眼中,不过与尘埃无异。以上几种,便是此次的主药。

三日之后,他沐浴更衣,诸色物品俱全,丹炉燃起,掐指默算,对了火候时间,将那些珍奇之物一样样扔了进去。

又加之各色辅助灵药,以壮药性。

外边落雨早停,露水已干,一树桃花正艳,满池金莲璨璨。

沉醉视线凝于丹炉之上,未曾放开一刻。

药将成之时,他手搭上婆罗花,极稳地折下那雪色花朵,弹指花瓣尽散,飘入丹炉之中。

七日药成,他推开丹炉之盖,霎那间异香扑鼻,盈满暗室。

那灵药却非成丹丸状,而是轻灵流液,于炉底翻滚成团,不过拳头大小。

灵药是何种形态,他早有预料,伸手取过一玉樽,另一手掌心凝了真气,直接自炉底捞起那团流液,置入玉樽。

流液入了玉樽,瞬间便涣散开来,香气愈浓,闻之令人昏昏。

沉醉摇了摇玉樽,那流液随着他动作在樽底缓缓流淌,色泽清透如水,却又粘稠无比。

他执玉樽回了自己住所,坐在椅上细细思量。

按历任岛主手记所载,以及他自己推断所得,这灵药却应当分七次而食,一次一杯,每次七天调息,七七四十九天而毕全功。

只是不知喝下之后又是何种情状。

他置于身侧的手虚捏成拳,又几次松握,终取出一只小巧白玉杯,倾了流液于内。

其色透亮,沉醉眼见长生在望,心中感情却极为复杂。

眼前青年形象浮现,端肃面容如寒冰乍破,温和柔情无限。

他哂然一笑,仰头喝尽了这一杯灵药。

甫一入喉,便似吞了一团火进去,火烧火燎。

这团火烧了他五脏六腑,沉醉胸口一痛,俯身便吐了一大口血出来。

这血吐得极凶猛,他却毫无急色,甚至还有几分悠然之态。

七日换血……不过刚刚开始。

体内情势如天翻地覆,乾坤颠倒,旧血一口口吐出,原本流液清香,早已被血腥气湮没。

新血又生,填满身上每一处血管,但因生血速度有限,沉醉渐渐觉得眼前有些发黑,面上更是白得失了血色。

第七日的时候他早已经全身力竭,瘫在了桌上,气息奄奄。

他虽然没了什么力气,但神智却清晰。

勉强撑起了身子,他执了玉樽,倒下了第二杯。

举杯之时,他再无半点犹疑,闭目饮尽。

七日易脉……初时全身经脉如有虫蚁爬过,酥痒难耐,他咬唇宁息,感觉那一丝丝痒意逐渐变成了抽痛。

在某个瞬间,似有抽筋之痛,沉醉猝不及防之下,嘴角竟被咬出了血。

墨发沾了额上汗湿,看着狼狈不堪。

对于沉醉而言,这七日简直如刀尖上舞,痛楚难抵。

不过……终究是过去了。

沉醉吐出胸中郁气,抬手饮了第三杯。

七日锻骨……沉醉霎时便觉全身僵住,动弹不得。

似有人以斧器碎骨,复又揉捏起来,碎而合,合而又碎,生死往复,痛不堪言。

他痛得几欲昏厥,偏偏这痛楚不曾断过,连片刻安宁也难得。

脑中胀痛感极强,气喘不定。

僵坐七日,他才觉得全身似乎可以动弹了,抬手的时候颤巍巍,待触到白玉杯的时候,终于平静了下来。

七日洗髓……那如丝如缕的痒意,弥漫全身,沉醉手指滑过桌面,留下深深划痕。

“嗯……啊……”他气息不定,呻吟出声,觉得这种麻痒之感甚至比剧痛更难熬。

原本苍白的肤色,也因为身体内的难耐麻痒,而染上了红色,颊边晕染艳色,眼中血丝密布,心神近乎全失。

手不觉抓上自己胸膛,留下五道血痕,才借由痛楚,回了几分清醒。

沉醉勉力提神,七日……不过七日而已。

换血、易脉、锻骨、洗髓已过,他知道接下来的过程再不会有太多痛苦。

饶是他心智坚定,但经受了方才一番折腾,也有些惧怕情绪。

喝下第五杯的时候,他尤为镇定,甚至还有心情细细品尝。

若说滋味倒是极淡,仅一股清香它物难及,沉醉轻嗅,不觉心神为之一松。

与之前四次不同,那流液入喉,沁凉遍体,之前还有些微残留的痛感,都在其抚慰之下,烟消云散。

沉醉细细感受身体的变化,对于第五杯的所谓定神,终于有了些了解。

七日之后,他感觉精气神无不在顶峰状态,全身轻松自在,飘飘如无物。

喝下第六杯的时候,他颇有些好奇。

定魂……身体倒没有多大感觉,只是感觉似乎卸下了什么重担,再无背负。

如今七七四十九天,已过去了四十二天,七杯流液,只剩了最后一杯。

沉醉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其实已是好到极点,最后一杯到底是个什么作用,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可……既然历任岛主都认为应当尽饮七杯,他也没有发现什么差错,第七杯还是饮了为好。

