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之炎看着余乐安静而沉默地吃着东西，一副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他在心里整理出自己要说的话：“昨天……我喝了太多的酒，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嗯，是我的责任……当然，如果你有什么要求的话，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余乐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我会尽我所能的。”萧之炎回答得倒是很快。

“那么，我想成你的情人。”余乐一字一句地认真说。

萧之炎愣了一下，沉默了，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回答。

余乐看到萧之炎的反应，反而轻松地笑了起来，笑容明朗如欢快的歌曲，但是，他此时的眼睛中却没有一点笑意，轻轻垂下眼帘，声音平淡，却带着几许冷漠：“既然你不能答应我的要求，那么就当做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吧。”他停顿了一会儿，抬头注视着萧之炎，“我不是女人，并没有要你负责不负责一说。而且，那件事情……本来也就是我自愿的，所以，你也不必介意什么。”

萧之炎继续保持沉默了，他明白余乐话中的意思，明白余乐对他抱有的感情。或许，从很久以前，他就明白余乐对他抱有着一种不同于他人的情感。他试图回避，只把他当做一个失去父亲，渴望温暖的孩子，给予他所需要的关怀和爱护。

但是，他却不知道，余乐所需要的，从来就不是他所给予的。

所以，当这份感情真真正正摆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却不能回应他什么，甚至，连一个承诺都不能给他。

或许，回归到原来的关系，对此时的两个人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真的还能回去吗？

没有人能知道答案。

Chapter 6

金秋十月过去，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初。

天气已经开始渐渐变凉了，雨水很少，风很大，刮得皮肤干燥而生疼。

回了国之后，余乐依旧住在校园的宿舍里，叶修飞的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本来就冷清的宿舍基本上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前段时间几个舍友聚了一次，兄弟勾肩搭背一起不顾形象地唱歌、一起喝得伶仃大醉，然后站在阳台上大吼大叫，活脱脱几个疯子。

叶修飞和他一起回了宿舍，他说那可能是他在宿舍住的最后一夜：“兄弟，我在外面租了房子，地址等会儿告诉你，有事没事可以随时来找我，以便联络革命感情。”

余乐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然后问：“对了，你和慧佳怎么回事？”

叶修飞脸上一红，问：“你怎么知道？”

余乐自夸曰：“那是，你小样还想瞒我？我就福尔摩斯转世，无时无刻地用锐利的眼睛洞察着世间的一切！”

叶修飞一阵恶寒，作呕吐状：“那个，你先让我吐一下。”

“那个，兄弟，你不会有了吧？”余乐小心翼翼地认真地问，“老实交代，谁的？”

“……”叶修飞沉默，论斗嘴他永远都不是余乐的对手。

“啊！”余乐突然叫了一声，叶修飞被吓得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刚才差点被你转移话题了，老实说向上级领导汇报你和刘小姐是怎么勾搭上的！”

“其实……也没什么。嗯，就是在一起了。”叶修飞脸红了，“前段时间，慧佳说她被大一大二的学弟们烦的不行，就让我假装是她男朋友，结果……”

“结果就变成真的了？”

“嗯。”叶修飞的脸更红了，“慧佳明年才毕业，我和她商量了，等到明年，我们一起在A市工作。”

“呦呦，这将来大事都定了呢？”余乐挑挑眉毛。

“好了，八我也八够了，现在该八八你了吧。”叶修飞看向余乐。

“我这么清白，怎么可能有八卦可言？”余乐一脸我自清白无辜的表情。

“你最近是不是和鸣宇公司的总经理关系很好？”叶修飞突然开口。

余乐心里一跳，问：：“你怎么会怎样说？”

叶修飞解释说：“有一次慧佳在学校门口看见萧之炎开车送你回学校，我还听说你去家教的人家也是萧之炎的家，而且你去国外不是也和他一起去的吗？”

“是这样的，怎么了？”

“乐乐，我说件事，你可千万别生气呀！”叶修飞突然压低声音说。

“你说。”

“前段时间慧佳迷上了一类小说，叫什么美的，然后她从此就有了一个癖好，喜欢把人配成对，嗯，其实……说来你也不信，她是把男的和男的配对。然后自从那次见到萧之炎送你来之后，就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嘀咕，你和萧之炎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余乐听得一头黑线。

“哎，你真的生气了？她就胡说的，你别在意呀！”叶修飞以为余乐介意了，连忙道歉说。

余乐突然开口问：“修飞，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叶修飞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不怎么相信，你呢？”

