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冲破铅黑色的云层，又重新散发出幽幽的清辉。

皎洁的月光之下，一辆黑色的车子慢慢地停了下来，漆黑的车身，高档的款式，似乎也意味着车的主人不凡的身份。

虽然不是出租车，不过还是试试看车主能否发善心载我们一程。

抱着这样的想法，余乐走到了车窗前，他想准备和车主交谈，正在这时，车窗便打开了。

“什么事？”冷漠而低沉的男声缓缓地响了起来，坐在驾驶席上，穿着名贵西装的男人的开口说。

“萧……总。”余乐睁大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那个人，他的脸上的线条完美而流畅，像是雕塑家的艺术品，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如同这深沉夜色的淡漠而冷酷的气质.

Chapter 12

“是这样的，我和我的朋友……”他边说边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刘慧佳和叶修飞接着说，“刚想打张车回老校区，没想到这么巧地碰到了萧总。”

“T大老校区吗？”萧之炎沉思了片刻，淡淡地说，“我刚好顺路，你带他们两个上车吧！”

“真是谢谢萧总了！”

余乐把两个醉鬼弄到了车的后排，自己坐上了车的前排，与萧之炎坐在了一排。

黑色的名车缓缓地开动了。

坐在副驾驶席上，余乐侧过脸，打量着正在专心开车男子的侧脸，金框眼镜下是一双锐利的眼，英挺的鼻，轻抿的唇角，冷酷的表情。

“怎么了？”萧之炎冷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让此时“偷窥”的余乐吓了一跳，他连忙有些心虚地答了一句，“额……没什么。”他结结巴巴地回答了一句，定了定神，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问，“萧总，恩，其实我想问，你觉得这次的校庆晚会怎么样？”

“可以。”简单的两个字的回答，萧之炎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接下来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车子往前行进，开得并没有多快，两旁的道路上只有微弱昏暗的路灯和车子的灯光照射着路面，车窗开了一道缝隙，冷风从那道缝隙中吹了进来，虽然风并不大，但是因为由于此时正值深秋夜晚，寒风刺骨，让坐在副驾驶席上的余乐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萧之炎按了驾驶席上的一颗按钮，车窗全部都关上了，整个车内变得密不透风。

“……谢谢。”余乐小声地地说了一声，却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

余乐想起了什么，回过看了后车座一眼，只见叶修飞和刘慧佳已经歪歪倒倒地靠在了一起，似乎是已经睡着了，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又转头看了坐在驾驶席上的萧之炎，对方仍然保持这一副万年不变的棺材脸，让刚想找点什么话题来说的他忍不住闭上了口。

“你今天晚会上唱的歌叫什么名字？”萧之炎的声音突然淡淡地响了起来。

“啊！”似乎没有料到萧之炎会主动开口和他说话，余乐愣了一会儿之后，马上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为了连接校庆晚会的空档随意哼唱的那首歌曲，“其实只是山间小调罢了，没什么名字的。”

“是吗？”

余乐的目光投向了远方，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他的眼神变得飘渺了起来：“恩，其实那是我们家乡的小调，每到盛夏的时候，林子里的树木繁茂，聒噪的虫子也扯着嗓子叫，那时候忍受不了酷夏的孩子就会跑到小溪边玩水、捉鱼，玩累了就会儿跑到旁边阴凉的树下遮凉，然后甚至有大胆者就会跑到附近的果园摘几个成熟的果子啃，最后被果园里看守的大黑狗追的满村子乱跑。”

“那倒是有几分乐趣。”萧之炎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放眼看去，满目的高楼大厦挤挤挨挨，鳞次栉比，全部都是现代化钢精水泥让人窒息的城市森林。

生长城市，长在城市的他，内心深处或许是对着乡间的平静生活有着那么几分向往吧。

童年时期，是在父亲创业的艰难中度过；少年时期，是在父亲严厉的教育之中度过；青年时期，是在精英培训和公司业务中度过；而现在正值壮年时期，身居众人羡慕的顶峰，权利和金钱握于手中，瞬息之中掌握着万人的去向，却觉得有了几分莫名的疲惫。

萧之炎一边驾驶着车子，一边轻轻侧身，看到那个少年讲那些回忆的时候，温和的眉目中隐隐带着几分眉飞色舞的神采，漂亮的眸子熠熠生辉。

“抱歉，似乎是我多话了。”余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有些抱歉地停了下来。

“没什么。”得到的是萧之炎听不出情绪起伏的回答。

“这次还真是要感谢萧总百忙之中能抽空来参加T大的校庆。”转移了话题，余乐的语气之中带上了十二分真诚的感激。

“你已经代表T大向我证明它的实力，所以你不用说什么感谢的话。”

