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端起碗，喝了个光。

他张大嘴巴，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诉我，我、喝、参、汤，你、喝、粥。然后拿那碗我一直没喝的粥递给我，眉毛一挑，喝。

我接过来，几口全喝光。然后他竖起拇指，支起我的下巴，说，瘦、了。

我把那副骨头架子搂紧，再搂紧。

良久松开，我说，我、不、嫌、你、硌。

他没听懂，歪着脑袋皱着眉头，我、哥？

我说，你哥不会管你了，现在只有我要你。

他笑，眼睛弯弯的溢出月光。

他指着我的伤口，有、伤，别、动、气。

我点点头。

外面钟鼎齐鸣，我下床朝西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他把我扶起来，信誓旦旦的看着我说，没、事，还、有、我。

我说，我知道，你不是早就许了我么。

说话太累，我们便并排躺下，手牵着手，眼睛对着眼睛。

直看得眼睛发酸，淌出泪来。

“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

“咱们来的真不是时候啊不是时候。”

两个小太监一唱一和的，抱着胳膊笑。

我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走近了，两张清秀的脸上没了笑意，垂下眼睑眼泪就啪嗒掉下来，齐齐下跪，“公子，我们来迟了！”

旋舞和如羞……我把她们扶起，满心惊喜，那次在青州失踪以后，原本以为……

我指指外面，这样混进来会不会有危险？

如羞抹一把眼泪，“公子放心，我们现在专门负责看管您和……王爷。”

旋舞点头，“太子现在忙着登基大典的事，估计这两天不会来了。”

我比划着，我要纸、笔。

“这个好说。”如羞转身出去，马上拿了笔墨纸砚来。

体力没有恢复，写字用不上力，歪歪扭扭。

怎么来这里？

“在青州那次，我们在船上被太子的人打伤，顺着河水漂到下游，侥幸没死……伤好之后我们辗转回了西京，那时候听说大皇子已经战死，皇子府也被封了……我们潜入宫中，想探个究竟，却发现太子隐瞒皇上的死讯……”

登基大典何时？

“皇上明天入土为安，后天举行新皇登基大典。”

要杀梁王？

旋舞和如羞面面相觑，点点头。

墨在纸上，浸了一片。

这时候笔被夺了，他在纸上写下，怎么杀？

旋舞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还不知道……听说登基大典上会有誓师仪式……大概……大概是在那时候……”

他又写，绞刑？砍头？

旋舞摇摇头，“这个……还不知道。”

我把笔夺过来，写下，解药。

“我们这就去找，公子放心，这皇宫虽然戒备森严，但……运个人出去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我点点头，先下去吧。

她们走了我转过身搂住我的王爷，你早已许了我，我不会让你有事。

一双胳膊不老实，把我的手挣扎开，拿起笔龙飞凤舞的写下，不要一个人。

我按了他的头在心口，放心吧，我们在一起。

等她们找到解药，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出去，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即便……即便我不在你身边。

但愿真的是在登基大典上吧……可以随便找个人做你的替身……

我会留着自己的命去见你，如果不能……你记住，我一直会……陪着你。

第21章

入夜，侍卫的影子不停的在窗外晃。

他蜷成一团刚刚睡去，舒眉，长睫，弯嘴角。

旋舞和如羞推门进来，“公子，赶快把这解药吃了！”

指头大的药丸服下去，又灌了两口清茶，手脚不像方才那么软了，使劲咳了一声，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我赶忙把嘴捂住。

旋舞呵呵笑着推一把如羞，“我就说这药没错吧！”，

如羞抹一把汗涔涔的额头，“姐姐，你可吓着我了……”

“公子，赶快让王爷也服了解药吧～趁着过会儿侍卫换班混出去！”旋舞说着拿出两套太监的衣服。

“你们带他走，出了宫再给他解药。”我一边点了他的麻穴，一边拉下帐子来给他换上衣服，换好了打横抱出来，他一双眼睛直直的瞪着我，眼泪往下流。

我狠下心不看，“这样，有办法运出去么？”

“倒是可以装在运夜香的车里……只是公子你……”

“出去之后一直往东走，去上京，找金缕衣坊，在那儿等我。”

旋舞背起他，“公子，您可千万记得，金缕衣坊，我们在那儿等您！”

我点点头，“千万小心！！”

如羞过了会儿进来，拎了个人事不省的小太监进来扔地上，“公子，保重！”

