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本狐费尽心思只为你将玄冰火莲由冥界移植而来。你却是这样报答本狐的吗?你以为本狐还看不懂你写的这些咬文嚼字的话么?你当本狐还如当年那般好欺么?不!可!能!”
说罢,幻瑛手掌之间竟是腾起一片深紫色的火焰。不比当年夹杂着妖元真火的幽冥之火,如今幻瑛所使的火焰比当日真纯许多。
一团火焰直奔自己辛辛苦苦建好的玄冰火莲池,幻瑛脸上全是冲冠怒意。
然而,当御天行与御紫炎以为眼前一片奇景就要毁于一旦之时,原本去势汹汹的火焰竟然蓦地被生生收回。
脸上犹自不甘的幻瑛颜色变换数回,一只手也是抬起放下反复多次,终是抬头恨恨瞪了一眼玉雪楼的方向,衣袖一挥。顷刻间,莫说玄冰柱,便是一池玄冰火莲都无影无踪,只余地面上硕大一个深坑看起来怪异非常。
再次冷哼一声,幻瑛紧皱着眉头甩袖而去。
“现在,我大概知道这一根玄冰柱为何会在玉宅出现了。”
望着幻瑛离开方向,幽幽叹息一声,御紫炎了然说道,“难为幻瑛竟能够忍耐至此。”
说罢,御天行与御紫炎也一齐朝半山腰雪狐族所在掠去。
“咦??幻狐大人,您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雪狐部落之中,清寒惊奇声音响起,证明了天、炎二人完全没有猜错。
而万年后的玉宅当时已在,只是幻瑛落脚处的阁楼,上面牌匾题字,并非“幻瞑阁”。
“哼!”
幻瑛显然心情奇差,冷哼一声并不回答清寒问话。只是衣袖一挥,一根玄冰柱直挺挺立在了阁楼之前。
被玄冰柱落地时的巨响吓了一跳,当年尚是一只修为浅薄的清寒小狐被惊得一哆嗦,却不敢在此时招惹怒气冲天的幻狐大人。
而幻瑛此刻自然也没有心情去理会被自己吓得战战兢兢的小狐,闷头径自重复着前不久在自己宅院中忙碌过的事情。而且好像在借此发泄着满腔不满一般,连片刻休息都不肯。
看着这样的幻瑛,御紫炎一时间有些感慨。一个“情”字,竟让一向肆意妄为的幻狐隐忍至斯。即便受了委屈、生了闷气,仍是不舍毁去将暝喜爱的玄冰火莲啊。
只是,这样的幻瑛当真能够得到将暝回应么?
思及此,御紫炎心中莫名腾起一片无奈与落寞之意。
第五二七章:为情所困(一)
……
心念流转,浮世轮中已是大半年过去。
虽是略过期间岁月,但御紫炎仍是清楚了解到,大半年的日子当众,幻瑛一直未再返回峰顶居所,只是在玉宅盛开着玄冰火莲的水池边日复一日的静坐不语。不曾改变过姿势的男子仿佛一尊雕像一般,一直保持着相同姿势蹙眉不知思索着什么。
清寒小狐不知幻瑛发生了何事,只是每日到池边探望幻瑛一次,同时守在一旁大半日方才会离去。
但,清寒日复一日前来,幻瑛却总是一动不动。如今池中玄冰火莲已然凋残,只剩一池残叶,幻瑛却依然不曾移动半分。
抵不过心中好奇的清寒终于开口问道,“幻狐大人,您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年了。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让您一直皱着眉头?”
“……”
幻瑛仿若没有听到清寒问话一般,仍旧沉默不语。
当年的清寒依然是小孩子心性,见幻瑛总也没有动静,到底有些耐不住性子东张西望了一阵,正要离开到别处玩耍却听幻瑛突然说起话来,“混蛋将暝,本狐有哪里不好?你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本狐。即便是秤杆子那么呆板的一个人,都没有当面拒绝过幽冥鸟。”
“咦?”
听到幻瑛突然出声的清寒莫名所以“咦”了一声,连忙追问道,“幻瑛大人,‘将暝’是谁啊?秤杆子和幽冥鸟又是谁?”