“……”余乐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握了一下手，低垂下了眼眸，在萧之炎的世界之中，只存在值得做或许是不值得做两个选择，得到他认可的唯一办法，就是向他表现出自己对于他而言的“价值”。

果然，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啊！

车子在T大老校区的后门停了下来，余乐看了一眼车窗外漆黑的世界，又轻轻低说了一句：“无论如何，得说一声‘谢谢萧总’。”说完，下了车，从后车座把睡得迷迷糊糊的两个人喊醒，半拖半拉地带出了车子。

漆黑的车子开远了，银色的月光洒落在地上，破碎了一地的光点。

偶然的意外，让他们能在车子中进行了短暂的交谈，或许，然而下一次见面不知道又是何年何月了，又或许，两人以后永远都没有再次见面的机会了。

轻轻的叹息之声很快就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之中，只是，让余乐没有意料到的是，几个月后，他的生命又和那个男人有了另一次的交汇。

Chapter 13

秋去冬来，春去夏初，四季交替，几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便到了次年的初夏。

本来T大建筑系是五年制的学习，但是T大一直有着只要学分修够，成绩足够优秀就可以提前毕业的惯例，所以余乐因此也成为了T大为数不多的可以选择提前毕业的学生之一。

所以这几个月以来，不像一般的大学毕业生面临着就业和考研两个选择，余乐更是多出了一个选择——留校保留一年的学籍，同时也可以到公司实习，积累经验。

余乐在家过了个年，便提前回到了学校里，几乎每天都在图书馆里泡着，似乎有种想把图书馆的椅子做穿的决心。

去年年末的时候，学校保研的名额下来了，余乐的名字果不其然也占了其中一个位置。这也难怪，他每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名列前茅，每年的全额奖学金的获得者，多次国家级比赛的获奖者。因此，他也被誉为了他们近几届T大建筑系最年轻的高材生。

他是T大各个老师教授接口称赞的好学生，同时也是建筑系莘莘学子各种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当不熟悉他的人提起他的时候，总是说上天赐予了他多高多高的天分。当其实只有真正熟识他的人才知道他为此所付出的努力。就像是一句话说的那样“别人看到的只是摆在他面前的鲜花和荣耀，却看不到他在背后所付出的汗水。”

初夏的校园，正是绿树成荫、绿意盎然的时候，清风捎带来丝丝凉爽，树叶被微风吹得“沙沙”作响，连鸣蝉也提前鸣叫，聒噪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给宁静的校园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氛。

此时距离下半学学年的开学已经快两个月了，学生们早已进入了紧张而繁忙的学习生活之中，而对于大四的学生来说，基本上已经没什么课了，找工作、实习或者是为继续深造做准备。

在一个小公司实习了两个月之后，余乐又回到了学校，此时的他仿佛成了闲人，除了成天泡读书馆以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可以做。

午休时分，余乐提前出了图书馆，避开了学生下课的高峰期，早早来到了食堂占位。

没过多长的时间，他旁边的椅子被拉开了，一个人大咧咧地坐在了他的旁边，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不满地埋怨道：“靠，找工作真的会累死人！”

“喂喂喂，你悠着点，老母猪进菜园也不像你这样的！”

叶修飞也没有理会余乐的调侃，只是自顾自地嘀咕着：“管他了，饿死老子了。”

“……”

叶修飞猛吃了一气，肚子渐渐被填饱，动作也慢了下来，转头，问：“你的兼职找得怎么样了？”

“前几天托人去兼职公司挂了个名字，大概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了吧。”余乐淡淡地说道。

“哦！”叶修飞啃了一口鸡大腿，叹气道，“可以继续读书的人就是比要跨入社会辛苦找工作的人幸福呀！”

“……恩。”余乐心不在焉地回答说，心思却有些走神。

“滴滴滴——”

“什么声音？”叶修飞疑惑地抬起头来。

“我的电话。”余乐接了起来，“恩，是的，我就是。……恩，真的吗？太好了，我愿意接受。请问具体约定的时间和地点……”

“怎么了？”

“刚才兼职公司的人说帮我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让我去试试。”余乐眼睛闪闪发光，一边伸手摸了摸下巴，笑道，“果真是‘天不负我’！”

“恭喜你！”叶修飞伸手拍了几下余乐的背，力气过大，没有掌握好力度，于是——

“咳咳咳”余乐一边喘气，一边叽叽咕咕地说着，“大哥，谋财害命也不待你这样的！虽然我知道你的力气很大，但是也不能把我当做你实验的小白鼠。如果你几下把我拍死了，那岂不是成了T大几十年来最大的冤案……”

叶修飞：“……”