我把他的衣服给小太监换了，放到床上。这丫头事情办的精细，挑的这人身形眉眼都有几分相似，不近了看绝对看不出破绽。

侍卫换班了，他们现在应该，快出城门了罢。

“这么晚了不睡？”来人是原陌，踉踉跄跄的扶着桌子坐下，“哥，后天我就是皇帝了……整个天下都是咱们的……你……高兴么……”

我甩开他的手，无力的坐下。

“哦……我忘了你不能说话……没关系……”他往床上望，“睡着呐？哥……他有什么好？……不过反正后天就死了……你们……有什么话赶紧说罢……哦……我又忘了，他也不能开口……哈哈哈……”

说着又踉踉跄跄的出去，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散了酒气。

整夜外面没有大的动静，但愿他们顺利出去了。

天亮了，应是晴好。

一日相安无事。换了个小太监送一日三餐，有酒，甚欢。

晚上的时候，我倚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有几个侍卫进来把床上的人架走了，几个人小声咕哝，“听说是堇阳的王爷，杀了大皇子的那个～”

“明儿一早就杀头了，王爷又有什么用！”

“杀了人家的王爷，这下不想打也得打了！”

再天亮的时候，原陌穿着明黄的龙袍出现在我面前，“哥，等登基大典完了，我会带着那个人的人头来看你～”

他走之后我换上小太监的衣服，直奔大殿。

一群小太监正端着祭品往大殿那边走，我拦住最后一位，手上一使劲儿把他敲晕，放倒了在柱子后边，端着他的盘子三步两步跟了上去。

大殿正中供奉着凤凉开国以来六位先皇的排位，看来要先祭祖了。

大典开始，我随着太监的队伍站在最边上。

新皇先祭天地，再祭祖先，然后群臣行三跪九叩大礼。

一阵山呼万岁之后，新皇坐在龙椅上，一个太监宣读圣旨。

“……朕本有意与民生息，但父兄之仇不能不报，今擒获杀害我凤凉大皇子的凶手，决定在大殿上处死，以慰父兄在天之灵！”

“带钦犯～”一声声传下去，钦犯带到。

“殿上所跪，可是堇阳梁王？”

“正是。”

不对！！这是他的声音！！！是他的声音！！！

“你杀害我兄，更害我父皇念子成疾，你可知罪？”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是他没错！！他没走？！

“好，看在你是一方皇胄，朕赐你一个全尸！”

“慢！！”我跑过去面对群臣站定，“我没死！他没有杀人，何罪之有！”

顿时朝堂上唏嘘一片。

“难不成……是大皇子的冤魂来索命了……”

“亏你还是两朝老臣！竟然信什么鬼神之说！”

“确实是大皇子……可是当时盖棺的时候是皇上亲自验过的啊……”

……

“你胆敢冒充我皇兄！来呀！打入天牢！”

“皇上！”丞相捋捋白胡子站出来，一群人没了声音，“何不听此人讲完再做定夺？”

我挣脱两边的侍卫，“皇上！战事刚刚平息不久，民困兵乏，这时候切不可挑起战争啊！”

“你好大胆子！冒充皇兄，还妄议朝政！”

“皇上，老臣认为，此时杀了堇阳的王爷，确实大大的不妥！”老丞相颤巍巍下跪，“当年大皇子东征，铩羽而归，如今朝中虽有良将，但试问哪个又能有把握战胜？况且老臣听说堇阳励精图治，国富民强，请皇上三思啊！！”

跟着后面一群文官武将齐刷刷跪了，“请皇上三思！！”

“朕御驾亲征，还怕了他们不成！”

“皇上，师出无名，此乃不义之战啊！”

“为父兄报仇，怎么叫师出无名？！”

“就算是师出有名……大皇子当初东征，是在战场被杀，皇上若是要报仇，当然是在战场上一决高下，如今这样不明不白的把人捆来，实在是……有失国统！”老丞相说着，头往地上磕，撞得大殿的地板蹦蹦响。

“丞相是说，朕不配做这个皇帝了？”

“老臣不敢！忠言逆耳，请皇上三思！”

“朕若是执意要杀这个人呢？”

“老臣只有以死相谏！”说着起身，往那旁边的柱子上撞过去，我赶忙挡过去，没挡住，血溅了一身，手探到鼻孔还有气息，还好撞歪了……

太医赶来，老丞相被抬下去，又有几个御史站出来，大义凛然地劝皇上不能杀梁王，那架势，像是随时都能朝柱子上撞过去。

早知如此……浪费什么口舌啊我……

我被绑了，以冒充皇子之罪押赴天牢。

梁王以国宾之遇，入住皇上在西郊的行宫鸣鹿苑，锦衣卫把守，听说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第22章