仿佛没有听到清寒的问话,幻瑛仍旧自顾自的说着,“幽冥鸟说,秤杆子那副模样根本就是对他也有情。我是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但至少,他从没有反对过幽冥鸟留在他身边。
你说你区区一个人类,凭什么跟本狐摆那么大的架子?!你知不知道,就算秤杆子都对本狐客客气气的呢!哼!”
……
抱怨的话源源不绝由幻瑛口中说出,明明一句句将将暝贬得一文不值,然而清寒脸上疑惑颜色却是越来越多。
御紫炎在一旁将幻瑛一字一句全都收入耳中,紫眸之中略过一丝波动。
怨则怨矣,在九幽冥凰引导下方认清自己对将暝心意的幻瑛,对情爱之事却仍旧一知半解。抑或该说,即便幻瑛用尽浑身解数,无所不用其极,已经将乾坤诀修炼至六合八荒境界的将暝,大概也不会有“情”可动。
“情”之一字,那个男人并非不懂,而是根本没有。“空穴”方可“来风”,无迹可寻之事,如何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但是关于事实,幻瑛了解得太少。包括将暝根本是个没有爱人之心的人,以及,将暝早便得知,自己手刃仇人之日,便是命陨之时。
御紫炎正在心中叹息着,一直保持一动不动姿势坐在池边的幻瑛蓦地起身。
并未对清寒交待半句,一向我行我素便消失了踪影。
轻叹一声,御紫炎心念再转,眼前场景随之一变,他与爱人循着幻瑛行踪再次回到冥界。
“幽冥鸟!”
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在没有半点生气的十八狱最底层。
一抹白色在那晦暗阴森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显眼。耳畔遥遥传来一声声若隐若现的凄厉惨叫,那是在秤杆狱中永生永世受着最残酷刑法、不得超生的灵魂。
虽然已经见识过此处幻境,但御紫炎总也无法适应这诡异气氛。御天行心中明了爱人所想,不动声色将身旁人儿拥入怀中。
熟悉的温凉触感与冷香气息仿佛将远处声声凄厉隔绝开来。露出安心一笑,御紫炎朝爱人怀中愈发靠近几分。
而此时,赤紫色炎火由远及近,踏火而来的,正是幻瑛呼唤的九幽冥凰。
“幻狐,我还以为我们再见时该是你成神之日呢。”
九幽冥凰扬眉浅笑着对幻瑛说道,“怎么才这么一会儿你就又跑了回来?莫非是被你家主子抛弃了?”
“没错!”
出乎幽冥意料,幻瑛毫不掩饰照实回答,并且还紧接着说道,“你教我的法子行不通啊。我千辛万苦帮他移植玄冰火莲,结果他不仅没有半点感动,还写了首诗拒绝我!幽冥鸟,你确定你告诉我的那些有用吗?”
“嗯?”
听到幻瑛之言,幽冥眉梢轻挑,眼中也是流露出一丝意外颜色,“没有半点感动就直接拒绝了你?你当真没有会错意?”
“我怎么可能会错意!”
幻瑛很不乐意的反驳道,随后又将将暝在玄冰柱上留下的诗句原封不动背诵给幽冥。
幽冥听后眉心微蹙,缓缓说道,“嗯,这几句诗句除了头两句看似单纯描述莲花,余下的,句句写的都是不祥之事,确是不得不让人朝反面理解。但是,对于你如此费尽心思示好,他也没有必要立刻回绝吧?而且更让人费解的是,若是他想要回绝你,为何不直接说出,反而如此费事写下这么一串拗口的话来让你去揣测?”
说到这里,幽冥挑眉一笑,“莫非是你太紧张,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我当然会紧张!你不要告诉我每回你做些什么想要引起秤杆子注意的时候你不会紧张秤杆子的反应!”
“呃——”
被幻瑛直白话语驳得不知该作何反应,愣怔片刻过后,幽冥释然一笑说道,“呵呵,真是的,虽然早就已经知晓你的这副脾性,然而每每被你如此不加半点回转余地直截了当质问,我还真是有些吃不消呢。”
但如此感叹过后幽冥还是好脾气的坦承道,“不过你说得倒也不错。若是换做狱主,我也会十二分紧张,不敢大意半分。”
说到这里,幽冥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起,“对了,先前你不是提起一位名为敖碧的龙女?莫非那将暝如此干脆拒绝了你却又偏偏使用这么一个迂回的法子,是因为那龙女敖碧?”