……

次日，A市郊区的一幢别墅前。

三层欧式风格的白色建筑物，门口沉重的铁质大门，别墅院子里长着名贵的花草，微风吹来，淡淡的花草的气味扑面而来。

余乐拿着手里的写着地址的纸条对了又对，终于确定这就是他要到的地方。

对这栋宅子主人的第一印象，有钱人，非常有钱的人！

在这寸土寸钻的A市竟然有如此豪华的别墅，专门的车库，车库后面听着一大排叫不出名字的名牌车，全部清一色的黑。

按了一下对讲器，里面传来了一个男孩子清亮的声音，“找谁？”

余乐清清了嗓子，说道：“您好，我是……”话还没有说完，那个男孩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轻快，“你是来给我上课的家庭老师吧？”

“恩，是的。”

“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开门。”说罢，便打开了铁门，余乐走进了这家的院子里，刚要敲别墅的门，门柄一动，门被打开了。

站在余乐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男孩子，他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有着柔软的黑色短发，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站在自家门口的人，然后带着几分犹豫地，试探着喊了一声，“老师？”

余乐看着男孩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声音，不由得笑道：“怎么，我看起来不像吗？”

“不像。”这次的声音倒是答得十分干脆，末了，还不忘补充了一句，“不像给我上学的老师，倒像是在初中上课的大哥哥。”

余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反问道：“是吗？”

“嗯。”

余乐：“……”

……

男孩把余乐迎进了家里倒了一杯茶水在桌子上。

余乐坐在米色的柔软沙发上，随意打量着客厅里的摆设，简单大方的装饰，却显示出了这家主人高雅的品味。

“嗯，谢谢。”接过男孩递来的苹果，余乐道，“对了，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萧琦，草头萧，王旁琦。”萧琦小朋友笑嘻嘻地回答说。

“你家只有你一个人吗？”看了一眼宽敞却空荡的屋子，余乐的目光又回到了萧琦的身上。

“我爸爸去上班了，张奶奶去老家看她女儿了，二叔去外面找房子住了，所以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双清澈的眼眸之中一闪而过寂寞的神采。

“你妈妈呢？”

“妈妈……在五年前就离开了，去了那里。”说着指了指上方，那代表天堂的方向，软软糯糯的声音接着说，“爸爸说妈妈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保护着我们。”

“是吗？”余乐的声音很轻，带着对这个孩子的几分同情，同时也带上了几分其他复杂的情绪。

“对了，老师，你叫什么？”萧琦首先打破了短暂的沉默的气氛。

“我叫余乐，你可以叫我……”

“余老师。”萧琦乖巧地叫了一声。

“好，既然我来当你的家庭教师，那我们开始进入主题了，嗯，首先让我看看你的平时的作业和试卷。”

萧琦拉着余乐上了楼上，到了萧琦小朋友的房间里。

随手翻开着萧琦的作业和考试成绩，余乐惊讶地发现萧琦的成绩并不差，平时的作业和考试基本上都是中等偏上，之所以得不到优秀的水准，只是因为他不愿意按照老师的要求一板一眼的答题罢了。然后他又随便问了他几个问题，发现头脑灵活、反应迅速，可以算得上非常聪明。

当然，聪明的孩子并不意味着一定成绩优秀，但是，他们只有得到了正确的引导，却更有可能接近成功。

余乐把萧琦的作业本和试卷放在一边，然后想了想问：“小琦，你喜欢学校里的读书考试吗？”

“……嗯。”犹犹豫豫的声音，似乎是自己都在怀疑自己说的话的真实性。

“真的喜欢？”余乐的眼睛一动一动地注视着他，明亮而有神的眼神，似乎能看透别人的心事一般。

“不……喜欢。”萧琦低着头小声地回答，还吐了吐舌头。

“其实我以前也不喜欢。”余乐微笑道。

“真的？”萧琦一脸不可思议。

“真的，难道还骗你不成。”余乐的脸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他解释说，“嗯，其实准确地说，我是不喜欢中国太过于传统的教学方式，老师说的和教科书上写的即是真理，一切好学生的评判标准即是他考试所取得的成绩……即使我们再不喜欢，现在也没有改变这种制度的方法，所以，我们只有学会去接受去适应。”

“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余乐的话音一转，“你喜欢学习吗？”

“不喜欢。”萧琦想也没想就回答说。

余乐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是吗？但是我很喜欢。”

“你刚才不是说不喜欢吗？”萧琦疑惑了。

“不，我刚才说的是不喜欢中国的考试方式，而不是说不喜欢学习。”

看到萧琦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余乐解释说：“考试是学校或者社会认为你需要掌握的东西，是一种所谓的规范化的公平化的检验的方式；而学习是你自己真正所需要的、渴求的，你认为能证明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