天牢的伙食还算不错，一日三餐有酒有肉，还有小太监陪着划拳。

“这位爷，您多吃点，多吃点，上头有吩咐，您要是在这儿掉一两肉，奴才就得捥下自己的一斤肉来啊！”小太监叫双喜，哭丧着脸往我碗里夹菜。

“有鸣鹿苑的消息么？”

“有！听说那位王爷在里边逍遥自在的很呐～每天有美酒佳肴美女成群～”

我一口饭喷在他脸上，“听说那位王爷喜欢西京的鼓角曲，可安排了歌妓？”

“对对对，都是咱们西京唱曲儿唱得最好的姑娘！”双喜把我的酒杯满上，“您放心，上边说了，您只要在这呆上几天就放出去，进来也就是堵堵外面那些人的嘴！”

“啊～奴才参见孙大人～”双喜颠儿颠儿的跑过去，来的好像是刑部的侍郎，后面的人一身素衣。

“你先下去吧。”孙大人打开牢门，随即也出去了。

“还好吧？”

我啃一口鸡翅，“蒙皇上恩典，还好。”

“如果你是大皇子，就犯了欺君之罪；你如果不是大皇子，还是欺君之罪。”

“欺君罪当问斩。皇上是来宣旨的？”

“哥……”他蹲下来，“我若是杀了梁王，御驾亲征，虽然没十成的把握取胜，但以堇阳现在的兵力，也奈何不了我。”

“后悔了？”

他摇摇头，“你在朝堂上站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若是杀了他，你会恨我一辈子。”

“不会，”我喝了口酒，“我没有一辈子来恨你，我会随他去。”

“在那之前，先杀了我给他报仇？”

“你是我弟弟，我不会杀你。”

他低下头，良久抬起来，“好……谢谢你。”

“冒充大皇子的人已于今日问斩，你可以走了。”

他说完出去，头也没回。

鸣鹿苑。还是重兵把守着，里面送出个人来。细长眼，弯嘴角。

太阳很大，晒得眼睛都睁不开。

笑着笑着他一捶我，“看来牢里伙食不错啊，脸色都红红润润的。”

我抓住那只手，“听说王爷在鸣鹿苑，天天有美女陪着，怎么脸色还这么不好？”

“是啊，老子夜夜笙歌，累得～”

“为我担心了？”我环住他，“所以吃不下睡不着？”

“没有的事！”他挣脱，摇着扇子往前走。

我三两步追上，捞起他的手扣在手心里，“慢点走，你身体很好是不是？”

“要你管～”他斜了我一眼，却笑了。

“非礼勿视啊非礼勿视～”

“咱们来的真是时候啊真是时候～”

旋舞和如羞抱着胳膊一唱一和，这帮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我走过去义正辞严，“不是叫你们带他出去么？怎么又被抓回去？”

旋舞说，“有人自己非要回去，说不能扔下那谁谁谁一个人。”

如羞说，“就差跟我们俩玩儿命了，那个吓人呦～”

旋舞又说，“我们可是被牵连的～”

我转过头，“你担心我？”

他摇着扇子一脸鄙夷，“没那事儿～”

“公子，你把我们扔在上京，自己却在这里风流快活！”

忽然窜出好多人来，我一看，红裙白影路雅伶水盘丝，一人拿着把剑走过来。

“那什么……出来的时候急……没来得及……”我满嘴找不出个囫囵话来。

“你们在上京，总好过我们在太子府的暗室里挨饿吧～”说话的是雨山，旁边紫衣跟着一笑，“公子可要回上京？”

我看向我家王爷，“你说咱们……”

他还没等开口就被一把抱住，“爷～奴才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55555哇～”

小春子后面跟着的是闫安和戴云川。

“刚出使爪哇国回来梓木就嚷嚷着让我来救你，结果好不容易混进去了，你们两个却一个跟着一个犯傻。”闫安叹口气。

戴云川笑笑，“其实那天旋舞她们运王爷出去我们本来想顺便也把你运出去的，结果王爷自己又非要回来……我们只好找到丞相，晓以大义……没想到你却在朝堂上……”

我明白了，其实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没事儿，就我瞎折腾了一顿结果还是白折腾。

我只好陪笑，“劳烦大家了哈……回去我……我们请大家吃饭……”

“公子要回哪儿啊？请我们吃饭？拿什么请？”伶水歪着脑袋。

“那个——”这话怎么说的，难道养辛堂还有金缕衣坊都是赔钱的么？