对幽冥的猜测,幻瑛想了想而后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一样,“不会的!将暝说敖碧当时很快便被龙王带走了。”
“敖碧被带走,并不代表将暝对她无意啊。”
似是有心逗弄幻瑛,幽冥眼中满是狡黠戏谑之意说道。
“胡说!那个傲慢霸道又自私自利的女人,将暝不可能会看得上!”
幽冥的话成功激怒了幻瑛。风华绝代的男子暴喝一声,全然没了半点出尘气质。
不止如此,幻瑛怒吼出这句话的同时,周身竟是燃起紫色火焰。
“呵呵,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何必如此认真。”
幽冥见状连忙投降,并且话锋一转说道,“既然将暝也不是因为有了心上人而回绝你,那你而今打算如何?”
听到幽冥问话,幻瑛总算稍稍冷静了些许,乱窜的火焰也瞬间消失不见。
幽冥见状苦笑摇头,御紫炎同样无奈眨眼——总算幽冥懂得适可而止,没有继续刺激幻瑛。否则真不知本就一肚子闷气的幻瑛情绪再激动一些会做出什么。
然而不同于御紫炎松了一口气的反应,幻瑛却是懊恼的抓挠着头顶发丝,有些烦躁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想来想去都没有个主意,这才返回冥界找你。幽冥鸟,你有什么好主意?!”
看着幻瑛满头柔顺青丝瞬间变成蓬乱鸡窝,幽冥不禁失笑,眼中也划过一抹慈爱颜色。
伸手拿下幻瑛依然虐待自己发丝的手,同时帮他理顺凌乱的发,幽冥说道,“你也不要这样着急。打动人心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即便是我,也不知对狱主花了几百几千年的心思方才能够到了如今这地步。由你口中描绘,那将暝淡漠脾性不比我的狱主差了多少。既是如此,你如此焦躁沉不住气怎么可以?”
听到幽冥劝说之词,幻瑛脸色愈发不善,闷声说道,“你生于秤杆狱,与生俱来便与秤杆子有着根深蒂固的羁绊。可是我……我与将暝的主从契约已经破了。而且他一直都不肯信任我。就连为他父母报仇的事,他都一直强调与我无关。
若不能在短时间内改变他对我的态度,不知何时我连名正言顺留在他身边的理由都不会再有。我又如何花上几百几千年的心思打动他的心?”
“……”
幻瑛一番肺腑之言深深触动了御紫炎的心。
记忆中大而化之、简单直接的幻狐,不知何时起竟也已有了如此深沉心思。
幽冥闻言轻叹一声,不无感慨说道,“没想到你竟已将自己与那人类之间的关系考虑到如此深度。看来你对他,确实并非一时头脑发热的心血来潮啊。”
谁知幽冥发自真心的感慨却换来幻瑛一个白眼,“废话!你以为只有你对秤杆子是认真的,我对将暝就只是脑袋发昏吗?当心我向秤杆子去告发你怎么背地里搞小动作支开玄水麒麟和白鬼女,只为了和让你自己与秤杆子独处!”
“呵呵。这你可是威胁不到我的。”
幽冥从容自得回应幻瑛威胁之言,“你以为狱主他不知我背地里的那些伎俩么?嗯,毋宁说我是故意留下些许痕迹让他发觉。我做那么多事若是他一无所知,那不也是一种浪费么?呵呵。所以说,狱主他从未对我所作所为提出反对意见,正说明他心中其实对我也是有意。”
“哼!你这是在嘲笑我处境还不如你吗?背后使坏还故意让秤杆子知道,然后又沾沾自喜,真不知羞!”
对于幽冥近于无赖与自恋的发言,幻瑛毫不留情的抨击,然而紫眸之中那一闪而过的艳羡与落寞之情却并未逃过幽冥眼睛。
第五二八章:为情所困(二)
“好了,是我错,不该再雪上加霜打击你。”
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宠溺,幽冥笑着认错,而后耐心鼓励着幻瑛,“不过既然你对那人类如此认真,便不该才一次受挫便如此沮丧。虽然你方才说起的种种顾虑与障碍确实存在,但,现在就灰心丧气是否为时尚早呢?”