“我原来也是不相信的。但是现在却相信了，生命中有太多的意外和转折，你不会知道你在下一个转角会与谁相遇，又会被谁所吸引。”

余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继续问：“那你觉得你喜欢一个人会持续多久？”

“这……可说不准。”叶修飞想了想，“我以前初中的喜欢过一个女生，好像喜欢了一年还是两年，一直不敢表白，后来她转学走了，还后悔了好久。不过现在想想，那时候也特傻了点。比如现在，我可是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了。”

“那慧佳呢？”余乐开口问。

“对于慧佳的话，应该会喜欢很久很久吧，至少现在的我是这样觉得的。”叶修飞回答，脸上带着几分令人羡慕的幸福的笑容。

“是吗？”余乐的声音淡淡的，他突然抬头开口说，“如果我说，我曾经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很久，你信吗？”

“有多久？”叶修飞插口道。

“久到你的童年时光、少年时光甚至青年时光都在喜欢他当中度过；久到你觉得喜欢他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就像是喝水吃饭一样；久到你自己都记不得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因为，喜欢他已经成为了你生活中的一部分。”他的声音很低，语气很真诚，连眼睛中似乎也带上了某些回忆和伤感。

叶修飞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余乐：“乐乐，难道你……”

“哈。”余乐看着叶修飞认真的表情，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看电视剧胡乱说的台词你竟然也信？”

叶修飞扶着额头，叹气说：“我相信你的话简直是自己找抽！”

“那你抽吧，我不介意。”余乐微笑道。

叶修飞：“……”

只是，无奈中的叶修飞并没有注意到，余乐笑容之中突然暗下的眼神。

……

之后，余乐算是回归到了出国前的生活，标准的三点一线——学校、鸣宇公司、萧家别墅。他和萧之炎仍然会见面，但是交谈并不多，两人之间好像出现了一条无形的界限，谁也不愿意多跨过去一步。

在这样平淡的生活中，两个月过去了，年底结算、回家过年，转眼间已经是次年二月初了。

周末，余乐轻车熟路地去了学校教授专用的别墅区。

“张教授。”余乐站在别墅院子外向那个在给花木浇水的老者招手。

“小余，你来了！”老人笑呵呵地给他开了门，“我刚买了一只小猫咪，和丽丽刚好配成一对，你来看看怎么样？”

“好！”余乐笑着走进了屋子。

从上个月起，他就成了这位传说中建筑界的泰山北斗的张建华教授的常客。其中的原因很简单，话说某一天余乐在校园散步时见到了一只小猫咪，然后出于对小动物的喜欢，他就在逗小猫咪玩，逗着逗着，小猫咪的主人来找他的宝贝了，而这只小猫的主人正是张教授。然后小猫咪扒拉着余乐不想走，于是猫的主人就说，你以后常来陪丽丽玩吧！

余乐在张教授的家里和丽丽玩，张教授泡了一杯茶给他。

两人都是学建筑出神，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性子也合得来，一聊就可以聊几个小时。

“小余啊，你才这年纪就打算在社会上工作，不继续深造了？”张教授突然开口问。

“去年的保研机会我放弃了，要考的话，得明年一月了。”余乐回答，腿上还趴着一只舒服晒太阳的白色小猫咪，脚边也还有一只淡黄毛的小猫正在扒拉着他的鞋带吧不放。

“是吗？那你今年一年可要加油了！”老教授乐呵呵地说。

“嗯。”余乐点头。

门口传来了按门铃的声音，张教授去开了门，一个男人和张教授一起走了进来，那男人一走进屋子，就见到坐在桌子上和猫玩耍的余乐，视线不由得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

“张教授，来看看你。”萧之炎和张教授寒暄了几句，然后两人站在房间的窗口聊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张教授要留萧之炎来用饭，萧之炎招手，说：“教授，抱歉了，今天晚上还有个会要开，改天在和你一起吃饭了。”

张教授笑道：“你可真是大忙人，周末都还要开会。”

萧之炎笑了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于是，萧之炎离开了，余乐突然觉得心里也有些空了，找了个借口也离开了张教授的家。

……

回到宿舍，连下午饭也没吃，余乐就躺在床上睡觉，他做了几个连续的梦，梦见他去世多年的父亲，梦见家乡清澈的小溪，梦见那个熟悉的暴风雨夜，梦见那个让他思念的男人。

睁开眼睛的时候，余乐发现天已经黑了下去，肚子饿得已经没有了感觉，随便抓了快面包吃，他继续坐在窗口发呆。

只要闭上眼，脑海中全部是那个男人的面容，想见他一面，只是想见他一面。

这种想法折磨得他快要发疯！

脑海中的想法支配着他做出了行动，他披上了外衣，溜出了宿舍，在找可以翻出校园小路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让他惊讶得把手电筒摔到地上的事儿。