最后一口流液入喉,似乎与之前并无不同,他执了白玉杯细看,确定自己的确是喝了下去。

沉醉动了动手指,感觉身体的状况的确好到无以复加,心内有些迷茫。

这便是……长生?

一念方起,他便觉心内有什么喷涌而出,如决堤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过往近四十年的情感一朝迸发,所有的爱恨情仇贪嗔痴念,混成一股大力,如震人钟鸣,在他耳边敲响。

他幼年离家别父母,少年出岛与恩师生死相隔,青年时见挚友身死,时至如今方才心动,为时已晚。

那些故人往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深藏在他心底,不曾忘却。

他从来不愿回望,只记得自己这三十多年来所为的不过只有长生二字。

如今心魔血誓初解,堆积了三十几年的情感将他重重压下。

他天生便是个冷血冷情的人,无情便无伤,长生是他一生所念,他物……终究是他物。

一念及此,那诸般感情生生被他压下,固守本心,原本因痛苦而微弯的脊背再次挺直。

当年祁薄阳所用的并非真正的心魔血誓,只因十指连心,他借了一滴心头血所施下的半成品,无论是功效还是其后影响,都远远不能与他身上的相比较。

但那时的少年心智还未长成,中途遭逢事变太多,血誓一解,才会将情感寄予他身,生出虚妄之情。

又后来,于细微之处渐动真心,那虚妄之情才终成了不解深情。

只是沉醉如今心智早已成熟,长生又是他多年夙愿,其他情感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故而不过是困惑一时,便成功将情感压下。

执念成魔,其余情感,皆可蔑视。

一切终尘埃落定。

沉醉沐浴罢,换了身干净衣物,偶然往西北方向望去,方想起昆仑那人。

距那日已过了将近二月,不知比斗结果如何?

想起青年临走前提出的那个请求,他也不犹豫,通知了凤凰城之人,当即登船离岛。

再次踏上大荒的时候,他莫名有些近乡情怯之感,不知是怕见那人,还是怕听进什么噩耗。

这一路行来,他从凤凰城得到的消息,却是说祁薄阳与醒挽真的比斗之约定在十五日之后,若是他日夜兼程,说不得还能赶上。

他知了这消息,换了匹快马,匆匆赶赴浮晅。

自大悲寺散后,浮晅便是昆仑与祚山共掌之地,谁也不愿退让。

此次比斗,如若说是确定西北归属,还不如说是确定浮晅归属。

浮晅之地,位置关键,恰在祚山与昆仑之间,无论二者谁得了这一地,都可以使得自己的进程更为迅捷。

纵是祚山比之昆仑,实在不及,也可凭之拖上一阵。

醒挽真打的便是这么个主意。

而若是能在比斗中杀了祁薄阳,这结果就更为美妙了。

昆仑群龙无首,剩下笛吹云、白日迟与楼沧海三足鼎立,昆仑势必再次陷入危机。

而这,就是祚山希冀的。

祁薄阳对上醒挽真,恐怕有些危险。

沉醉一路未曾歇息,自东海滨赶赴浮晅,到得那地时,比斗已经开始。

年前那场火将大悲寺付之一炬,如今此地仍是焦土一片,祚山与昆仑弟子围了方圆十里,不放一个闲杂人等进去。

祚山四个峰主,来了两个,昆仑那边,也来了一个楼沧海。

沉醉赶到的时候,兵刃破空之声不绝,气劲翻滚,诸人都退出一段距离,不敢靠近。

他隐约瞧见尘土漫扬,真实之景却不得而见。

他欲入内,祚山与昆仑之人根本拦他不得,只得看着他的背影兴叹。

沉醉一步步走近,发觉心跳得厉害,就怕见了那青年染血模样。

等离得稍近了,一眼便见了那青年。

端肃面容别无他色,一丝不苟的鬓发乱了些许,双色宽袍更是有几处破损。

反观醒挽真也好不到哪去,头发全散,还短了一截,脸上一片煞气,不见平日清雅。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