幽冥的鼓励之言似是起了作用,原本脸色有些黯然的幻瑛眼中划过一抹亮色。
蓦地扬起头,一对紫眸之中重新燃起熊熊斗志,“没错!不过是被那混蛋拒绝了一次,本狐才不会这么轻易放弃!既然当初本狐能逼他立下主从契约,那么如今本狐照样有法子留在他身边!”
“喂喂!”
听到幻瑛的话,幽冥不禁失笑,“呵呵,你这只狐狸,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事情?情爱之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可我怎么听着,你像是要逼人就范呢。”
“哎呀!管他是‘你情我愿’还是‘逼人就范’,反正达到目的让他接受本狐就好了!”
幻瑛甩甩手很是不负责任的说道。
“呵呵,你不听我的劝,到时候办砸了可不要跑来跟我抱怨啊。”
对于幻瑛如此言行,幽冥不禁失笑,但还是最后提醒道。
“行了!我知道了!我也知道要尽量让他了解我的好处。不过若是到了最后他还是不懂得欣赏本狐,那本狐也不介意使出一些强硬手段。反正现在的他已经远远不是本狐对手了!”
说到最后,幻瑛紫眸之中竟是闪烁着点点狡黠得意色彩。
看到幻瑛重新恢复了活力,幽冥眼中同样露出几分笑意,“呵呵,这才是我认识的幻狐。不过奉劝一句,你的这恶劣本性,还是晚些再暴露给将暝知道比较好。毕竟,现在他对你还不及狱主对我,呵。”
“知道啦!”
幻瑛应了一声,下一刻,身影已是消失在幽冥视线范围之内。
御天行与御紫炎依旧跟随着幻瑛行踪,再次返回凝吟峰。
又是一根玄冰柱,此次却是立在了凝吟峰顶宅院大门之外。
幻瑛望着透明晶柱思索良久,眼中忽的闪过一道光芒。飞身跃起,刚劲有力却又不乏潇洒写意的字体跃然其上,正是当初天、炎二人初次到达凝吟峰时看到的那玄冰柱上题诗。
“十日飞雪雪轻扬,酒酿醇香香满腔。八里人家家短长,齐眉同乐乐成双。流年经世世沧桑,五弦琴音音凄凉。四季轮回回眸望,散尽情意意难妨。尔雅公子子非鱼,亦非幻玉玉英郎。”
收住笔势,幻瑛缓缓落回皑皑白雪地上,仰起头满意的将自己写下的诗句念了一遍。
与爱人四目相对,御紫炎眼中满是了然。
当初不明所以的两根玄冰柱上两段诗句,如今已经完全了解。
轻笑一声,御紫炎悠悠说道,“看来这九百多年在冥界,幻瑛确实对人性了解得愈发透彻。”
御天行同样点头,“与将暝诗句遥相呼应,既将自己的决心一览无遗表达出来,又将自己书法上的精进以及对人情世故的了解一并表现了出来。而且由于最初幻瑛书法便是将暝所传,而后幻瑛更是着意模仿。如此一来,这字这诗的用意便更深了几分。
幻瑛的心思,当真是愈发细腻了。”
听到爱人肯定之言,御紫炎眼中笑意更深,转头再次将玄冰柱上诗句默念一遍。
与之前将暝诗句描写的凄苦境遇截然相反,幻瑛写下的诗句,字里行间全是简单平凡的幸福情景,甚至将自己无论沧海桑田、无论日后会经历多少磨难,对将暝心意永不改变的决心毫不掩饰的表达了出来。
末尾第二句“子非鱼”,暗示将暝,是福是祸、是苦是乐,并非将暝决定,而是幻瑛自己心中定夺。而最后一句幻瑛自称“英郎”,又带着几分小小自恋,将幻瑛我行我素的性子表露无遗,也可看出他是个心比天高的灵狐。但这恰到好处的自信本性,却又成了让人眼前一亮的点睛之笔,好似那“玉英郎”鲜活生动、跃然诗句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