出了校园的门口，余乐的脑海中还在回想刚刚看到的一幕。

果然是这样的吗？萧之炎的弟弟萧亦恒和当红明星简荇钺竟然是情人，而且两人还在T大的老校区秘密约会！这是一个多么爆炸的新闻！不过，当初和小琦在摊子上看到他们两个一起吃饭的时候，就猜到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这样……

终于到了鸣宇公司，余乐坐上电梯，直达总经理萧之炎所在的楼层。

电梯到达，余乐走到萧之炎专用办公室的门口，大门虚掩着，里面的灯光并没有熄灭——萧之炎竟然还没有走。可是临到门口，余乐却突然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是啊，就算进去了又有什么意思，就算进去了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门口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余乐小心地贴在门口，通过那道虚掩的门缝，看着里面发生的事情，连呼吸都轻不可闻，手心紧张得全部是汗。

萧之炎和Ada站在办公桌前，两人面对面地站着。

“Ada，你找我有什么事情？”萧之炎首先开口。

Ada的脸色越显苍白，她咬着嘴唇，道：“萧总，我想要休息一段时间。”

“多久？”

“一个月。”Ada缓缓开口。

“这么长时间？私事？”萧之炎抬头正视着她。

“对，私事。”

“能和我详细说明情况吗？”

“萧总，我的压力很大。”Ada握紧了一只手，低了一下头，重新抬起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情绪，“现在的我呆在你的身边时候，只觉得压力很大。”

“我并不记得我给过你什么压力。”萧之炎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似乎并不能理解Ada话中的意思。

Ada 并没有直接回答萧之炎的话，只是突然开口问：“萧总，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在你身边当秘书的吗？”

萧之炎想了一会儿，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三年多了吧。”

“对，三年了。”Ada又咬了一下嘴唇，一字一句地道，“准确地说已经有三年三个月零五天。”

萧之炎没有接话，沉默地等着Ada后面要说的话。

“萧总，我呆在你身边三年了，其中虽然算不上竭尽全力，但是我自信我已经尽力做好你交给我的每一件事情。”停顿了一会儿，Ada又问，带着几分试探性的问话，“萧总，在你眼中，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办事妥当，是我得力的下属。”萧之炎给予她中肯的评价。

“果然只是这样的吗？”Ada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可是，在我的心中，你可不仅仅是一个出色的上级领导……我呆在你身边三年，见到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想要接近你，但是你却从来都与她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以前甚至一直自信地以为我是能呆在你身边最长的人，是最适合你的人，因此，保持着绝对的理智，公私分明，处理好你交给我的每一件事情，扮演者你得力助手的角色。可是，自从那个人的出现……”

Ada 抬起头来，继续说：“自从他出现在你的面前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发生了变化，也或许说是我的心里发生了变化……我开始发觉你的身边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我发现原来冷酷的你也会对人露出笑容，我发现你们在办公室里愉快的交谈，我发现他坐上你的车……总之，我越来越发现自己容易被情绪控制，越来越处理不好我对你的感情，越来越不能公私分明……所以，我想选择暂时离开一阵子。”

“我接受你的要求。”萧之炎淡淡地说道。

“谢谢萧总……有的事我知道本来由不得我插口，但是我却觉得自己不得不说出来。”Ada的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淡表情。

“什么事？”

“萧总，虽然你和他的事由不得我多管，但是我还是想问几句，你确定他与你的每一次接触都仅仅是巧合？你确定他接近你不抱有什么其他目的？”Ada的眼神犀利，直直地看向萧之炎。

“……”萧之炎沉默着，似乎是在默认Ada所说的话。

“萧总，连你自己都在怀疑，不是吗？不然你怎么会让我调查他的来历。”Ada一字一句地说，“您是我最尊敬的上级，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一些私事而蒙蔽了自己的眼睛。”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萧之炎淡漠的话语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是。”Ada鞠了一个躬，慢慢退出了办公室。

萧之炎站在窗口，眺望着远处的夜景，心绪却十分复杂。

怀疑过他吗？的确。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巧合，从校庆到家教到公司合作，他们之间的相处，看似碰巧，却存在了太多的意外，意外得让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